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左右為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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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於: 2023-07-30
  隔了一天,再度輪到天藍與貓眼休假。

  話雖如此,昨天並沒有發生需要「女武神」出動的狀況,天藍就只是在基地內一邊待命,一邊等待著前晚所交的報告會得到什麼反饋,然而遺憾的是他什麼都沒有等到。

  天藍甚至懷疑報告書到底有沒有順利交到部隊長那裡,不過考慮到電子郵件的回條已觸發,意味著對方已經閱讀郵件,就連那萬億分之一的系統錯誤可能性都能排除。

  「唉……」天藍在早上起來整裝結束後就一直坐立不安,自然是因為心裡總是覺得有件事情未完成。

  天藍束手無策了,因此才會希望遞交了那樣的報告之後,能夠聽到一些更明確的指示,或者至少對方會對他的苦況施以援手,給點提示或者指引行動方向。

  只是結果什麼都沒有,就連答覆都沒有了,更莫說一點小幫助。

  「果然應該找銀星談談嗎?」天藍已經放棄考慮對方個性麻煩的問題,純粹是站在對事件有沒有幫助的角度來看,「可是她姑且是被列為調查對象,即使我不覺得她會是犯人,在沒有得到部隊長的指示或允許之前,不能連調查所得的資料都交給她吧?還是說不給她也能幫上忙?」

  天藍不禁想到目前這狀況,包括能夠讓他有名義做這種調查,說不定一切早在銀星的意料之中,甚或可以說是她暗中安排所致,一個如此高深莫測的人,能夠在沒進一步資料的情況下提供幫助絕非妄想。

  畢竟有些時候,沒有進展這個事實本身就可以是一種線索,能夠讓聰慧的人藉此否定了某些天藍所看不到的可能性。

  「唉……」天藍又嘆了一口長氣。

  天藍覺得要是如此鬱悶下去,也太浪費這一天假日,為了轉換心情需要新鮮的空氣,他決定踩著電動滑板車四處蹓躂一下散散心,或許應該美其名為尋找靈感。

  決定好了天藍便立即行動,在離開基地不久後,他才意識到今天是周末,理由是街上比平常還多了好幾倍人,而且不少人像他那樣踩著電動滑板車在兜風。

  桃濱的空間資源有限,加上本體其實是巨型船艦,想當然不可能都向上發展,實際上生活圈都在船艙內,只不過人的生活不可能一直待在封閉的船艙,甲板上便發展得近似於人類社會的都會,藉此來維持居民的精神健康。

  船艙與地面之間來回並沒有任何限制,真的是像過路設施的地下行人道一樣,四處都有往來的樓梯,不過基於空間的因素,顯然船艙的生活設施會比地面來得完善。

  某程度上,也有一種說法是地面上的商店比較高級或者特殊,裝飾性的意味更為濃厚。

  饒是如此,就像人類得要到開放的地方喘喘氣,地面上還是會設有像是便利店或者超市這類設施,便是為了方便人們在地面上活動時,無須每次都回到船艙裡。

  曾經有人開過玩笑,這樣的生活其實和監獄很像,人們平常被困在船艙內,等到周末、假日的時候就會跑到地面上,活脫脫就是囚犯的放風時間。

  「這可不行,不能被陰鬱的心情影響,導致在想這種大煞風景的事,好好看那明媚的陽光,讚美太陽!」天藍輕拍自己的臉頰重振精神,還好自幼在桃濱成長的人踩滑板車如同走路,只是鬆開雙手一陣子不會怎樣。

  「女武神」會踩滑板車在城市裡移動並非什麼罕見事,倒不如說那身裝扮加上那股速度,會是一番不錯的風景,對當事人來說則是不用煩惱會被人留下來,然後得配合地做起形象部隊的工作。

  天藍如此漫無目的地繞了一個大圈,畢竟是在狂烈的太陽照射底下,難免很快感到口渴,最終停在便利店前,只是不知道是否心有所想,至少他是在沒有自覺之下,剛好來到的是前陣子與暗鴉碰面的地方。

