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沒有關係
本章節 3925 字
更新於: 2018-10-27
藍六閔的家就位在馬路邊，一排建得整齊，模樣相同的房子中其中之一。
推開小鐵門走到門口，他問牽著腳踏車的向仁晴，「你要進來坐嗎？」
他搖搖頭，「不了，這邊說就好了。」
說是有事，但他還是一臉猶豫，氛圍漸漸地變得尷尬了起來，藍六閔的表情也開始變得不太自在。
像是終於下定了決心，向仁晴才抬起頭和他四目相對。「如果要你選擇這件事，讓你很有壓力的話，我可以退一步。」
疑？自己有表現得這麼明顯嗎？「也不是說壓力……只是對於你們，我都很喜歡，但這跟戀愛有沒有關係，我分不清楚。」他稍微別過頭。「有些人可以很明確地分清楚，我不知道是不是跟性別有關，好比說，我和女生在一起，我覺得很快樂，我想要和她在一塊，我想那就是很明確的喜歡。可是現在是跟一個男生在一起，就算有親密的舉動也不會覺得厭惡，因為不討厭，當然沒必要拒絕，接受這件事，也算是喜歡嗎？」
向仁晴看著他困惑地自顧自說著，明白他也很苦惱這件事，不知怎麼的，心裡有點高興，他有在考慮，並不是敷衍。
「跟這女生在一起很快樂，所以是喜歡，那紅粉知己算在內嗎？這樣大家會變濫情喔，你想得太籠統了。」向仁晴將腳踏車停好，隔著小鐵門和他對看。「我的喜歡是這樣的。」
看著他站到自己面前，藍六閔不由得有些緊張，感覺他跟自己靠得好近，之前不是也有這樣說話過嗎？為何這次會覺得哪裡不同。
「我喜歡看見你的笑臉，讓我知道你跟我在一起很快樂。你跟別人在一起開心大笑，我沒意見，但看到你跟謝胤翔在一起，就算你不高興，我心裡也會感到不舒服，會想推開那傢伙，要他離你遠一點。」他露出溫柔卻又苦澀的微笑。「我知道那叫什麼，嫉妒跟吃醋，因為我知道謝胤翔有可能會把你搶走。」
藍六閔不愛看他笑得無奈的樣子。「對不起……。」不知為何，口中就不經意地說了抱歉的話，潛意識裡可能自大的認為自己可以影響他的喜怒哀樂。
「為什麼要說對不起？你並沒有做錯事。」他彎下腰，看藍六閔低下頭的臉，眉頭都糾結在一起了。他直起身，繼續說著。「你又是如何看我的，是一個溫柔的好人？還是會對男生性騷擾的變態？」
「變態什麼的，我從沒這樣想過。」他慌張地抬起頭澄清。
「如果今天我跟別的女生有說有笑的，你心裡會怎麼想？」向仁晴伸出食指，輕觸他的心口。「答案在這裡。」這樣去思考的話，是不是更好理解，彼此的喜歡是不是相同的。
似乎懂了，但不是那麼明白。
「我喜歡你的優點，但也是缺點。」
藍六閔稍微抬起頭，疑惑地看著他若有所思的臉。「什麼？」
「就是人太好。」他順勢低下頭，趁著人來不及防備，吻上他的唇。
被他的舉動嚇著，藍六閔心漏跳了一拍，緩緩閉上雙眼，只是這樣輕輕的吻了幾秒，才感受到壓在嘴上的重量向後退去。
向仁晴笑得靦腆，有些不好意思地別過頭。「我還以為你會嚇到，然後推開我。」畢竟他這行為，應該很突然吧。
看他害羞的樣子，藍六閔不自覺地也跟著感到難為情。「啊，我是嚇到了，但我覺得沒必要推開你，也不是第一次接吻了不是嗎？」
