Ⅲ.零憶.LIARS.:隱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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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於: 2023-08-11
日落之前...

困了一整天的陽光因為突如其來的大雨再也沒有一絲能夠穿進排在較高建築之下的那些排屋裡,而某間再平凡不過的泥磚排屋裡,卻有一個穿著深灰色毛皮大衣的穩重中帶有點神秘的中年男子站在鏡台前望著自己手中的照片悄聲嘀咕著。

「只要還沒忘記..就不算真正的結束對吧?..艾古曼。」

中年男子嘗試從鏡子里的反射就這樣遠遠地看著自己,而這樣看自己時..自己就僅僅只是一個和其他人長得一樣的即將邁入家業滿福的中年男子,但可笑的是..只要再往近一點看,原來自己只有一副經歷了世間慘不忍睹的樣子,迫使之下中年男子再次望向了自己手中的照片。

照片里照著的是曾經幸福美滿的一家人;站在左邊那位萬分俊俏的男人手中捧著一個包著五彩繽紛紗布的嬰兒,而這樣的一切無論是自己百年難得才擁有的俊俏造型、還是孩子身上披著的那宛如世上僅有一件的五彩紗布都是那位充滿母愛名為艾古曼的女人所準備的...

雖然男人的表情毫無一絲笑意、手中捧著的那頑皮的孩子也在快門即將按下時依然哭鬧著,但艾古曼卻也依然沒有放棄想要拍出一張完美全家福的照片。

伸出細緻卻又不乏粗燥痕迹的手將丈夫那不明顯的微笑再次硬生生地撥開拉上一個檔次、扮出從未扮出過滑稽的鬼臉在自己那本應該在照片里是年輕貌美的臉上逗懷裡的孩子笑..

這就是「艾古曼」..一位單純想要一張能代表一家人幸福的全家福的女人所付出的,即便最後能讓自己選出最入眼的照片也就只有離自己想象中的全家福還要很遙遠的照片..在艾古曼和中年男子的心底這張全家福還依然會是自己心中最完美最幸福的全家福。

被自己妻子硬掰出笑容的過於穩重嚴肅的男人、以及被捧在父母懷裡亂搖亂鬧的孩子、又或是為了整個家庭的美滿而拼了命地在用心呵護有時不講理有時又愛撒嬌的妻子、還有那匹一直靜靜地被拖著站在那兒傻呆呆搖著尾巴看著主人一家幸福快樂的妻子愛馬。

這不就是自己和艾古曼所盼的幸福一家子嗎?

「呵...」

中年男子傻呆呆地笑了一下又回到沉默..回到了那個殘忍毫不留情於過往的現實,時間也過了許久,如今自己只剩下了一個剛步入青年的孩子,值得慶幸的是「他」不怎麼叛逆也不怎麼給自己添亂,凡是遇到什麼困難也都會用自己精準的判斷去解決。

即便是這樣,身為一個「父親」的自己卻感到有些擔憂,擔憂他..哪怕是有那麼一天遇到那麼一件小事也會願意告訴自己和自己一同分擔,不要等到面對了任何無法依靠自己解決的事時才想起自己這個「父親」。

雖然川奇這孩子總是有些憂鬱、經常沉默寡言..甚至在一天里也不會和自己對上幾句話,不過所謂身為「父親」的自己還是能夠清楚地感受到這孩子的擔憂以及困難所在...

沒錯這樣的時間..就是現在..此時..此刻,畢竟我和川奇那孩子是家人啊,所以即便他再怎麼樣地隱瞞我,身為「父親」的我再怎麼地視而不見都絕對不會是現在。從落在冷酷角落旁的落地衣架上摘下了自己來到這裡后再也沒戴上過的面具;面具上畫著一只象徵著自由的大鳥。

這面具正是天翔鳥一族的族人們所期盼擁有的,但從始至終所有的一切都發生在這群拚命的與世界抗爭,並希望在裡頭找尋著一絲自由的族人們身上都只剩下了絕望和滅亡。是自己不夠渴望自由?..還是早已習慣生存在世界準則里的自己不曾再想擁有自由?