  「之前說會再聯絡,事實上我也希望聽到他的後續,不過總不會這麼剛好又在這裡碰上吧?呀哈哈……」

  天藍結了帳便立即喝起冰涼的運動飲料,待在店內不會妨礙人的位置望著外面,自然是順便享受一下涼快的空調。

  拜這所賜,天藍注意到有名少年正要進來,看起來和自己一樣,兜風到累了來休息買點什麼——正當他這麼以為時,對方卻是筆直地朝著自己走來。

  「那個……」少年既緊張又靦腆,甚至不敢正眼望向天藍,「妳是最近才加入『女武神』的天藍吧?我是妳的粉絲!」

  「是的,謝謝支持。」天藍有了心理準備,所以立刻就轉換成營業用的態度,露出友善的笑容。

  「妳真的好可愛,真人比照片更加……」

  天藍是貨真價實的男人,就只是他知道對方沒有惡意,加上自從成為「女武神」走在街上後,這樣的稱讚已經漸漸有點習慣了,所以當下並不會感到噁心或者什麼。

  相對的這一刻天藍察覺到了另一件事,自從每天早上得費心整裝之後,他總是會小心確認自己的儀表會不會有哪裡有問題,以免被貓眼抓到責罵一番,那個說教可真不是學校老師能比擬的,只不過他回憶起今天浮現在腦袋的想法。

  不是「很好沒問題」,而是「今天也很可愛」。

  「糟糕,這樣下去真的會被完全同化,太可怕了……哪有男人被稱讚可愛還會無動於衷的?絕對不能麻木……」天藍很想猛地搖頭把這些可怕的想法攆走,可是在「客人」面前實在沒辦法做那種事情,無奈之下他唯有做些其他事情分散注意力,決定禮貌地服務一下眼前的少年而開口:「要握個手嗎?」

  「可以嗎!」

  「當然。」天藍主動伸出手,看著對方戰戰兢兢的模樣,基於剛才心中的混亂,此刻不禁想要惡作劇地說出「我是男的喔」,以此證明自己的心理健全,順道看看對方嚇得驚慌失措又或者美夢幻滅的模樣。

  當然這一切只可能在天藍的腦袋裡發生,現實就只是普通地握手而已。

  看著對方在握完手後一副彷彿置身如夢境中而茫然的樣子,天藍認為反正放著他不理會也不會怎樣,便打算悄沒聲地離開。

  「等等!」少年大概是被那動靜驚醒了,「請等一下,妳可不可以收下我的禮物?」他一邊說一邊翻找背包。

  「禮物?」天藍雖然感到意外,但當下尚未感覺到有什麼奇怪之處。

  既然「女武神」是形象部隊,而且盡是美少女,誇張點的說法甚至可以把她們當成桃濱獨有的偶像團體,就差在不會公開表演之類而已,實際上就有非官方的粉絲團在營運,會送禮物給「女武神」並不是很特別的事情。

  雖然說「女武神」是公務人員,但考慮到性質的特殊,加上並沒有擁有具影響力的權力,勉強算是不會有什麼賄賂之類的問題,從另一個角度看,收禮物這件事亦算是與粉絲的互動,因此過往都是任由她們自行判斷。

  實際上天藍在這短短時間內已經收了幾次,特別是初公開亮相後不久就立即收到,叫他都得懷疑是不是官方的暗樁了。

  這時少年把一個能握在掌心裡的小盒子拿出來,而且連帶一張類似明信片,或許該說是心意卡的東西一併交給天藍。

  「我確實收下了,謝謝你,我很高興喔。」天藍小心地接過之後,正要打算離開時卻再度被少年攔下。

  面對疑惑的天藍,少年僅是以目光注視天藍手上的那張卡片。

  「是要我立即讀的意思?」天藍勉強沒有皺起眉頭,他終於注意到奇怪的地方了。

  一般來說,普通人不會隨身攜帶送給「女武神」的禮物,平常都是因為看到有什麼公開活動知道「女武神」參與才會去「埋伏」,儘管也不是沒有網站記錄了各人平常很有機會出現的地方,但要那樣狙擊恐怕得相當狂熱就是了。

