４１＃問你一個問題

　　學校大禮堂外，排隊的人潮依然大排長龍。

　　雖然確實因為禮拜五的關係，現場人流比之前要少，能讓澄賢和時予悠哉地吃個晚飯再回來，可等到後面，人數還是很可觀的。

　　藉著先探過狀況，兩人排到了很前面的位置，儘管還是要等一段時間，但至少兩人不需要在風口等太久，越晚越顯得寒涼。

　　就在順利進場之後，他和時予挑了一個中間的位置，既不會被喇叭攻擊，又能把每一處的表演都盡收眼底。

　　Ｕ大的大禮堂常被人戲稱成歌劇院，除了看著相當貴氣外，弧形的空間裡，每個椅子都是品質良好的沙發椅，坐起來軟硬適中，腳下奧斯卡影廳般的紅毯鋪滿整個空間……

　　話雖如此，缺點還是有的，那就是椅子前後的間隔頗小，腿長的人多少會感到不適。

　　再者，還有一個開放式空間的普遍弱項，那就是這種廣大的空間容易陰冷，又加上外頭的冷空氣，讓澄賢一開始進來的時候覺得挺冷，還好有穿外套，不然就要發抖了。

　　一旁的時予看起來倒是一點都不冷的樣子，真羨慕啊，不過穿著外套，暖洋洋的也很不錯，可以說是兩種自處方式吧。

　　兩人討論著節目表的東西，直到室內的座位被大致坐滿，現場的燈光猶如風雲變色，先是整個大禮堂暗了下來，隨後重新點起的燈光聚焦在一個座位上的男孩，音樂響起。

　　「哇——！」

　　歡呼聲瞬間沸騰，幾個假扮成路人的舞者們在依序亮起的聚光燈下分別SOLO，一支獨秀惹得附近的真觀眾們驚呼連連，立刻沉浸在了表演的氣勢中。

　　短短兩分鐘就將場內的氣氛帶往所想的方向，隨著音樂逐步來到尾聲，這群人從原本的位置一步步走到舞台前，擺出了屬於這次舞展的招牌動作，博得滿堂彩。

　　「哇，厲害厲害！」在漫天的鼓掌聲中，澄賢自己也很興奮地拍起手來。

　　或許是因為高中跳過舞，還是本身就對舞蹈有點興趣，他是真的很喜歡這種流行舞蹈的演出，儘管活動只有兩個小時，但要他看五個小時他都願意啊。

　　假如沒有參加系會，他心裡也有個底子，自己估計會去參加熱舞社吧，不過能不能上台就不得而知了。

　　至於他途中很多浮誇的反應，都被時予盡收眼底，時予也不是故意看的，是台上的表演確實很精采，澄賢就每每給出相應的歡呼跟掌聲。

　　不僅如此，他的臉部表情完全就是瞠目結舌，對於被各場演出震撼的驚豔表露無遺，嘴巴讚嘆得時刻都沒合起來過。

　　並且在轉場的間隔，由於這樣雀躍的心情未減，以致他時不時會戳戳自己的袖口，點點手臂分享著他對該場演出的感想——

　　「剛剛他們的排舞真的超整齊的！」

　　「你有沒有看到那個站Ｃ位的女生，她跳舞好好看哦～」

　　礙於急著說話的緣由，澄賢每次把頭轉過來不到一秒就又轉回去，如果要用一個顏文字形容他現在的模樣，時予百分之百會選擇「(ﾉ>ㅂ<)ﾉ」。

　　「有。」

　　但對於這種過激的舉止，他沒有任何惱怒或牴觸，縱容地回應著，明明原本是討厭這樣的，可看到澄賢那麼開心，便沒了想要計較的意思。

　　就這樣吧。既然是他找澄賢來的，當然是澄賢高興最重要，自願擔當起這個受分享者的角色，只是想了這麼多，他後面其實也隱約期待著澄賢找他說話，為此而感到愉悅。

　　不過他不知道的是，澄賢在心底偷偷發了幾個男舞者的花癡，這是本人不能說的秘密。

　　除了中場休息時去上個廁所以外，他就沒有再離開座位過，十分投入在活動裡，或許也有一部份原因是這個中場休息根本不是中場，因所剩無幾的表演感到意猶未盡。