「也是啦。」向仁晴盯著他，心裡有想問的事，卻說不出口。「那我先走了。」他踢起腳踏車的撐架，跨上車，回頭揮揮手。「明天見，拜拜。」
藍六閔站在小鐵門後也輕揮手。「拜拜。」
他轉過身，用手摸摸嘴唇，那觸感還未散去，還印在上頭。他搖搖頭，趕緊從書包裡拿出鑰匙，然後走進家門。
藍六閔走進廚房，打開冰箱想拿水喝的時候，玄關大門響起鑰匙相互碰撞的響音，他拿著自己的水瓶走到前頭，想說這時候還有誰會回來，媽媽應該在樓上休息才對，剛進門的時候，還有看見媽媽的外出鞋。
身材微微發福的男子，將手上提的便利商店袋子放到客廳桌上，裡面是水果盒和飲料。
藍六閔走到客廳查看，竟然是今天說要去寵物店代班的父親。「爸，你怎麼回來了，不是說今天跟我換嗎？」
藍父搔搔臉，「有阿雀在，沒關係啦。」他站在門口，想著什麼的樣子。
藍六閔走回廚房去放水瓶，然後走到浴室前的衣櫃，邊換衣服邊對在客廳的父親說話。「阿雀姨一個人可能會忙不過來，我還是去店裡好了。」意外啊，平常父親有事都會先打電話的，這次竟然直接回來了。「爸，你直接回來是因為媽媽找你嗎？」他語帶笑聲，隨意問問。
「我剛本來要直接到店裡的，突然想到你媽說想吃水果，我就先買回來。」藍父還站著，明明在自家的客廳，卻怎麼也坐不下，就等著小兒子換好便服走到客廳。
察覺到有異樣，藍六閔擔憂地問了。「爸，你是不是不舒服啊？你臉色不太好。」
聽兒子這麼一說，他趕緊哈哈地笑了兩聲。「是嗎？那個，我們好像很久沒一起吃飯了。」
「欸？是有點久。」為了省人事成本，不是爸在家就是他在店裡，偶爾哥哥們回來，才有時間聚聚。「要一起出去吃飯嗎？還是我隨便煮就好？對了，媽吃過了嗎？」
「我們就一起去吃飯，然後買飯回來，她現在正在睡覺，不要吵她好了。」藍父走到門口，打開門就出去了，事情就這樣決定了，連多說的機會都沒有。
藍六閔隨手拿了一件外套，跟著父親出門。
天黑了，冷風一吹，讓他毫不遲疑地趕緊穿上外套，走在前頭的父親，抽著菸回頭問。
「馬路上那家麵攤好不好？」
他點點頭，沒什麼特別想吃的，自然就不會有意見。
從家裡到麵攤有段距離，父子倆今天的相處氣氛，和平常不同，有些凝重。
是不是想跟我說什麼，才特地說要一塊吃飯？藍六閔走快了幾步，追上父親，欲言又止地看著父親。「爸，你……是不是有事要跟我說？」如果他人不好先開口，藍六閔知道的話，肯定會體貼地主動先開口。
「沒什麼事啦，就關於你想不想去念大學的事。」
八成是三哥跟爸多嘴。「我覺得沒必要唸啊，我又不是讀書的料，學費又貴，不上大學的話，我就可以直接在店裡幫忙了，爸就可以不用這麼辛苦啦。」
聽來應該是要感動的話，藍父臉色卻變得嚴肅。「我們家不是沒錢讓你讓大學，現在大家都有大學學歷，你沒有，以後是要拿什麼跟人家競爭。」
「可是你之前不是說不唸也沒關係，為什麼突然要我去唸？」
藍父轉過身，直視著孩子的雙眼。「因為我不要你繼續待在家裡。」
他停下腳步，用不能理解的眼神回望。「為什麼？當初跟你說的時候，你明明就還滿高興的，現在怎麼突然改變心意，是不是三哥跟你說了什麼？」
提到藍季杉，藍父表情又是一變。「他要跟我說什麼，讓你這麼緊張？」他知道老三跟老六的感情是最好的，意思是說很多事情，老三一定也知道，但就是沒人跟他說。
