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莫唱悲歌，箱子裡留有希望

第三章：莫唱悲歌，箱子裡留有希望

又是這個夢……

「啊，我鋼盔忘在防空壕了，你先走吧。」穿著軍服的黑髮青年對旁邊一同巡守的夥伴打了聲招呼。
「喔，動作快點喔。」另一位士兵爽朗地笑笑，揮揮手先走了。

等等！無數次想叫住對方卻毫無辦法……

看著自己的身影走進防空壕中，完全不知道下一刻發生的事情，一臉輕鬆地拿起放在裡面的鋼盔，喃喃自語：「喔喔，放在這裡啊。」
然後就是無數次出現在夢中的，巨大的爆炸聲與衝擊力，受到爆炸波及的自己暫時失去了意識，等到清醒的時候，出去外面看見那副悽慘的光景……

「呵！」睦倒抽了一口涼氣睜開眼睛，清醒時發現自己渾身冷汗不知道是第幾次了，陌生的天花板油漆有些剝落。
「還好吧，作惡夢了？」不需要睡眠的繆探頭關心，另一隻手按住金色的長髮預防滑下。
「啊啊，沒事。」睦搖了搖頭，回憶起自己現在所在的地方，這裡是一處設置在鄉間的療養院。
因為中途遇到被山崩掩埋而中斷的道路，只好臨時找其他岔路前進。
運氣不錯的是找到了這間療養院，更意外的是居然還有人留在那裡面，因為抵達的時候已經接近傍晚，就接受了對方的好意，暫住一晚。
睦掀開被子的時候，聽見被吵到的黑貓不耐煩地抗議，才發現不知道什麼時候鑽進來取暖的小黑，苦笑著再把被子蓋回去。
「我換個衣服之後，準備稍微出去走走，要一起嗎？」睦深呼吸了一下，擦去額頭的汗水詢問。
「換衣服？不用了，我跟小黑待在這就好，你慢走。」繆滿臉通紅慌張地百手拒絕，隨即逃跑似急忙穿過牆壁。
「嗚咕！」在外面聽到少女的悶哼，不看也可以推測繆大概是跑得太急，不小心就超出一百公尺的限制撞上了。
「做了壞事啊，等下出去跟她道歉吧。」
睦愧疚地自責不夠貼心，一邊換掉了滿身冷汗的衣服。
離開房間立刻看到蹲著走廊角落抱著臉的金髮少女，對著繆的背影投以道歉和出門的通知，便轉身離開了此處。
療養院三面環山，是一間連露天陽台共有四層樓高的水泥建築，出口不遠處有一個小型菜園，甚至還建了一小塊的棚架，睦剛踏出去就受到一位老婦人溫柔的招呼聲。
「哎呀，早安」
年約七十的老婦人站在菜園中照顧作物，滿是皺紋的臉上露出慈祥的笑臉，根據相遇時的介紹，婦人是這間療養院的院長，已經在這裡呆了四十年之久，身後站著一個身高兩公尺的巨漢，看到睦也憨厚地笑者點頭打招呼。
「院長早安，勇銘也早。」趕忙驅前兩步回應。
「起的真早呢，如何？睡得還習慣嗎？」院長放下手中的剪刀，呵呵笑著問。
「托您的福，好久沒有睡到床了。」睦恭敬地回話，看到婦人的笑臉總有種安心的感覺，那也許是長年照顧他人所特有的氣場造成的效果。
「那就好，再等一下，馬上就可以吃早餐了。」
院長跟睦閒聊的途中，後面的巨漢依舊拿著剪刀修剪枝葉。院長脫下塑膠手套對著身後的巨漢說：「差不多可以了，把東西收一收回去吧。」
看到眼前這一幕，睦提出幫忙的建議，卻被院長笑著拒絕：「不用麻煩，一點小東西而已，先回房間去等我們吧，飯做好了會去叫你的。」
「這樣啊，那我就先失禮了。」睦也不好意思勉強，接受了對方的好意，轉身往位在二樓的客房走。
