第二十八章 光芒
本章節 2458 字
更新於: 2023-09-15
第二十八章 光芒
我在往奈何橋的路口站了許久。
我在想我此刻，是不是應該立刻去找白無常，然後和他道歉、解釋，可就這麼去找他，又顯得我很衝動，不行，我得把思緒理清再去找他，也說不準……他會先來找我。
打定主意，我小跑去奈何橋，這個點，師父應該正在忘川畔聽故事、分孟婆湯。
「丫頭，這麼快回來了？」沒有鬼魂上門，孟婆在望鄉臺小憩，等我走近才懶懶地睜開一隻眼。
「喲……」
孟婆似乎察覺了什麼，我明明把臉洗過了的。
「過來，我瞧瞧。」孟婆微擰著眉，坐直身子、命令我過去，臉上的神情，多少嚴肅到有些嚴重了。
我聽話地來到他面前，蹲下來讓他能更容易看著我。
他端詳著我的臉，無奈地搖搖頭，說，「好好的眼睛都哭腫了，坐過來、我給妳揉揉。」
「我沒事……」看他這麼關切我的樣子，我還是比較怕他擔心過度。
「過來！我不想說第二次。」
我閉嘴乖乖坐下，孟婆用纖長的手指，溫柔地替我按摩著眼周，邊沉聲問道，「那傢伙欺負妳了？」
他看起來隨時會衝出去把白無常暴揍一頓，我想都不敢想那畫面有多殘忍。
我脫口就蹦了一句，「沒有，我還打他了。」
對呀！我自個兒都差點忘記這事了……我到時候可怎麼和他解釋啊！說我手一抖、就不小心扇他臉上了嗎？還好今天沒一衝動就直接找他去了……
「哦？怎麼打他了？」孟婆眉眼一挑，饒有興致地問。
我有點結巴地答，「就……上去給了他一巴掌。」
孟婆露出些許讚賞，點點頭道，「打得好、丫頭。」
「師父您可別搧風點火，這事已經夠亂的了。」我忍不住小小抱怨了下，「我都不知以後怎麼和他處了……」
孟婆滿不在乎地道，「不能處就別處了唄，地府的男人，也不缺他一個。」
「師父我不是那意思！……我和他是朋友，有話說是……多一個朋友、就是少一個敵人嘛！」
「行，眼睛擦亮點就是了。」孟婆瞥我一眼，不再搭理我。
我又繼續跟著孟婆在奈何橋分湯，都過去好幾天了，一點兒他的消息都沒有，連「共魂」也沒半點波動，我結束工作後，找過許多我們曾一起去過的地方，可他就好像鬼魂一般，從我身邊消失不見了。
我去到羅酆山，一個人沿著滄浪來到青池，在那裡，我又見到了楊雲，我記得他囑咐過我的話，「楊雲大王作畫時不喜被人打擾」。
我只遠遠地隔著湖看著，忽然，一幅畫軸飛越湖面、逕直飛到我的手裡。
「妳要找的人不在這裡。」楊雲的聲音出現在風裡，「這是那個人託我給妳的東西。」
「謝謝您，打擾了。」我緊緊握著畫軸，對湖對岸深深一個鞠躬，離開了青池。
我又去到了桃止山，那裡的桃花還是跟之前一樣開得很好，他或許會來這裡喝酒呢？
「吼一」
震耳欲聾嘶吼傳來，一道白影閃電般朝我撲來，我縱身躍上樹梢，那白影立刻也躍了上來，小小的桃樹被重量壓得一陣搖晃，花瓣落了滿地，我這才看清吼我的竟然是一隻雪白的大老虎！
「大白！回來！」我認得，是鬱壘大王的聲音！
我小心翼翼地探出半個腦袋，看見大老虎乖巧地跑到鬱壘身旁、圍著他轉圈，神荼接著也走了過來，他們手上都拿著弓、背著箭，看樣子是在打獵來著。
