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話 菈蒂絲陛下

　　騎著掃帚劃破帝都的夜空，飛翔於漫天的星辰之下，向下看見的是一片繁華的街道，人們抬頭張望著我的身影。

　　舒適的風吹撫過身體的每個角落，遠處的魔天宮距離自己越來越近，我轉過劍杖用魔力包裹住自己讓身體與氣息被隱藏起來，隨後加速朝著魔天宮樓上的陽台飛去——

　　掠過夜空後我在陽台處降落，腳下踏的是厚實的石磚，前方一扇精美的落第玻璃窗隔絕著陽台內外。用肉眼窺視其中的房間能看見許多黑色調的傢具，傢具精細且看起來十分高檔，一旁還有大面的鏡子與梳妝台，碩大的紅色床被赤色帷幕遮蓋，璀璨的赤水晶燈高掛在房間頂端照亮著夜色。

　　在隱形的狀態下我輕巧地推開落地窗，走進房間時我才發現菈蒂絲正坐在書桌前寫著日誌，此刻她轉過頭盯著我所在的位置，她的視線溫柔且姿態沒有半點戒備。

　　「是夏洛特小姐啊……看來我的身分是暴露了。」菈蒂絲皺眉苦笑著。

　　菈蒂絲很快站起身子，她闔上日誌並正視著我的雙眼，那怕我保持再隱形狀態她也能確實地看見我，這不禁勾起了我的好奇心。

　　「菈蒂絲小姐妳為什麼看的見我？」好奇心驅使下我當面問道。

　　她抬手摸著自己的眼皮，臉色陰鬱且維持著一陣悲哀的淡笑，幾秒過去後她將手放下並直視著我說道：

　　「因為我能看見靈魂的色彩。」

　　「靈魂的……色彩？」

　　我不禁愣了一下，這句話我有從蜜珈蘿與黛西口中聽過，但是他們都沒有明確的表示自己看的見，貌似是根據研究知道了靈魂是有不同色彩的。眼前的菈蒂絲則直接說出她看的見，為此我解除了隱形並向前走到了她的面前。

　　「具體來說是什麼色彩？」我湊近臉龐瞪視著她的瞳孔。

　　她一點氣勢都沒有的倒退一步且微微彎腰想拉開距離，同時臉上一陣尷尬地苦笑。

　　「這就因人而異了，夏洛特小姐的色彩則特殊了一些，我還是第一次看見琉璃色的靈魂。」菈蒂絲抬手擋在身前阻擋我繼續貼近她，同時不疾不徐地說著。

　　「琉璃色……」我不禁陷入了沉思中，退開一步後摸著下巴尋思含意。

　　「靈魂的色彩代表著一個人的原形，也就是最原始的樣貌，其中蘊藏著一個人的本性與信念，也就代表夏洛特小姐妳確實是個與眾不同的人。因此我也能夠一眼認出妳來。」菈蒂絲用手靠在嘴邊清雅地笑著。

　　此刻我側眼看去，菈蒂絲一點也沒有皇帝的威嚴，和早晨於鬥技場見到的樣子絲毫不同……不禁讓我對她的演技感到敬佩。

　　「那麼夏洛特小姐來到此處想必是有所目的的，來談正事吧。」菈蒂絲的語氣瞬間轉而嚴肅了起來，她坐上沙發翹起二郎腿，神色充滿威嚴地盯著我。那一瞬間我感覺她像是換了個人，我不禁端正好坐姿入座。這才開口問道：

　　「我聽蜜絲緹敘述過妳與她的事情了，首先我想問問妳對那份理想的想法與初衷？」我問道時拿出了筆記本與魔法羽毛筆。

　　菈蒂絲用手撐著臉頰，她闔上眼睛像是在回憶過去，窗外夜風陣陣星光閃爍，一抹月光穿過窗簾帷幕映照在我們身上，這時菈蒂絲才睜開了雙眼。

　　「理想嗎？說是悲願更加實際吧。」她的語氣十分嚴肅且沉悶。

　　「悲願？」

　　「妳知道數千年前八英雄的傳說嗎？」菈蒂絲垂下視線盯著自己緊扣的雙手，幾秒後才抬頭注視著我的眼睛。我點頭答道：「知道，八位英雄共同對抗魔災最終取得勝利，這就是八英雄的傳說。」

