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計畫

《西元２１７５年７月２７日，晚上１０點０５分，羅斯私人辦事處》

夜晚時分，年紀雖大的羅斯仍舊獨自窩在辦公處，迅速敲打著鍵盤，目光不受老花的影響，快速卻精準地過目著螢幕上的資料。

這時間還在辦公，真該說不愧是剎的領導，又或者說他是天生的工作狂。

「叮咚。」

螢幕上突然跳出訊息框——來自特倫頓的私人訊息。

「這傢伙多久沒聯絡我了。」羅斯抖出一盒菸，叼著菸並點燃的同時，他用佈滿皺紋的右手輕點兩下滑鼠——訊息打開——是有關新世界的最新情報。

收到特倫頓久違的回訊，羅斯並沒有馬上回覆，而是全神貫注地閱覽著。些微的倦容開始摻雜著緊張情緒。

皺起眉頭，一言不發地盯著螢幕。

思考。倒不如說猶豫。

吐出陣陣白煙，羅斯下定決心，提起桌邊的電話，說道：「讓『萊昂內爾』立即趕到我的辦事處，我有任務要給他，快點。」

放下話筒。羅斯又重複看了好幾遍。

「不可能啊……魔物之王的誕生週期不該這麼快才對。」嘴裡喃喃著。

先前透過信封曾與喬治討論起魔物之王的事情。喬治強調雖然魔物之王有即將誕生的跡象，但回傳的資訊表明這次的誕生週期至少還有兩個月以上。

喬治是現役海軍上將，也知曉西域海邊有魔物之王出現的可能性極大，但癥結點不僅於此——這次的魔物之王不同於歷年以來的經驗。

有別以往每百年只會有一隻魔物之王的事件，這次存在著複數隻魔物之王的可能，且可能性非常大。

海域確認會有一隻魔物之王的誕生，而東南大峽谷與關聖平原各有魔物之王誕生的跡象，這種情況幾乎不可能。

魔物之王主要的誕生養分，源自於長年汲取黑核釋放的輻射線與周邊魔物的元素血肉，此外還要擁有晉升魔物之王資格的母體，三個條件都很苛刻。

西域、東南大峽谷與關聖平原的相距甚近，同時在這三個地區出現魔物之王的機率幾乎小於百分之五，因為會產生養分衝突的問題。

所以可以大膽地推斷——有人在地表暗自眷養魔物之王，而且能夠避開喬治或其他各大上將的耳目，想必是身分背景不小的神秘人。

要能夠避開這些大人物的耳目，最有可能就是從時刻追蹤觀察魔物之王的觀測站下手。

在反覆確認資料的真實性後，羅斯又提起話筒——「不用讓萊昂內爾過來了，我直接命令他——親自率領第三軍團前往各大觀測站，查清有關魔物之王的誕生進度與邊界魔物的活躍程度，若是有察覺到不對勁則立刻回報。」

