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到底是怎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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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於: 2018-10-27
叮咚、叮咚,屋裡響起的門鈴聲,讓正在自己試著做飯的謝胤翔很意外,這時候有誰會來?
他想大概是推銷員吧,索性不理會,在鍛造大門外的人,喘著氣,猶疑著該不該再繼續按門鈴,此時他看見玄關門口旁的窗檯,金毛坐姿端正地望著他,似乎也認出了是誰,牠站起身發出叫聲,並開始抓玻璃窗。
謝胤翔被牠引起了注意,放下桌上的食譜,走到窗檯,抱起金毛並訓斥著。「你好吵。」
對貓咪看到什麼毫無興趣的他,只是把貓抱離窗檯,但對還站在外頭的人來說是百分之百確定有人在家。所以他抱著會被揍的心情,繼續按著門鈴。
門鈴聲再度響起,這次不是禮貌性地按個兩下,而是很催促的猛按著,這下害得謝胤翔火大地快步走向玄關,好看看是哪個欠人飆罵的人。
玄關大門一開,只見鍛造鐵門外的人滿臉通紅看向他,兩人四目相對了一會。原本要破口大罵的人,默默地收起不耐煩的表情,穿上外出拖鞋,去幫門外的人開門。
藍六閔有點喘地笑著,藏不住泛紅的眼眶。謝胤翔沒看見腳踏車,想確認地問道。「你用跑的過來?」
「嗯。」他剛剛沒想太多,就直接一路跑過來了,只想著今晚不想回去,要找個可以借住的地方。
他暫時不去過問發生什麼事,感覺不是時候。「想來我這邊,怎不打電話給我,我可以去接你。」
藍六閔一如往常地傻傻地笑著。「忘了帶手機就出來了,哈哈。」一進到屋內,金毛就跳下沙發,高舉著尾巴,小快步地走向他,在腳邊繞著撒嬌。他也蹲下來,搔弄著牠的下巴,牠發出了滿足的呼嚕聲。
「剛好你來了,就順便幫我做飯吧。」謝胤翔會這麼說,純粹是想化解一些尷尬,例如怎麼會突然想到他家之類的。
「好意外,阿翔竟然會想自己做飯。」藍六閔被挑起了興趣,好奇地跟著他走到廚房。
「是大哥不知道發什麼神經,說要做便當。」要送給誰,他心裡大概有底,只是做了一次就說好難不要做了,放了一堆食材在冰箱。「不想浪費,就想說試著做看看好了。」
看著流理台上放了幾盒還未拆保鮮膜的肉品,他好奇的看了一下,全是高級牛肉,傑哥拿這來做便當,真是大手筆。
「時間也不早了,我幫你把肉煎熟配飯吃,湯的話,我記得阿翔喜歡喝蔬菜湯對吧。」
謝胤翔沒回答是與否,只是站到他旁邊。「要幫忙切菜嗎?」
以前的話,他哪敢說好,肯定是說好玩的,但現在是阿翔主動提出的,而且語氣還很認真,變化之大,不由得想笑。「阿翔變得好溫柔,有點不太能適應。」
還不是因為你旁邊有隻笑面虎。老實說,追人他是第一次,謝胤翔還在摸索眼前人的喜好,不知要做到哪點才能打動他的心,但不要造成他的反感這點,是個大前提,絕對沒錯。
「那你先把米跟菜洗一洗,然後煮飯,接著把胡蘿蔔那些切成塊狀。」這是個很簡單的任務,學料理的初學者一定都會的。
對於藍六閔滿懷鼓勵的視線,謝胤翔不好說什麼。
來不及說自己已經吃飽的藍六閔,看著餐桌上被添好的飯,也太看得起他的食量了,這碗上的小米飯山。「你弄太多了,我沒那麼會吃。」
「吃完它,你的胃就會變大了。」謝胤翔夾了一塊肉放在小米飯山上,「你太瘦了,抱起來不舒服。」
藍六閔一聽,小聲地唸著。「那就別抱啊。」
這屋裡沒其他的聲音,他的抱怨,謝胤翔當然沒錯過。「飯你煮的,你沒有白吃,但如果今天要住我家,你要拿什麼回報我?」看眼前的人被捉弄得一臉苦瓜,他就忍不住想笑。「開玩笑的,吃不完放著,我幫你吃。」
「不用,我吃得完。」他怎麼好意思讓別人解決吃不完的飯,忍著想吐也會把飯吃完。
看著他夾肉配飯,努力地吃著,謝胤翔喝著湯,思考著該在什麼時機問他突然來此的原因,還是乾脆就別問了,但就是覺得事有蹊蹺。
「怎麼不去那傢伙那裡?」他不經意地開口問了,話一出口,他反倒有點後悔,應該說他還在想的時候,嘴巴卻自然地動了起來。
阿翔的疑問他不訝異,「我不知道他家住哪裡,而且我覺得這裡我比較熟悉。」
聽到他的回答,謝胤翔心裡不免升起勝利的旗幟,這傢伙有事第一個是想到他。「明天早上就回去嗎?」他順勢問下去,藍六閔放下碗筷,表情遮掩不了內心的慌張,似乎很難馬上給答案。「我是無所謂,可是你有些東西得要回去拿吧。」
「鑰匙。」經他提起,藍六閔的臉色突然變得更難看了,
「鑰匙怎麼了?」
「忘了帶出來了。」他低下頭,準備承受對面的嘲諷。等了一會後,沒聽見任何一句話,他才抬起頭,發現阿翔在幫自己添飯,然後坐下來繼續吃著飯。對於自己的蠢,已經到無言以對的狀態了嗎?