中年男子靜靜地凝視著面具上的一切色調和花紋,雖然它們沾塵而不顯當年的輝煌,但這卻足以證明了自己曾經想過擁有自由以及破壞這乾冷世界的意志。

掀開了被刻意掛在落地衣架上的黑布,原來藏在落地衣架後邊的是兩把靠在牆上常年被中年男子封存的武器;一把是黑色修長毫無誇張邊幅的武士刀,散發著除了中年男子這個被自己認可的人以外決不允許有其他人碰它的氣息、一把則是有著冰藍色華麗劍鞘陷納的騎士劍,它獨特隆重的氣息彷彿在告訴眾人只有它能夠立在武士刀旁邊與之匹敵作友。

僵硬的雙手握起了曾與自己一同作戰的刀劍后,中年男子若有所思地東張西望像是在找尋什麼地在周圍細翻找一番。

原來中年男子找尋的是那框自己曾設計用來著裝多樣武器的背裝納鞘,從外形上看上去像是船舵的形狀,而那舵外一支一支凸現出來的則是中年男子用來納劍與收刀的地方。

將武士刀插入了背裝納鞘的左下側而騎士劍則放進了自己的右上側后,中年男子緊緊抓住了自己右側的騎士劍用力轉了一圈,果不其然背裝納鞘也宛如一個真正的船舵那樣隨著轉動力猛然轉了一圈直到武士刀精準地撞在了自己的手中才停下。

當中年男子將武士刀從劍鞘里抽出來那麼一小寸並側望著劍刃里反射出的自己時,中年男子突然間回憶起了前幾天亞春.信田那孩子給自己交代的重要之事...

......

前幾天的某段夜晚間,靜靜坐在一旁的搖椅上沉迷於自己的孩子剛島.川奇入眠的睡相時,木門那兒突然傳來了「咚咚..」的微弱敲門聲,站起了身走向木門處后,輕輕的開了門。

「柘牙叔叔,不好意思這麼晚了還打擾您休息。」

門一打開的瞬間,只看見了信田抱著一條被麻布裹得厚厚實實的長狀物體在門外喘著大氣和自己有禮貌的打著招呼,雖然眼神一直離不開那被信田抱在懷中甚至比信田自己的身高還要高的長狀物體,但卻沒有忘記要問信田這麼晚來到這裡的目的,剛島.柘牙輕聲細語地親切問道。

「沒事,怎麼了嗎?要進來找川奇?要不..我去叫醒他?」

「啊..不用不用了...這麼晚來找您,只是有樣東西想交給柘牙叔叔保管...」

面對柘牙忽然的邀請以及差點把川奇叫醒的舉動,再望了望屋內已經熟睡在一旁的川奇,信田緊張得有些手忙腳亂地將懷裡的長狀物體交給了屋內的柘牙隨後退了幾步。

「誒?...這是川奇的嗎?怎麼川奇這孩子又給信田你添麻煩了嗎?」

微蹲捧過沉重的長狀物體時,柘牙想都想不到這是憑著信田一己之力搬過來的東西,雖然看著這孩子臉上那有些事成盡達的喜悅,但難免作為長輩的還是為這孩子感到些心疼...

「啊啊..是川奇的沒錯,但是絕對不是川奇漏下的..川奇他辦事一直都很謹慎絕對不會丟三落四的!..所以還希望叔叔你絕對絕對不要責備川奇...這..是我準備送川奇的生日禮物。」

「川奇的生日不是在幾天後么?..而且怎麼不自己親手送給他呢?這是你為川奇準備的吧?自己送給他才比較說得上來吧?」

「不了不了,先和柘牙叔叔說聲抱歉,還有勞您幫我轉交給川奇了..因為..我想..我應該沒有機會親手交給他了。」

原本還像一個孩子般的好奇仔細東看西看揣測著這長狀物體會是什麼的柘牙,忽然聽見了信田嘀咕的一句「我應該沒有機會親手交給他了」后瞬間回過了神來,表情嚴肅地望著眼前低著頭貌似有難言之隱的信田問道。

「啊?你..剛說了什麼?...」

「沒..沒什麼,叔叔別當一回事,我只是在隨便地碎碎念..就當作沒聽見吧..啊哈哈哈...送給川奇的時候還請叔叔幫我把這信轉交給川奇哦!裡面有很多我想對川奇說的感謝之恩..那麼..我先走了。」