不懂父親為何突然發火，藍六閔有點害怕，但他知道了，父親想跟他談的絕對不是上不上大學的事，而是其它難以啟齒的事。「爸……你到底想說什麼？」
驚覺自己的激動讓孩子感到畏懼，藍父轉過身，焦慮地從菸盒抽出一根菸抽上。「我們先去吃飯，吃完飯再說。」
情況變成這樣莫名，哪還吃得下飯。藍六閔埋怨地想歸想，還是乖乖地跟在後頭，不發一語。
「爸爸要先跟你說對不起。」
晚餐吃到一半，藍六閔聽見放下筷子的父親，用沉重的語氣說話，一開口就讓他的麵含在口中幾秒，才傻楞地咬了幾口吞下肚，然後用疑惑的表情看著父親。
「我應該要阻止的。」
現在到底是什麼狀況？
父親感覺焦慮地拿出口袋裡的菸抽了起來。「爸爸我早就知道你會穿女裝。」他深吸了一口，重重地呼出煙霧。「我應該要阻止，而不是放著不管。」
「那為什麼現在要管……？」藍六閔不懂這時候提此事的用意，卻被父親伸出手，作勢要阻擋的樣子給堵上了嘴。
藍父的眼神流露出愧疚，苦笑似地扯動嘴角。「因為變得很輕鬆，不再有自言自語的碎念聲，心情一開心對人對事什麼都好了。而且對你的態度也比較好了，感覺一家子變得很和樂。」
藍六閔不作聲，繼續吃著麵。
「你還小的時候家裡真的每天鬧哄哄的，小孩子就是愛玩，尤其又全是男生，實在很難管。」唯獨你，總是很安靜地坐在一旁，看著哥哥們打鬧。「你媽體弱又不能生大氣，打起小孩又不痛不癢，久了壓力就大，開始老唸著沒一個貼心的小孩。」
他依稀記得，媽媽在小的時候的確常罰大家面壁思過，然後用柔弱的聲音在背後不停碎念著，最有印象的應該就是『早知道最後一個還是男孩子，就不要生了。』然後他就會開始掉眼淚，媽媽沒注意到，但哥哥們都看到了。
想起難過的回憶，原本就很感性的藍六閔，眼眶裡開始有淚水在打轉。
「我不是個好父親，該是要保護你的時候，卻不吭一聲。」在你母親有不切實際的想法產生時，他就應該要打破，然後站在小孩的立場去調解，但他沒有，反而還覺得家裡的氣氛沒以往沉重，小兒子得到了母親的關愛，也開朗了。「我想她其實很清楚。」糟了，他又想抽菸了。「我會好好跟她說，總之我不要你繼續待在家裡，有距離以後，你跟媽媽的關係也許會有改善。還有，出去以後也不要再扮女裝，免得搞得自己是男是女都不知道。」
父親的末句話，聽起來有點憐憫，卻又帶了藏不住的怒火。
藍六閔吃不下還剩半碗的麵，抽出麵店提供的面紙，低下頭擦去忍著不掉的眼淚，關於父親的最後一句話，他大概知道爸爸是看到什麼，才會跟他說這些。
「我覺得這跟我有沒有扮女裝，一點關係都沒有。」既然媽媽很清楚我的性別，我當然也很明白自己跟女生的不同。
藍父可不覺得這沒牽連。「哼，那你跟那個男生又是怎麼回事？」他是沒看見那男學生長得是何種人模人樣，但見著自己的兒子靦腆的表情，心中五味雜陳。
藍六閔的眉頭糾結成一團，不願意回答這問題。可以當我穿女裝只是想取悅母親，就算後來開啟了興趣而不覺得反感，但他心底還是希望以男裝的模樣，得到媽媽的笑容。「我不穿女裝之後，事情就會有所改變嗎？」
對於兒子的反擊，藍父不吭半句，以無言作答。沉默令藍六閔的心裡感到不快，非常的不愉快。
