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返鄉道路，用音樂染上色彩

第二章：返鄉道路，用音樂染上色彩

中午時分，太陽依舊隱藏在厚厚的雲層後頭。
一男一女沿著高速公路緩步前進，道路上偶爾可以看見火焰燃燒過的焦痕，有些部份甚至被翻了起來，讓人難以通行。
「沒有音樂的人生是種錯誤！」
半透明的金髮少女握拳力說，端正的小臉帶著激動的神色。
「突然之間怎麼了？」
黑髮青年看著身旁突然激動地高談闊論的同伴，柔和的五官表現出疑惑。
跟少女一同旅行已經有了兩個星期左右的時光，至今還是不太能夠掌握對方的思考模式。
「尼采說過上帝已死，但是就算神已經不在了，這個世界還有音樂！人生必須要有音樂作陪襯！我要用音樂幫這片蒼白的大地染上色彩！你說對吧，小黑？」情緒莫名亢奮的少女右拳高舉，像是選舉中宣誓的候選人，順便對在路上擅自取了名字的黑貓徵詢意見。
被叫做小黑的貓趴在睦的背包上面，絲毫沒有理會少女的意思。
「所以呢？」睦還是不太瞭解繆到底想表達什麼，歪著頭問。
「簡單講就是說，我想要這個世界的人們可以接觸更多的音樂，因為我現在是這個樣子，唱歌不一定能夠被其他人聽到，所以希望可以交給你來幫我完成這個夢想。」被黑貓無視的繆眼底閃過一絲哀怨，隨即振作起來說。
「也就是說要我來唱？」睦指著自己確認。
「嗯，用吉他伴奏。」繆點點頭，追加了細節。
「吉他我是會一點啦，但是唱歌我可不是很在行啊。」睦苦笑著回答。
「放心吧，我會教你的，包在我身上。」繆拍著發育不良的胸口，滿臉自信地說。
「呵呵，那就交給妳啦。」
睦莞爾一笑，觀察前方的狀況，道路的盡頭隱約可以看到建築物的存在，他指著那個建築說：「那邊的建築物應該是個休息站，到哪裡之後再請妳教我吧。」
「嗯。」繆裝出一副了不起的樣子，鷹揚地點頭。
不遠處有個國道休息站的殘骸，如今幾乎被拆的只能說是比廢墟好一點，上面的部份幾乎已經被夷為平地，至少地下的大廳相較之下還勉強維持著過去的樣子，顯得完整許多，中心部分並列著許多石製的桌子跟長椅。
「下去探險一下吧。」睦觀察了一下，覺得應該不會崩塌後提議。
「嗯，好啊。」繆興奮地點頭贊同。
睦小心地走過早已經停止不動的電梯下去，繆則是輕輕鬆地跟著下來，觸目所及到處都是被戰火舔噬過的痕跡，不復當年的盛況。
「好慘的樣子。」繆小聲地驚叫一聲，滿臉悲傷地說。
「這就是戰爭啊。」
睦深深地嘆了口氣，身為曾經參加戰爭的一名士兵，他的感觸遠比少女更真實深刻。
沒有燈的地下大廳顯得漆黑深邃，開始尋找附近是否有可以利用的東西或是食物的兩人，意外的發現繆身上散發的燐火可以當作照明使用。
「我可不是手電筒啊。」繆氣呼呼地抗議。
「抱歉，因為找不到其他辦法，就請妳忍耐一下吧。」睦忍住笑意，安慰著少女的情緒。
「哼，一點誠意也沒有。」繆不滿地別過頭，過了一會自己也忍不住笑了，「真沒想到居然會在這種地方發現自己的新能力。」
「哼哼哼～」繆雙手放在身後哼起了歌，而且還故意挑那種特別空靈，或是說陰森的旋律，企圖想要嚇嚇平常都是一臉鎮定的睦，看看能不能刺激出嶄新的表情。
「喔喔，挺有氣氛的欸。」
睦完全辜負少女的期待，不帶絲毫恐懼地感嘆，這種場景跟音樂的搭配感覺就是會在鬼片出現的某一幕。
「感覺隨時會從哪個角落竄出幽靈一樣。」
「別、別、別說傻話了，幽靈什麼的這個世界才不存在呢！」繆表現出明顯的動搖，雪白的小臉顯得更加蒼白透明顫聲說道。
「喂！幽靈小姐，妳剛才把自己的存在完全否定了欸。」睦忍不住吐槽。
「真是失禮，我跟那種陰森森的幽靈才不一樣，我可是音樂的天使。」繆嘟起嘴巴否定。
「音樂天使，妳是指歌劇魅影的那個？」睦回想起以前曾看過的電影。
「嗯，那首歌真的很好聽，尤其是女高音的那部份，我聽了好幾十次還是覺得很感動。」繆點頭有幾分興奮地說著，順便哼了一小段。
「唱得不錯，難怪敢自稱音樂天使。」睦佩服地鼓掌。