　　「那是一個真實的故事，但妳知道當年的魔人族發生過什麼嗎？」菈蒂絲抖了幾下腳，語氣有幾分嫌惡。

　　我搖頭答道，那時候的魔人族所發生的事情我並不知道，看來我又能聽見一個漫長的故事了。

　　菈蒂絲將手移開，她將雙手靠在沙發的扶手上後認真地說起故事：

　　「當時的魔人族一共有三個部族，炎瞳氏族、青角氏族、長牙氏族，三個氏族都有各自供俸的魔神，且分割了如今帝都一帶以北的土地，三個氏族內長年都在內戰，內戰讓三個氏族的力量一直都無法稱為堅強。」

　　「起初魔神信仰主要是以崇拜祖靈為主，為祖靈獻上敵人的鮮血，從未要求人們光榮赴死戰鬥到最後一刻。那些所謂光榮戰死的信仰……全是為了逐漸激烈化的戰爭。」

　　菈蒂絲的眉頭深鎖，在月色下她的眼眸如紅寶石般璀璨，姿態皎潔無暇，猶如坐在冥府深處的冥王。

　　此景深深映入我的眼簾，我將其記錄在冒險手記當中的同時開口問道：

　　「逐漸激烈化的戰爭？」

　　「青角氏族與炎瞳氏族是長年以來互相憎恨的對象，兩族的戰爭長期不間斷，當八英雄來到了此地要找尋合作的氏族去對抗魔災時……這兩個部族首當其中發生了衝突——為了證明誰才適合自稱這片土地上的王，去與這些外族合作。」

　　菈蒂絲的手指握緊了扶手，力道之大扶手的石頭雕塑為之龜裂。

　　「兩者再次爆發戰爭，暫時駐紮於炎瞳氏族的八英雄則作壁上觀，炎瞳氏族的族長女兒與八英雄之首的亞蘭談上了情感，更為了情感選擇逃避戰爭離開了此地。與此同時青角氏族鼓吹信仰讓自己的戰士不畏懼任何死亡，以光榮戰死之名畫為狂戰士打退了炎瞳氏族。」

　　「炎瞳的族長失去了唯一的接班人後也逐漸步入瘋狂，用同樣的方式洗腦自己的子民，最終連同孩童都提起劍上戰場殺敵。鮮血染紅了整個河流與山脈，大地無一處不是血色……打到了最後兩個氏族幾乎都瀕臨毀滅。」

　　「原本作壁上觀的長牙氏族藉機統一了兩者，卻又從內部被慢慢地文化侵蝕變成了狂戰士的國度，然後與人類爆發了長年的戰爭。」

　　「戰爭的起頭卻又是個更可笑的理由，卻又加深了魔人族對於信仰的執念，慢慢的魔人族的後代全都是渴望死亡的怪物。」菈蒂絲抬起手凝望著自己的手掌，神色充滿了悲哀。

　　我用羽毛筆蹭了蹭下巴，尋思一想我並不覺得何處有問題。

　　「但那就是你們歷史的軌跡，沒有正確與錯誤一說，而是屬於你們的真實。難道這樣不夠嗎？」

　　月色寧靜皎潔，菈蒂絲臉色沉寂地盯著自己的手掌，當她放下手時皺起眉頭緊盯著我問：

　　「妳明白生命的價值與重量嗎？」

　　「生命不過是宏觀歷史的一部分，成千上萬的生命也不過是大地的一角，對我而言僅此是這樣，反而是擁有生命的存在留下的紀錄與智慧更加重要。」

　　我直視著她的雙眼，裡頭陰暗無光且冰冷如月光，菈蒂絲的視線有幾分寒意。

　　「沒有生命的話只存在虛無，所有喜、怒、哀、樂、悲、苦……幸福都必須擁有生命才能有感覺，所有事物的價值也依生命而定。」

　　「沒有生命的存在是不會給任何事物創造價值的，生命能夠創造價值因此無法尺量更沒有任何東西擁有超越它的價值。無論如何都要活下去、活著並前進、前進並前往未來，在未來創造屬於下一輪生命所用的天地萬物……活著即是責任，這就是生命的重量與價值。」