「神荼大王！鬱壘大王！好久不見呀！」我從樹上喊他們，在確定安全之前，我不打算冒然下去，我可不想變成大老虎的盤中餐。
「唷！小鳳娃！」鬱壘大王驚喜地連連和我招手，「一起吃肉嗎？剛打來的野兔、可新鮮呢！」
鬱壘把兩隻大手一伸，一手揪著一隻兔子，我瞧了眼後面的神荼，他手裡也還拎著兩隻，看來是收獲不錯。
想到香噴噴的烤兔肉，我不爭氣地嚥了嚥口水，問道，「真的可以嗎？」
「當然沒問題！」鬱壘搖晃著手裡的兔子和我炫耀，「今天是大豐收！」
我從樹上跳下來，看看盯著我不放的大老虎，牠那雙冰藍色的眼睛直勾勾地跟我，估計在盤算我好不好吃吧。
「來吧、小鳳娃！我們吃烤兔子去！」鬱壘用兔子招呼我跟上他們，大老虎瞇了下眼，似乎對我這個獵物失去興趣，自顧自地小跑往前頭去了。
我們圍著火堆坐，神荼、鬱壘烤著兔子，大老虎趴在一旁打盹。
「小鳳娃，」神荼喊我一聲，問道，「怎麼會想到來桃止山？」
「是啊！小白娃怎麼沒跟妳一起來！」鬱壘也摻了一嘴。
「他沒在這裡嗎？」我略感失落。
「沒有呢！小白娃都好些天沒來了！」
看來，他的確也沒在這裡。
神荼似乎察覺到我的情緒，「發生什麼事了嗎？」
「唉、沒事！我就是想到來這裡看看。」我趕緊擺出笑臉，說，「畢竟我也是從這裡來的地府，總感覺……這裡離人間很近。」
「妳也來地府好一陣子，還習慣嗎？」神荼把一隻熱騰騰的烤兔腿遞給我。
我接過還有些燙手的兔腿，隨意地聳聳肩，「還行吧！就是比較冷清了點，別的都不錯。」
「還會想回去嗎？」
「啊？回去哪裡？」
神荼撥弄著燃燒的火堆，並沒有看我，「人間，妳會想回去嗎？」
我遲疑了片刻，低下頭，「想，又不太想。」
「為什麼？」神荼平靜地追問。
我咬著下唇，搖搖頭，「應該說，我是想人間五光十色的美景、好酒、佳肴，可我不想看見那裡的人，那些人讓我噁心。」
「其實，我第一次見妳的時候，就覺得妳不屬於地府，妳是個迷途的人，誤入地府這片暗無天日的地方。」
「這個說法滿有趣的。」我笑了笑，咬了口兔腿肉，「上面的人可都巴不得我早點死、早點下地獄，誰讓我是惡名昭彰的女魔頭，專找他們索命來的！」
神荼微笑著把一壺酒拋給我，道，「妳或許不知道，但妳的身上，帶著屬於人間的光芒，而且格外的明亮。」
「是嗎？」我作勢看看自己的手腳，笑道，「我怎麼看不到啊？」
「每個人，都有屬於自己的光芒，或在尋找一個希望，妳有嗎？」
感覺嘴裡的兔肉一瞬間不香了，我猶豫了下，點點頭，「有，可是我好像把他弄丟了。」
我喝了口酒，是「春閨夢裡人」，也是他告訴我的。
我在找他……我能找到嗎？
「火苗微小也能照亮黑夜，妳從光中來，所以看到的是黑暗，而黑暗裡的人，看到的卻是光明。」神荼從火堆裡抽出一支燃燒的樹枝，離開火堆不多時，火焰便熄滅了。
我好像聽懂，又好像沒有，可我知道，我一定不會讓我身上的火輕易熄滅的，我不在乎獨木難支，我就偏偏要給他支住了。
我把那支熄滅的樹枝拿過來，丟回火堆裡，它又重新燃燒了起來。
「只要有光，總能找到的。」我這話，更像是在說給自己聽，「我的生命可是很堅強的。」
神荼微笑，道，「小鳳娃，妳的到來，果然是特別的。」
（第二十八章 完)
•每週一、三、五12:00更新•