  天藍意識到事情不單純,依照對方的示意翻開卡片後,瞥見內容的瞬間就瞭解了。

  「這就是你的真正樣貌嗎!暗鴉!」天藍把番話吞回到肚子裡,自然是因為知道對方之所以採取如此迂迴的做法,便是不想留下任何惹人起疑的痕跡。

  暗鴉當然沒有直接把自己的身分寫在卡上,而是叫天藍在「安全」的時候拆開禮物盒並使用,光是如此就足以叫天藍推想出眼前這少年就是暗鴉了。

  暗鴉看到天藍的反應便立即知道對方已經意識到,當下便不再糾纏,想當然演戲演全套,繼續裝成一副害臊的模樣,看起來就是示愛後不敢聽答覆而奪門逃走的人。

  儘管天藍不會因為自己其實沒有如此狂熱的粉絲而失落,但他心裡難免還是有種說不出來的微妙,花了些時間才輕輕地吁了一口氣,決定就地打開暗鴉交給自己的到底是什麼東西。

  其實要是暗鴉晚走一點,等到天藍冷靜下來的話,天藍會跟他說現在其實就是個能安全對話的狀況。

  不論如何,天藍拆開了小巧的禮物盒,內裡放著的是一雙他的形象顏色——紅白色的磁鐵耳環,雖然他不知道這算是撞色還是配色,但他知道這雙耳環肯定不是單純的飾品。

  大概猜到那是什麼的天藍確認卡和禮物盒沒有遺留任何線索便收起來,在回到自己的滑板車並啟動後才戴上耳環。

  果不其然,在天藍戴上耳環不到半分鐘,他的耳邊便傳來了剛才那個少年,也就是暗鴉的聲音,那是偽裝成耳環的通訊器。

  「測試、測試,有聽到嗎?」

  「嗯,很清楚。」

  「很好,這樣的話就不怕像上次那樣被人打擾了。」暗鴉說到一半時聲音聽起來有點斷續,「喂,你打算去哪裡啊?」

  「沒有要去哪裡,踩著滑板車才不會被人攔下來,而且也好避開監視器吧?」

  「笨蛋,這種通訊器的訊號收發範圍不會那麼遠,好嗎?」暗鴉的聲音聽起來雖然不再斷續,但好像有點急促,自然是怕斷開後得浪費時間讓雙方重新連接。

  「呀……你踩滑板車跟著我不就好了?你該不會在跑吧?」

  「廢話!誰會想到你突然踩起滑板車啊?而且我沒帶在身邊,太難隱藏行蹤了。」

  「嗯……可是我放慢速度在這附近繞圈看起來不怕奇怪嗎?」天藍不只是認真地替對方著想,也是為了自己,畢竟他肩負的任務事關他的生死。

  「總之長話短說,以那家便利店為中心繞,覺得訊號不穩就趕緊繞回來。」暗鴉迅速下了判斷,而且不容天藍反駁直接說下去:「先說你那邊,有什麼發現嗎?」

  天藍雖然腦袋裡還在試著描繪出那個範圍,但既然話題已經推進下去,他也只能把精神集中在重要的事情上,「沒有什麼能鎖定對象的收穫,倒不如說上次根本什麼都未跟我說吧?」

  「好像是這樣沒錯。」

  「不過。」天藍雖然不知道暗鴉能怎樣幫到自己,但考慮到部隊長的任務目前毫無進展,而暗鴉肯定有掌握一些什麼線索,決定先展示自己的誠意:「這邊有發現內鬼的存在,已經派人在做內部調查了。」

