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我誰都不在意
本章節 4592 字
更新於: 2018-10-27
藍季杉昨晚接到電話後，整晚沒睡好，天一亮就搭電車回家，謝胤傑因為有事，只說了下午才會回去。出了車站，招了計程車，一坐進車內，想到等等可能要面對的事，不免開始焦慮了起來。
看著手機顯示來自父親的簡訊，就簡短一句『快回來』。他好害怕到底家裡是出了什麼事。
想事情的時候時間總是過得特別快，很快的就到了目的地，付了車資之後，藍季杉一下車，就看見家門口站了幾個人，很面熟的一群人。
「不會大家都回來了吧。」他看著大哥和二哥蹲在小鐵門邊，五弟玩著手機，「藍冬霖死去哪了？」
大哥看了他一眼，表示還用得著問？
「這次的事主是誰？」藍辰顥疑惑地抬起頭，隨口問了一句。「四哥把人家的肚子搞大了？」
兄長們表情個個難看極了，五弟的幽默感真的是有待加強。
藍季杉納悶地看著他們，「既然先回來了，幹嘛不進去，在外面顧路？」
「因為家裡酒味很重，爸爸昨晚好像喝了不少。」貌似第一個到家的藍仲彥說著，「六弟不在家。我打電話去店裡，阿雀姨也說他不在。」
三人突然一齊看向藍季杉，認定他八成知道詳情。他緊張地撇過頭，「別這樣看我，我也正打算要釐清事情，在那之前，我要先去找六弟才行。」他走向大哥，伸出手心。「機車鑰匙。」
藍壹景偷瞄了其他兩人，把三弟拉到一邊，小聲地說著：「我跟你一起去，機車是我的，你想借就不準拒絕我。」
「哥，你這樣太不成熟，怎麼可以丟下他們兩個去面對爸爸。」
「你好意思說我。」是兄弟就應該大家一起去找六弟。
藍仲彥站起身，不耐煩地看向他們倆。「喂，你們以為自己講話很小聲？」他向五弟招手，「爸爸一時間沒那麼快醒來，還不如先去吃個早餐。辰顥，吃小七對面那家如何？」
五弟當然是沒意見地跟在二哥身後，大哥見狀，馬上從口袋裡拿出鑰匙交給三弟。
「找到人後馬上打電話給我們，騎車小心點喔。」藍壹景頭也不回地跟上弟弟們的腳步。
平常的話，藍季杉大概就是碎念個幾句，但現在的情況反而比較好，一個人去，阿閔也比較放得開。
在學校裡的趙岳弘，看著空著的兩個坐位，一起缺席，是發生什麼事嗎？最近滿平和的，嗯？他驚覺到自己要往奇怪的方向思考時，趕緊摘下眼鏡，揉揉鼻根，自己在亂想什麼啊。
藍六閔本來打算去上課的，看著鏡中哭腫的雙眼，連門都不想出了，只能躺在沙發上，冰敷著雙眼，等謝胤翔買早餐回來。
門鈴響了起來，藍六閔拿下臉上的毛巾從沙發上坐起，以為是謝胤翔忘了帶鑰匙，趕緊走到門前，卻看見三哥雙手插在口袋裡，四處張望著。
藍六閔不知道他為什麼會出現，可能是來找傑哥的，昨天晚上他本來想打電話給三哥，可是哭得太慘了，聲音變得很奇怪，不想給人擔心，還是把電話放下了。
見沒人來開門，藍季杉不耐煩地又按了幾次，躲在門後的六弟，卻猶豫該不該開門，開門的話要怎麼解釋他人怎麼會在謝家過夜之類的。
緊盯著三哥的藍六閔，看著哥哥像是看到誰地往另一邊走去，接著謝胤翔也跟著出現了，三哥氣呼呼的，嘴裡叨唸著。看他們打開大門，朝玄關門口走來，躲起來的人也趕緊溜到二樓。