我在往奈何橋的路口站了許久。
我在想我此刻，是不是應該立刻去找白無常，然後和他道歉、解釋，可就這麼去找他，又顯得我很衝動，不行，我得把思緒理清再去找他，也說不準……他會先來找我。
打定主意，我小跑去奈何橋，這個點，師父應該正在忘川畔聽故事、分孟婆湯。
「丫頭，這麼快回來了？」沒有鬼魂上門，孟婆在望鄉臺小憩，等我走近才懶懶地睜開一隻眼。
「喲……」
孟婆似乎察覺了什麼，我明明把臉洗過了的。
「過來，我瞧瞧。」孟婆微擰著眉，坐直身子、命令我過去，臉上的神情，多少嚴肅到有些嚴重了。
我聽話地來到他面前，蹲下來讓他能更容易看著我。
他端詳著我的臉，無奈地搖搖頭，說，「好好的眼睛都哭腫了，坐過來、我給妳揉揉。」
「我沒事……」看他這麼關切我的樣子，我還是比較怕他擔心過度。
「過來！我不想說第二次。」
我閉嘴乖乖坐下，孟婆用纖長的手指，溫柔地替我按摩著眼周，邊沉聲問道，「那傢伙欺負妳了？」
他看起來隨時會衝出去把白無常暴揍一頓，我想都不敢想那畫面有多殘忍。
我脫口就蹦了一句，「沒有，我還打他了。」
對呀！我自個兒都差點忘記這事了……我到時候可怎麼和他解釋啊！說我手一抖、就不小心扇他臉上了嗎？還好今天沒一衝動就直接找他去了……
「哦？怎麼打他了？」孟婆眉眼一挑，饒有興致地問。
我有點結巴地答，「就……上去給了他一巴掌。」
孟婆露出些許讚賞，點點頭道，「打得好、丫頭。」
「師父您可別搧風點火，這事已經夠亂的了。」我忍不住小小抱怨了下，「我都不知以後怎麼和他處了……」
孟婆滿不在乎地道，「不能處就別處了唄，地府的男人，也不缺他一個。」
「師父我不是那意思！……我和他是朋友，有話說是……多一個朋友、就是少一個敵人嘛！」
「行，眼睛擦亮點就是了。」孟婆瞥我一眼，不再搭理我。
我又繼續跟著孟婆在奈何橋分湯，都過去好幾天了，一點兒他的消息都沒有，連「共魂」也沒半點波動，我結束工作後，找過許多我們曾一起去過的地方，可他就好像鬼魂一般，從我身邊消失不見了。
我去到羅酆山，一個人沿著滄浪來到青池，在那裡，我又見到了楊雲，我記得他囑咐過我的話，「楊雲大王作畫時不喜被人打擾」。
我只遠遠地隔著湖看著，忽然，一幅畫軸飛越湖面、逕直飛到我的手裡。
「妳要找的人不在這裡。」楊雲的聲音出現在風裡，「這是那個人託我給妳的東西。」
「謝謝您，打擾了。」我緊緊握著畫軸，對湖對岸深深一個鞠躬，離開了青池。
我又去到了桃止山，那裡的桃花還是跟之前一樣開得很好，他或許會來這裡喝酒呢？
「吼一」
震耳欲聾嘶吼傳來，一道白影閃電般朝我撲來，我縱身躍上樹梢，那白影立刻也躍了上來，小小的桃樹被重量壓得一陣搖晃，花瓣落了滿地，我這才看清吼我的竟然是一隻雪白的大老虎！
「大白！回來！」我認得，是鬱壘大王的聲音！
我小心翼翼地探出半個腦袋，看見大老虎乖巧地跑到鬱壘身旁、圍著他轉圈，神荼接著也走了過來，他們手上都拿著弓、背著箭，看樣子是在打獵來著。
「神荼大王！鬱壘大王！好久不見呀！」我從樹上喊他們，在確定安全之前，我不打算冒然下去，我可不想變成大老虎的盤中餐。
