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教師節的「愛意」(下) 新聞與擔心

　　「今早，中央高中的教師辦公室驚傳驚人一幕，一顆心臟被發現在一位李姓男老師的座位上，警方和法醫已證實，此心臟屬於該名教師，同時也確認他已遭遇害。

　　經法醫解剖後，證實李姓死者心臟已停止跳動超過十二小時。事件的發生引起廣泛關注，李姓老師因七月女學生跳樓案受到家長的控訴，指責他在學生安全事宜上疏忽，並曝光了他長期無視學生霸凌情況的行為。據了解，教育處正積極調查此申訴案，負責調查申訴案件的顧問任音音表示，儘管李姓教師已辭世，調查將按照程序進行，以維護學生的公平權益。」


　　「警方目前仍在尋找李姓死者的遺體。據最新消息，檢方調閱執法ＡＩ的監視系統畫面時，發現執法ＡＩ出現異常情況，無法正常顯示畫面，顯然受到外部干擾。工程師正在努力修復執法ＡＩ模型，以便查明真相。

　　教育處處長呂家仲指出，在顧問任音音調查申訴案期間，發現中央高中的通報ＡＩ系統存在故障，目前正進行調查。雖然已經作出暫定處分，但處長表示這一決定尚待最終確認，以確保能夠充分找到證據，保障學生的權益和安全。」

　　這個社會在今天早晨，被染上了不安的氣息。尤其前兩週的縫合屍命案尚未得到一個確切的結論的情況下，緊接著又出現了一場命案，而這場命案又和縫合屍命案一樣，執法ＡＩ都被干擾，阻斷調查，如今有人開始質疑執法ＡＩ模型是否有嚴重漏洞，也有反ＡＩ團體趁機出來用這兩件兇殺案以及「愛生活Chat」事件，去提倡「非智能輔助生活」和反對「人類與人工智慧的共榮生活圈」的觀念。

　　而樂頤一家，在享用早餐的同時也看到了新聞。

　　「現在本台記者人在教育處的會客室，獨家專訪到負責李姓教師教育申訴案調查的顧問——任音音女士。」

　　螢幕中，一名外貌只有二十幾歲的女子，對著記者微微一笑並點頭，緊接著記者開始詢問一系列的問題。

　　「我想請問顧問，由於這起突如其來的兇殺案，導致局處針對已逝去的李姓教師生前因疏忽學生而立案的教育申訴案件調查被檢調下令暫緩進行，請問您對於這決定有何看法？」

　　「我們完全尊重檢調的決定，偵查不公開是刑事案件調查的基本原則，此案件的真相就交由公權力去查明，並非我們這群教育者該插手的事情，不過檢調也表示此起兇殺案有個下落後，就可以讓局處重啟調查，不會讓學生該擁有的權益受到任何的危害。」

　　「謝謝顧問的回應，那針對通報ＡＩ失靈的事情，教育處處長說顧問您在申訴案件的調查中發現中央高中的通報ＡＩ失靈的問題，刻意延緩原訂於今日該公告的處分，對此，您是如何看待並做出決斷的？」

　　「關於通報ＡＩ失靈一事，在重啟調查初期，發現中央高中的通報ＡＩ失靈並未回報，初步調查以為是故障，但經過專人檢查後發現並沒有任何故障紀錄，也並沒有被駭入的痕跡，為了讓事件原貌浮出水面，所以刻意將公告日期延緩一個月。不過通報ＡＩ一事關乎到全國校園安危，我們正和檢調單位洽談是否將相關證據呈報給社會大眾。」

　　「那本台知道您待會還要參加關於此事的會議，所以就不耽誤顧問您的行程，但還請您在鏡頭前為觀眾說幾句話。」

　　音音深吸一口氣，露出溫柔的神情，用著最堅毅的語氣對著鏡頭說：「雖然教育處不是萬能的，但我們會盡最大的全力，去維護Ｋ區所有學校的師生在校園中該有的權益，不會姑息任何會影響校園風氣的事，就這樣。」

　　語畢，便微微點了點頭，起身離開會客室，當然，記者也不忘她的職責，在音音離開後，繼續播報：「以上是本台記者對教育處顧問的獨家報導，剛剛任顧問……」

　　正要說下去之際，她停頓看向鏡頭外，點點頭，似乎在確認甚麼訊息，等了一會兒，記者插播了一個即時新聞。

　　「就在剛剛本台接收到最新消息，檢調單位宣布，刑事調查雖然不公開，但考慮到全國的校園安危，司法部向地方檢調下達公開關於通報ＡＩ的相關非刑事案件證據以及進度調查，讓民眾心安。有最新的消息，本台將持續追蹤，現在將鏡頭交還給棚內主播。」