「他在裡面，那怎麼不幫我開門？」藍季杉帶點怒氣地說著。想著等會看到六弟要先賞他一顆爆栗。
一進到屋內，客廳靜悄悄的，連謝胤翔都感到不對勁了，出門前，他不是還躺在沙發上敷眼嗎？毛巾放在客廳的桌上，人是跑去哪了？
藍季杉在一樓四處找尋弟弟的蹤影，謝胤翔放好早餐後走到二樓，發現自己的房門被鎖了。
「藍六閔，你哥過來找你了。」謝胤翔不說自己手上有鑰匙可以開門，想先試著溝通，想讓他自己出來。
房內的他將臉貼在門板上，疑惑地問。「不是來找傑哥的嗎？」
「是我昨晚打電話請他過來的。」門內的人不說話了，大概是在想自己何必多管閒事。「因為我不知道該怎麼安撫你，只好找你最親的家人來處理，難道你想自己處理？是的話，我可以請他先回去。」
等了一會，藍六閔才小心地打開房門，只露出一道縫隙。「我昨天就想打電話給三哥了，只是我不知道要怎麼跟他說。」
早上看到藍六閔腫脹的雙眼時，他只覺得可憐，現在再看到這對核桃眼，嘴角有點忍不住地抽動著。「早餐我放在餐桌上，你們自己慢慢談，我去外面吃。」
藍季杉靠在一樓的樓梯口牆邊，見弟弟像個小媳婦地走在謝胤翔的後面。
「我去外面吃，你們請便。」謝胤翔說完就去餐桌上拿自己的餐點，往庭院走去。
本來想小罵個幾句的藍季杉，看到弟弟腫得像麵龜的雙眼，不難想像昨天是哭得多慘，他嘆了一口氣。「昨天到底怎麼了，好好跟我說。」
藍六閔不吭聲，雙眼又開始泛出淚光，藍季杉可以預料等等是什麼情形了，先去拿盒面紙。
藍季杉忽視了兄弟們接力般的奪命連環ＣＡＬＬ，坐在庭院的木製桌椅上，宛如禪僧入定地望著假山水造景。
弟弟窩在單人沙發上繼續冰敷著雙眼，而阿翔則是在一旁看著影集打發時間。
這邊的時光，好祥和，真不想回去面對大家，我想爸爸的酒也應該醒了，是不是也說了昨晚發生的事了？藍季杉開始很認真地思考，要不要乾脆也住在謝家，暫時搞個失蹤。
屋內的兩人雖都各自有事在做的樣子，氣氛卻飄著難以啟齒的沉默感。
「心情有好點了？」謝胤翔瞄了一眼不說話的藍六閔，許久才終於開口問了一句。
「嗯。」
看藍季杉還在外頭沉思，這事看來不好處理。「如果你不想回去，可以繼續待著，回去又哭的話，我真怕你眼睛哭到瞎掉。」他看向堆滿了面紙球的垃圾桶。
花了不少時間，才把事情跟哥哥交代完，又花了點時間才讓淚水止住，途中哭得眼睛都刺痛了起來。一直告訴自己不要哭、不要哭。我是男生，我要很堅強才行。可是越是這麼想，淚腺反而越不聽使喚。「如果我是女生的話，就算哭也沒關係，也不會被說哭得很難看。」
謝胤翔嗤笑，「你是笨蛋嗎？不管是男是女，哭起來都一樣醜。」他起身拿走敷在藍六閔眼上，已變溫的毛巾。「敷了這麼久，眼睛還是很腫。」說完就是捉弄似的嘲笑聲。
被拿掉遮蔽物，藍六閔趕緊用手遮住眼部，「沒那麼快消啦。」
謝胤翔哼哼地笑著，到廚房的水槽拿起泡在冰水盆裡的另一條毛巾，扭乾後折好，然後遞給藍六閔，「敷太久好像也不好，乾脆不要敷了。」
接過冰冷的毛巾，看著謝胤翔百般無聊地坐回位置上，昨晚睡前他其實有多話想跟阿翔說，最後還是在腦中踩了煞車，有一半的原因是覺得比起這件事，他應該更想知道自己為何而哭，另一半就單純地不敢開口。