電話另一頭是一位年輕女性，她輕聲細語地反問道：「回報後呢？」

「無須通過我的戰鬥許可，允許他視情況作出應對。另外，順勢派出原先比斯特所率領的第一軍團，協助第三軍團的調查行動。」

「指揮官呢？比斯特大人目前不在。」

「就先由妳——『優里香』作為代理第一軍團的團長，妳必須與萊昂內爾保持聯絡，同時調查各處的觀測站以達到相輔相成的效果。」

「那若是察覺到異樣或其他突發狀況呢？」

「我也通過妳的戰鬥許可。」

「遵命。」

「去吧！趕快與萊昂內爾會合，討論出最佳的調查路線並行動。我會授權給你們調查權利，觀測站的人可能會刁難妳們，但有我的授權就可以了。」

話筒掛上。

再度叼起菸。

「真是頭痛。」羅斯緊靠在椅背上，望著天花板沉思著。「若是魔物之王的誕生週期被人為操控並且傳到天空之城……恐怕長久來的協議會因此中斷。」

●

「你怎麼帶回一具屍體回來？說好的活捉呢？」特倫頓不滿地瞪著地上早已經涼透的乾屍，質問著毫髮無傷的比斯特。

比斯特避開當地居民的耳目，抱著疑似被對方調包的屍體，回到原先與特倫頓密談的民房。小穗受到特倫頓的保護而依舊待在這裡。

相較於剛開始的緊張，小穗現在顯得比較怡然自得。靜靜地喝著茶水。

直到看到比斯特帶回來的屍體，才變得有些不淡定。

不安的視線不斷在屍體上游移，像是在初步驗屍。

她現在哪兒都去不了，絕對會被對方當作第一處理目標。雖然身為魔人，但出生於樸實的農家，沒接受過半點軍事教育，基本上沒有反擊能力。

「這屍體不是監聽我們對話的底細，對方趁我不注意時，利用這具屍體擾亂我的耳目，直到我發現時，已經失去對方的氣息，無法繼續追蹤。」

「甚麼鬼……？」

雖然死狀相當淒厲，但小穗仍舊壯著膽子仔細觀摩著地上的屍體——似乎這具屍體曾與小穗有一面之緣。

屍體的臉龐已經面目全非，但能從骨骼形狀與體格輪廓推斷，死者應該是一位男性，沒有散發屍臭味，幾處皮膚卻已經腐爛許久。面積不大。

看起來是有受到保存。

注意到小穗一直在觀摩著屍體，特倫頓便好奇問道：「是認識的嗎？」

「是的……好像是兩個月前失蹤的麥爾遜大叔，也是祖父曾經的摯友。」

似乎察覺到某種可能性，比斯特追問道：「這名叫麥爾遜的大叔是魔人？」

「好像……是的，他似乎在跟我祖父打麻將時有提過自己的身分。」

「看來這傢伙是失敗的實驗體，被抓來當作替死鬼。」比斯特斬釘截鐵的定論。從他的角度來看，這絕對不是自然死亡會有的跡象，更像是被某種侵蝕性液體所殺害，且有被保存的痕跡，更能肯定其可能性。

