旅行中的兄弟

　　風和日麗，萬里無雲。

　　一輛驢子拉著的破舊拉車，帶著草帽的年輕精靈農夫愉快地唱著當地的民謠，將好心情全訴諸於歌詞之中。躺在拉車上的稻草堆裡，兩位穿著有些破舊的克里斯多風格的服飾，用帽子遮住臉的兩位旅人，享受著田野的風、朝陽的溫暖、大地與花朵的香氣，以及農夫的歌聲，其中一位臉上蓋著三角帽、早生華髮的旅人忍不住也跟著哼起歌來。
　　好像是得到了回應而感到高興的農夫，與旅人一搭一唱，甚至彈奏起了原先背在背上的烏克麗麗，兩人的歌聲吸引到了蹲在田中幹農活的其他農人，歌聲就像是有著奇妙的傳染力一樣，逐漸在這一望無際的田野中傳來開來，跟著農夫與旅人，眾多的農人們拍著手、打著拍子、高聲唱著熟悉的民謠，露出了活力充沛的笑容。
　　此時用高禮帽遮住臉、沒有跟著唱歌的旅人，因為拉車壓過碎石的震動，臉上的高禮帽背叛了不想見到陽光的他，掛著厚重黑眼圈的旅人，頭上的狼耳抖動了兩下，沒理會身旁高歌的歡樂氣氛，只是將高禮帽拉回了原位，繼續沉入夢鄉。
　　無視著隔著一片大海、遙遠的克里斯多大陸上的劍拔弩張，佛斯特大陸的人民高唱著和平的歌謠，啜飲著安詳的美酒。
　　這是聖導歷１６０４年晚春的光明聯合，某處田野上的風景。

　　　　　　　　　　◇

　　「有緣再一起唱歌吧！」站在岔路口，早生華髮的青年旅人，揮舞著手中的三角帽，對著逐漸遠去的驢車道別。
　　旁邊那像是連續熬了一周夜的黑眼圈青年旅人，則是打著呵欠埋怨道：「唱什麼歌，吵死了……」
　　「高興才唱歌阿，唱歌能讓人開心啊，越唱心情就能越好啊！」
　　「神經病。」陰沉的黑眼圈旅人，沒理會夥伴的燦爛笑容，提起皮箱朝著岔路上路標寫著【阿托比瓦】的道路走去。
　　看到自顧自離開的黑眼圈夥伴，早生華髮、臉上有著大片怵目驚心的傷疤的旅人，也跟著提起自己的皮箱、壓著頭上的三角帽、追上夥伴的腳步。
　　
　　在這和平的光明聯合，沒有人會知道，他們竟是遙遠大海的另一端，克里斯多大陸上那黑暗的恩比亞，惡名昭彰的十三人的成員。
　　長著狼耳與灰白毛髮，還有不知疊了幾層的厚重黑眼圈，帶著高禮帽散發著陰暗氣氛的就是象徵【１２】的圖爾夫‧奇爾。
　　另外，掛著如旭陽般溫和的笑容，卻有著透露出悲傷的青色雙眼，左臉有幾乎覆蓋半張臉的深紅色燒傷疤痕，咖啡色的短髮裡頭，能夠找到不少白髮，這位便是象徵【１３】的瑟帝。
　　
　　在遙遠的故鄉恩比亞，兩人所熟悉的歌曲盡是一些描述瘋狂與黑暗的內容，那樣的歌，瑟帝可是完全不喜歡，但喜歡唱歌的他，還是會跟家鄉的家人一同在勝利之後的宴會上高唱自己改編的歌曲。
　　這晚春當中僅存的花香，伴隨著風輕拂過兩人臉頰，圖爾夫皺了皺鼻子，像是聞到什麼臭味一樣，露出了嫌惡的表情，而瑟帝則是又想高歌一曲。
　　「閉上嘴趕路。」但就在瑟帝打算開口唱歌的瞬間，卻被圖爾夫低沉的聲音給打斷。
　　面對年紀比自己大的兄長，瑟帝也只好摸摸鼻子說：「我知道了啦！」，放棄唱歌的慾望，與圖爾夫一同加緊腳步。

