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復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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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於: 2023-08-30
「然後呢?難道師父就這麼死了嗎?」我挨著孟婆著急地問。
他伸手點了下我的眉心,笑道,「野花的生命,可不是這麼嬌弱的。」
燈火搖曳,長睫搧動,楚惜憐緩緩睜開了雙眼,抬手扶住額頭,衣衫換過了一身,傷口包紮妥當,房裡點著薰香,是雛菊的清雅淡香。
「醒了?」
渾厚略帶倦意的嗓音在耳畔響起,楚惜憐微微側過臉去,一雙笑眼生在那張稜角分明的臉上,猶如石壁中鑲嵌的水晶,閃爍著璀璨的光澤。
他用手支撐身子、慢慢坐起身,那人見狀伸出健壯的手臂,在他背上幫扶了一把,對他來說多少顯得刻意了。
「太子殿下,您怎麼會在這裡?」楚惜憐冷著眼眸問道。
肅勒面上的笑容坦坦蕩蕩,好似沒有心機一般,笑著說,「本殿救了你,你不應該先表達一下感謝嗎?」
他不確定肅勒想做什麼,垂下眼,「多謝太子殿下相救。現在,可以告訴我,殿下此來東瑗,所為何事?」
肅勒目光灼灼地落在他身上,萬分懇切道,「阿憐,本殿乃是為你而來。」
「說正事。」他聽慣肅勒一本正經的說笑,但現在他一點都不想笑。
「阿憐,你在東瑗受的委屈還不夠嗎?」肅勒沉下臉,似乎是認真地道,「跟我回西瑜吧!做我的太子妃!」
楚惜憐抬眼目視肅勒,那張深邃的面孔好像在黑暗中閃閃發光,他被肅勒炙熱的目光盯得有些難受,微微別開了臉。
他忽然伸手去扯自己的衣襟,肅勒看出他的意圖,大手牢牢握住了他纖軟的手腕,他掙扎幾下,無濟於事。
「你的事我都知道。」肅勒見他不掙扎,便鬆開他的手腕,輕輕將他的手扣在掌心,溫柔地揉著被捏紅的肌膚,語氣溫厚中壓抑著怒火,道,「我可不像梁錦暄那麼愚蠢,不懂得珍惜你。」
話鋒一轉,又道,「本殿是西瑜太子,我手中有權,而你有謀,你我合作,我們都能得到各自想要的,何不兩全其美?」
楚惜憐感覺今日的肅勒有些有趣,瞇著雙眼瞧他,「我想要什麼?殿下又想要什麼?」
「復仇。」肅勒一語道破,臉上笑容洋溢,卻笑得讓人不寒而慄,嘴上還是帶著幾分玩味,「本殿比較貪心,除了收這東瑗的城池,還想抱得東瑗的美人歸。」
肅勒說得不錯,他要復仇,既然天不絕他楚惜憐,他就要回來,把那些傷他、辱他、棄他之人,全都親手送下十八層地獄。
肅勒一手環住他的纖腰,將他攬入懷中,靠著他,溫熱的氣息撲在耳邊,惹得他有點發癢,「阿憐,事成之後,我做西瑜天子,你做我的皇后,許你專獨的榮寵,或做我的宰相,許你無盡的富貴,我們一同統御這天下,再不受任何人的藐視、欺辱,創造屬於我們的盛世,可好?」
「好。」他輕輕答道。
楚惜憐展顏,羞澀地依偎在肅勒的寬闊結實的胸膛裡,美目流轉顧盼生姿,在高壯的肅勒懷裡,格外的小鳥依人。
可他明白,此刻的溫存,不過都是鏡花水月的倒影罷了。
他和肅勒回了西瑜,他很少想起東瑗,或許,東瑗從來不是他的家,他偶爾還是會想起,在那裡結識的一些人,和龍椅上的那位,可能,是他僅存的念想了。
他助肅勒在西瑜朝中擴張勢力,加強準備兵馬,並聯繫安插東瑗的暗樁,肅勒雷厲風行、有條不紊,幾乎不需要楚惜憐替他安排,他很有領導者的魄力,也讓他見識到了肅勒的野心,楚惜憐就是欣賞肅勒這點,這和梁錦暄天差地別。
永正五年五月,西瑜內外夾攻東瑗,盛宣帝被困璿京,前後僅一個月,東瑗全面淪陷,盛宣帝被俘。
天盛殿,肅勒一馬當先的長驅直入,從前東瑗的朝會在此,如今已被西瑜兵給佔據,肅勒肆無忌憚地坐上龍椅,閉目搖頭晃腦的,應當,是想像自己受萬人膜拜的場景吧。