  「果然。」

  「誒?」天藍當然沒想到對方會知道,那種事情應該是秘密地進行,要不是他剛好被委以重任,肯定不會知道。

  「上次你有提到偷竊魂能和製造異魔吧?所以我去調查了一下是怎麼一回事。」暗鴉並沒有賣關子,而是立即接著說明:「我被上司警告不要再繼續調查了,名義上是要我專心處理叛徒,即使我提出那些事情和任務有關,還是被明令禁止,整個狀況就很清晰了。」

  「呀……」天藍覺得自己應該不算很笨的那種人,但要一下子就梳理出狀況的全貌,則還是做不到。

  從天藍反應注意到這一點的暗鴉亦只能無奈解釋:「你說的那些事十有八九是和光明會的某個部隊有關,當然我不知道他們的目的是什麼,估計是交易到一半,做出那些太過惹人注目的事情而被管理局盯上,然後趕緊切割了吧。」

  「這樣啊……」天藍乍聽起來覺得這說法能夠接受,「所以可以斷定,你要處理的叛徒和管理局在找的內鬼是同一個人囉?」

  雖然暗鴉不知道天藍為何似乎很在意這件事,但他無意深究,僅是予以肯定。

  天藍輕輕地吸了一口氣,他只能硬著頭皮鐵著心地確認:「那你為何不等待管理局行動?管理局不會放過內鬼吧?」

  「或許我友善地選擇合作這件事讓你產生誤解了。」暗鴉的聲音十分冷漠,「既然命令執行者出動,目標是『處理』叛徒,對方落入管理局手裡可不算適當的處理,否則從一開始就沒必要命令我行動了吧?」

  天藍無從反駁,他其實心裡知道這一點,畢竟那個光明會肯定知道管理局會追捕叛徒,如此仍然再加派一個不知內情的暗鴉去追查並處理對方,自然只有那一個可能,只是他還抱持些微的希望才會如此確認。

  在得到暗鴉那個說法之前,雙方在找的人物還是有可能不同的,部隊長那一邊幾乎可以肯定是「女武神」的隊員,可暗鴉那一邊無法排除可能是「女武神」內的其他職員。

  儘管天藍不是覺得「死」的是其他人就沒有關係,不過他也沒大愛到覺得所有人都是一樣,他不過是個普通人,親疏有別乃人之常情。

  可如今聽了暗鴉的說法,天藍不得不面對這個現實,自己越來越熟悉的三人之中,其中一人是叛徒,而且肯定不會有好下場。

  「不過要是交給管理局,說不定只是監禁?或者驅逐出桃濱?殺掉又沒什麼好處……」天藍不願想「殺了才是最容易的處理」這樣的事情。

  天藍強迫自己中斷思緒回到現實,「我明白了,那麼你那邊有什麼線索可以鎖定對方的身分嗎?既然已經知道那人曾經和光明會的其他人合作,那應該知道是誰了吧?」

  「很遺憾。」暗鴉的語氣中也流露出些許不快,「或許就是因為『不知道對方是誰』才認為有合作的實力與價值,我只拿到兩樣東西,其中比較有用的是幾段錄音。」

  「錄音?」天藍雖然在意另一樣沒用的東西是什麼,但既然對方都聲稱有用的是錄音,自然是先詢問這方面。

  「沒有明確的線索,但按照狀況推論,估計雙方合作的方式並不像我們這樣有互動,很可能是那個叛徒在利用光明會,而我方只是考慮到有利所圖才會配合,所以才會像這樣透過音訊,把情報和要求單方面傳過來吧。」