現在也沒什麼事，難得這麼安靜的兩人獨處，如果現在不問的話，依他的個性可能又會一再拖延，不要想太多，直接問就好了。藍六閔緊張地吸了一口氣後開口叫喚了他的名字。
「阿、阿翔。」
謝胤翔轉過頭，銳利的眼神，差點就讓藍六閔打了退堂鼓。「嗯？」
「有問題想問你而已。」
大概又是問些無關緊要的小事，他不太在意地收回視線，看向播著影集的螢幕。「問吧。」
阿翔不感興趣的反應，真難想像他會不會認真回他的問題。「就是你要怎麼知道自己喜不喜歡一個人？」藍六閔拿下毛巾，專注地看著他的側臉，很期待聽到什麼獨特的見解似的。
謝胤翔低頭看向他，雙眼瞇了起來，可疑地盯了他幾秒，目光裡透著困惑。「是向仁晴那傢伙說了什麼嗎？」
被命中靶心的人肩膀震了一下。就不能當作我隨口問問，非得要扯個人進來攪和，藍六閔偷偷埋怨著，心虛地避開對方的視線。「他沒說什麼，我只是想聽聽看，沒別的意思。」
既然他都這麼問了，謝胤翔拿起遙控器關掉電視，起身坐到離他最近的位置，像是在打量什麼地猛盯著藍六閔，後者覺得不自在地扭動身子，調整坐姿。
「除了長相還行，會做飯也算是加分，淚腺發達，說個性好還不如說是懦弱，還有其他零零總總的『優點』，但好像也稱不上值得說嘴的。」
直接從阿翔口裡聽到未修飾的評語，雖然也不是第一次聽到，不免有點受傷，阿晴竟然能對他說出這麼多好話，真是難為他了。自卑心作祟的藍六閔沮喪地看了他一眼。
「比起漂亮的姊姊，同齡的女生，我是有更好的選擇。」謝胤翔對於他這問題，認真說，他也沒個答案。「但我現在除了你以外，我誰都不在意。」
自從藍六閔說有喜歡的女生，他才猛然意識到，有天這人可能會被別人搶走，或是去追求心儀的另一半，他不會傻愣地一直待在原地，光是想像他有可能會逐漸遠離這點，就讓自己鬱卒到不行。
他也不知道自己是哪來的自信，認定藍六閔這個弱雞，沒他的保護，就會過得很慘，但沒他的日子裡，不也是一路走過，相信往後他也能適應，過著屬於自己的生活，原來沒有『謝胤翔』這個人也不是不行。
一想到這，胸口就像被戳了個大洞，想找東西來填補卻找不到，空在那邊悶得發疼，雖然也不是頭一回感受這難受的情緒，可就算多來幾次，也不會因此而習慣。
看著說完後就陷入沉默的人，藍六閔感到他有種難以說出口的失落，不知是想到了什麼不好的回憶。「阿翔你在想什麼？」
回過神的謝胤翔，不屑地瞧了他一眼。「想你幹嘛沒事問這種蠢問題。」答案是除了在意，還有希望成為藍六閔心中最重要的那個人。
看這回話的方式，應該是回復正常了，藍六閔裝得很認真地反駁。「我是真的很想知道。」
「雖然你腦子本來就呆，但呆到連自己喜歡誰還要問人，也真服了你。」他伸出手指戳戳藍六閔的額頭。
拿開阿翔的的手指，他摸摸吃痛的額頭，「這對我來說很重要，我不想敷衍你們。」
「那你的想法是什麼？」他不是想強迫藍六閔現在給個答案，問別人的話也只能參考，「你先好好問問自己，別想得太複雜。」他站起身走到廚房。
謝胤翔打開冰箱拿出冷飲先喝幾口，透過廚房對庭院的小窗，藍季杉還坐在那邊，視線轉回客廳，藍六閔搓著雙手，思考著。
