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是男是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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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於: 2023-08-17
穿便服的「女武神」在基地內行走雖然罕見,但不到絕對看不到而必定受注目禮的程度,可是當穿便服的銀星與穿制服的天藍一起行動,而且像是有點急躁似的雷厲風行,確實會惹起旁人的注目。
不過當事人自然不會理會那麼多,銀星帶著天藍來到宿舍區域,她在移動的途中已經發過簡訊確認貓眼待在自己的房間,所以當二人抵達並敲門後,貓眼對於銀星的到來並沒有感到意外,只是她沒想到天藍會跟在後面。
本來貓眼只是有點在意銀星為何突然會來找自己,但當發現二人一起來的時候,那有點瞬間膨脹成相當在意,決定主動詢問:「能夠讓你們一起行動,感覺出了大事?」
「先進去再說吧。」
貓眼當然沒有拒絕的理由,立即後退讓二人入內。
天藍跟在銀星後面,正準備順手關門時,卻好像看到銀星的身上有什麼掉下來,之所以說好像,是因為當他定睛細看時卻什麼都看不到。
「是錯覺嗎?好像有一團模糊的東西……」天藍還是多確認了一眼,「是太緊張或者趕來這邊累了吧。」最終他只能下這個結論,在被人催促之前趕緊入內關上門。
基地的宿舍都是單人房,即使銀星的個子再小,三人待在房間內看起來仍是蠻擠的,為了騰出站立的空間,貓眼雖然知道不太禮貌但還是只能坐在床上。
銀星等到貓眼坐好後便直接開口:「我只問一次,有沒有什麼重要的事情瞞住我?」
完全沒有前言的質疑叫貓眼感到愕然,她完全想不到自己做了什麼會遭到這樣的對待,饒是如此,她當然知道這事肯定與天藍有關,否則他不可能在這裡。
「你跟銀星說了什麼?」貓眼決定投出直球。
天藍連猶豫該怎樣回應的機會都沒有,總是迅速果斷的銀星搶在前面接話:「聽聽這個。」
銀星以自己的手機播放出其中一段錄音,之所以要天藍把錄音傳給她避免由他來播放,自然是為了假若一切只是誤會的話,盡可能減低對天藍所造成的傷害,要是可以的話銀星其實想私下詢問貓眼,不過基於說不定需要天藍當面對質,這算是一種平衡過後的做法。
對於銀星要自己聽什麼東西,亦即是導致現狀的理由,貓眼先是感到疑惑,待得聽到那竟然是自己的聲音時則是驚訝得嘴巴微張,直至注意到內容的時候,她猛烈地搖頭否定:「我從來沒說過這種話,也沒做過那種事!」
「我需要證據。」銀星的聲音聽起來很冷漠。
「沒做過的事情怎麼可能有證據證明沒做過啊!」貓眼有點焦急,因為她知道銀星沒在跟自己開玩笑,「這也太強人所難了吧!」
「即使如此,妳還是只能證明。」
「妳也知道的吧?嗓音什麼的藥水就能改變了,而且錄音本身也可以合成出來,聲紋鑑定會有用嗎?」貓眼雖然稱不上自暴自棄,但一時之間要她處理這種從沒想過的事情,確實是強人所難。
「妳想不到是誰會想誣陷妳嗎?」銀星並沒有理由貓眼的抗議,而是像提供建議般指向另一個方向。
「沒有。」貓眼不需思索便立即回答,足以證明她對自己的人際關係很有自信。
狀況一時之間似乎陷入僵局,銀星並沒有繼續壓迫,僅是冷冷地盯著貓眼,後者則是板著一張臉,倒不知是內心焦急如焚,還是漸漸冷靜下來思忖著什麼。
在這股叫人如坐針氈的低氣壓持續了一陣子後,最終還是貓眼想辦法突破困境:「銀星,妳該不會是認真的吧?就憑這樣的錄音?」
「這是線索。」
「就算把我交給『管理局』,最後只會查出我沒有做過,浪費寶貴的時間而已。」貓眼知道沒有證據就只能嘗試以合理性來說服對方了。
「我知道。」