將一張再普通不過的寫滿字的信封遞給柘牙后信田就沖沖轉身準備離開,看著信封表面上那被不斷擦過又不斷重寫的無數個字跡、再望了望沒有機會封上的信封里那厚厚一堆的卡片和信條,柘牙立馬叫住了還沒走遠的信田。

「等下,你們..最近是不是吵架了啊?怎麼看你們最近很少在一起了呢?」

「唔..沒有啊?可能川奇最近在忙著練劍吧?」

「哦..是這樣啊?那沒事了,就問問,還以為你們吵架了,早點回家吧,別讓父母擔心了..」

原本一切都還宛如普通對話的那般正常,但就在信田聽見了柘牙不經意間脫口而出的「父母」這詞后..信田像是回想起了什麼不該回想起的事情一樣愣住了。

就連過了一會兒后,柘牙不斷地叫了自己的名字好幾次,自己也都像沉浸在自己的空間那樣..聽不見那呼喊。

「......」

「信田?..信田?」

「啊啊,對對,要早點回家..哈哈。」

不想再讓人看見自己的眼神和表情而受苦的信田,立馬再次迴避了與柘牙的神情過目的,靜靜地看向前方高掛在對面屋上那隱約差不多要被風熄滅的燈籠,將自己那已經扭曲得不再正常的面孔背對了柘牙。

而柘牙也就在信田這一轉身似乎明白與看穿了些什麼,雖然知曉,但柘牙也只能這樣地靜靜地站在信田背後盯著信田一閃一下慢慢垂下與淺漸的影子。

「對了,叔叔,川奇他最近告訴我..他很想和叔叔您一起外出任務呢..叔叔我昨天看見了任務榜單上有個很適合你們的任務哦,要不你就和川奇一起去一趟吧,想必川奇會很高興能和叔叔有一次外出任務的機會呢!哈哈。」

「嗯,我會考慮考慮的...要不到時一起去吧?信田,我想川奇也會希望你跟我們一起去的。」

穩重得且靠譜而不輕易動搖的聲音讓信田不經從脊背里發了冷顫;溫暖得讓自己想起曾經依依難捨的親切是多麼的溫柔也讓信田不禁為自己的經歷感到痛心。

「唔..不了吧,我..還有些事還沒完成呢..」

「真的要這樣嗎?」

萬幸燈火僅一盞不幸燈火將滅的暗夜之下,信田也很想要自己親手將禮物交在自己最好的朋友的手上,但這樣的信田最後也只能用盡了自己最後一絲己力拚命地夾著眼眶上的淚不讓他人看見自己的悲凄轉過身,強顏微笑地笑著問道。

「叔叔,你覺得我和川奇誰的劍術比較強呢?」

「你們倆啊..都是很擅長劍術的孩子,但是川奇那孩子呢..總是有些魯莽,說起信田啊~那可比川奇穩重得多了呢,所以啊,信田..以後川奇那孩子的事,叔叔就拜託你了。」

「..嗯,我會的,還請叔叔幫我把這句話告訴川奇:「我從來沒有後悔過和他做朋友,有川奇這樣的朋友我很高興哦!甚至..都不知道該用什麼樣的形容來形容我的開心了!」,嘻嘻。」

「一定會的,早點回去吧。」

「謝謝叔叔...「永昌於誼,次隆端季,終幸為守,將其意奉獻於馬可獵斯之上」!...」

從次望去,清晰的依然清晰著,惟有信田漸漸離去消失在這條街道里的身影沒人知道他現在是哭是笑;門往往是以好奇被打開的、但往往也都是被沉重的遺憾給關上的..難道大家不都一樣嗎?

「川奇啊..你有信田這樣的朋友,還真是幸福啊..好了早點睡吧。」

這次閉門..屋內沒有任何刺耳的聲響,柘牙嘆著氣走到了用手臂遮著臉入睡的川奇,將硬邦邦的床邊的燈火熄滅以後在川奇身邊念盡甘思地留下了那麼一句話;而一直都在熟睡著的川奇卻默默地從臉頰間流下淚水,它劃過一切的黑暗與經歷、它也了解自己是心酸和不甘所帶來的產物、它更了解自己為何而落下。

所以真正的友誼沒有誰對..也沒有誰錯,他們都只是在不同的時間遇見了不同能夠相守惋惜的可惜而已;友誼雖然不完美也可能有太多的瑕疵與缺陷,但是「愛」和「諒解」可以彌補這一切;與其花上了許多的時間去了解友誼之間的缺點,倒不如多花點時間去學會什麼是「愛」和「諒解」,對吧?