若是用侵入性的記憶魔法，可以窺探這傢伙三個月以內的記憶。但看來，這具屍體已經陳放已久，先不論時效性，恐怕腦部細胞早就壞死。

再加上先前也對同為實驗體的女孩——就是自己在德嘉蘭州救下的小女孩一樣施展侵入性的記憶魔法，結果也是一場空。

對方在流放失敗的實驗體前，絕對有抹煞掉實驗體生前的記憶。

不過這次的情況有些不同。小女孩仍舊活著，而這具實驗體早已死亡。

這代表自己可以剖解並分析對方想要提取的基因究竟是甚麼。

還有目的。

「我想現在開始追查，特倫頓妳把終端機的所有位置傳給我。然後，幫我把這具屍體與正常魔人做基因比對，可以嗎？」

「可以。」

答應的下秒鐘，特倫頓的左眼瞳孔頓時閃爍了一下，像是某種提醒燈光。只見她表情有些不對勁。她變得嚴肅沉悶，彷彿收到甚麼不妙的消息。

「這些人是誰！？」

瑪莉緊張地環顧四周——五名身穿米白色衣袍的神秘人包圍住瑪莉等人。

爆炸頭大叔與莉莉絲沒有說話，而是相視一眼，在沉默中達成共識。

他們迅速攏靠在瑪莉身旁，祭出備戰姿態。

向來形象滑稽的大叔更是一反常態地嚴肅，嘴裡喃喃著：「雖然早有預料，但沒想到對方這麼快就發動追擊。」

莉莉絲的眼珠快速轉動著，戒備著敵人動向的同時，向大叔問道：「現在該怎麼辦？可以在這邊動武嗎？」

「這裡是風車區，是西風城的能源供應地，理論來說不會有外人經過——但也不能做得太過火，萬一破壞到風力發電裝置，會引起不小的問題。」

「意思是……不能施展大規模的攻擊魔法嗎？」

「是的。」大叔點點頭並伸手施展魔法，七彩的光輝於手心乍現，隨後幻化出一把鮮紅色的雙頭薙刀——大叔所擁有的伏魔器。

「總而言之，先靠近身戰取得時間上的優勢。」

「你的意思是……拖延？」

「沒錯。」給予肯定的簡短回答後，大叔緊握刀柄朝其中兩名敵人衝去，大叔的速度並不快，很快就被兩人瞬身躲開。

然而，對方也不是省油的燈，他們各自掏出流星錘與戰斧，各自給予武器賦予元素——雙方開始一來一往激烈的伏魔器交鋒。

戰場很快就被分闢——大叔牽制著兩人，留下其餘三人給莉莉絲與瑪莉。

「我也不能坐視不管！」受到保護的瑪莉按耐不住內心想戰鬥的慾望，她從口袋中掏出洛鉈並迅速擬態出冷豔鉅。

不知曉瑪莉實際實力的莉莉絲擔心地問道：「您沒問題嗎？」

「問題？現在的問題只有眼前這三個不知道從哪裡蹦出來的傢伙。正好，我也想要驗收我這幾天努力修練的成果。」

見瑪莉殺心已起，莉莉絲也不好再多甚麼。畢竟她本身是光元素持有者，能施展的攻擊手段不多，所以本就打算讓瑪莉當作主攻手，自己輔助。

「那麼小的就在一旁替您施展加護魔法，麻煩請您小心自身安全。我們並沒打算擊敗對方，只須完成拖延的目標即可。」

「蛤？拖延？不需要！」

絲毫不聽莉莉絲的作戰計畫，持著冷豔鉅便無所畏懼地朝三人衝刺。

無奈地望著無謂衝刺的背影，向來冷靜的莉莉絲不禁感嘆著。

（天哪？原來比斯特大人一直以來都在教導這麼不受控的傢伙嗎？）

交鋒的火光隨即崩發。

瑪莉還沒近身，對方其中一人施展第四階場地魔法——『泥沼』（mire），綠油油的草原瞬間化作黏稠濕軟的泥濘地帶，瑪莉險些失去重心。