貓眼本來準備好的話語突然間全都用不上,畢竟她沒想到銀星居然會這樣回應,「妳知道?」
正當貓眼仔細思索當中的意義時,天藍總算找到機會——之前那僵硬的氣氛實在連用力點呼吸都不敢——似的開口:「那個……貓眼妳介不介意讓我們取一根頭髮?發現錄音的地方留下了對方的毛髮,只要檢驗……」
不只是貓眼望向天藍,就連銀星也一副充滿殺氣的模樣瞪著他,不需要什麼讀心技術就能知道那個眼神是在質問「這麼重要的事情為什麼不早說!」。
天藍當然沒有想過要隱瞞這件事,就只是在咖啡廳時話只說到一半,銀星便雷厲風行般採取行動,唯有緊隨其後的他實在沒什麼機會說出這件事,另外就是從暗鴉那邊聽來時被說服了「這是一條沒那麼有用的線索」,直至這時突然想到說不定有用才趕緊提出來。
在天藍被銀星的視線殺死之前,反應過來的貓眼可不會錯失這個機會,「別說一條了,要多少都能給,不過在那之前,既然你們有犯人的毛髮,不就知道對方的性別嗎?」
一時之間天藍不知道貓眼為何要確認這一點,單純是自然反應般點了點頭,「當然,是女的。」
「那為什麼懷疑我?」貓眼難以理解地皺起眉頭,來回看著銀星與天藍。
「為什麼……誒?」天藍想了想才反應過來這番話到底是什麼意思。
「唉……好想死,為什麼有人會把能明確篩選犯人的條件藏著不說?」銀星的眼神倒是真的死掉了。
看到銀星這副樣子,貓眼意識到事件顯然比「他」所想的更為複雜,天藍比銀星擁有更多情報實在是太奇怪了,不過比起瞭解這些箇中因由,他當然更在意自己的問題:「總之我的嫌疑是洗脫了吧?」
「從一開始就沒懷疑過你。」銀星雖然很想痛扁一臉傻眼的天藍,但她還是懂得分寸知道要處理正事,「我在釣魚,而魚剛剛吃餌了。」
不只是貓眼,就連陪著銀星來的天藍也是完全聽不懂,銀星則是輕嘖一聲,不耐煩地望向天藍:「你還不追?真的要等我踢你屁股才動啊?」
「追誰?」
「剛剛在門外偷聽的人啊。」
「嚇?」狀況進展之快天藍完全跟不上,這時他的手機收到簡訊,是銀星發來的,他趕緊打開當中的連結,看起來像基地地圖的畫面上有個在移動的紅點。
看到天藍還傻站在原地,銀星帶著微笑舉起拳頭:「你是不是想問為什麼我不自己追?我動手可是不知輕重的喔?」
「我馬上追!」天藍不知道那句不知輕重到底是指對付他還是指追捕那個人,他只知道再不動身就以後不用動了。
當天藍奪門而出,看著手機判斷該往哪邊追時,銀星的聲音立即透過通訊器傳來:「認真說,你該不會忘了在咖啡廳說過的話吧?由我出手的話事情可沒辦法『如你所願』那般解決。」
「我……我明白了。」天藍其實也不知道明白了什麼,但他只能這樣回答。
「然後做好心理準備,很可能要用上『對魔武裝』。」
「誒?為什麼?」天藍已經進入完全接收狀態,也就是不思考模式。
「我才剛說完……」銀星忍耐住嘆息,「只有部隊長擁有緊急禁止使用『對魔武裝』的權限,你是要我現在就把狀況上報給部隊長嗎?」
「喔……」天藍先是應了一聲,雖然不是之前問那個「為什麼」的時候想到的,但在聽到銀星這個說法後他想到另一個問題,「所以妳覺得那個人會用『對魔武裝』反抗?」
「十有八九,考慮到她的動機。」
大概是因為放棄思考目前這個複雜的狀況,結果反倒叫天藍把一些看起來不相關的事情,經由一道閃過的靈光串聯起來,「之前在離開咖啡廳時妳也說過動機,然後在門前放發訊器陷阱,剛剛又說知道懷疑貓眼只是浪費時間……妳早就知道誰是叛徒了嗎?」
「在有確鑿的證據之前,我永遠選擇相信同伴。」
「不是同事?」
「很好,還懂得開玩笑,希望你待會動手的時候也能夠這麼輕鬆。」
天藍很想反罵一句「那壺不開提那壺」,他可是不想這件事才能全速跑起來,儘管終歸得面對,但至少不用被那股煩躁感纏繞。
不論天藍懷抱著怎樣的心情,他都只有追上去這一個選項,因為銀星已經知道對方是誰,甚至連裝作沒追到放走對方都不行,那將會變成在不知來龍去脈的情況下,讓對方落在管理局手裡,那就連一線生機都沒有了。