......

那,沉重的夜晚也明白自己將至已盡;它,默默地離開只為了對等到次日清晨的到來;柘牙雖然孤身一人卻沒有旁人那般憔悴地走在這條一如往常頻繁擁擠人來人往的街道上,柘牙的眼中默默地朝著一個方向,而他只想往他所及的唯一方向那兒走去。

「叮呤!————」

「歡迎光..臨。」

即安靜也非常安詳的清晨店鋪之門被猛然地打開,鈴鐺聲也在毫不留意之間清脆地搖晃響亮了起來;光線直線滲透到了裡頭寥寥無幾坐在位子上那些老早就該去幹活的粗漢手上的杯子。

而裡頭再來傳入耳的則是此時聽上去十分違和氣息..信田母親那欲言又止的歡迎,聽上去還真不怎麼想親自去歡迎這樣的不速之客呢?對吧?即使柘牙從前以往都沒有對自己冒犯過什麼..但,「他」今天確實就是帶著這般威脅的氣息而來的。

即便如此,柘牙還是找到了調侃的機會順帶調侃了臉上只剩下驚訝和呆滯表情的信田母親幾句。

「怎麼了?信田母親,難道看見我出現在這裡,很驚訝嗎?」

聽著明顯帶有諷刺語氣的話語、再看著這絲毫找不出破綻的微顏笑容,原本還處於呆滯神情的信田母親繼續回過了神來繼續擦拭著手上的盤子,嘗試轉開了這難以接齒的話題。

「不是不是,哈哈哈哈...只是因為川奇的父親您好久沒有沒有來光顧本鋪了,突然過來讓我有些驚訝呢~」

「哦~是這樣嗎?..難道是因為我太久沒來光顧店鋪..信田母親就連我的名字都忘了嗎?」

「沒有,絕對沒有這事兒,您叫剛島.柘牙對吧?我絕對沒忘記哦!哈哈哈哈,來來這裡坐這裡坐。」

用手僵硬地示意了..再示意就排在自己掌柜前的櫃位處還有許多空位,讓眼前這還依然站在門口用著嚴肅眼神盯著自己的柘牙坐下后,信田母親就立馬繼續不自在地自顧自忙起了自己手下的雜活來。

又是收拾筒上的原本就很整齊筷子、又是調移了那根本不需要再調位的杯子,似乎都忘記了作為一個掌柜的自己必須要詢問柘牙今日想要品嘗些什麼菜肴這件事了呢...

默默坐下來了以後,柘牙左望又右望地嚴實觀測著店鋪里的一切,突然雙手十指合併到了一起..緊緊地相扣,這也似乎意表著柘牙踏進這裡的真正目的和序幕才正要展開,柘牙狠狠地盯著也同樣一直在不斷閃躲眼神和正在考量自己的信田母親說道。

「還有些事呢..我不知道該不該告訴信田母親呢?」

「啊,請您說。」

「據我最後一次光臨店鋪..是在兩個月前哦?」

忽悠的語氣一漸比一漸還要莫名地吊著「它」的胃口,柘牙看見了信田母親幾近僵硬且還緊張得喘不過氣的樣子得逞地低頭埋進了十指之間匿笑著。

伴隨著几絲陰里怪氣的悶笑,柘牙還不忘了把自己身體的重心不斷地向正在忙活的信田母親那頭向前靠著,這股壓力就像那看不見的無形之刃那般咄咄逼人,讓信田母親越來越想逃出這樣的荊棘之淵,但是卻怎麼也沒辦法脫身。

「啊..可能是過太久..忘記了吧!哈哈哈!...」

「誒?可我們大家都知道信田母親是這個鎮上出了名的會移動記憶庫哦?不管過了多久..即使別人都忘記了..信田母親還是唯一一個能把「無論是顧客的名字」又或是「顧客喜歡的老菜單」倒背如流的那一位不是么?」

「沒..沒啦,我只是忽然間忘記而已,哦!現在似乎有點回想起來了..哈哈哈。」

強掩著被鏡子支配的恐懼氣味、露出一副連鏡子都覺得噁心至極的笑顏;雖然看上去很無所謂、但卻有著無比的破綻..沒錯,從頭到尾..從表到里...又貪婪又虛偽又害怕失去又要得到...