他站起身，走到店門，把麵錢付了後，不管父親的叫喚，逃避似地跑走了。
推開小鐵門走到門口，他問牽著腳踏車的向仁晴，「你要進來坐嗎？」
他搖搖頭，「不了，這邊說就好了。」
說是有事，但他還是一臉猶豫，氛圍漸漸地變得尷尬了起來，藍六閔的表情也開始變得不太自在。
像是終於下定了決心，向仁晴才抬起頭和他四目相對。「如果要你選擇這件事，讓你很有壓力的話，我可以退一步。」
疑？自己有表現得這麼明顯嗎？「也不是說壓力……只是對於你們，我都很喜歡，但這跟戀愛有沒有關係，我分不清楚。」他稍微別過頭。「有些人可以很明確地分清楚，我不知道是不是跟性別有關，好比說，我和女生在一起，我覺得很快樂，我想要和她在一塊，我想那就是很明確的喜歡。可是現在是跟一個男生在一起，就算有親密的舉動也不會覺得厭惡，因為不討厭，當然沒必要拒絕，接受這件事，也算是喜歡嗎？」
向仁晴看著他困惑地自顧自說著，明白他也很苦惱這件事，不知怎麼的，心裡有點高興，他有在考慮，並不是敷衍。
「跟這女生在一起很快樂，所以是喜歡，那紅粉知己算在內嗎？這樣大家會變濫情喔，你想得太籠統了。」向仁晴將腳踏車停好，隔著小鐵門和他對看。「我的喜歡是這樣的。」
看著他站到自己面前，藍六閔不由得有些緊張，感覺他跟自己靠得好近，之前不是也有這樣說話過嗎？為何這次會覺得哪裡不同。
「我喜歡看見你的笑臉，讓我知道你跟我在一起很快樂。你跟別人在一起開心大笑，我沒意見，但看到你跟謝胤翔在一起，就算你不高興，我心裡也會感到不舒服，會想推開那傢伙，要他離你遠一點。」他露出溫柔卻又苦澀的微笑。「我知道那叫什麼，嫉妒跟吃醋，因為我知道謝胤翔有可能會把你搶走。」
藍六閔不愛看他笑得無奈的樣子。「對不起……。」不知為何，口中就不經意地說了抱歉的話，潛意識裡可能自大的認為自己可以影響他的喜怒哀樂。
「為什麼要說對不起？你並沒有做錯事。」他彎下腰，看藍六閔低下頭的臉，眉頭都糾結在一起了。他直起身，繼續說著。「你又是如何看我的，是一個溫柔的好人？還是會對男生性騷擾的變態？」
「變態什麼的，我從沒這樣想過。」他慌張地抬起頭澄清。
「如果今天我跟別的女生有說有笑的，你心裡會怎麼想？」向仁晴伸出食指，輕觸他的心口。「答案在這裡。」這樣去思考的話，是不是更好理解，彼此的喜歡是不是相同的。
似乎懂了，但不是那麼明白。
「我喜歡你的優點，但也是缺點。」
藍六閔稍微抬起頭，疑惑地看著他若有所思的臉。「什麼？」
「就是人太好。」他順勢低下頭，趁著人來不及防備，吻上他的唇。
被他的舉動嚇著，藍六閔心漏跳了一拍，緩緩閉上雙眼，只是這樣輕輕的吻了幾秒，才感受到壓在嘴上的重量向後退去。
向仁晴笑得靦腆，有些不好意思地別過頭。「我還以為你會嚇到，然後推開我。」畢竟他這行為，應該很突然吧。
看他害羞的樣子，藍六閔不自覺地也跟著感到難為情。「啊，我是嚇到了，但我覺得沒必要推開你，也不是第一次接吻了不是嗎？」
「也是啦。」向仁晴盯著他，心裡有想問的事，卻說不出口。「那我先走了。」他踢起腳踏車的撐架，跨上車，回頭揮揮手。「明天見，拜拜。」
藍六閔站在小鐵門後也輕揮手。「拜拜。」