　　其中他最喜歡的，是一場採用了燈光的介入，創造出了如同相機閃光燈一樣的閃爍特效，讓表演者的動作彷彿成為一幀幀定速閃過的影格。

　　至於其他，無論是帥氣的嘻哈、還是性感的爵士、又或者男生主領女舞的破格艷麗、女生帶領男舞的帥氣凌人，諸如此類的反轉魅力都令人感到印象深刻。

　　思及於此，澄賢就老是希望時間能過得慢一些，否則歡樂的時光總是過得特別快，學校的活動可不像外頭的演唱會，喊個安可就有可能繼續加場下去。

　　於是在夜生活才正要開幕的九點多，所有的表演者就齊聚一堂，聚在台上和觀眾們道謝。

　　「非常感謝各位觀眾今天的蒞臨，感謝你們願意前來觀看我們熱舞社的舞展演出！」

　　在這句話後，他跟時予順著散場的人流離開，而一來到外面時，大概是因為整個舞展裡他都樂得很嗨，使夜晚的靜謐更顯悠閒，迎風呼吸的空氣也清新宜人。

　　然則，位於情緒起伏的轉捩點，加上環境的反差，眼下從熱鬧的舞台變成唯有螽斯鳴叫的人行道，讓兩人即便沒那意思，亮光過曝的路燈終究醞釀起曖昧的氛圍。

　　因此不只是時予，就連澄賢現在的心跳都莫名的快。

　　這種情況，說話或不說話都不是，偏偏大禮堂到宿舍的路途非常的遠，幸好附近也有不少要回宿舍的人，這才勉強穩住了尷尬的場面。

　　雖然這個局面在回去後仍然持續，一回房第一件事自然是準備洗澡，兩個人就又分別進一間浴室洗澡，但比起澄賢尷尬癌發作到想趕快逃跑，時予則是一直在盤算著某個事情。

　　從回來的路就開始設想，而最後也是他比澄賢快洗好澡回到房間，給自己做心理建設。

　　換澄賢從浴室出來時，他百無聊賴地看了一下經過的房門，發現除了他跟時予的房間，其他房間都是黑的，是都回去了、還是出去還沒回來啊？

　　想不出個所以然，回到房裡的他放出悅耳的音樂，一邊給自己作晚間保養，藉此讓緊繃的精神跟皮膚放鬆下來，即便等會並不能如願。

　　距離平時睡覺還有一段時間，這時他只會腦袋放空看一些很廢的搞笑小短片，正事什麼的都明天再說，頂多再想看看早餐吃什麼吧。

　　趁著廣告的緩衝期間，他看了看窗外的景色，雖說他們房間的角度無法看到月亮，倒還是能感受那銀白的輝耀，映在玻璃上朦朧的光暈。

　　而就在此刻，房門忽然被輕輕叩了兩聲。

　　這讓專心看著夜景的他微微愣了一下，時予現在來幹什麼？方才確認過情況的他一瞬便冒出這個想法，但還是應聲讓人自己打開了門。

　　至於在門後的也確實是時予，看來這宿舍是真剩下他跟自己兩個人了，有著這想法的澄賢坐在椅子上，心底疑惑地望向走近的時予。

　　「怎麼了？」

　　說實在的，舞展既然已經結束，時予就沒有出現在這裡的理由，除了考試前他深夜有來問一次問題，但也就這兩次他是帶有「目的」地來過房間，這便是澄賢如今狐疑的緣故。

　　再者，他並不可能像自己這群人一樣，單純到處走走串門子，可面對投出的問題，時予卻只搖了搖頭，好像又真的是要這樣子做。

　　無論如何，澄賢先拉了伊傑的椅子給時予坐，然後說起自己本來的打算。

　　「再看完幾個影片之後，我就要先睡覺囉。」

　　稀鬆平淡地說完，他便繼續放起影片，只是一直都沒有聽到任何回應，這害他有點難堪，心裡在想時予自顧自地過來，結果又什麼都不表示，到底是什麼意思。

　　逐步膨脹的念頭影響了短片的娛樂性，驅使他偏過頭去，對上始終注視自己的目光，時予閉口不言的模樣就如同往常，他卻敏銳地察覺到了氣氛的不太對勁。