「知道我的厲害了吧，不對，之前不是說好要教你音樂的嘛。」繆想起約定，催促睦遵守承諾。
「稍微等一下吧，等探索完這裡，就上去練習吧。」
睦翻了翻店家裡面還完整的櫃子，在以前肯定被叫做犯罪的行為，現在也只是為了活命的無奈之舉。
「約定好了喔。」繆有些不放心地叮囑。
「喵！」不知道什麼時候從睦的背包跳到地面上的小黑，到了黑暗之中顯得如魚得水，十分興奮地到處亂晃，碧綠色的雙眼在黑暗中閃閃發光。
「小黑好像很開心的樣子，真可愛啊。」繆看著黑貓露出了陶醉的表情。
「平常時候除了吃飯，還真少看到牠從上面下來呢。」
睦傷腦筋地莞爾一笑，放任牠自由行動，「不過看起來大部分的東西都被搬走或是壞了，能利用的好像沒有什麼呢。」
「啊，睦，你看那邊。」繆驚喜地跑向前方。
「慢一點，別忘記一百公尺的限制了，跑太快會撞上啊。」睦趕忙提醒興致正高的少女，避免她再重複前車之鑑。
「啊哈哈，不小心又忘了。」繆慢下腳步，尷尬地笑笑。
「真是冒失的傢伙，所以妳剛才發現了什麼，讓妳這麼激動？」睦追上繆的腳步後詢問。
「嗯！你看，這邊好多東西喔。」繆的情緒再度升溫，興奮地說。
「這裡是…土產店？」睦環顧四周，貨架上的食物雖被掃蕩一空，但是還是有些道具殘存下來。
睦仔細地搜索每一個角落，確認自己有沒有遺落的地方，然後取走對自己有用的物品。
「睦，你看起來好像勇者喔。」繆看著尋找東西的睦，不禁有感而發。
「因為都會亂翻別人家的東西？」睦大概猜想到繆說這話的意圖，苦笑著接話，如果不是為了活下去，自己又何嘗喜歡做這樣的事。
「正確答案！」繆鼓掌笑得十分開心。
「妳喔，算了。」看繆笑得如此開懷，睦也只能聳聳肩自我解嘲了。
又經過了一陣子的探索後，睦下了決定。
「也差不多探索完畢了，我們上去吧。」
「喔！終於要到繆老師的音樂時間了！」
繆歡呼著轉了兩圈，忽然想起另一位同行的小夥伴不見蹤影，發問：「咦？小黑跑去哪呢？」
「說起來還真忘了，小黑～」睦看了看四周沒有黑貓的身影，提高音量呼喊。
「喵。」黑暗中傳來貓叫聲，一隻黑貓從陰影中浮現，嘴巴上還叼著不知道什麼物體。
「欸欸，你看，小黑好像咬著什麼欸。」繆好奇地靠近查看，在看清楚的瞬間嚇得花容失色高聲尖叫。
「怎麼了？發生什麼事了？」睦也嚇了一跳，向前走了兩步試圖掌握狀況。
「老、老鼠！小黑嘴裡叼著一隻死老鼠！」
繆臉色蒼白地指著小黑，像是指控牠做了什麼罪大惡極的事。黑貓則是一臉無辜地歪頭看了少女一眼，把老鼠的屍體擺到兩人面前獻寶。
「沒想到這種地方還有老鼠活著啊，小黑意外地不容小覷啊。」睦倒是頗為平靜地點頭讚嘆，今天的罐頭大概可以自己獨享了。
「快拿走！」繆則是後退了幾步，大聲尖叫。
「喵。」小黑發現繆似乎不太賞臉，重新又叼起了那隻老鼠。
「繆，我們先上去吧，妳不是說要教我音樂嗎？」睦趕忙轉移繆的注意力，帶頭往電梯走。
「對喔，快走吧。」幸好繆的注意力馬上轉移了焦點，沒幾步就超過了睦反過來催促青年加快腳步。
「好好。」睦不急不徐地跟了上去，黑貓對自己的獵物沒有受到讚揚似乎有點不滿，叫了幾聲後慢吞吞地追隨在後。
等回到了上方光線較好的地方，睦先動手把碎石移開清出一小塊乾淨的地面，從背包取出地墊舖平坐下，然後才小心地將吉他拿出來。
「好了，可以開始了。」睦向繆點點頭，表示自己已經準備好了。
「那麼，先從什麼開始呢？」繆皺起金色的眉毛，尋思了一下提問：「基本的和弦跟指法都會了嗎？」
「嗯，基礎的那些以前有學過了。」
「那麼囉唆的理論那些就不管了，實戰直接上吧，別思考，用感覺的！」
繆豪爽地小手一揮，決定了今天的方向，然後不好意思地請求：「總之，先幫我把吉他立起來吧。」
「小事一樁，不過妳不是碰不到東西嗎？」睦想起剛遇見繆的時候，少女曾經說過自己的手會穿過物體。
「嗯，雖然不能夠碰到，但是應用騷靈現象的話就可以撥動琴弦。」
繆驕傲地挺胸炫耀，那模樣可愛的讓人聯想到喜歡親近人的小狗。
「喔喔，真厲害，了不起啊。」