他轉過身，用手摸摸嘴唇，那觸感還未散去，還印在上頭。他搖搖頭，趕緊從書包裡拿出鑰匙，然後走進家門。
藍六閔走進廚房，打開冰箱想拿水喝的時候，玄關大門響起鑰匙相互碰撞的響音，他拿著自己的水瓶走到前頭，想說這時候還有誰會回來，媽媽應該在樓上休息才對，剛進門的時候，還有看見媽媽的外出鞋。
身材微微發福的男子，將手上提的便利商店袋子放到客廳桌上，裡面是水果盒和飲料。
藍六閔走到客廳查看，竟然是今天說要去寵物店代班的父親。「爸，你怎麼回來了，不是說今天跟我換嗎？」
藍父搔搔臉，「有阿雀在，沒關係啦。」他站在門口，想著什麼的樣子。
藍六閔走回廚房去放水瓶，然後走到浴室前的衣櫃，邊換衣服邊對在客廳的父親說話。「阿雀姨一個人可能會忙不過來，我還是去店裡好了。」意外啊，平常父親有事都會先打電話的，這次竟然直接回來了。「爸，你直接回來是因為媽媽找你嗎？」他語帶笑聲，隨意問問。
「我剛本來要直接到店裡的，突然想到你媽說想吃水果，我就先買回來。」藍父還站著，明明在自家的客廳，卻怎麼也坐不下，就等著小兒子換好便服走到客廳。
察覺到有異樣，藍六閔擔憂地問了。「爸，你是不是不舒服啊？你臉色不太好。」
聽兒子這麼一說，他趕緊哈哈地笑了兩聲。「是嗎？那個，我們好像很久沒一起吃飯了。」
「欸？是有點久。」為了省人事成本，不是爸在家就是他在店裡，偶爾哥哥們回來，才有時間聚聚。「要一起出去吃飯嗎？還是我隨便煮就好？對了，媽吃過了嗎？」
「我們就一起去吃飯，然後買飯回來，她現在正在睡覺，不要吵她好了。」藍父走到門口，打開門就出去了，事情就這樣決定了，連多說的機會都沒有。
藍六閔隨手拿了一件外套，跟著父親出門。
天黑了，冷風一吹，讓他毫不遲疑地趕緊穿上外套，走在前頭的父親，抽著菸回頭問。
「馬路上那家麵攤好不好？」
他點點頭，沒什麼特別想吃的，自然就不會有意見。
從家裡到麵攤有段距離，父子倆今天的相處氣氛，和平常不同，有些凝重。
是不是想跟我說什麼，才特地說要一塊吃飯？藍六閔走快了幾步，追上父親，欲言又止地看著父親。「爸，你……是不是有事要跟我說？」如果他人不好先開口，藍六閔知道的話，肯定會體貼地主動先開口。
「沒什麼事啦，就關於你想不想去念大學的事。」
八成是三哥跟爸多嘴。「我覺得沒必要唸啊，我又不是讀書的料，學費又貴，不上大學的話，我就可以直接在店裡幫忙了，爸就可以不用這麼辛苦啦。」
聽來應該是要感動的話，藍父臉色卻變得嚴肅。「我們家不是沒錢讓你讓大學，現在大家都有大學學歷，你沒有，以後是要拿什麼跟人家競爭。」
「可是你之前不是說不唸也沒關係，為什麼突然要我去唸？」
藍父轉過身，直視著孩子的雙眼。「因為我不要你繼續待在家裡。」
他停下腳步，用不能理解的眼神回望。「為什麼？當初跟你說的時候，你明明就還滿高興的，現在怎麼突然改變心意，是不是三哥跟你說了什麼？」
提到藍季杉，藍父表情又是一變。「他要跟我說什麼，讓你這麼緊張？」他知道老三跟老六的感情是最好的，意思是說很多事情，老三一定也知道，但就是沒人跟他說。
不懂父親為何突然發火，藍六閔有點害怕，但他知道了，父親想跟他談的絕對不是上不上大學的事，而是其它難以啟齒的事。「爸……你到底想說什麼？」