當天藍追著追著,他發現了一件奇怪的事,禁不住詢問銀星:「那個,對方好像不打算逃跑?」
「她心知逃不了吧。」銀星想都沒想就立即給出回答。
雖然天藍心裡很不是滋味,但這恐怕是唯一的答案,而他也想像得到對方為何未啟動「對魔武裝」而且選擇逃到那個地方,是考慮到說不定有什麼僥倖——也許是自己太敏感,實際上自己犯下的過錯並未為人發現。
遺憾的是,天藍不得不當那個敲響喪鐘的人。
天藍來到了基地內的訓練場,大小約莫一個籃球場,平常並沒有限制「女武神」才能使用,但基本上都是「女武神」拿來做戰鬥訓練,他這陣子自是在這裡揮灑過不少汗水。
不過此刻比起肌肉悲鳴的回憶,天藍的目光當然放在佇立於中心位置的嬌小少女。
「不是銀星。」石墨即使在這種狀況,說的話依然沒頭沒尾,只見她輕輕撥了撥因為奔跑而稍亂的短棕髮,總是沒什麼表情的她,此刻散發著一股無奈認命的感覺。
天藍感覺得到石墨對於追來的人不是銀星而失望,儘管不知道理由,但至少知道她肯定是找銀星有事,「她在,倒不如說妳直接透過通訊器就能和銀星對話吧?」
石墨輕輕搖了搖頭,「不是對話。」
天藍這刻當然不知道有什麼事情是需要銀星卻不是對話,但既然石墨都否定了,那他也沒必要追究下去,比起問出「為什麼我就不行」這種無謂的疑問,才剛上了一課的他這次率先把最重要的問題提出來:「為什麼要做這些事?」
天藍不光是出於好奇,同時也是為了拯救對方,唯有瞭解內情,才有可能向上級動之以情。
「為了妹妹。」石墨爽快地說出了理由,而這也等同承認她做了不該做的事。
天藍對這四個字有深刻的印象,特別是他當時像半開玩笑那般,實際上心裡打著邪惡不堪的意圖,以「以身犯險」試探對方。
「原來如此。」天藍默默地心裡想著,自己原來早就有答案的線索,也難怪銀星一再強調「動機」。
銀星肯定很清楚「女武神」中各隊員的狀況吧,估計早就推斷出會做這種事情的人只可能是石墨了,至於為何管理局不知道這一點,沒率先調查她,則是天藍怎麼想都想不到理由的問題了。
「天藍。」石墨難得地主動呼喊對方,「拜託一件事。」
「不要用一副準備受死的口吻來拜託。」天藍的頭皮發麻,「我和銀星談過了,為了親人應該算情有可原的狀況吧,只要妳接下來積極配合調查……」
石墨再一次輕輕地搖了搖頭阻止天藍說下去,然後平淡地說出自己的目的:「我要成果。」
「成果?」天藍可沒有讀心術,沒頭沒尾到這個地步,真的猜不出來。
「救我妹妹。」石墨落下這句話之後終於有了動作,她取出了無針注射器並對準自己的手臂,「啟動『對魔武裝』,否則一瞬間結束。」
天藍當然不知道「一瞬間結束」是什麼意思,但他感覺得到石墨釋放出來的無形壓迫力直叫他難以呼吸,身體甚至禁不住顫抖起來。
「對魔武裝,啟動……」天藍決定不管了,總之先擠出啟動「對魔武裝」的指令。
人工聲音在天藍的腦袋裡響起,表示已獲得認可並以爆裂模式啟動「對魔武裝」。
隨著天藍的身體表面開始泛起淡薄的綠光,石墨已經把不明液體注射進體內,緊接著也啟動了「對魔武裝」。
無法說天藍做好了心理準備,但勉強算是接受了這個現實,事態已經到了非得以武力制止對方的地步,雖然他很想知道既然石墨放棄逃亡,現在又何必反抗,這到底與她口中所說的「成果」有何關係,但是他沒有餘裕去想這些事情了。
天藍相當清楚自己不過是新人,眼前可是擁有豐富經驗的資深「女武神」,光是思考如何應戰就足夠把他腦袋的運算能力耗個清光。
只是當天藍全心戒備著石墨如何出招時,石墨所喊出的語音指令並沒有就此結束,在「對魔武裝」啟動之後,她又補充了一句:「切換成『碎裂模式』。」
聽到這道指令的瞬間,天藍的心涼了一片。
在上次被責備連工作工具都沒仔細學習之後,天藍想當然徹底地閱讀了「對魔武裝」的說明書,因此知道「碎裂模式」到底是什麼東西。