  「真是複雜……」天藍想當然無法理解那個世界,不過情況越是迂迴曲折,越是叫他在意那個人這樣做的動機,不過當下並非想這些的時候,「那麼能讓我聽聽嗎?」

  「當然。」暗鴉爽快地應了一聲,很快便傳來錄音剛開始播放時常出現的白噪音。

  天藍本來是聚精會神想要聽出內裡藏有什麼線索,可是當他聽到那道嗓音的瞬間,整個腦袋就當機了。

  暗鴉當然以為天藍在專心聆聽,而等到那段大約一分鐘的錄音結束後,他並沒有播放其他錄音,而是直接說明:「正如你聽到的內容,那人直接提出能提供什麼報酬,然後列出要求,達成之後就是提供下一段錄音,如此重複著類近單向的交易。」

  暗鴉之所以不全部播放完,自然是認為沒必要浪費那個時間,即使確切的內容不同,但意義是一樣的,當然要是天藍要求的話他也會逐一播放就是了,「怎麼樣?有想到什麼嗎?那人很小心,甚至連口吻、用字之類都找不到有什麼習慣。」

  天藍依然沒有回應。

  「喂,你還在嗎?該不會走出訊號範圍……」

  「不,我都有聽到。」天藍好不容易才壓下心中的震撼,「只是對這種做法居然能行,太感到意外而已,不是很像高空踩鋼索嗎?光明會應該是很厲害的組織吧?還會同意這樣的作戰?」

  大概是認為天藍所說的話很合理,所以暗鴉並沒有懷疑,「誰知道是基於什麼考量?或許像是我之前說的藝高人膽大,或許是就算失敗了也不虧,總之你聽完後有沒有什麼想法?」

  「有是有,不過並不是直接和人選有關。」天藍努力維持冷靜,「你把錄音傳給我,我想辦法拿來試探可疑人選的反應。」

  「具體來說?」

  「假裝要播放有趣的影片但不小心播了錄音之類。」

  「嗯……好像還行嗎?」暗鴉第一個反應是覺得這做法挺蠢的,可是認真想想又覺得不失為一個辦法,「我知道了,一個小時後我會把隨身碟放在那家便利店內,門口右邊第一個商品櫃上。」

  「瞭解。」

  「那麼最後就是聯絡方法……」

  「慢著,不順便把另一樣東西說完嗎?」天藍雖然備受衝擊,但沒忘記暗鴉有得到兩件線索。

  既然天藍提到,暗鴉也不多話直接解釋:「那是一份脫氧核糖核酸報告,估計是那人在把錄音放到指定地點時不小心掉落的毛髮,只是據說自從魂能失竊後管理局那邊的系統保安程度大幅提升,沒辦法透過駭入的方式取得居民資料做比對,最多也就知道對方是女性而已。」

  「這樣的話,我是不是也可以收集基地內各人的毛髮來做比對?」

  「要是你有辦法確實地從對方身上取得樣本,那的確可以,問題是你有辦法在不被懷疑的情況下做到嗎?什麼某處基本上只有那個人的遺留物可是充滿不確性的喔?而且很難各人都有那種能取得樣本的地方吧?」

  「我明白你說這條線索沒那麼有用的理由了……」天藍老實承認他想不到解決辦法。

  「不過當你有確切的懷疑對象又有辦法入手樣本的話,作為最後確認方法還是有用就是了。」暗鴉算是為了安慰天藍才會如此補充。

  暗鴉原本不打算說出這條線索,其實就是沒期待天藍能做到這一點,只要天藍能帶回可疑人物的情報,他自己便能以特務的能力去取得需要的樣本,以陌生人對特定「女武神」下手對他來說實在不是什麼難事。

  暗鴉當然不會把話說得這麼清楚,確認天藍沒有問題之後,便繼續本來的話:「好了,那麼你來追蹤這個社群帳號。」

  天藍單手控制滑板車,單手操作手機,這種事情想當然難不到桃濱的居民,「哇……沒想到女裝還真是你的嗜好?全都是女裝賣肉照?」

  「拜託你不要說這些侮辱我智商或者叫我懷疑你智商的話。」暗鴉嘆了一口氣,「色情是最好的掩飾,不論是血氣方剛的青年,還是半隻腳踏入棺材的老頭子,想要看養眼照的心永遠不變,身為特務當然早有準備,內裡全部都是人工智慧生成的圖片罷了。」