謝胤翔吃飽後,將碗放進水槽,坐回自己的位置上,看著藍六閔低著頭緩慢地吃著飯,「吃不下就別吃了。」
他搖搖頭,堅持要吃,每一口都吃奇慢無比,真吃不下就別硬撐了。對於這樣的藍六閔,他著實有點惱火了,正想搶過他的筷子時,卻發現碗邊有透明的水珠有不停增加的趨勢。
起身走到他身邊,冷不防地抬起他的下顎,強迫他正視自己。「你到底是怎麼了?」謝胤翔微皺著眉,輕聲地問。
是要壓抑著多想哭泣的衝動,才會讓臉忍哭忍得這麼醜,又這麼惹人疼?
被帶著關懷的問候了一聲,眼淚就控制不住地一直滑落臉頰,哽咽著哭聲,藍六閔也不知道自己怎麼了,只是覺得心裡非常非常的難受。
依他的情緒,現在問了也不會得到答案,要安慰也不是,謝胤翔陷入進退兩難的處境,他將手收回,沒了他的手支撐著,藍六閔立刻低下頭遮掩自己的哭相。
要解決這尷尬的氣氛,謝胤翔所能想到的方式就是給他一個空間獨處。
「你先去洗澡,衣服我幫你放在浴室外,沒事的話就先去睡吧。」謝胤翔轉身往位於二樓走去,他記得藍季杉很常在這邊過夜,沒意外的話哥哥的房間裡應該有他的衣服。
打開哥哥的衣櫃,真是亂到一個不行,挑了幾件尺寸差不多的衣物後,還有很多的免洗內褲,大哥對於藍季杉而言,準備得真的很周到。
下樓的同時聽見一樓的共用衛浴室傳出了水聲,一樓的浴室是採乾濕分離,謝胤翔將衣物放在洗面台旁的收納櫃上,對著隔間裡頭的人說。「衣服我幫你放在外面了,浴巾跟牙刷那些外面也有新的。」
藍六閔鼻音很重地說了聲謝謝,他才離開浴室,往廚房走去,將餐桌那些未吃完的飯菜收拾乾淨。
他做家事的模樣被哥哥或母親瞧見,八成會覺得自己是被雷打到。
晚上九點多,謝胤翔走到庭院內放置的木製桌椅旁,坐下後就拿出手機,打給哥哥。
鈴聲響了幾聲後,聽見了謝胤傑的聲音。『好難得你會打電話給我,發生什麼事了嗎?』
「季杉哥有在你旁邊嗎?」
『等我一下。』
話筒另一端傳來一陣雜亂的說話聲,最後才是藍季杉的聲音。『胤翔找我做啥?不會是阿閔又做了什麼蠢事,哈哈。』
藍季杉語調高亢十分高興的樣子,後頭的背景聲還時不時傳出誇張的笑聲,應該是在哪裡聚餐吧。
「阿閔他今天突然跑來我這,身上什麼東西都沒帶,吃飯的時候就哭了。」簡單的把事情交代一下,後面應該不用解釋太多了。
『他現在人在哪?』藍季杉收起玩樂的心情,聲音變得低沉。
「洗完澡就去睡了。我問他明天就要回去嗎?他沒回答我。」謝胤翔回想起那張哭臉,依他的個性本來是會強迫藍六閔馬上說出原因,但他沒有。
不曉得藍六閔是用什麼心情一路跑到他家,尋求躲避的場所,只知道他很失落,失落到想痛哭一場,此時再逼問的話,豈不是太過分了?但其實那時他更想說的是,不要憋著,要哭就不要忍,發洩完之後,一定會好受很多。
自從意識到自己是喜歡藍六閔後,也開始會在意他的情緒反應,反想過去的話,以前的自己真的很自我中心,完全沒去想過會這麼做的背後緣由。
學著體貼的話,是否你就會願意再靠近我一點?