「女武神」之所以與一般的「對魔局」局員區分開來,前提當然不是人人貌美如花,而是他們身體擁有的魂能量足以達到啟動「爆裂模式」的條件,而為何需要「爆裂模式」,則是那樣才能安全消滅貝塔級甚至是伽瑪級的異魔。
那要是理論上存在,但實際上未曾出現的奧米伽級真的出現時,而「爆裂模式」的強度又不足以對抗的話,那要怎麼辦呢?為了那個可能出現的狀況,「對魔武裝」自然留下後著,那就是「碎裂模式」。
「爆裂模式」為何有一定魂能量的要求才能使用,是因為需要足夠的魂能才能支撐其高強度輸出,而那樣的功率顯然不是機器的極限,之所以把輸出定在那個強度,是因為以更高功率輸出的話,難以有人有足夠的魂能量支撐住合理的運用時間。
那麼如果不問使用者是否有充足的魂能支持消耗,在極短時間內壓榨甚至抽乾人類體內的魂能是否安全,只是作為工具的「對魔武裝」,想當然能夠提供更強的輸出——即是碎裂模式。
以最直白的方式來說,那就是不要命地使用「對魔武裝」。
「全力迴避,她會自滅。」銀星知道這狀況不是開玩笑,不敢只丟給天藍獨自處理,趕緊發出指示。
「我當然知道!」天藍亦是在反應過來的瞬間立即拉開距離,爆裂模式與一般模式的差異之大可是等同真槍與氣槍,把碎裂模式想像成大砲絕不為過。
天藍認為自己已經足夠小心了,至少二話不說就後退,可是為什麼又發生了一次那麼熟悉的體驗,整個視野忽然倒轉,身體不由自主地騰空了呢?
理由恐怕和上次一模一樣,就是對方的速度超乎天藍的想像,眼睛或許有看到殘影,但意識上根本無法正確認知——異魔也就罷了,人類怎麼可能用那種速度移動?
天藍狠狠地撞在訓練場的牆壁上,沉重的悶響甚至會叫人懷疑骨頭與內臟是否完好,不過只要確認顯示在天藍視野角落裡的盔甲小人就會知道,除了頭部變成血紅色外,其他部位仍勉強能算是綠色,意味著他的身體尚未受到確切的傷害。
過於強大的撞擊力甚至令天藍不是順著牆壁滑落,而是反彈了半步的距離才落下,他好不容易維持著意識,單膝跪下扶住地面,至少沒有就這樣倒下。
造成這一切的元兇並沒有急著追擊,而是佇立在原地,並且做出「放馬過來」的挑釁手勢。
緩緩站起來的天藍口中盡是苦澀,或許該慶幸不是鮮血的滋味,可是他對目前的狀況實在沒什麼想法。
想當然天藍不會被石墨那樣挑釁到,對方不主動出擊可謂求之不得,在他想到辦法應對剛剛的攻擊之前,最好就這樣僵持下去,畢竟正如銀星的提醒,那個碎裂模式的消耗非常可怕。
彷彿察覺到天藍正在想著什麼,石墨維持著那張淡然的臉孔,卻說出一番充滿挑釁意味的話:「我注射了魂能,你上次撐了七分鐘?八分鐘?我感覺多久都沒問題。」
「把魂能直接注射進體內來當燃料?這是可能的嗎?」天藍傻眼到禁不住低聲說了出來。
銀星先是倒抽了一口涼氣,然後因為不希望這樣的疑惑影響天藍戰鬥而解釋:「從沒聽過這種事,要是可以這樣做,就不需要搜尋擁有足夠魂能量的人加入『女武神』了,甚至不得不連男的都招進來。」
「說的也是……那妳有沒有什麼辦法?石墨宣稱不可能耗贏她喔?」
「應該是事實吧,她就是為了證明這一點才這樣做。」銀星並不是真的完全沒想法,可是那個想法實在沒辦法說出來。
畢竟是「對武魔裝」的功率輸出差別,要克服的話當然不可能是憑精神論,想對抗的話就只有把自己的武裝輸出功率提升到同等水平。
要求天藍在這個時候切換成碎裂模式?銀星做不到,那是作為拚死一搏的手段存在,甚至連練習與嘗試都是禁止的,因為沒有辦法保證一旦啟動後,那個抽取魂能的速度會對使用者造成怎樣的後果。
不過銀星的沉默基本上等同於向天藍傳達了同一個意思,他又不是傻子,他亦想到了同一個解答,亦因此才會向銀星尋求有沒有其他可能。
「好了,簡單一點來想,就是不切換會被打死,切換了則被吸成人乾,怎樣都得死是吧?」
天藍不禁覺得最近這段日子,好像一直在經歷別人一輩子都未必會遇上的「死亡與死亡的二擇一」狀況。
天藍深吸一口氣的同時站好,看起來是要擺出應戰的架勢,可是下一瞬間——他拔腿就跑!