「唷！小鳳娃！」鬱壘大王驚喜地連連和我招手，「一起吃肉嗎？剛打來的野兔、可新鮮呢！」
鬱壘把兩隻大手一伸，一手揪著一隻兔子，我瞧了眼後面的神荼，他手裡也還拎著兩隻，看來是收獲不錯。
想到香噴噴的烤兔肉，我不爭氣地嚥了嚥口水，問道，「真的可以嗎？」
「當然沒問題！」鬱壘搖晃著手裡的兔子和我炫耀，「今天是大豐收！」
我從樹上跳下來，看看盯著我不放的大老虎，牠那雙冰藍色的眼睛直勾勾地跟我，估計在盤算我好不好吃吧。
「來吧、小鳳娃！我們吃烤兔子去！」鬱壘用兔子招呼我跟上他們，大老虎瞇了下眼，似乎對我這個獵物失去興趣，自顧自地小跑往前頭去了。
我們圍著火堆坐，神荼、鬱壘烤著兔子，大老虎趴在一旁打盹。
「小鳳娃，」神荼喊我一聲，問道，「怎麼會想到來桃止山？」
「是啊！小白娃怎麼沒跟妳一起來！」鬱壘也摻了一嘴。
「他沒在這裡嗎？」我略感失落。
「沒有呢！小白娃都好些天沒來了！」
看來，他的確也沒在這裡。
神荼似乎察覺到我的情緒，「發生什麼事了嗎？」
「唉、沒事！我就是想到來這裡看看。」我趕緊擺出笑臉，說，「畢竟我也是從這裡來的地府，總感覺……這裡離人間很近。」
「妳也來地府好一陣子，還習慣嗎？」神荼把一隻熱騰騰的烤兔腿遞給我。
我接過還有些燙手的兔腿，隨意地聳聳肩，「還行吧！就是比較冷清了點，別的都不錯。」
「還會想回去嗎？」
「啊？回去哪裡？」
神荼撥弄著燃燒的火堆，並沒有看我，「人間，妳會想回去嗎？」
我遲疑了片刻，低下頭，「想，又不太想。」
「為什麼？」神荼平靜地追問。
我咬著下唇，搖搖頭，「應該說，我是想人間五光十色的美景、好酒、佳肴，可我不想看見那裡的人，那些人讓我噁心。」
「其實，我第一次見妳的時候，就覺得妳不屬於地府，妳是個迷途的人，誤入地府這片暗無天日的地方。」
「這個說法滿有趣的。」我笑了笑，咬了口兔腿肉，「上面的人可都巴不得我早點死、早點下地獄，誰讓我是惡名昭彰的女魔頭，專找他們索命來的！」
神荼微笑著把一壺酒拋給我，道，「妳或許不知道，但妳的身上，帶著屬於人間的光芒，而且格外的明亮。」
「是嗎？」我作勢看看自己的手腳，笑道，「我怎麼看不到啊？」
「每個人，都有屬於自己的光芒，或在尋找一個希望，妳有嗎？」
感覺嘴裡的兔肉一瞬間不香了，我猶豫了下，點點頭，「有，可是我好像把他弄丟了。」
我喝了口酒，是「春閨夢裡人」，也是他告訴我的。
我在找他……我能找到嗎？
「火苗微小也能照亮黑夜，妳從光中來，所以看到的是黑暗，而黑暗裡的人，看到的卻是光明。」神荼從火堆裡抽出一支燃燒的樹枝，離開火堆不多時，火焰便熄滅了。
我好像聽懂，又好像沒有，可我知道，我一定不會讓我身上的火輕易熄滅的，我不在乎獨木難支，我就偏偏要給他支住了。
我把那支熄滅的樹枝拿過來，丟回火堆裡，它又重新燃燒了起來。
「只要有光，總能找到的。」我這話，更像是在說給自己聽，「我的生命可是很堅強的。」
神荼微笑，道，「小鳳娃，妳的到來，果然是特別的。」
（第二十八章 完)
•每週一、三、五12:00更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