他拿了新的冷飲，放在客廳桌上。其實要藍六閔選擇跟誰交往這件事，除了本身的主角，他跟向仁晴難道就只能傻等著答案？當然不可能，事情的結果，心底多少都已經有個底了。
謝胤翔靠坐在沙發上，邊說邊攤開手指「不是你跟他，就是你跟我，還有變回朋友關係，或是連朋友都做不成，你選哪個？」
藍六閔納悶地看向他，變回朋友關係是個謊言，左思右想都覺得虛偽，明明就發生了這麼多事，卻要當啥事都沒發生過。做不成朋友，這會讓他很難過，結果不是又回到二選一了嗎？
「你也可以都不要選。」這也是一個選擇。
真的可以，都不選嗎？
「講白一點，我跟向仁晴兩人，都沒達到你喜歡的標準，你是被動的。」但也有可能是他們兩人都太過強勢。「你知道我們兩個對你有好感，不代表你就一定要跟誰在一起，你沒有虧欠誰。」
真要說的話，先喜歡的人先輸一半，握著生殺大權的人卻像個被害者。
只是想知道藍六閔想怎麼處理，無論是好是壞，他都可以承受，想必另一個等答案的人也做好接受的打算了。
「可是，感覺都白費了不是嗎？」付出了那麼多，沒得到任何回報，不是太悲傷了嗎？阿晴的體貼包容，為他著想，阿翔為了自己也是處處容忍，甚至願意改變去迎合他。
對藍六閔來說，不求回報的事，根本就不會想做。自己就是一個小心眼的傢伙，對他們兩人來說，是吃人嘴軟，拿人手短的狀態。
謝胤翔納悶地看著他，「白費？我沒這麼想過，也沒要你報答。」他撇過頭想掩飾什麼的樣子。「對喜歡的人付出不是很正常的事嗎？」
「就說你們真的很奇怪。」為什麼會喜歡一無是處的我啊，連到這時候還幫我找台階下。
聽見哽咽的細碎聲音，謝胤翔感到不妙地轉過頭，就看見熱淚盈眶的藍六閔，皺著眉頭，努力忍著不要掉淚的表情。
有沒有什麼東西可以塞住他的淚腺？這樣哭下去，眼睛真的不會瞎掉？
看著手機顯示來自父親的簡訊，就簡短一句『快回來』。他好害怕到底家裡是出了什麼事。
想事情的時候時間總是過得特別快，很快的就到了目的地，付了車資之後，藍季杉一下車，就看見家門口站了幾個人，很面熟的一群人。
「不會大家都回來了吧。」他看著大哥和二哥蹲在小鐵門邊，五弟玩著手機，「藍冬霖死去哪了？」
大哥看了他一眼，表示還用得著問？
「這次的事主是誰？」藍辰顥疑惑地抬起頭，隨口問了一句。「四哥把人家的肚子搞大了？」
兄長們表情個個難看極了，五弟的幽默感真的是有待加強。
藍季杉納悶地看著他們，「既然先回來了，幹嘛不進去，在外面顧路？」
「因為家裡酒味很重，爸爸昨晚好像喝了不少。」貌似第一個到家的藍仲彥說著，「六弟不在家。我打電話去店裡，阿雀姨也說他不在。」
三人突然一齊看向藍季杉，認定他八成知道詳情。他緊張地撇過頭，「別這樣看我，我也正打算要釐清事情，在那之前，我要先去找六弟才行。」他走向大哥，伸出手心。「機車鑰匙。」
藍壹景偷瞄了其他兩人，把三弟拉到一邊，小聲地說著：「我跟你一起去，機車是我的，你想借就不準拒絕我。」
「哥，你這樣太不成熟，怎麼可以丟下他們兩個去面對爸爸。」
「你好意思說我。」是兄弟就應該大家一起去找六弟。
藍仲彥站起身，不耐煩地看向他們倆。「喂，你們以為自己講話很小聲？」他向五弟招手，「爸爸一時間沒那麼快醒來，還不如先去吃個早餐。辰顥，吃小七對面那家如何？」