就是趁著瑪莉險些失去重心的這段空隙，其餘兩人也各自掏出狙擊槍與雙手劍，由持劍者作為先鋒，朝瑪莉的腰部揮出充盈風元素的劈砍。

同時，遠處的狙擊手也銜接同夥的攻擊節奏，補上一發致命的火焰魔彈。

這在沒有提前施展防禦魔法的前提下，是幾乎無法避免的攻勢。

正當莉莉絲連忙準備施展第七階防禦魔法——『光之加護』（Protection of Light）保護毫無法防備的瑪莉時——看似有勇無謀的她卻不慌不忙。

——『十道之四式——伏鬼』。

魔砲刀的槍口僅一秒不到的時間，來自深淵的幽綠鬼火從炮口迸發，威力之大像是已經蓄能已久——發射軌度之精準，讓兩人只能放棄進攻進而躲避。

撲空的火炮就這麼命中更遠處的大樹，瞬間發出響徹雲霄的砲聲——順帶連同將近五米高的大樹焚燒殆盡。

見此一幕，莉莉絲不可置信地放下準備施展防禦魔法的雙手。

論及穩定度雖然不及於以前自己看過的高手，但在如此短的時間內就能夠施展威力十足與準度偏差小於一的炮擊，更何況她還是在重心不穩的情況。

剛施放出如此可怕的炮擊，估計連本人都有些驚詫。因為這幾天的訓練，自己好久沒使用冷豔鉅，都是使用訓練場的練習用神器，甚至還不是燕鷗。

是無人問津的老舊型號——「始祖鳥」。

但剛剛施展那發炮擊後，非但沒有體內元素消耗後的疲憊感，反而充斥著剛熱好身的興奮感。這種興奮感正在刺激反射神經與全身肌肉。

歸功於始祖鳥的耗能過大，一但重新使用耗能受到完美控制的燕鷗，便會有種極大的落差，這種落差不僅是在體力分配上，還有精準度與威力等。

簡單來說，現在讓瑪莉重新使用冷豔鉅，相較之前的表現會變得更加省力卻粗暴，能以最小的精神耗度下，發揮出冷豔鉅的最佳表現。

隨時準備好後續的攻勢。

最大的改善不僅於此！

在習慣笨重的始祖鳥後，手中的冷豔鉅彷彿就像小刀ㄧ般輕盈。也是藉由始祖鳥那極度耗能的特性，自己能夠明確感受到手中冷豔鉅的元素流動。

原來！自己長久以來使用的冷豔鉅是那麼的熱情且溫暖，彷彿與自身肉體融合，讓冷豔鉅成為自己身體的一部分。

這種感受有助於自己即時判斷與分配每次攻擊時會消耗的元素量。

那傢伙的訓練……簡直是粗暴好用！

帶著巨大進步的欣喜，掙脫腳底的泥濘地帶，瑪莉久違地露出狂戰士般的笑靨——彷彿初遇比斯特之時，那般自信與好戰。

輕鬆地揮舞著冷豔鉅，瑪莉展開近身攻勢，奮力朝兩人衝去。

似乎是在見識過剛剛那發威力可怕的炮擊，兩人不太敢輕視瑪莉，保持著被動的反擊姿態，與瑪莉保持可反應距離的同時，持續對瑪莉發動攻勢。

說是攻勢，倒不如說是反急。

光是充盈著冷豔鉅的火元素就能將無數攻擊輕鬆彈開——換做以前，瑪莉必須集中精神，才能保持冷豔鉅釋放定量火元素。

換言之，讓冷豔鉅施放火元素並包覆刀身已經成為被動技能，讓她可以將精神轉移到其他的定式——這是非常大的進步，是近乎攻守兼備的被動。

就看瑪莉體內的火元素能夠讓這項被動技能維持多久。不過，相信在始祖鳥的淬鍊下，僅僅燕鷗的耗能，保守估計能夠維持半小時左右。

以燕鷗的熟練度來說，可以算是爐火純青的境界。

這次的交鋒，讓這幾天苦於訓練的瑪莉得以釋放內心的抑鬱，也是戰敗給比斯特後久違的優越感。她的笑靨越來越猖狂，攻勢也愈發猛烈。