驚覺自己的激動讓孩子感到畏懼，藍父轉過身，焦慮地從菸盒抽出一根菸抽上。「我們先去吃飯，吃完飯再說。」
情況變成這樣莫名，哪還吃得下飯。藍六閔埋怨地想歸想，還是乖乖地跟在後頭，不發一語。
「爸爸要先跟你說對不起。」
晚餐吃到一半，藍六閔聽見放下筷子的父親，用沉重的語氣說話，一開口就讓他的麵含在口中幾秒，才傻楞地咬了幾口吞下肚，然後用疑惑的表情看著父親。
「我應該要阻止的。」
現在到底是什麼狀況？
父親感覺焦慮地拿出口袋裡的菸抽了起來。「爸爸我早就知道你會穿女裝。」他深吸了一口，重重地呼出煙霧。「我應該要阻止，而不是放著不管。」
「那為什麼現在要管……？」藍六閔不懂這時候提此事的用意，卻被父親伸出手，作勢要阻擋的樣子給堵上了嘴。
藍父的眼神流露出愧疚，苦笑似地扯動嘴角。「因為變得很輕鬆，不再有自言自語的碎念聲，心情一開心對人對事什麼都好了。而且對你的態度也比較好了，感覺一家子變得很和樂。」
藍六閔不作聲，繼續吃著麵。
「你還小的時候家裡真的每天鬧哄哄的，小孩子就是愛玩，尤其又全是男生，實在很難管。」唯獨你，總是很安靜地坐在一旁，看著哥哥們打鬧。「你媽體弱又不能生大氣，打起小孩又不痛不癢，久了壓力就大，開始老唸著沒一個貼心的小孩。」
他依稀記得，媽媽在小的時候的確常罰大家面壁思過，然後用柔弱的聲音在背後不停碎念著，最有印象的應該就是『早知道最後一個還是男孩子，就不要生了。』然後他就會開始掉眼淚，媽媽沒注意到，但哥哥們都看到了。
想起難過的回憶，原本就很感性的藍六閔，眼眶裡開始有淚水在打轉。
「我不是個好父親，該是要保護你的時候，卻不吭一聲。」在你母親有不切實際的想法產生時，他就應該要打破，然後站在小孩的立場去調解，但他沒有，反而還覺得家裡的氣氛沒以往沉重，小兒子得到了母親的關愛，也開朗了。「我想她其實很清楚。」糟了，他又想抽菸了。「我會好好跟她說，總之我不要你繼續待在家裡，有距離以後，你跟媽媽的關係也許會有改善。還有，出去以後也不要再扮女裝，免得搞得自己是男是女都不知道。」
父親的末句話，聽起來有點憐憫，卻又帶了藏不住的怒火。
藍六閔吃不下還剩半碗的麵，抽出麵店提供的面紙，低下頭擦去忍著不掉的眼淚，關於父親的最後一句話，他大概知道爸爸是看到什麼，才會跟他說這些。
「我覺得這跟我有沒有扮女裝，一點關係都沒有。」既然媽媽很清楚我的性別，我當然也很明白自己跟女生的不同。
藍父可不覺得這沒牽連。「哼，那你跟那個男生又是怎麼回事？」他是沒看見那男學生長得是何種人模人樣，但見著自己的兒子靦腆的表情，心中五味雜陳。
藍六閔的眉頭糾結成一團，不願意回答這問題。可以當我穿女裝只是想取悅母親，就算後來開啟了興趣而不覺得反感，但他心底還是希望以男裝的模樣，得到媽媽的笑容。「我不穿女裝之後，事情就會有所改變嗎？」
對於兒子的反擊，藍父不吭半句，以無言作答。沉默令藍六閔的心裡感到不快，非常的不愉快。
他站起身，走到店門，把麵錢付了後，不管父親的叫喚，逃避似地跑走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