　　遠方的城市輪廓逐漸清晰，那是一座被森林所包圍的都市，不是在森林中鶴立那樣，而是與森林本身融為一體，建築的主體顏色大多是白色，卻能和森林的綠互相調和，有著光明聯邦特有的美感。
　　那是光明聯合與鄰國魔國聯邦共同管理的邊境城市──【阿托比瓦】，是這片佛斯特大陸最為先進的都市，人們可以在阿托比亞藉由那四通八達的鐵路，到達這片大陸的任何一座城市。
　　雖然沒有特羅派昂的浮空魔動車，但阿托比瓦有環繞城市、便利性極高的高架道路。
　　兩人走得越近，就越能看到塞在另一頭大道上的車龍，諸多車輛塞在進入阿托比瓦的車輛專用關口大道上動彈不得，車輛的列隊綿延了好幾公里。
　　「看！若不是我說要走這邊，現在我們就會塞在那裡了！」指著大道的瑟帝，想起前幾天硬是讓圖爾夫答應走鄉村路線前往阿托比亞的事情，就忍不住向之前堅持想走大道的圖爾夫邀功。
　　圖爾夫沒理他，只是「哼」了一聲，因為他也想起在第一天進入第一個農村的時候，一瞬間就跟村裡人混熟的瑟帝在村裡搞了大宴會，那宴會持續了三天三夜，人們高歌民謠，大方地喝著葡萄酒，吃著婦女們不斷端出來的美味菜餚。足足拖延了他們五天的行程，為什麼是五天？後面兩天是宿醉到連床都下不了，一下床就吐得到處都是的瑟帝造成的。
　　沒把這事掛在嘴邊，圖爾夫懶得理會弟弟的自嗨，靜靜地繼續走。
　　被圖爾夫這樣冷淡對待的瑟帝，只得再次閉嘴。
　　雖然路上瑟帝一再挑戰圖爾夫的笑點，但都無功而返，當然不只是這段旅程，一直以來瑟帝將圖爾夫的極高笑點當作一種挑戰，不過理所當然，多年來沒有半次成功的經驗。
　　「該不會是顏面神經失調了吧？」瑟帝滴咕著。
　　「啊？顏面神經失調是什麼鬼東西？」有著大耳朵的圖爾夫自然沒有聽漏，面露凶光的瞪著瑟帝逼問。
　　「啊！沒什麼沒什麼！……你看我們要進到關口了！快把護照跟通行證拿出來才行！」感受到危險的瑟帝趕緊岔開話題，從口袋裡拿出護照以及通行證，朝著關口飛奔而去。
　　
　　光明聯合是一個由諸多城邦、部落所組成的國家，因此每進到一個大城市，就像是進到一個國家那樣，必須通過關口才行，即便阿托比瓦是與鄰國共同管理的城市，但依舊是屬於光明聯合這一邊的領土，所以規定也當然是依照光明聯合的規則去執行。
　　阿托比瓦是個南北交流極為密切的大城市，同時還是有著截然不同種族混雜的熔爐之城，建立於交通要道上，外加鐵路的建成，使得阿托比亞也是諸多貿易商的據點。
　　因為這些要素，在這關口進出的人潮可以用人山人海來形容，但並未因此失去分寸，人們依舊遵守著規矩、排著井然有序的隊伍。
　　花了一些時間才好不容易找到隊伍尾巴的兩人，隨著隊伍緩慢的前進著。
　　瑟帝手上的護照以及通行證裡頭，姓名欄寫著【瑟帝‧布蘭登】，而圖爾夫的則是【圖爾夫‧布蘭登】，姓氏完全是假的，說到底，整本護照都是假，通行證則是使用假護照，向特羅派昂的大使館申請得來。
　　而這本假護照，是兩人在恩比亞花了大筆金錢才買來的精緻贗品，跟真貨幾乎沒有區別，除非認真追查，不然是不會有人發現的。
　　一路上兩人偽裝成混血兄弟，從沒被關口懷疑過。
　　不久，終於輪到兩人。
　　由瑟帝先走向管制出入進的玻璃窗口，他先是對裡頭大概過百歲數的精靈證照檢驗官笑了笑，然後才將護照以及通行證放到台上，並將行李交給了旁邊的行李檢查官。
　　檢驗官也回應瑟帝的笑容，將瑟帝放上來的證件取走，並仔細的檢查護照的真偽，同時翻查手邊的各國鐵印圖鑑，找到特羅派昂的鐵印鑑交叉比對了一陣子之後，抬頭問瑟帝：「請問這位客人是來阿托比亞做些什麼的呢？」
　　「啊，我是跟哥哥一起來的，我們正在環遊世界的旅行中！」
　　「那麼你的哥哥呢？」
　　「他在我後面……瞧，就是這位！」瑟帝側過身子，讓檢驗官能夠看到後頭的圖爾夫，圖爾夫沒有改變表情，只是點了點頭對檢驗官示意。
　　「他是一名半獸人，而你卻是挪莫人嗎？」
　　「我們是混血兄弟，我們的父親是半獸人，而母親是挪莫人，我們只繼承到其中一方的特徵的樣子，因為母親還有一點血族的血統，所以哥哥的膚色才會那麼白！」瑟帝熟練地向檢驗官解釋，臉上依舊掛著微笑，沒有半點讓人懷疑的地方。
　　畢竟已經跨過如此多的關卡，就算一開始有點不習慣，但到後來也就差不多熟悉了這樣的說詞。
　　檢驗官似乎是理解了狀況，於是笑著在瑟帝的護照上蓋上了許可章，接著將護照和通行證放回台上，歸懷給瑟帝。
　　「行李也沒有問題，祝您旅途平安！」
　　「謝謝！」
　　將證件和行李收回的瑟帝，快速地通過關卡，站在裡面等著圖爾夫。
　　只見圖爾夫也動作流利地將瑟帝剛才的動作全部執行一遍。
　　取得圖爾夫護照的檢驗官看著圖爾夫，問道：「請問您的眼袋是怎麼了嗎？」，這應該只是善意的詢問。
　　圖爾夫這時卻惡狠狠地瞪著自己的弟弟說：「因為有個沒事就唱歌的笨弟弟，害我每天都失眠。」
　　這句話逗得檢驗官哈哈大笑，瑟帝卻是被嚇出了一身冷汗。
　　圖爾夫最後也理所當然地過關了。
　　與圖爾夫會合的瑟帝，苦笑著伸出拳頭：「老哥，幹嘛掀我的底？」
　　「哼。」圖爾夫用他的鷹勾鼻又發出一次氣音，但一隻手卻握拳輕輕地回應了瑟帝的擊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