  「喔,是這樣喔。」天藍的回應有點敷衍,不過這樣就好。

  「那麼我等你聯絡,或者有什麼我也會聯絡你,這雙耳環和那些東西記得處理好。」暗鴉這麼丟下一句,隨即切斷了通訊。

  天藍還小心地試著呼叫了兩聲,直至到脫下耳環並塞進裙袋後,才總算鬆了一口氣。

  「看來我還挺有演戲天分的,應該有瞞過他吧?」天藍禁不住嘀咕,回想起剛才的狀況仍心有餘悸。

  在確認暗鴉是會以那種方式處理目標後,天藍已經暗中做了決定,比起必死無疑,另一邊尚且有丁點希望,至少他認為應該先試探一下。

  「不過怎麼都想不到……居然會是貓眼的聲音。」天藍這些日子與貓眼相處最多,絕不可能認錯,「不,只是聲音的話,不是還有合成的可能嗎?況且也有那個能改變嗓音的藥水,是萬一被發現,能夠嫁禍給別人爭取逃跑的時間?」

  天藍要不是頭頂著假髮,此刻早就把頭髮亂揉一頓,然後蹲在角落抱著頭在那邊看螞蟻,憑他那個小小腦袋,實在思考不出全部可能。

  真要說的話,從天藍決定向銀星求助這一點看來,應該稱讚他相當努力了。

  即使無法認同暗鴉的做法,實際上天藍除了直接向部隊長報告與向銀星尋求協助外,還有一個做法是直接跟貓眼確認。

  可是當天藍想到要是貓眼承認的話他能做什麼?而如果貓眼否定但實際上一切都指向他時又怎麼辦?假若貓眼選擇立即逃跑自己要追上?甚至要是兩名「女武神」武裝相向,真的動得了手嗎?

  天藍便是在思考這些之中,最後得出的結論是尋找中間人,亦即是銀星。

  既然已經下了決定,天藍便立即採取行動,打開「女武神」部隊的通訊錄聯絡銀星,畢竟對方是戰隊長,並非隨時都有空閒時間,自然是早點預約是早一點。

  「哦?重要的事情,而且是得私下跟我說嗎?」銀星並沒有直接詢問天藍想要談的是什麼,僅是精簡地總結了天藍的話語,接著停頓了不到幾秒,「那就兩個小時後碰面,可以嗎?」

  「當然!」

  「地址發給你了,約在外面吧。」銀星說畢便直接掛斷了通訊,自然是知道現在沒必要多說,之後有的是時間。

  天藍沒想到發展會如此順利,自己只是說了關於調查的事需要尋求意見而已,銀星便好像知道狀況似的,什麼都不問直接答允,甚至做出了最佳的安排。

  「不過從這個角度看的話,也很可怕就是了……」天藍不再深入細想,一切等待會見面的時候問清楚就行了。

  天藍開始計劃接下來的行程,首先是一個小時後要去便利店回收載有錄音的隨身碟,兩個小時之後要去位於鄰近區域的咖啡廳,按照地圖不用十五分鐘就能抵達,時間上甚有餘裕。

  「那就找個不會被人打擾的地方休息,好好整理思緒,要想辦法說服銀星站在我這邊才行。」天藍打定主意,便立即催動電能引擎,爭取時間行動起來。



* * *



  兩個小時後。

  天藍來到銀星所指定的地方,要不是再三確認地址無誤,他肯定會以為有什麼搞錯了。

  那是位於地下街一隅的咖啡廳,但從外面看起來叫人難以想像,外牆竟然漆成工業風格的泥磚牆,店門沒有招牌也沒有餐牌之類,完全無法看得出是一家正在營業的店舖。

  基於空間珍貴,桃濱大多店舖都傾向雅緻小巧,因此為了增加空間感外牆都會設置窗戶,銷售類型的店舖不用多說能夠順便展示商品,而如果考量隱私不想被外面路過的人看光光的話,則會設置單向鏡。