「看你們要躲到甚麼時候！——『十道之八式』——九重火火魅魎燒！」

地面開始了顫抖——隨著瑪莉只用三分力朝地面劈下——狂妄的火勢衝破地表，綠意盎然的草皮轉瞬變成煉獄岩漿帶，範圍之大幾乎沒有逃脫的可能。

一旁的莉莉絲頓感不妙，對自己施加光元素屏障以防自己落入岩漿。她也擔憂地望向設置在不遠處的電力供應裝置。

會在這裡被敵方包圍不無可能，他們不僅抓準這裡沒有其他居民出沒外，也猜準自己與爆炸頭大叔不敢在這邊大動干戈，因為會破壞到電力發動裝置。

但千算萬算，就是沒算瑪莉這個不確定因子。

對方這下真的沒法保持安全距離，只能被迫跳躍至空中。他們這們做就是在等著原先施放「泥沼」的同伴，將場地變回可以立足的狀態。

但，對方的行動早在瑪莉的預料中——她幾乎與對方同時間的跳至空中，手中的冷豔鉅已經儲蓄好龐大的火元素。

雙方各自滯留於空中。

這狀況下，只能攻擊無法逃討。

對視瞬間，炮口綻放絢爛輝光——瑪莉再度施展『十道之四式——伏鬼』不偏不倚地噴向兩人，威力甚至比第一發還要巨大，直沖天空，穿破雲霄。

近乎亂來的行為，根本就沒把大叔的諫言聽在耳裡——這波攻勢不慎波及到兩部風力發電裝置——爆炸煙霧褪去，只剩下纜線外曝的破爛廢鐵。

「瑪莉小姐！請注意力道。」一旁的莉莉絲緊張地提醒，腦中已經在計算著修繕費用的多寡。

但，可能連親生父親喬治都勸不了目前的瑪莉——她已經陷入掌握控制權的欣喜，望著那副還未滿足的笑靨，她準備施展更大膽的攻勢。

似乎已經不滿足於目前的進步，想嘗試更高的境界。

「神器解放——偃……」

就在冷豔鉅綻放青幽色火焰，龐大元素從冷豔鉅爆發的剎那。一道肉眼不可及的光速身影從瑪莉面前一閃而過，瞬間就打斷瑪莉的神器解放。

曇花一現的元素爆發伴隨著解放失敗，猶如過熱的電器噴發出陣陣火花，隨後冷豔鉅的刀身變得黯淡無色，甚至連原先包覆刀身的火焰都消失了。

「你是……比斯特！？」瑪莉詫異地盯著從剛來就不知道去哪裡的傢伙。

除了詫異感，她現在變得莫名的疲倦。

神器解放的啟動需要大量元素消耗，然而突然中斷會導致體內元素紊亂，進而讓大腦產生短暫眩暈。

已經打嗨的瑪莉正開始陷入這種狀態，甚至已經無法維持冷豔鉅的魔砲刀狀態，無奈只能使其變回洛鉈的型態。

短暫進入狂戰士狀態的瑪莉終於陷入疲態，任由比斯特雙手捧著。他們緩緩踏回地面——原先被「九重火火魅魎燒」化作岩漿帶的地面已經不再炙熱。

因為冷豔鉅回歸洛鉈的狀態，先前施放的定式效果也隨之消散。

比斯特站在乾枯的地面，少了綠油油的草皮，因為都被燃燒殆盡。

「你傢伙……怎麼會突然出現？還打斷我的興致。」

「不打斷妳的話，估計整個西風城都會陷入大斷電的窘境。莉莉絲，瑪莉就交由妳來看守了。」

「遵旨。」莉莉絲接過全身癱軟的瑪莉，並將其抱入能夠抵擋第八階魔法以下的光元素屏障，與瑪莉一起躲在裏頭。

對方似乎是察覺到比斯特的強大，三人重新聚在一起，準備集火比斯特。

熟悉的米白色衣袍，熟悉的氣息。

比斯特不多廢話，開門見山地曝光對方的身分。

「你們是新世界派來的殺手吧？」

「……」對方沉默不回應，反而還無視比斯特的問題，架起攻擊姿態。