「小貓過來～」
「住手！停下來！那個不行！」
在回到房間的走廊時，就聽見小孩子的歡笑聲跟小黑不耐煩地貓叫，還有繆慌張地聲音，懷著些許預感進入房間的。
三名孩童佔據了室內的空間，大約十三歲的小女孩拿著一枝逗貓棒試圖吸引小黑，女孩的左手呈現不自然地萎縮在胸前。
另一個同年齡的少年蹲在角落，抱著畫板不斷地揮舞著蠟筆，也不知道是被硬拉過來或是自己來的，完全沒有跟其他人互動的慾望。
最後一個年齡稍小的男孩則是不斷地敲打著床上的盒子，試圖打開吉他盒，繆雖然在旁邊異常慌亂地企圖阻止，卻沒有把聲音傳達到孩子的耳中。
「睦，快幫忙！」看到青年的繆，用快哭出來的聲音向他求救。
「喔喔，來了。」因為眼前的光景腦部暫時當機的睦，回過神來費了不少力氣才救下了吉他，至於另一邊滿臉厭惡的小黑只好讓牠自求多福了。
「大哥哥陪我玩！」女孩的興趣轉向一旁的睦。
「一起玩！」小男孩也從床上跳下來在房間內亂跑。
「呃，等一下，一個一個來吧。」對照顧小孩沒有經驗的睦，手足無措地看了看這個，又看了看那個。
瞬間房內轉換成阿鼻叫喚的地獄光景，幸好沒過多久，一個二十多歲的女性前來徹底解救了這個狀況。
「來吃飯了喔，啊！你們三個小蘿蔔頭，怎麼可以隨便跑到別人房間搗亂呢！都過來！」
女子綁著一個馬尾，看起來應該該從大學畢業沒多久，充滿活力的語調讓人可以聯想到太陽，先是訓斥了三名小孩，再回過頭抱歉地對著睦說：「先生，不好意思喔，他們難得看到陌生人，一時好奇就跑過來了。」
「沒關係沒關係，我不在意的，不過妳還真是厲害啊，我剛才怎麼說他們都不太理我，妳一開口都乖了。」睦看著老老實實跑到年輕女子身後的三名小孩，由衷地感到佩服。
「哈哈，因為平常都是我在照顧他們，他們也知道如果不聽話，等一下就會要被我罰抄書，所以才會乖乖的。」
女子露出明亮的微笑，揮手驅趕那幾個小傢伙。
「快走了，吃早餐的時間到了。」
「吃早餐了！」孩子們歡呼一聲做鳥獸散。
「別用跑的，小心摔跤！」女子對小孩的背影大喊，隨即不好意思地看著睦說：「抱歉，讓你看笑話了。」
「沒這回事，年紀輕輕就這麼能幹，讓人佩服啊。」睦毫不吝嗇讚賞。
「這樣啊。」
女子有些靦腆地回答：「跟我來吧，大廳在一樓，對了，還沒有自我介紹，我叫馨寧，是院長的孫女。」
「我是睦羽，叫我睦就好了。」
睦把行李留在房間，帶著幾個罐頭揹著吉他，追隨馨寧的腳步往下走，小黑好像察覺到要吃東西了，悄無聲息地跟在後面。
「對了，繆，剛才開始怎麼妳都不說話？」
睦疑惑地問身後異常安靜的少女，今天早上從清醒開始，幾乎沒有聽到繆說話，與平常活潑的形象天差地別。
「嗯？剛說什麼了嗎？」
走在前方的馨寧疑惑地回頭，睦連忙搖頭說：「沒什麼，別在意。」
「是喔。」馨寧點點頭又轉了回去，一時間只有腳步聲迴響在這個走廊。
「我是為了你好啊，你看，其他人看不到我，如果我跟你講話，可能會被人當成腦袋有問題吧。」明明知道其他人應該聽不到她的聲音，繆還是作賊一樣悄聲回答。
「這樣啊，委屈妳了。」睦無奈地說。
昨天來的時候就已經證明，在這裡的人似乎都看不見繆的身影，為了不被他人覺得奇怪，似乎也只能盡量避免在他人面對談了。