天藍用盡全力朝著門口跑去,顧不得開門這種蠢問題,要跑當然是直接把門撞破,「對魔武裝」或許擋不了涉及魂能的下一擊,但在純粹對抗物理衝擊方面可謂優秀到叫人咋舌,能夠讓人從低空無傘空降亦絲毫無損。
天藍的想法並不複雜,在對方擁有鬼魅般,或者該說近似瞬間移動的速度優勢下,甩掉對方實在不太可能,訓練場本身就是為了「女武神」而設,在這種能夠自由發揮力量的地方,自己絕對沒有丁點勝算,為此他非得轉移戰場。
就只是不知道是天藍仍然低估了石墨的速度,還是她早就料想到天藍的打算而有所準備,天藍才剛邁出第二步而已,她便已經攔在對方前面。
天藍與其說反應過來,倒不如說是危急之際下意識地舉起雙手護住頭部,因為「對魔武裝」的頭部依然呈紅色,絕對經不起下一擊。
不過在經驗豐富的石墨面前,這種過於合理的反應顯然會被利用,從一開始石墨就沒打算再次給天藍來一記上勾拳,而是朝著天藍的身體軀幹來一記旋踢,再度把天藍轟飛,令他遠離這座訓練場的唯一出口。
饒是天藍下意識地保護頭部,但始終是對要吃一擊有了心理準備,加上「對魔武裝」的保護,這次總算是沒被打趴,而是在空中調整姿勢,一踏牆壁後安穩著地。
「哇……又是一擊變紅,這下好了,連逃都不行……」天藍偷瞄著視野角落的圖示,視線當然不敢離開神情自若的石墨。
明明是石墨犯了罪而遭受追捕,如今看起來天藍才像那個罪人。
天藍相信要是銀星有想法的話一定會主動通知自己,既然現在仍然保持沉默就是不能奢望了,他只得自己尋找出路。
「那個……妳期待來的是銀星就是為了這個嗎?我只能充當沙包讓妳打,和她打比較有意義?」
天藍知道拖延時間輸的一樣是自己,但正面對決的勝算是零,透過對話說不定還有一點點找到破綻的可能。
雖然聽起來很卑鄙,但物理上沒辦法的事情,就只能從精神面著手。
不知道是不是為了表現自己富有餘裕,石墨回答了天藍的提問:「她來一樣輸。」
「這傢伙……」率先有所反應的倒是遠在別處的銀星,「天藍,切換成『碎裂模式』,教訓教訓……」
「才不可能好嗎!」天藍僅是在心裡反駁,他可沒空與銀星做無謂的爭執,把那句話當成緩和氣氛的玩笑就算了。
此刻天藍正在迫使自己冷靜下來,重新審視現狀。
「銀星看起來早就料想到石墨的行動,換言之石墨這些行為背後應該是有邏輯的,她自己說過是為了妹妹而想要取得成果……」天藍注視著石墨那雙滲透著決意的眼睛,「以銀星都不知道的方式來使用魂能,可以想像成實驗嗎?那就和成果的說法配對起來了。」
天藍沒只顧著思考,至少改變一下動作,令自己看起來像是在找機會反擊,「場地會有關係嗎?逃到這裡並不是考慮到自己被質問時有合理解釋,而是需要這種即使『女武神』全力戰鬥也不會造成問題的地方,所以才非得把我困在這裡?」
天藍極力運轉腦袋尋找著那渺小的可能性,「而且說真的,就算石墨真的做了那些事,這陣子相處下來……她不是個心地惡劣的人,剛剛第二次攻擊,就算我用雙手保護頭部,以她的速度繞到背後來一擊肯定沒什麼難處吧,所以攻擊我其他部位說不定是刻意的……」
天藍感覺自己找到結論了。
責備自己這麼晚才察覺如此關鍵的事情沒有絲毫意義,至少在一切太晚之前有注意到便好。
「讓妳久等了,石墨。」天藍輕道的同時擺出真正的戰鬥架勢。
石墨的表情應該是沒變的,但感覺上好像露出了一絲微笑。
或許這只是天藍的自以為是,不過在這麼極端的狀況下,即使只是自我感覺良好,那也已經足夠了。