「再給你們一次機會——你們是新世界派來的殺手嗎？」

「……」仍舊不回應。這把遠處觀戰的瑪莉看得心癢且生氣。

為甚麼要像個傻子不斷盤問對方的身分，動手質問不就好了嗎？

見對方不理會自己甚至開始準備對自己的攻勢，比斯特不由得嘆口氣。

施展場地魔法的敵人率先施展第四階土元素魔法——『土之牢獄』（Earth Prison），比斯特周遭的乾土瞬間隆起並化作類似鳥籠的橢圓狀土牢房。

比斯特沒有閃躲，更沒有強制破壞困住自己的土牢房。

嘴裡小聲地喃喃道：「真是愚蠢。」

在施展「土之牢獄」後的不到一秒，手持狙擊槍的同伴像變魔術似的。竟將手中的狙擊槍化作衝鋒槍，隨後便是向牢房中的比斯特瘋狂掃射火彈。

彈彈碰撞堅固的土之牢獄——每發都是一觸即發的「爆裂彈」，即便打中土之牢獄也能透過爆炸效果，無間斷炸死被困在牢房裡的比斯特。

「比斯特！」瑪莉見狀擔心地大喊著比斯特的名子。然而，莉莉絲卻一點都不擔心，反而安慰道：「請別擔心，那種攻擊是傷不到比斯特大人的。」

「妳說甚麼？」

瑪莉不解地反問。看到普通人被困在牢房並且被瘋狂轟炸，正常都會擔心的吧？那顯然是瑪莉不了解比斯特的真實力。

下一秒。

天空突然憑空竄出好幾條鎖鏈刀，像是從某個次元穿梭出來，一根又一根瘋狂穿刺著眼前三名敵人的肉體。毫無反應的時間。

鮮血大肆染紅整間米白色衣袍，別說逃跑，被如此多鎖鏈刺穿身體各處，連動彈都是個問題。畫面太過殘忍，瑪莉都看呆了。

轉眼間。

煙霧散去，土之牢獄的效果也結束——比斯特愜意且毫髮無傷地揮著手，搧去瀰漫在空中的碎土粉塵。

除了刺客袍上的灰塵以外，應該可以說毫髮無傷。有潔癖的比斯特也拍打著衣袍，在處理眼前三具屍體前，他絞盡腦汁地想把身上塵土拍乾淨。

莉莉絲微笑道：「我就說吧。」

瑪莉還愣在原地。難道憑空竄出的無數鎖鏈刀刃都是比斯特召喚的嗎？

那是怎樣的魔法？前所未聞。

只有莉莉絲深知——那是比斯特所擁有的伏魔器「次元鏈」的固有魔法。能夠穿越各種次元維度，任意穿梭在各處，是最殺人於無形的利器。

平時次元鏈都藏在比斯特的衣袍內——準確來說是體內，因為每次使用時都是從袖口鑽出，所以才有藏在衣袍內的假象——實際上，也可以憑空召喚。

就像眼前囚禁三人的這幕。

另一邊，爆炸頭大叔也領著兩具屍體的領口，像是拖著兩袋垃圾朝比斯特走來。他鬆開剛獲得的戰利品，隨後向比斯特鞠躬——「是特倫頓大人嗎？」

「嗯，她似乎有在瑪莉的身上放警報器，一但遇害她就會有通知。」

聞言的瑪莉不可置信地詢著自己的身體，問道：「警報器？哪裡？」

「我也不知道，那傢伙的手段一向很隱密，所以別浪費時間找了。」

話鋒一轉，比斯特望向爆炸頭大叔剛擒獲的兩名敵人，問道：「屍體？」

爆炸頭大叔似乎心領神會地點頭並應道：「是……倒不如說原本就是。」

瑪莉還在狀況外，莉莉絲卻很快就意識到情況不對。

「難道……這五人在剛開始就是死亡的狀態？」

大叔撓著蓬鬆的頭髮，解釋道：「應該說他們有戰鬥意識，但沒有自我思想，除了濃烈的戰鬥慾望外，就沒有其他人性化的溝通或行為。說是操控……也不像，因為沒有感知到操控這五具屍體的氣息。」