睦毫不吝嗇誇獎，並在繆頭部的位置輕撫了兩下。
「嘿嘿。」繆的笑容混雜了喜悅跟害躁，隨即咳了一聲端正了表情，「總、總之我先示範一次，要看清楚喔。」
雖然沒有必要，繆照著過往的習慣深呼吸了數次後，將手放上吉他的瞬間，整個人不只表情連身上的氛圍都迥然不同，散發出一種清冽聖潔的氣息。
睦對繆急遽的突然變化感到十分訝異，不禁回想起第一眼看見少女的想法，並對繆的自稱感到深深地認可：「……不愧是音樂的…天使。」
一陣輕快的前奏後，繆朱唇微啟從口中流洩出一連串的歌詞，使用的語言睦並不清楚屬於哪個國家，但是一點也不影響睦對這首歌的欣賞，輕柔的旋律聽了就讓人感到放鬆。
睦右手在大腿上輕敲著節奏，全神貫注地觀察少女的演奏，黑貓也懶洋洋地趴在地墊上，閉上眼睛似乎也在欣賞這場音樂。
過了一陣子，音樂到了尾聲，歌聲逐漸消失在空氣當中，卻深深地刻劃在睦的心裡，睦用力地鼓掌感嘆：「這首歌叫什麼名字？真是太好聽了。」
「這首歌是我故鄉的民謠，你能中意真是太好了。」繆鬆了一口氣，開始講解剛才使用過的技法跟樂譜。
因為旋律不算是太過複雜，所以並不是特別難學。
但是意外的是在教學的過程中，繆化身成徹底的斯巴達教育者，用堪稱是吹毛求疵的態度反覆要求睦重彈一次，看起來就是對自己熱愛的領域不允許絲毫妥協的類型。
睦既不叫苦也不抱怨，就只是用心地學習。
等到夜色籠罩天空，繆才從狂熱的情緒狀態中脫離，冷靜下來的她一臉沮喪地低下頭道歉：「對不起，不小心就激動過頭了，今天就到此為止吧。」
「呼，是沒關係啦，不過這樣子說實話還真的滿吃力的。」睦抹去額頭上的汗珠，將吉他做了保養後放回盒子收好。
決定回到地下大廳躲避寒風度過今晚的睦，如今在桌子旁邊用剛找來的易燃物升火，並以小鍋子加熱今天的晚餐，聞到食物香氣的小黑顯得有點躁動不安。
「好好，等一下，晚餐馬上就好。」睦安撫在一旁的黑貓，一邊攪拌架在火上鍋子內的食物。
食物一調理好，睦就先將一部分放到已經有些按耐不住的黑貓面前。
看小黑想吃又怕燙的焦急模樣，笑著搖了搖頭開始吃屬於自己的那份，繆則是在稍微遠一點的地方托著臉頰，眺望著眼前的畫面微笑。
吃完晚餐，睦剛才拿到的東西一件一件放到了桌上開始清點整理，繆也滿臉好奇地湊過來看睦在做什麼。
「嗯，地圖、繩子，還有水果刀啊。」
睦將大約有五公尺長的繩子先放進背包。
再把水果刀拿起來，刀是屬於可以摺疊的便攜型，確認刀口的鋒利度後放到了褲子的口袋。
最後取出自己有的地圖，跟新得手的比對兩者之間的差別，新的地圖主要是當地的道路店家標示清楚，跟睦本來那張以道路為主的各有偏重，他以兩張交叉對照確認自己目前到了哪裡。
「差不多走一半的路了，我們現在是在這個位置。」睦用手指在地圖上沿著走過的路比劃，然後停在一個休息站的標誌上。
「都走這麼久了，才一半？」
繆不敢置信地瞪著地圖，雖然靈體狀態的她跟疲憊無緣，但是精神上難免也是有些累了，現在聽到才走了一半的路程，讓她實在有點難以接受。
「沒辦法，現在沒有交通工具，而且遇到下雨跟夜晚都必須停下來，速度當然很難快起來。」
睦也有些無奈地回答，因為種種不利的因素加乘在一塊，速度比他預計得更慢一點。
「好了，也差不多該睡了。」
整理好東西並規劃好接下來路線之後，睦沒有熄滅升起的火堆，把毛毯鋪在長椅上代替床，摸了摸已經在旁邊縮成一團熟睡的小黑，抬頭對繆有些抱歉地說了聲晚安。
「嗯，晚安。」繆微笑著應聲。
自己是不需要睡眠的存在，一個人的時候還好，跟他人相處的時候才痛感到這一點，但是與其獨自孤單地待在那座瓦礫的小山上唱歌，還是和睦在一起的時光要快樂上千百倍。
繆坐在睦身旁的長椅上低著頭，凝視著睦平靜放鬆的睡臉，知道清醒的時候青年背負多少壓力的她，向著從出口那邊透出來的夜空祈禱，至少在這一刻能夠讓青年忘卻那些煩惱，獲得短暫喘息的空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