４２＃１２３木頭人

　　面對澄賢突然的逼近，時予一時茫然無措。

　　心緒剛歷經大悲大喜，隨即就直面曖昧的問答，以現況來說，當然不可能誠實作答，可若是給出相反的答案試圖逃避，又感覺背叛了懷揣的真心。

　　在兩難當中，他照樣選擇第三條路，抬手往澄賢額頭敲，別說他總會胡亂開路，畢竟都說是兩難了，就代表需要新的途徑去解決問題。

　　「唉唷！」猝不及防被偷襲，澄賢吃痛叫出聲，不滿地瞪向時予，「很痛耶！」

　　你以為在敲西瓜哦？時予兩次敲他，都往腦門最脆弱的地方敲，等等把他敲笨了怎麼辦？他人不中用，這顆腦子至少是聰明堪用的！

　　男孩不動氣地耍著嘴皮子，時予只是輕飄飄瞅了他一眼，就移開目光，實則驚覺這步棋走錯了，像在刻意模糊焦點，希望澄賢的腦袋別轉得太快。

　　「你們在幹嘛啊？」而就在澄賢被無視，卻意外觀察出端倪之際，等很久的伊傑來了，「東西拿了就趕快來啊。」

　　局面由於外來者被中斷。時予聞聲，便率先走向前去，澄賢瞬即跟上，三人結了帳，返回去找「二三五」，一進到店內，高湯湯頭的味道就撲鼻而來。

　　這裡採單獨點餐的機制，跟某些炸物店一樣，多為一人用一張菜單，要多人共用也行，沒禁止共食，「二三五」已經點菜點得差不多了。

　　澄賢在來之前，就大致想過要吃哪些關東煮了，包蛋黑輪、高麗菜捲、年糕等，而且一定要灑老闆特製的七味粉，香辣味超開胃。

　　等餐點上桌，食物會擺在日系矩形盤上，旁邊附一碗開放無限續加的清湯，他本身習慣先喝湯，一口熱湯下肚，暖到整個人胃口大開。

　　在眼下，還能暫且延緩心事纏繞的窘境，總歸是試探，時予終是事與願違，澄賢多少察覺出他對自己有意思了，還挺難以置信的。

　　陳樺火眼金睛啊。固然他完全不曉得他有哪裡能吸引時予，要臉蛋沒臉蛋、要身材沒身材，自卑心大發作，徹底忽視掉了自身的人格魅力。

　　對外裝得很有自信，全是假的。臭老鼠嚮往著光，因此為能遇見光而努力，可惜天生就是活在陰溝裡的生物，當光真的照了過來，又怕得不敢踏出門外。

　　很怕那些醜陋的傷痕顯露出來，終歸不管是誰見了，都只會面露鄙夷的神情，明明他根本不想變成這樣，偏偏世界從未給過他絲毫的憐憫。

　　宵夜魔力只維持一陣，他今晚在關燈上床後便輾轉反側，閉著眼，思緒卻還十分清醒，腦海裡循環播放著聯誼那晚，以及方才和時予在全家的畫面。

　　第一次心情不好，察言觀色的能力比較難發揮，可這第二次……他就看得相當清楚，時予別開頭時，漫不經心地用左手抹了上唇那一塊。

　　跟哪隻手無關，總之那是一些人心虛的表現。配合敲頭、朝遠方望的動作，加上上次能騙過別人，但瞞不住他的靦腆樣子……即使在確定這事前也有過退縮。

　　遇過的壞事多到數不清，不乏事實發展與結局大相逕庭的悲劇，好運總是在最後一刻轉彎，奈何再拒絕接受現實，澄賢終究是自行推理出個大概了——

　　然則，從發覺的那當下至今，他……要說高興嗎？是高興啦，不過更多的是不安，剛剛透過洗澡水緩和神經，判斷出時予估計是被他外在的形象給迷惑。

　　縱然人與人之間的往來，本來便是由外向內去延伸，故而不會說時予連他曾經的經歷都沒了解過，只憑短暫的相處就動心，很膚淺。

　　可是，他會害怕，時予既然喜歡他，那總有一天會靠近來試水溫，出櫃這方面倒還好，他等時予自爆心意再出就行，能相互捏著把柄制衡。

　　他怕的，是願意相信時予，結果時予得知他往昔的全部，抑或哪一件事，就毅然決然地棄他而去，明知這是時予的正當權利，沒人有必要替誰擦屁股……

　　縱使可以不說，就讓這些往事隨風消逝——說得好聽，他放不下啊，一旦放下了，那昔日被傷害的苦痛又算什麼？算他活該嗎？

　　為了心底那個哭泣的小我而堅持著，再者，他在愛情層面的期望，是能和對象真正地坦誠相見，哪怕舊事幾乎都是俗話所言，得帶進棺材的秘密。

　　罷了，見機行事吧。不論心中成算已有七八成，但凡時予沒出手，就一律正常交際，他並不打算要主動，別忘了詛咒的威力——