此時，比斯特已經察覺到並直接回答道：「確實不是操控，因為他們是由新世界所結合的混種魔人，應該是半成品，只會聽令而沒有自主意識。」

瑪莉這才想到，剛剛比斯特不斷質問對方是否是來自新世界的殺手，這個「新世界」究竟是何方神聖？好像是這次比斯特前來西風城的主要目標。

「我可以問……？」

「話說，瑪莉妳進步很多呢，有關燕鷗的使用熟練度。」比斯特打斷瑪莉的詢問，單刀直入地誇獎著瑪莉的進步。

這很少見，強大的比斯特竟然會在意這點小進步——雖然對於瑪莉而言，是無可比擬的大收穫。她頓時有些得意忘形，「哼哼」的笑了兩聲。

不過，即便她得意忘形，也不忘給予她修練方針的比斯特。

「雖然很累，但不得不說，你給的訓練效果十分好，果然不是唬人的。」

隨後卻是比斯特的潑冷水。「不過，妳太得意忘形了，才剛初出茅廬就想一步登天，『神器解放』還不是妳現在可以觸及的境界。」

「為甚麼！？我很早就會用神器解放了欸！」

「還說為甚麼……神器解放所需消耗的元素量可不是一般型態能比擬的，貿然使用只會縮短妳保持冷豔鉅最佳狀態的時間。」

此話一出，旁聽的莉莉絲這才意識到——原來，比斯特很早就趕到現場，只是刻意隱藏自身氣息，躲在一旁觀察著瑪莉的修練成果。

自己居然沒有察覺到一丁點比斯特的氣息。

何等的隱身能力？

「不過啊，您的力量真是深不可測呀。」望向被無數條鎖鏈刀刺穿的三具屍體，爆炸頭大叔發自內心地感嘆著。

比斯特沒打算解釋太多。

「回收屍體給特倫頓吧，這五具就由你……話說我還不知道你的名子。」

「我呀！叫我『米里歐』就可以了，反正也只有短暫使用的假名。」

「明白了。那麼就拜託你了，米里歐先生。」

視線轉過莉莉絲，囑託道：「接下來幾天我會在西風城執行任務，瑪莉就拜託妳照顧了，如果遇到大麻煩，就向米里歐先生或特倫頓詢問就好。」

「遵旨。」

「喂！你要去哪裡？」體力有所恢復的瑪莉，用較大的嗓音質問。

卻換來一句冰冷的回應。

「不關妳的事情。」語畢，比斯特便瞬身離開現場。

處決並刺穿三具屍體的鎖鏈刀刃也緩緩鑽回次元空洞。失去鎖鏈的束縛，屍體毫無重心地撲倒在地上。

那無數鎖鏈刀刃給予的不只是單純的物理傷害，還附加能夠抹除抵抗意識的負能量元素，這也是對付這群類殭屍的致命手段。

驅動這些半失敗實驗體的能源，便是主人下達的戰鬥指令。

比斯特所釋放的負能量元素很完美地克制這點。

畫面回到被冷落的瑪莉——她被這句「不關妳的事情」氣得滿臉通紅。身為局外人的米里歐倒是饒有興致地搓起小鬍子，嘆道：「這就是青春嗎？」

「不是……這關青春甚麼事情……這名擺就是個性不合吧？」

無視莉莉絲的吐槽，米里歐呵呵大笑並開始了他的回收行動。

瑪莉氣得剛想要跟莉莉絲抱怨時，口袋裡的手機發出兩下震動。

「嗯？簡訊嗎？」

拾起並滑開螢幕——眼前的一幕讓瑪莉頓時臉色一沉。

莉莉絲好奇地問道：「怎麼啦？」

「是雪兒……傳來這次軍校錄取通知。」

「喔？結果如何了？」

「大家都合格並錄取……」瑪莉臉色更加沉重，沉默片刻後接著說道：「……除了『比斯特』以外，只有他沒有通過考試。」

此話一出，莉莉絲詫異的說不出話來，眼珠子都瞪大了。

●

「你說甚麼！？狐狸面具？」卡佳憤怒地雙手緊握重捶座椅的把手。

彙報的部下被卡佳的反應嚇壞，頓時身子一震，半跪的身體差點往右側倒。掀開帽斗，臉上縫滿手術針線——正是先前與農民起爭執的神秘人。

也是險些被比斯特擒獲的神秘人。

那詭異的樣貌實在看不出緊張感，但從他的跪姿與口吻可以看出，他很敬仰並畏懼著卡佳——既是他的造物主也是領導。

「是……是的。在下追蹤到對方的位置並監聽，未料被發現並與其交手，無奈對方的實力高深莫測，最後靠著『血祭』（blood sacrifice）躲過追擊。」

「為甚麼！？為甚麼不先向我彙報？而是擅自行動！我才剛來到西風城，連影子的陣法都還沒佈下，連前置作業都未完成，你憑甚麼擅自主張？」