五弟當然是沒意見地跟在二哥身後，大哥見狀，馬上從口袋裡拿出鑰匙交給三弟。
「找到人後馬上打電話給我們，騎車小心點喔。」藍壹景頭也不回地跟上弟弟們的腳步。
平常的話，藍季杉大概就是碎念個幾句，但現在的情況反而比較好，一個人去，阿閔也比較放得開。
在學校裡的趙岳弘，看著空著的兩個坐位，一起缺席，是發生什麼事嗎？最近滿平和的，嗯？他驚覺到自己要往奇怪的方向思考時，趕緊摘下眼鏡，揉揉鼻根，自己在亂想什麼啊。
藍六閔本來打算去上課的，看著鏡中哭腫的雙眼，連門都不想出了，只能躺在沙發上，冰敷著雙眼，等謝胤翔買早餐回來。
門鈴響了起來，藍六閔拿下臉上的毛巾從沙發上坐起，以為是謝胤翔忘了帶鑰匙，趕緊走到門前，卻看見三哥雙手插在口袋裡，四處張望著。
藍六閔不知道他為什麼會出現，可能是來找傑哥的，昨天晚上他本來想打電話給三哥，可是哭得太慘了，聲音變得很奇怪，不想給人擔心，還是把電話放下了。
見沒人來開門，藍季杉不耐煩地又按了幾次，躲在門後的六弟，卻猶豫該不該開門，開門的話要怎麼解釋他人怎麼會在謝家過夜之類的。
緊盯著三哥的藍六閔，看著哥哥像是看到誰地往另一邊走去，接著謝胤翔也跟著出現了，三哥氣呼呼的，嘴裡叨唸著。看他們打開大門，朝玄關門口走來，躲起來的人也趕緊溜到二樓。
「他在裡面，那怎麼不幫我開門？」藍季杉帶點怒氣地說著。想著等會看到六弟要先賞他一顆爆栗。
一進到屋內，客廳靜悄悄的，連謝胤翔都感到不對勁了，出門前，他不是還躺在沙發上敷眼嗎？毛巾放在客廳的桌上，人是跑去哪了？
藍季杉在一樓四處找尋弟弟的蹤影，謝胤翔放好早餐後走到二樓，發現自己的房門被鎖了。
「藍六閔，你哥過來找你了。」謝胤翔不說自己手上有鑰匙可以開門，想先試著溝通，想讓他自己出來。
房內的他將臉貼在門板上，疑惑地問。「不是來找傑哥的嗎？」
「是我昨晚打電話請他過來的。」門內的人不說話了，大概是在想自己何必多管閒事。「因為我不知道該怎麼安撫你，只好找你最親的家人來處理，難道你想自己處理？是的話，我可以請他先回去。」
等了一會，藍六閔才小心地打開房門，只露出一道縫隙。「我昨天就想打電話給三哥了，只是我不知道要怎麼跟他說。」
早上看到藍六閔腫脹的雙眼時，他只覺得可憐，現在再看到這對核桃眼，嘴角有點忍不住地抽動著。「早餐我放在餐桌上，你們自己慢慢談，我去外面吃。」
藍季杉靠在一樓的樓梯口牆邊，見弟弟像個小媳婦地走在謝胤翔的後面。
「我去外面吃，你們請便。」謝胤翔說完就去餐桌上拿自己的餐點，往庭院走去。
本來想小罵個幾句的藍季杉，看到弟弟腫得像麵龜的雙眼，不難想像昨天是哭得多慘，他嘆了一口氣。「昨天到底怎麼了，好好跟我說。」
藍六閔不吭聲，雙眼又開始泛出淚光，藍季杉可以預料等等是什麼情形了，先去拿盒面紙。
藍季杉忽視了兄弟們接力般的奪命連環ＣＡＬＬ，坐在庭院的木製桌椅上，宛如禪僧入定地望著假山水造景。
弟弟窩在單人沙發上繼續冰敷著雙眼，而阿翔則是在一旁看著影集打發時間。
這邊的時光，好祥和，真不想回去面對大家，我想爸爸的酒也應該醒了，是不是也說了昨晚發生的事了？藍季杉開始很認真地思考，要不要乾脆也住在謝家，暫時搞個失蹤。