　　新聞的畫面切換到棚內主播，翔宇隨即呼叫客廳的管家ＡＩ：「洛德，轉下一台。」

　　「是。」

　　電視的畫面立刻切換到下一個頻道，然而這頻道也正在播報著這起命案的相關報導，這讓翔宇嘆口氣，便把手上的牛奶一飲而盡後，說道：「姐姐她這次頭大了呢。」

「大嫂怎麼了？」

　　林黛邊端著紅茶，用疑惑的眼神看著注視新聞報導的丈夫。

　　「親愛的，妳剛剛也不是看到了？」

　　「我看到了，但我想知道你是怎麼想的。」林黛淺笑道，翔宇繼續擔憂地說：「唉，我是擔心……」

　　「擔心她把人給殺了？」林黛語氣中帶著戲謔，便舉起茶杯喝了一口。但這換來翔宇頓時的無語。

　　雖然音音為人非常正義，尤其是針對學生的事情會格外認真，可是她也相當不好惹。

　　在上任顧問前，就有傳聞她在學生時期以及老師時期，一人用武力將幾團不良少年拉回社會的正軌，更不用說她的親朋好友都知道音音的事情。

　　翔宇知道老婆是在開玩笑，但這句話可是放在他的姐姐——音音身上，那是真的不好笑。

　　「……這並不好笑，親愛的。」

　　「我知道，老公。」

　　林黛知道她的老公相當愛護他的家人……尤其是姐姐，不如說林黛知道自己老公是位多麼愛慕姐姐的重度姐控，差點忘了自己當時是怎麼愛上這位濃情蜜意的「姐控」，那種愛意幾乎能夠觸摸到。然而，在現在這個局勢下，那些戀姐的玩笑已不再重要。重點還是他的姊姊，也就是自己的大嫂所處理的申訴教育案件變成刑事案件，局勢變得更加複雜的情況下，更顯得撲朔迷離。

　　更何況，昨晚也知道自己的女兒——樂頤的「不一樣」之處，更顯得五味雜陳，她無法將自己女兒的事情告訴翔宇，只能由自己保守到天荒地老。她深呼吸，把話題拉回到事件上：「話說回來，上次的雙屍命案和這次的刑事案件，執法ＡＩ都受到外界的不明干擾，真是擔心。」

　　「是呀，雙屍命案的執法ＡＩ紀錄影像到現在都還沒破解干擾狀態，更何況還多加這一個案子。」
　
　　「不過大嫂應該有辦法，以我對她的瞭解，她對於嚴重的事情，從來都是冷靜應對，你也知道的……老公，不是嗎？」

　　翔宇微微一笑，對於老婆的安慰，讓他懸著的心稍稍放鬆下來。

　　「妳說的對，親愛的。」

　　兩人相視一笑，繼續享用著早餐。但是在旁吃著早餐的樂頤也聽到了自家父母談論的話題，雖然對於這件事情，她不想多做回應，不過意識中的律則開始思考這案件。

　　為甚麼這次執法ＡＩ又被干擾？而且還是被相同的方式……它難免聯想到昨晚看到的奇怪景象—–昀曖在半夜出門的場景。

　　「怎麼了，律？」

　　「我在想這案件跟『顧昀曖』這個個體有沒有關聯。」

　　「只是去買消夜而已，不至於吧？」

　　樂頤雖然在那時候睡著，但身體的記憶會一併傳送給自己原本的意識，所以一早起來便知道昨晚律有借用她的身體行動，也知道昀曖出門的事情，只是沒有太過在意。而律對於她的說詞，在意識中反駁她：「妳要想欸？她跟那位被害者是『前師生』關係，七月跳樓的那位女生就是她，也是揭發那位李姓教師惡行的『吹哨者』。」

　　「誒？！」

　　她感到吃驚，律同時對於樂頤的反應感到無奈：「妳以為昀曖說『他是一名好老師』是真的嗎？不是教妳不要太過相信別人說的話？」
　
　　「不過她當時的神情給我的感覺就是那位老師真的對她很好，只是我也沒想到那位老師居然會是……」

　　樂頤當時看到昀曖跟那位老師談話時，臉上帶著笑容，可是也沒想過那位跟她談話的老師居然是那種人，後知後覺的情形不禁讓律對樂頤的未來感到擔心，她想得太單純了，讓它為樂頤捏了一把冷汗。

　　「算了。早餐吃一吃，趕緊去上學吧！」

　　「是。」

　　吃完早餐，海儒和翔宇一同出門上班，而樂頤也要出發前往學校，不過此刻還要留在家中一下的林黛走到家門口的玄關，叫住了她：「樂樂。」

　　「怎麼了，媽媽？」

　　「……沒事，路上小心。」

　　「我會注意的，畢竟我有律在提醒著我嘛！」

　　等待樂頤離開家中後，家中客廳僅僅剩下林黛一人。說實在話，昨晚跟律談過後，也知道它沒有意圖，但也不排除它日後可能產生叛逆的想法，想獨佔樂頤的身體，身為母親，她十分擔心。

　　此時，家中客廳的管家ＡＩ——洛德發出聲音：「來電，來電——柯時昇執行長。來電，來電——柯時昇執行長。」

　　「這時候來電，會不會太巧了，待會還要送瓊音上學呢……」

　　林黛碎念著，之後走到樓梯口準備上樓，準備叫瓊音起床，而來電訊息依舊在客廳迴盪著，她嘆口氣，對空無一人的客廳，吩咐管家ＡＩ洛德：「洛德，留語音信箱。」

　　「好的，要留甚麼訊息給對方？」

　　她知道執行長來電到家有甚麼目的，最清楚不過。

　　——她上班的地方收留了一位跟樂頤的情況一模一樣卻不太相似的白髮少年，執行長就是想談及關於白髮少年一事。

　　「……家事繁忙，待會上班再談『那位少年』的事。」

　　「這樣就好了？」

　　「嗯。可以傳送了，洛德。」

　　「是。」

　　語音信箱傳送完成，林黛此刻便上樓，叫醒瓊音，只是她走到樂頤的房間門口時，她停下了腳步，看著樂頤房間的門，不禁回想起昨天晚上的事情。

　　——「虛擬人格」嗎……？ＡＩ被銷毀後，莫名進入到人類的意識中的奇妙存在。只是，那個叫「律」的，在樂樂的意識當中，越來越像個人……。

　　這個情況，當時她也搞不清楚，只是她確實聽得出來律當時的言語中帶有迷茫的情緒。

　　她很確定自己不是在作夢，只是需要時間去接受這變化。

　　林黛再度深呼吸一口氣，離開了樂頤房間的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