　　可就在他想釐清目前的情況前，時予率先出聲了。

　　「那個，我想問你一個問題，然後我希望你……不要介意。」

　　語氣裡有著難以掩飾的侷促，他搔著後腦，躲閃的眼神下是微抿的嘴唇，耳垂通紅得像是方才洗澡水用得太燙，甚至遍及到整個側顏。

　　通常這個問句有一定機率人身攻擊，澄賢下意識築起防備，思量著要同意他開口，還是乾脆駁回，耳不聽為淨，對誰都不會造成傷害。

　　但相較於在這兩個選項中做出決定，他其實已經有個預感，時予要說的應該就是他想的東西吧，雖然他不希望是這個就是。

　　「……問吧。」

　　不過自己最終還是應允了，一來他沒見過時予這個樣子，或許是真有要緊事，二則是如果要問他涉及私人領域的問題，想必認識這段時間，講話直白也該知道些分寸。

　　況且就算不希望聽到自己所想的，那也要聽了才知道真相，不想庸人自擾，自己選擇的路就要自行承擔代價，聽到了他也只能認啦。

　　即便如此，其實澄賢很害怕面對，特別是在看到時予因此而正襟危坐時，他前傾身子，雙手分別支在大腿上，盡可能保持與自己視線的平視。

　　然而也從很早之前就明白，哪怕今天拒絕了時予開口，那些該被說出口的話依然會傳到耳裡，世間的陰差陽錯就是這樣，從未給過自己逃避的機會。

　　比平時微弱的聲音恍惚被時鐘的滴答聲抹滅，聽在澄賢的耳朵裡卻又格外真切。

　　「你能……喜歡男生嗎？」

　　此話一出，澄賢再能忍，身體仍然像墜入冰窖之中，如同鑰匙孔裡的祕密被窺見，強大的衝擊引起身體的強烈不適。

　　雖然先前就暗自有些眉目，可當心底的猜想在眼前實現時，他還是一度緊張到呼吸快要停止了，全身僵硬到施不上半點力氣，瞳孔地震。

　　瞪了好一會兒面前不再說話、眼神也頻頻閃爍的時予，殘存的神智才依稀把控住發話的知覺，他忍住莫名的暈眩，拖著四分五裂的精神嚅動唇瓣。

　　「你為什麼要問這個？」

　　這問題的確帶給自己很大的驚嚇，可是，不一定會被問到讓自己最恐懼的那塊吧，還是有那麼一丁點，事情不會變得那麼嚴重的可能性吧。

　　用這樣固執的言語暫且催眠自己，澄賢還想冷靜下來，無奈受創後的記憶再次提醒他，世界是不會給他任何寬恕的。

　　「因為我、我……」

　　看著時予首見地語塞，臉上的紅暈蔓延整副面孔，這等反應已經昭然若揭，不管是他接下來所要說的，還是自己心底揣測內容的真假。

　　果然是這樣子嗎……澄賢一邊下著結論，心臟怦怦地跳著，卻一邊還想替時予找藉口開脫，死命地為現狀強行辯解，不會是他認定的那樣。

　　可老天爺總是這樣開著玩笑，他區區一個凡人根本無法阻止命運的惡作劇，又或者在祂的眼中，這是一份餽贈，是送給澄賢的一份大禮。

　　只不過，伊傑和大武對他的認識可不是假的，說過吧，就算是註定發生在自己身上的好事，澄賢終究是傾向於逃避。

　　我不要這樣——

　　「我喜歡你。」

　　所以哪怕是時予在眼前堅定地說了出口，他依舊抱持著這樣的想法。



４１．ＥＮＤ



【作者後記】

這次不寫後記
請大家單純留言看完這一篇的想法吧

然後就沒留言了（拜託不要這樣

好啦，其實是我想看看大家各自的想法
不要被我的個人後記左右哈哈哈
所以就這樣囉

下次見面是禮拜六
大家掰掰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