屋內的兩人雖都各自有事在做的樣子，氣氛卻飄著難以啟齒的沉默感。
「心情有好點了？」謝胤翔瞄了一眼不說話的藍六閔，許久才終於開口問了一句。
「嗯。」
看藍季杉還在外頭沉思，這事看來不好處理。「如果你不想回去，可以繼續待著，回去又哭的話，我真怕你眼睛哭到瞎掉。」他看向堆滿了面紙球的垃圾桶。
花了不少時間，才把事情跟哥哥交代完，又花了點時間才讓淚水止住，途中哭得眼睛都刺痛了起來。一直告訴自己不要哭、不要哭。我是男生，我要很堅強才行。可是越是這麼想，淚腺反而越不聽使喚。「如果我是女生的話，就算哭也沒關係，也不會被說哭得很難看。」
謝胤翔嗤笑，「你是笨蛋嗎？不管是男是女，哭起來都一樣醜。」他起身拿走敷在藍六閔眼上，已變溫的毛巾。「敷了這麼久，眼睛還是很腫。」說完就是捉弄似的嘲笑聲。
被拿掉遮蔽物，藍六閔趕緊用手遮住眼部，「沒那麼快消啦。」
謝胤翔哼哼地笑著，到廚房的水槽拿起泡在冰水盆裡的另一條毛巾，扭乾後折好，然後遞給藍六閔，「敷太久好像也不好，乾脆不要敷了。」
接過冰冷的毛巾，看著謝胤翔百般無聊地坐回位置上，昨晚睡前他其實有多話想跟阿翔說，最後還是在腦中踩了煞車，有一半的原因是覺得比起這件事，他應該更想知道自己為何而哭，另一半就單純地不敢開口。
現在也沒什麼事，難得這麼安靜的兩人獨處，如果現在不問的話，依他的個性可能又會一再拖延，不要想太多，直接問就好了。藍六閔緊張地吸了一口氣後開口叫喚了他的名字。
「阿、阿翔。」
謝胤翔轉過頭，銳利的眼神，差點就讓藍六閔打了退堂鼓。「嗯？」
「有問題想問你而已。」
大概又是問些無關緊要的小事，他不太在意地收回視線，看向播著影集的螢幕。「問吧。」
阿翔不感興趣的反應，真難想像他會不會認真回他的問題。「就是你要怎麼知道自己喜不喜歡一個人？」藍六閔拿下毛巾，專注地看著他的側臉，很期待聽到什麼獨特的見解似的。
謝胤翔低頭看向他，雙眼瞇了起來，可疑地盯了他幾秒，目光裡透著困惑。「是向仁晴那傢伙說了什麼嗎？」
被命中靶心的人肩膀震了一下。就不能當作我隨口問問，非得要扯個人進來攪和，藍六閔偷偷埋怨著，心虛地避開對方的視線。「他沒說什麼，我只是想聽聽看，沒別的意思。」
既然他都這麼問了，謝胤翔拿起遙控器關掉電視，起身坐到離他最近的位置，像是在打量什麼地猛盯著藍六閔，後者覺得不自在地扭動身子，調整坐姿。
「除了長相還行，會做飯也算是加分，淚腺發達，說個性好還不如說是懦弱，還有其他零零總總的『優點』，但好像也稱不上值得說嘴的。」
直接從阿翔口裡聽到未修飾的評語，雖然也不是第一次聽到，不免有點受傷，阿晴竟然能對他說出這麼多好話，真是難為他了。自卑心作祟的藍六閔沮喪地看了他一眼。
「比起漂亮的姊姊，同齡的女生，我是有更好的選擇。」謝胤翔對於他這問題，認真說，他也沒個答案。「但我現在除了你以外，我誰都不在意。」
自從藍六閔說有喜歡的女生，他才猛然意識到，有天這人可能會被別人搶走，或是去追求心儀的另一半，他不會傻愣地一直待在原地，光是想像他有可能會逐漸遠離這點，就讓自己鬱卒到不行。