楚惜憐冷眼瞧著這一切。
殿內一陣騷動,西瑜兵押著被俘的梁錦暄上殿,後面還趕著個披頭散髮的游海晴,兩人彼時穿著尋常百姓的服飾,都是在要混出城時被捉回來的。
肅勒悠閒地坐在龍椅上,展開雙臂、朗聲笑道,「陛下,我們好久不見啊!不過有個人,應該比本殿更想見您。」
楚惜憐掉轉輪椅,面向梁錦暄。
他先是愣了好一會兒,才顫抖地開口,根本沒半分一國之君的威嚴,「憐……憐兒?你還活著?……」
一旁嘴被塞住的游海晴,突然瘋了似地掙扎,「嗯嗯啊啊」地聽不懂在喊些什麼,但無非是辱罵他的言語,他回望肅勒一眼,肅勒便擺手命人取下游海晴嘴中的布。
他就想看看……事到如今她是如何繼續撒潑耍蠻的。
「楚惜憐你個忘恩負義、狼心狗肺的賤人!」游海晴狠狠朝他啐了一口,要不是侍衛拉住,估計就要衝過來咬他了,「你竟然敢通敵賣國!還和這個野男人苟合!枉陛下待你一片情深!」
「皇後娘娘這是打算,惡人先告狀啊?」他一手托著半邊臉,不緊不慢道,「您是不是忘了?您是如何讓人,生生打斷我的雙腿,又是如何,活活將我埋在荒山野嶺的?」
游海晴臉色剎白,「楚惜憐…你、你不要含血噴人……」
「究竟是我血口噴人,還是皇後娘娘您……信口雌黃,把您的宮人帶上來,一問便知。」
梁錦暄聞言臉色驟變,身子顫了幾下、栽倒在地,眼神不可置信的在他和游海晴之間徘徊。
肅勒興致高昂地看著這場面,見氣氛差不多,眼神示意手下給楚惜憐端上工具。
他隨手從托盤上拿起隻弩,當著游海晴的面,愜意地裝上箭,掂在手裡把玩。
游海晴哪見過這種場面,早嚇得雙腿發軟,嘴上仍大聲叫囂,「楚惜憐你不能殺我!我、我是東瑗的皇后!……你沒資格殺我!」
她慌亂地想向梁錦暄爬去。
「陛下!……陛下救我!我…我不能死!我是東瑗的皇后……皇后只能是我…………」
「喀」!一記冰冷的響聲,無情地打斷了她的話,一支弩箭深深沒入她的後背,她驚恐地抬頭,死死盯著楚惜憐,雙眼圓睜、身子一晃,重重倒在天盛殿冷硬的地面上。
「好!」肅勒高喝一聲,拍著手走下來,將手搭上他的肩,玩笑道,「我的阿憐還是這麼殺伐果決啊!」
他放下弩,唇畔伴笑,「恰配殿下的,計不鏇踵。」
楚惜憐笑容一斂,推著輪椅,來到沉浸在游海晴的死中,尚未回過神的梁錦暄面前,取過一柄匕首,當著他的面,用懷裡的手絹仔仔細細地擦拭。
「憐兒……」梁錦暄淚眼汪汪地望著他,不知道是為誰流的淚,他也不願去計較了,「我……我好想你……對不起……我…我真的好想你……」
「陛下,憐兒說過,您若不棄,我必不離。您要的,憐兒會盡全力幫您得到,是您……先背棄了我們的約定,就不能怪憐兒,翻臉無情了。」
這是違心話,說給肅勒聽的。
他手裡的動作微微一頓,咽了咽口水,啞著嗓子低聲說,「陛下,您不必道歉,錯的不是您,是這個世道,是這個皇家。
憐兒……也很想您。」
這是真心話,說給梁錦暄聽的。
他是恨這世道,恨這皇家,把他和梁錦暄逼得身不由己、走投無路,皇家之人是沒有自由的,一生都活在束縛之中,擺脫不了權勢的枷鎖。
他收起手絹,匕首在梁錦暄蒼白的臉龐比劃,看得出來,這些年,他瘦了,也憔悴了,看他這個虛弱無助的模樣,他的心像被刀割一樣難受,再多看他一眼,他可能都會忍不住落淚。
他已經很多年沒哭過了,自從梁錦暄迎娶游海晴之後。
楚惜憐收回匕首,推著輪椅背過身去,冷冷道,「陛下,這些年您欠我的,該還了。」
「憐兒……」
「現在,我也找到更好的歸宿,希望陛下……能祝福我。」
肅勒走過來,彎下身、親暱地摟住楚惜憐的肩膀,炫耀般地朝梁錦暄大笑道,「多謝陛下!您的城池和美人,本殿笑納了!」
楚惜憐輕輕抬眸,眸中光芒冷冽,緊攢住鋒利的匕首,冷不防、就往肅勒的腹部狠狠捅去!

(第二十一章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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