「到了，就是這裡。」馨寧停下腳步，表示已經到了目的地。
一樓的大廳內放了幾張桌子跟塑膠椅，是給所有人共同使用的空間，從老舊卻被保養的很好這點來看，可以推測出使用者有多愛惜物品。
沿路上看多了淪為廢墟的建築物，睦跟繆看到這種彷彿過去一如往常的平和光景，不禁心底深深受到觸動。
「你們來啦，吃早餐吧。」院長摸了摸圍在身旁孩子們的頭，慈祥地對睦他們說。
「咦？就只有這些人嗎？」睦看了看大廳不禁疑惑地問。
除了剛剛三個孩子跟馨寧，竟然只有勇銘跟院長在大廳出現，就這間療養院的規模來說人數實在太少了。
聽到這個問題的院長臉上閃過一抹陰霾，卻是一旁的馨寧做出了回答：「大部分的人都在戰爭的時候被帶走避難了，少數的人因為缺乏醫療過世了，現在就只剩下我們了。」
孩子們也察覺到什麼，空間的氣氛一瞬間凝重起來，只聽到啪啪的拍手聲，院長笑著打破這片沉默：「好了，大家坐好，一起吃午餐吧。」
「好。」孩子們開心地應答，桌上擺著竟然是新鮮的蔬果，讓睦大為感動，將帶來的罐頭平分給其他人，便正式開始早餐的時間。
「謝謝你啊，不好意思，本來要招待你的，反倒讓你請客了。」院長微笑著道謝。
「不會，我才是好沒吃到這麼新鮮的蔬菜，而且還能跟這麼多人一起吃，真的很高興，應該是我說謝謝才是。」睦客氣地回答。
「還有那邊金髮的小妹妹，沒辦法招待妳真是抱歉。」
「咦，妳看得到我？」繆吃驚地比著自己問。
「呵呵，別小看老人家啊。」
院長幫吃得滿臉都是少年擦了擦臉，瞇起雙眼微笑，「這個地方也不知道能夠持續多久，但是盡可能地讓這些孩子保持笑容，就是我最大的幸福了。」
「是啊，這個地方若是能夠長久就好了。」睦帶著祈求的語調感嘆，這片淨土一般的地方能夠一直繼續下去。
「大哥哥，這個是什麼？」小男孩再度跑到了吉他盒的旁邊，好奇地盯著看。
「這個是裝吉他的盒子喔。」睦回答。
「吉他！好酷喔，大哥哥你會彈吉他啊！」
男孩的雙眼因為興奮閃閃發光，其他兩個孩子也不知何時以期待的目光盯著睦看，甚至連那三位大人都以好奇的眼神看著他。
「……要聽嗎？」受不了視線的壓力，睦勉強擠出聲音詢問。
「要！」異口同聲的回答讓睦忍不住苦笑，拿出吉他後看了繆一眼，悄聲道：「一起唱吧。」
「嗯！」繆開心地點頭。
「要唱了喔，歌的名字是希望！」
從指尖流洩的音樂輕快而俏皮，像是要喚醒快樂的回憶與笑容，少女清徹的高音跟青年渾厚的嗓音融合在一起，響徹了整個療養院……
歌聲結束的掌聲讓兩人安可了好幾次，為了不消耗這裡少有的糧食儲備，在午餐的挽留前帶著行李跟貓，準備繼續前進的前夕。
「給你。」一直在畫圖的少年遞給睦一張畫好的圖畫紙，看到圖的瞬間睦瞪大了雙眼，隨即笑了起來。
「咦？什麼什麼，我也要看！」
好奇的繆湊過去看到底畫了什麼，也怔了一下後綻放出燦爛的微笑，上面畫的是一個青年拿著吉他演奏，少女站在背後歌唱的景色。
「妳看，妳的存在還是有人會察覺的，對吧？」
睦告別了不斷揮手的孩子們，對著繆微微一笑，而繆則是不斷地回頭向後揮手回應，一點也不在乎能不能被對方看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