「非常抱歉！屬下錯估自己與對方的實力差，讓您失望了。」

「可惡……可惡可惡可惡！又被那傢伙佔到便宜！而且為甚麼他也會來到西風城？是猜到我的行動嗎？」卡佳歇斯底里地咆嘯著。

站起身並來回走動著。

雙手抑制不住的顫抖。

絲毫不顧忌已經被卡佳嚇壞的部下。這應該是他第一次看到自己領導陷入如此無能狂怒的一面。頓時啞口無言，不知道該不該開口。

卡佳的情緒相當激烈——彷彿昨天發生的事情，那深刻的恐懼、那猶如鬼魅般陰沉的眼神、還有不合常理的單方面壓制——卡佳的反應非常真實。

被濃烈恐懼與憤怒支配的卡佳，無意間釋放出龐大的威壓，壓得讓屈膝跪在地面的部下喘不過氣，冷汗從每條縫線中滲出，瞪大的眼珠快從眼眶掉落。

這股威壓，甚至連在門外待命的其餘兩名幹部都深刻感受到。

強烈的壓抑感充斥著會議廳——這裡是新世界的實驗據點之一。終端機正安置在地底好幾樓層，被嚴密地保護著。

就這樣僵持了一段時間。

卡佳稍加冷靜下來。雖然雙手仍在顫抖，但不再來回走動。

「——『伊谷』你得要負責這件事情，是你讓對方察覺到我們的存在。」

「是……是的！」終於接獲到實際命令的針線人——伊谷猛烈點著頭。

「要你暗殺那傢伙是不可能的，我猜對方現在肯定要破壞我們的據點，我要你時刻觀察並回報那傢伙的動向——連他身旁的夥伴都不得放過！」

「恕小的直言……雖然那隻狐狸很強悍，但應該不至於威脅到組織吧？」

「你在反抗我的命令嗎？」卡佳冷眼並用著沉重語氣質問著伊谷。

伊谷這下可被嚇得身體都快解體——畢竟他的全身肉體都是靠針線縫住。

「小的不敢！伊谷馬上執行您的命令！」

話鋒一轉，卡佳也大聲傳喚門外待命的兩人——

「——『馬文』跟『安妮』兩人都給我進來！」

大門敞開，外頭的光線濺入昏暗的室內。

「請下令。」體型差異碩大的兩人異口同聲地問道。

「馬文前去『第五號觀測站』與『第八號觀測站』，獲取最新的魔物之王情報並回傳給我。至於安妮，我命妳前去薩基，做好傳送裝置的最後檢驗。」

「遵旨。」兩人再度異口同聲地回應。

鋒利的視線再次回到遲遲不敢抬起頭的伊谷。

「——至於你，就繼續留守在西風城，乖乖聽從我的指令。」

「是……是的。」

「散會。」一聲令下後，卡佳的身影化作黑影，消散在三人眼前。

威壓終於在卡佳離開現場後，盡數消散。伊谷的精神被卡佳的威壓搞得很虛弱，無力地用雙手支撐在地面。

嘴裡還不忘喃喃道：「本來只是想找那老頭的孫女麻煩，沒想到遇到這麼扯的傢伙。」

身後的兩人沒有絲毫安慰伊谷的打算。體型碩大的馬文平靜地問道：「那位戴著狐狸面具的神秘人很強嗎？看卡佳大人的反應，似乎不是好惹的。」

「很誇張……我能感受到他體內蘊涵無法估量的元素量，使用的武器也很邪門，不知道那是伏魔器還是神器，總之，我差點被他殺掉。」

現在回憶起來，伊谷不禁再度冒出冷汗。

畏懼比斯特的情緒再度湧上。

冷靜思考的安妮微微低著頭，猜測道：「該不會卡佳大人之所以讓我們在西風城待命的緣由，就是那位穿戴著狐狸面具的神秘人吧？」

「確實有可能。」馬文點著頭附和道：「卡佳大人似乎也很忌憚那位穿戴狐狸面具的神秘人，或許他們曾交手過，這也是卡佳大人暫時撤退的緣由。」

會議廳內陷入沉默。

安妮盯著遲遲不起身的伊谷，問道：「那你接下來打算怎麼做？」

了解到伊谷有仇必報的倔強性格，他絕對不甘於受到這般恥辱。即便那是連卡佳都忌憚的對手，他也會有復仇的可能。

「……我想證明自己。」

「怎樣證明？」

「不關妳的事情！」伊谷終於站起身，氣沖沖地奔離會議廳。

漸行漸遠的腳步聲，馬文擔心地問道：「要阻止他嗎？」

「有理說不清，沒必要跟一個傻子說太多，做好自己的事情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