　　如果因為想被愛，就貿然去接近時予，想先掌控大局再說，就等著被老天爺惡搞吧，到頭來直接變仇人，偷雞不成蝕把米。

　　嘗試違抗命運好幾次，通通淪落到更慘的下場，被打服了，他梳理完想法便沉入睡眠中，翌日轉瞬間來臨，太陽升起。

　　周二、周三都平平淡淡地度過，他過得安穩，唯獨時予被心理作用給困擾著，覺得似乎被澄賢看透了情意，有點擔心會發生不測風雲。

　　然而看人依然如往常般相待，又納悶是想太多，僅是心始終懸在那，無處安放，這種糾結的煩悶，只有在看見對方起舞時會得到緩解。

　　澄賢跳舞……就和歌唱那時相同，很耀眼，會佔據他所有的注意，心跳加速，這時他常會聽見心聲叫囂，被看透就被看透，說不定能藉此往前一步。

　　不知道是巧合或他鑽牛角尖，澄賢撇清只撇清是單身，按理來講，被猜疑和同性交往，都要補句性向上的解釋，他卻沒有。

　　想賭賭看機率。戀愛腦症狀初顯，但近期的契機很難找，晚上全被練習卡著，白天也翻不出花來，假如現下能同組就還行……

　　雖說有那樣的念頭，時光倒流，時予依舊會任由澄賢加入Ｃ位組，當日事發過後，時予就想著澄賢遠離他們也好，省得被室友們攪亂心態。

　　勿忘彼時聯誼剛結束。即便確實如他講的，情況過幾天就平緩了，過個六日就明顯緩下，只剩伊傑還生龍活虎的，也跑遠點吧。

　　澄賢瞧著就很為難，要脫離困境，最簡單的方法就誰都不幫，而要合理迴避責任，練舞就挺適合，同時還眼不見為淨。

　　本人也的確是那麼想，在風平浪靜以前，起碼讓他每天能疏遠那群人幾小時，以防每次被找都心塞，何況他終竟有些隱蔽的慾望。

　　他平時隱於人後，又想要出頭，或許就得以被白馬王子關注，無論後續內心必然會產生掙扎，如同當今這般，祈求能被誰愛的願望仍然壓過任何一切。

　　其次，即是好勝心、虛榮心使然吧，不甘願只當個配角，他高中時當夠了，也該換他站在前面迎接鮮花和掌聲，享受榮耀加身。

　　直到顯眼包來找他，喚醒那隻惡魔，此前基於仍舊要稍微顧忌「一二三五」的感受，並且當時這份慾望也還潛伏著，對去不去Ｃ位組一事並未抱持立場。

　　在被說服的過程中，野心逐漸被挑起，於是順勢借坡下驢，他分明也想當Ｃ位，偏要把鍋推給顯眼包，打消被身邊人懷疑離心的疑慮——

　　既達成目的，又能無事一身輕，多麼好啊，雖然這麼做，也許會被嫌虛偽、軟弱，要就坦率講，還怕東怕西的，反正他沒害人，就別濫用正義心了。

　　周四，今夜的休息時間裡有好玩的，Ｃ位一組的成員要趁空隙來跳其他首ＫＰＯＰ，主要是女生們想玩，想說機會難得。

　　組內的女孩們有熱舞社和韓舞社的，此事便出自她們出言建議，想和班上、系上同學們多跳點舞，而男生們都肯捧個場。

　　儘管除了如今所學，跳不了別的舞，多半就看聽沒聽過放的歌，有就跟著隨便扭扭，沒就亂扭，隨機舞蹈遊戲就此開始。

　　澄賢偶爾進場刷個參與感，假設放到大家都超熟的曲子，才會放縱一點，誰料當他正跳得嗨，餘光中瞥到時予從遠處直視著他，心臟頃刻一抖。

　　然後，舞步就隨之停下，他怔愣地停在原地，不像偶像劇裡，都得搞個摔倒和扭傷，周遭的幾位朋友也只認為他能跳的部分就到這，無覺怪異。

　　乾……心境變了，言行舉止也一同受限，他壓根不必在意時予，心卻要為著那人亂踩煞車，連後面想拋諸腦後繼續玩，都提不起勁。

　　只要他出場，就老是覺察到那雙赤裸的視線，扎在身上令人心慌，這傢伙看技還非常高超，他看過去，人就將頭撇開，安全了再看回來。

　　玩１２３木頭人啊，真是的。直至再次投身於原本的團練之中，狀況才好點，但還有最終的驗收階段在，他躲不掉。

　　舞動時，瞧見時予眼中那股熱忱，他想忽略也忽略不著啊。



４２．ＥＮＤ



【作者後記】

兩邊的心態都很複雜
戀愛就是這種你猜我我猜你最讓人頭痛了XDD
實在讓人頭痛啊～

下一次見面是禮拜三
大家掰掰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