「哦?~是這樣嗎?還好還能記得,我還以為信田母親「出了什麼問題」呢..搞得我好擔心啊~那麼..我要來一份,兩個月前我點的那份我最愛的...「又辣」、「又酸」、「又苦」...「又棘手」、「又難搞」的餐點...」

「好..好,我這就去..還請您慢慢就坐..等待您的佳肴上座...哈哈哈。」

這,雖然看起來是段不甚是久的對話,但,那叫刺痛得讓人發麻,刻印於句句之語的深明之詞卻是一個比一個還要地銳利,像是可以隨時刺穿滲入心骨那般。

而就在信田母親好不容易終於能夠有機會離開前台轉身回到屬於自己的后廚空間、逃離這樣恐怖的窒息結束之際,卻聽見了柘牙不經意間為這被層層諷刺給包裹著的對話補上了那麼一句刺耳的閉幕語...

直到最後的那一刻,信田母親才真正恍然大悟..真正地..領悟了自己究竟在這樣的普普通通對話里都犯了些什麼驚天聳人的失誤。

「信田的母親..她啊~從來不會把我當成外人來看待,而且也不會用那麼見外的「敬語」來稱呼我哦?」

連忙恍過神來、瞪大著憤怒的雙眼回頭望去..但,那早被象徵著「隱瞞」的布簾遮蓋得已經不知是笑與否的面孔已經悄無聲息地被隔擋在外頭。

靜在廚房後幾秒的信田母親,此時此刻就像是變了個人似的,搖搖晃晃完全無視周圍那曾被「自己」細心精愛擺放在廚房各處的器具們,毫無一絲理會之意直愣愣地走向了宰肉台前,猛烈地雙手用力拍在血淋淋的宰肉台上。

「怎麼辦怎麼辦怎麼辦怎麼辦怎麼辦!!...那個眼神究竟是什麼意思那個表情就好像知道了什麼一樣!!明明!...好不容易好不容易好不容易就差不多要成功了!...明明是明明是明明是明明是明明一切是那麼的完美!!...」

停頓了一小會兒的抱怨,信田母親默默安靜轉頭望向了曾經被「自己」細心關愛的廚房間;被臟血染污的地面、已經完全凝固在牆上的污漬和渣滓..這一切的一切雖然都不可能被人發現,因為這裡的一小寸地..或是說這麼「神聖」的地方也都不是一般人想進就隨便進入到這裡的...就算如果要進來的話..要出去..也不是想要出去就能出得去的。

對吧?

望著被囤積在牢牢鎖住濃厚惡臭味的倉庫里的散亂白骨們,信田母親看著那一雙雙空洞的眼神不斷陰暗躍喜地笑道,像是在回味什麼美食一般那樣戀戀不捨地舔著門窗上早已干跡的痕迹。

轉頭蹲下了身子,隨手抓起了一把被隨便擺放在地上的食材和香料,它像是聞到了什麼難聞的氣息一樣一把就把它們都丟棄在了地上...

啊..可是..這樣做還真的很無情啊?

雖然髒得不能再臟..但它們在被烹飪后還將會是一道道完美入口即化的典食..不是么?擺到桌上清洗一番后,信田母親露出了一副像是剛剛什麼都沒發生過的生動表情死死盯著被自己握在手上那已膽怯得在瑟瑟顫抖著的小碗。

還真是個可憐的小碗啊..完全沒有受到心思管理的碗筷呢?原來剩下能用的時間就和外頭能夠暫時撐著的碗筷一樣少了啊?..