  可如今天藍眼前這家咖啡廳是完全密封的外牆,如此奇異難免會叫人感到遲疑。

  饒是如此,既然地址沒錯,天藍只能硬著頭皮走進去,推開那道木門後,內裡的裝潢沒有絲毫咖啡廳的感覺,只是一條筆直的走廊。

  「走包廂設計,採用自助式的咖啡廳,是高隱私度的考量啊。」天藍確認了環境總算瞭解銀星的用意了。

  這家咖啡廳只有四個包廂,三小一大,說是大的也不過僅能容納四人,而小的當然是兩人,天藍確認後得知目前只有一間小包廂被預訂了,其他都是無人狀態,這時銀星正好發來了開門的密鑰,看來她早就到了。

  天藍順利打開了那間被預訂的包廂門鎖,內裡相當狹小,二人卡座的另一邊是自動出餐系統,是完全的無人咖啡廳。

  「喲。」銀星以同輩般的口吻跟天藍打招呼,不知道是因為知道接下來要談的事過於嚴肅而想要讓氣氛放鬆一下,還是搭配她自己現在那身如普通少女的便服。

  印了趣怪圖案的短衫汗衫,搭配一條些許花巧的多層短裙,平常大概是為了避免年幼印象而綁了比較成熟的馬尾,如今則是變成活力十足的辮子,會叫認識她的人想到,這個才是她不受束縛的模樣。

  「妳沒穿制服?」天藍決定一邊問出這個蠢問題一邊坐下。

  「就說了我是『女武神』的隱藏人物,出外當然不可能穿制服,不然一下子就會一堆人問『這人是誰』了。」銀星知道天藍並非認真詢問,不過還是解釋了,「電子菜單在那邊,要什麼自己點,然後趕緊開始說你想我幫什麼忙吧?」

  雖然天藍不口渴,但既然銀星面前擺放著一杯冰咖啡,他便依言點了杯冰茶,「那我就不拐彎抹角,直接問了,關於那個叛徒,管理局會如何處理?」

  「如何處理嗎?原來如此。」銀星光是聽到這樣的提問便心裡有數,「你對誰是叛徒有了想法,不過對方是熟悉的人,你在猶豫要不要賣了那個人?」

  天藍默言不語。

  「我就直說了,不論管理局怎樣處置那個人,你選擇包庇就是有罪。」銀星毫不留情。

  「即使那是遠比我相處得久的同伴?」

  「真希望你說的是『同事』。」銀星不像平常那樣總是帶著一張笑臉,可以看得出她格外認真,「說吧,是誰?」

  天藍輕輕咬牙,他沒想到竟然連丁點交涉的餘地都沒有,饒是如此,他還是不能放棄,「妳那天最後給我的提醒,在我看來並不是這麼無情。」

  「我當然不是個無情的人啊,就像我聽到你這樣說,實際上就很傷心了。」銀星輕輕地攪動著咖啡,「只是這並不是能感情用事的事情,而是命令。」

  天藍以前覺得銀星那種看似年幼而帶著天真味的笑很可怕,因為她骨子裡不可能那麼天真,卻沒想到如今一臉平淡地看著自己的模樣,更叫他恐懼到難以冷靜。

  銀星喝了一口咖啡,等了一會仍然沒聽到天藍坦白,最終輕輕地吁了一口氣:「你待在『女武神』內才多久?能產生忤逆掌權者的感情?既然你怕那部不管人情的『機器』動手,就不怕它落在自己頭上嗎?」