他也不知道自己是哪來的自信，認定藍六閔這個弱雞，沒他的保護，就會過得很慘，但沒他的日子裡，不也是一路走過，相信往後他也能適應，過著屬於自己的生活，原來沒有『謝胤翔』這個人也不是不行。
一想到這，胸口就像被戳了個大洞，想找東西來填補卻找不到，空在那邊悶得發疼，雖然也不是頭一回感受這難受的情緒，可就算多來幾次，也不會因此而習慣。
看著說完後就陷入沉默的人，藍六閔感到他有種難以說出口的失落，不知是想到了什麼不好的回憶。「阿翔你在想什麼？」
回過神的謝胤翔，不屑地瞧了他一眼。「想你幹嘛沒事問這種蠢問題。」答案是除了在意，還有希望成為藍六閔心中最重要的那個人。
看這回話的方式，應該是回復正常了，藍六閔裝得很認真地反駁。「我是真的很想知道。」
「雖然你腦子本來就呆，但呆到連自己喜歡誰還要問人，也真服了你。」他伸出手指戳戳藍六閔的額頭。
拿開阿翔的的手指，他摸摸吃痛的額頭，「這對我來說很重要，我不想敷衍你們。」
「那你的想法是什麼？」他不是想強迫藍六閔現在給個答案，問別人的話也只能參考，「你先好好問問自己，別想得太複雜。」他站起身走到廚房。
謝胤翔打開冰箱拿出冷飲先喝幾口，透過廚房對庭院的小窗，藍季杉還坐在那邊，視線轉回客廳，藍六閔搓著雙手，思考著。
他拿了新的冷飲，放在客廳桌上。其實要藍六閔選擇跟誰交往這件事，除了本身的主角，他跟向仁晴難道就只能傻等著答案？當然不可能，事情的結果，心底多少都已經有個底了。
謝胤翔靠坐在沙發上，邊說邊攤開手指「不是你跟他，就是你跟我，還有變回朋友關係，或是連朋友都做不成，你選哪個？」
藍六閔納悶地看向他，變回朋友關係是個謊言，左思右想都覺得虛偽，明明就發生了這麼多事，卻要當啥事都沒發生過。做不成朋友，這會讓他很難過，結果不是又回到二選一了嗎？
「你也可以都不要選。」這也是一個選擇。
真的可以，都不選嗎？
「講白一點，我跟向仁晴兩人，都沒達到你喜歡的標準，你是被動的。」但也有可能是他們兩人都太過強勢。「你知道我們兩個對你有好感，不代表你就一定要跟誰在一起，你沒有虧欠誰。」
真要說的話，先喜歡的人先輸一半，握著生殺大權的人卻像個被害者。
只是想知道藍六閔想怎麼處理，無論是好是壞，他都可以承受，想必另一個等答案的人也做好接受的打算了。
「可是，感覺都白費了不是嗎？」付出了那麼多，沒得到任何回報，不是太悲傷了嗎？阿晴的體貼包容，為他著想，阿翔為了自己也是處處容忍，甚至願意改變去迎合他。
對藍六閔來說，不求回報的事，根本就不會想做。自己就是一個小心眼的傢伙，對他們兩人來說，是吃人嘴軟，拿人手短的狀態。
謝胤翔納悶地看著他，「白費？我沒這麼想過，也沒要你報答。」他撇過頭想掩飾什麼的樣子。「對喜歡的人付出不是很正常的事嗎？」
「就說你們真的很奇怪。」為什麼會喜歡一無是處的我啊，連到這時候還幫我找台階下。
聽見哽咽的細碎聲音，謝胤翔感到不妙地轉過頭，就看見熱淚盈眶的藍六閔，皺著眉頭，努力忍著不要掉淚的表情。
有沒有什麼東西可以塞住他的淚腺？這樣哭下去，眼睛真的不會瞎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