天藍毫無還手之力下被擊飛了兩次,可那兩次都不是他想要正面迎擊對方。
天藍朝著石墨踏出一步,不,準確來說,是不顧一切的衝刺起步。
即使石墨速度如鬼魅,可在「對魔武裝」的爆裂模式支援底下,奮力衝刺起來的天藍也是堪比戰車,本來訓練場就沒多大,一切真的可說是頃刻間的事情。
天藍的「對魔武裝」仍然發出著警號,頭部與身體的位置尚未從紅色恢復,可他完全不理會這件事,全心全意思考著要怎樣扳倒眼前的「小小巨人」。
雙方進入一步之遙的超近距離,需知道天藍可是全力衝刺而來,在原地好整以暇的石墨似乎是打算採取防守反擊,雙手握拳擺在中段,酷似職業的拳擊手。
至少天藍是如此判斷的,不論是上勾拳還是旋踢,他認為石墨比較擅長的應該是立技,他衝刺加上擺動手臂的動作看似要揮拳,實際上完全不是那麼一回事——最後一步並非踏出,而是虛踏!
如果說資深的「女武神」十有八九受過專業的格鬥訓練,那天藍顯然只是個初窺門徑的新人,那麼在技術上完全不可能比的狀況下,天藍決定把戰況拉扯入流氓打架的節奏,毫不要臉地朝對方下半身飛撲,打算先撲倒對方再說。
石墨確實沒料想到天藍居然會這樣進攻,饒是如此,她仍不見慌亂,以看似悠然,實則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作出反應。
只見石墨張拳化爪,在抓向天藍手臂的同時,腳下劃出半弧展開身體,在觸碰到天藍手臂的瞬間,比起抓住對方摔出去,更像是牽引一般帶動對方,一整套動作行雲流水,天藍的飛撲就這樣被她化解,朝著另一個方向推送出去。
天藍自己也是一陣茫然,他以為已經出奇不意,結果反倒是正中對方下懷似的,摔了一個慘烈。
「戰鬥經驗差距也太大了吧……」天藍重新站好面對石墨,對方繼續不動。
「就算異魔擁有再強的魂能,有沒有戰鬥意識居然會差這麼遠,不,貼切點的比較應該是貓眼的指導,他也放太多水了吧……」天藍當然不是想怪責指導自己的老師,就只是眼前的狀況叫他深切體認到什麼叫作不認真學習的話,吃虧的只會是自己。
「不論如何,這下算確定了,剛剛那麼多機會攻擊頭和身體,她都選擇避開,是因為從『對魔武裝』的戰術系統看到我的狀態……」
天藍本來就只是推定,然後那樣相信,如今則是確信。
自己沒有丁點勝利的可能,但也沒有非得要犧牲自己,冒險拚命的必要。
或許得吃點皮肉之苦,但估計除此之外沒什麼損失,然後天藍也大概理解到為何石墨在知道來的人並非銀星時會失望了,因為銀星肯定早已推測出內情,此時會完美地配合,充當無可挑剔的演員。
「這麼一想,銀星什麼都不說,是因為沒辦法說,說不定她其實還真的有辦法教我如何打倒石墨?」天藍在瞭解自己的真正任務後多了些餘裕想這些有的沒的。
當然天藍不可能現在得出結論,他得先完成自己的任務。
天藍再度展開攻勢,即使知道不論怎樣出手肯定都會被化解,但在他的魂能耗盡至到無法維持爆裂模式之前,他都得繼續這看起來像在奮力制伏對方,實際無謂至極的戰鬥。
如此那般,戰鬥在沒有意外的狀況下結束了,畢竟奇跡沒有廉價到會憑著愛惜生命的努力與堅持便會降臨,而這裡亦沒有奇跡降臨的必要。
最終站在訓練場上的,想當然是那拉著一張淡然的臉,彷彿一切如常的少女,甚至在一方力竭倒下的時候,她就連喘氣都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