　　「因為毫無意義的紛爭自願獻出生命只是個愚昧之舉，只有非戰不可才戰是明智之舉，現今必非非戰不可的時候……攜手共進才有更多的未來，這才是我的霸道。」

　　菈蒂絲抬首直視著我，犄角散發出淡淡的青光並燃燒著青色的火炎，赤色的眼眸中有一絲藍色的光輝……彷彿在警告著我：

　　妳繼續下去眼前只有毀滅一途。

　　她給人的壓迫感非常強，連我都不得不吞口水減緩壓力，這才開始動筆回答：

　　「也就是說……菈蒂絲陛下認為現在的魔人族必須與其他種族達成和解嗎？」

　　「必須和解，面了面臨將來更大的災難。」菈蒂絲用拳頭撐著額頭，她的神色相當緊繃。

　　那怕在柔美的月下氣氛也顯得相當緊張，我聽聞災難時略感好奇地放下了筆記。

　　「什麼樣的災難？作為魔女集會的一員我應該有資格聆聽吧？」

　　我問道時菈蒂絲端正了坐姿，她先闔上了眼睛熄滅掉角上的青色火炎，當她再次睜開雙眼時窗外吹進一陣寒風陣陣飛雪落到了室內，暖爐的火光閃爍飄逸不定。

　　「事實上魔物災害不局限於西大陸發生，北大陸、東南大陸、南洋大陸、絕黑大陸都在發生魔物氾濫，同時北大陸近期政治動盪不定、東南大陸的部份國家政治更是陷入混亂、南洋大陸更是面臨龍災、這個世界現在不太正常。」

　　菈蒂絲站起身子走到窗邊，她面向窗外呼著冷氣單手抓著飛雪，皇袍在紛飛的雪中飄舞，寶藍色長髮更是如飄動的冰雪般舞動著。

　　「不久的將來恐怕會有最新一次的魔災降臨在世界之上，而且這一次規模會大於以往發生的所有魔災，作為魔人族的皇帝我勢必要讓子民活著度過這次災難，為此與各國攜手合作勢必要的！就算是你們魔女集會！」

　　她轉過身子時皇袍在手的揮動下飛散，在飛舞的頭髮之中赤紅的眼眸緊盯著我，充滿威嚴的姿態一點普通少女的氛圍都沒有。

　　她僅是——非常果決的面對著我。

　　絲毫不給我任何可以質疑她的空間。

　　「你要與魔女集會……聯手嗎？」我確認似地問著。

　　全世界都抱持著不敢打擾集會的態度，因為幾百年前曾發生過某國打擾了集會最終遭到黎明魔女艾絲緹雅一人滅國的案例，據說時至今日那裡還是一片廢土……

　　為此全世界只有單獨的瘋子會敲響集會的大門，而集會最歡迎的就是只追求學識的瘋子。

　　拋棄所有成見、過往、種族、道德、法律、只追求極致的學與研究的理論之地，那就是魔女集會。同時集會不允許認為反對、譴責、質疑的聲音……將集會視為絕對的真理，這就是所謂的魔女集會。

　　因此眼前的皇帝陛下，怕不是個大瘋子。

　　「沒錯，為了我理想的世界，我不惜會排除所有阻擋我的人，那怕是定下集會規矩的艾絲緹雅本人。」

　　菈蒂絲伸手拿權杖敲往地面發出清脆的聲響，她眼神毫無迷茫地盯著我。

　　這一瞬間我明白蜜絲緹為何會癡迷於這位帝王，她剛強果決且一心向前毫無迷茫與猶豫，同時富有慈悲心與殘酷的思維去讓她排除萬難……那怕是魔女集會她都沒有一絲懼怕。

　　我想艾絲緹雅反而會愛戴她這種人。

　　「今晚我受益良多，謝謝陛下與我閒聊。」我不禁笑了出來，今晚知道的事情太有趣了。

　　菈蒂絲對此搖了搖頭，她伸手指著我開口：

　　「再告訴妳一件事情吧，古爾不是我的名字而是代指皇帝，因此稱我為古爾菈蒂絲本身就是敬稱，菈蒂絲陛下是人類的叫法了……稱我為古爾菈蒂絲即可。」

　　「原來如此，古爾拉蒂絲，謝謝妳的提醒。」

　　沒想到又知道了一件有趣的事情，今晚真有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