  天藍努力裝作無動於衷,他雖然無法肯定,但他感覺得到銀星有著細微的改變,若不是如此無需做這些補充。

  天藍所點的飲料在這時候送到,他便默默地喝起茶來。

  「你始終不提自己確實知道了些什麼,認為最壞也就維持現狀是吧?」銀星不住地揣摩著天藍的打算,「我知道你不怎麼聰明,但沒想到愚蠢到這個地步。」

  「什麼意思?」

  「你找我是對的,只不過就像我之前跟你說,我不過是個中間管理職,沒有什麼決定權,所以我不可能跟你擔保結果會怎樣。」銀星已經知道要怎樣攻略天藍了,「如果我們什麼都沒查出來,你以為管理局最終會找不出誰是叛徒嗎?那不過是早晚的事情,屆時會怎樣處理,姑且還在你那小小腦袋的想像範圍之內。」

  天藍更用力地咬牙。

  「不過要是由我們查出來龍去脈,若是『情有可原』的話,說不定還有一線生機。」銀星已然掌握這次對話,「我想部隊長會不惜找你這個新人來加快調查進度,或許有這方面的考量,始終『女武神』人手短絀,每一名人員的損失都會大大加重其他人的負擔,而持續超負荷的工作,將會積累成無法忽視的後果。」

  「這……」天藍終於開口了,卻不知道該說什麼。

  「我唯一能做的事就是幫你準備好最有勝算的報告,但結果如何……」銀星認為自己說得夠清晰了,「看你的選擇了。」

  本來天藍就只是試著尋求一線生機,而當前銀星的說法勉強可以算是達成了這條底線,在重複思索三次都得出這個結論之後,他決定相信銀星。

  「我知道了。」天藍還是禁不住凝重地深吸一口氣,然後拿出手機放到銀星面前,他當然已經把錄音轉移到手機上了,「不要問我怎樣取得,總之我拿到這些錄音。」

  即使是銀星,當聽到錄音內那個人的聲音時,還是免不了露出驚訝的神色,然後很快就恢復平靜,默默地把所有錄音聽完。

  在那之後銀星喝了一口咖啡,靜默了將近一分鐘之後才開口:「就算你叫我不要問來源,但我得確認這東西的真實性吧?」

  「我有必要偽造出來陷害貓眼嗎?」天藍當然早就準備以反問來瓦解銀星的追問。

  「是沒必要。」銀星認同這個辯解,「只是正如我擔心叛徒,我也一樣擔心你呀,天藍。」

  「擔心我?」

  「這種錄音本來是交到什麼人手上,不用多想就能推論出來。」銀星注視著天藍,「只可能是和叛徒交易的那群人了吧?即是實際擁有能力潛入設施並偷走魂能的人,不知為何你從他們手裡拿到了這些錄音。」

  天藍雖然早有預料到銀星會推論出來,但當真的被如此質問時,實在很難維持平靜。

  看著難掩動搖神色的天藍,銀星知道只要再推一把就行了,「可能管理局給了你不必要的壓力,可現今的你不僅是桃濱人,更是『女武神』之一,哪邊比較值得信賴,我覺得沒必要猶豫吧?」

  「我沒有要投靠他們。」天藍知道不可能隱瞞第三方的存在,所以得表明自己的立場,「只是實際狀況比妳想像中還要複雜,妳就當成別人也不是上下一心吧。」

  「嗯……」銀星對於天藍如此嘴硬有點意外,「好吧,我就姑且相信你的判斷,那一邊沒有危險。」

  銀星的目光重新落在天藍的手機上,想的自然是那段錄音,「假若貓眼真的是叛徒,有一點我無法理解。」

  「是什麼?」

  「動機。」銀星回應的同時拿出自己的手機把帳單結了,然後從座位上站起來,「走,直接去找當事人問問。」

  「啥?」完全沒料到銀星會如此決斷,連討論都不討論一下就採取行動,而他也沒辦法繼續發呆,要是不跟上就要跟不上了。

  要是此刻天藍能冷靜一點思考銀星的話,便會察覺到她的話裡有一個重大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