『我明天就回去,幫我看好阿閔。』
不用你說,我也會好好看著他。「知道了。」說完,就按下了結束通話的按鈕。
打電話給藍季杉這件事,他不確定這樣做是對是錯,沒問過藍六閔意思,可是除了他最信任的三哥以外,也想不到更適合的人選去讓他傾訴心裡的不愉快。
謝胤翔打開廚房側門回到屋內,發現藍六閔坐在客廳的沙發上,溫柔地撫摸著躺在大腿上的金毛。「睡不著?」他走向客廳邊問。
藍六閔點點頭,「我平常沒這麼早睡,起碼要等到十一點。」
氣氛變得很尷尬,不外乎就是在餐桌發生的事,一個想探究一個又不好說,變成兩人都很難開口。
「那個,又讓你看到我不好的一面。」藍六閔一貫的作風,就是用傻笑來掩飾,「反正我也不是第一次在你面前哭,只是這次哭得太慘了。你也知道我淚腺比較發達,一點小事就會哭個不停。」
謝胤翔見他又在勉強自己,胸口好像被壓上了一塊大石,他深吸一口氣後又重重地吐出,藉此緩和鬱悶。
「老實說,我真的很討厭你這樣。」他的神情冷硬,藍六閔不敢再裝沒事,默默地收起笑,甚至還小聲地說了抱歉。
感覺似曾相識,謝胤翔對自己的毫無長進起了厭惡。處理的方法不對,藍六閔都這麼難過了,卻還增添他心理無謂的壓力,自己該怎麼做,腦中完全沒有頭緒,安慰人這件事,他不拿手。
這時候大哥會怎麼做?他哥哥又會採取什麼舉動?自己做了以後,藍六閔又會有什麼反應?
謝胤翔坐到他旁邊,語氣平穩地說著。「我不知道該怎麼做,你才會跟我說心事。我只是希望你有什麼委屈跟不開心的事,直接講出來,不要一個人憋著。」他不懂婉轉的說法,這番話講出來也許像在威脅,但他就是想知道,想知道藍六閔為了什麼而哭。「我不值得信任嗎?」
他們的關係,照裡說應該是比朋友有著更多的親密,可他們之間有一道透明的牆,彼次都對自己的心事隻字不提,不理解彼此的內心世界,到了某種程度,他們之間的關係就已到達了極限。
「我們很少提自己的事,可能是覺得沒必要,只是些日常瑣碎的事罷了。但我漸漸覺得,這樣是不行的。」自己對藍六閔藏在背後的事一無所知,才會在此時,察覺不出是哪些因素讓他哭得如此悲傷。「我當然也會講一些關於自己的事,好讓你更了解我一點。」
謝胤翔說得這些話,聽在藍六閔耳裡倍感訝異,在他的認知內,阿翔是個什麼事都難不倒,也很有主見的人,煩惱在他身上都變得不值一提,這樣的阿翔也會有自己的『心事』,而且還願意說給他聽。
早之前知道的話,他一定會高興自己跟阿翔的關係變得更好了,可現在他內心除了滿滿的低潮和自我厭惡外,連小小的喜悅都生不出來。「我這麼沒用,怕幫不了你。」
不意外他會這麼說,「你只要聽就好了,一般來說都是先說家庭吧。」謝胤翔想了一下,要從哪邊開始講起,「我媽是人家的第三者,很小的時候經常搬家,雖然我已經沒什麼記憶了,但原本的我現在應該也不住這裡才對。」他很平靜地說著,沒注意到身旁的人動搖的表情。「只記得最後是大哥一直鬧,媽媽受不了後,才決定在這裡定下來了。」最有印象的一幕,大概就是媽媽牽著自己,對著試圖爬出三樓陽台的哥哥死命的叫喊著,當時的左鄰右舍都出來關切了,甚至還叫了消防車的樣子。
不久後家裡來了個叔叔,帶著他們母子三人不停地看房子,最後挑中了這間有庭院的獨棟房屋。
「如果當時又搬走的話,我跟你就不會認識了嗎?」關於阿翔母親的事,其實他略有耳聞,只是沒跟三哥問得更清楚罷了,可是一直搬家的事,他的確不曉得。
「只能說打過照面。」小時候的事如果不是遇到什麼難忘的事,長大之後記憶也被洗刷得差不多了,「別說我,你可能連我也不認得。」頂多就是家人的朋友的弟弟。
「為什麼要講得這麼無所謂?」藍六閔沒想過跟阿翔互不相識的情況,聽他說得如此淡然,心裡微微泛酸。
「因為,那不是事實。」聽著他因哭過而濃厚的說話鼻音,低著頭沮喪地縮著肩膀,謝胤翔伸手將人攬進懷裡,「在我面前不要裝沒事,我不喜歡這樣。」
藍六閔沒作聲,現在要他說發生什麼事,怕一想起,就開始想哭,他會說的,但不是現在,他還需要點時間去平靜內心的混亂。
「雖然我一開始覺得你人也不好相處,老是喜歡嘲弄我。但我從沒想過如果不認識你就好了,甚至覺得認識你,真是太好了。」
謝胤翔的上衣被抱著的人的給捏皺,耳邊傳來一句呢喃:謝謝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