盯著碗筷里模糊的樣子,它用沾染了鮮血和污漬手摸了摸自己的臉頰,並喃喃自語道。

「不,我還沒輸,還沒真正的輸,不是嗎?啊啦啊啦~剛島..柘牙是吧?哦,我記起來了,他的孩子也是..「那個」對吧?正和我心意,那計劃就這樣繼續下去吧...」

一邊像是個機器人一樣僵硬地重複著曾經的肌肉記憶在細心賣力地流淚烹飪著;一邊則是在死狠狠地盯著手上的料理妄想它們就是被自己玩弄於股掌中的柘牙以及以前阻礙自己的傢伙。

「柘牙啊柘牙~你以為是你贏了對吧?不不不,是我贏了!而且我還大賺特賺了!!正是你這口回鍋肉自己送上門來了!不吃白不吃對吧?哈哈哈哈哈!而且這次我還要把上一次的債給討回來!!哈哈哈哈哈!!」

它,沒有發現自己的面目早已被藏在心底那怎麼挖也挖不出..怎麼吐也吐不出的羞恥而至的憤怒以及痛苦給搞得扭曲不堪;她,被纏繞在本不應該出現於她的世界中那一切痛楚以及熱煉中慢慢沉溺吶喊呼救著。

它,腦海中不斷回想起曾經的羞辱以及那根本不可能感受得到的恐懼,扶著快要坍塌的外皮以及那份作為「貪婪」尊座的尊嚴它不斷地在抓狂;她,看著慢慢裂開的鏡子中那曾經無與倫比的幸福以及美好..還有這個鎮上的所有村民來來往往映入自己眼睛簾的美麗微笑,她掛起淚水似乎再無多求渴望地欣慰笑了。

顫抖的雙手,吃力的捧著剛被烹飪好熱乎乎的料理,小心翼翼慢慢地擺著盤..縱使醜陋的臉頰依然在腐敗..沒有理會..最後,還是希望把這盤象徵著「特別」意義的最後一道餐盤擺美挪上一個高階。

閉起眼,她看向黑暗不見五指的四周,雙手小心翼翼地觸磋著所有撫摸到的事物,就在默然之間,她扶捧起了出現在自己跪下跟前的丈夫以及孩子的臉頰,他們的樣子慢慢清晰;自信的眼眸泛著光、充滿志向的鼻尖、滿是幸福的嘴角就像是在和自己獻上豐厚的道謝以及..道別,值得了。

勉強地站起來,腳好似沉睡了許久沒有辦法用力..又或許是因為不想就此離開,但最終還是一拐一撇的往前方溫暖地光芒走去,非常刺眼非常..安心。

或許是結束、或許是一段新的開始,我得不到答案又彷彿得到了答案,或許是老早就累得想放棄了、又或許是沒有能力繼續與之抗衡了,呼喊久了沒人聽見會沙啞、招手久了沒人看見會麻木,可能我的故事就僅僅只是這樣的故事而已,或許吧?

好..不甘..好..開心啊,這一段有大家的故事..真的好美好啊。

「來~您的佳肴久等了~請您好好享用~」

若隱若現的布簾被悄悄地拉開濃煙和香氣也隨之緩緩地向柘牙的撲鼻而來,低著頭的柘牙視線下被積極地遞來了一大盤「咖喱雞蟹雜寶宴」。

濃濃的咖喱汁就像是為了鋪蓋著些什麼一樣地毫無吝嗇淋在了厚厚的雞肉和蟹殼上、被熱煮得腫大而鮮紅色的蟹殼裡沒有一絲虛假地充滿著絲條鬆軟的蟹肉,但這樣看上去毫無可批評的它們卻像是隨時都準備暴露的謊言一般那麼的狡猾那麼的脆弱、豐滿的雞肉就像是被抓准了完美時機出鍋那樣被調烹得讓人無可防備。

而它們倆倆也都被掩蓋著它們的咖喱如此完美地藏著它們的溫度..直到擺在柘牙的面前為止,刺辣的味道滲進了柘牙的眼眶、味蕾和意識之中讓柘牙不自覺地像是排斥般抬起了頭。

「哦~看起來很不錯嘛,我一定會好好享用..「這難得的時間」的...」

諂笑,半開了雙眼默默緊盯著柘牙的雙手小心翼翼地端起了刀叉準備后,它又快速轉過了身拿起碗筷繼續假裝擦拭..埋進了自己那萬千妄想的腦海之中邪魅匿笑了起來,普遍得再不過和往常一樣看了看桌上美味的佳肴。

它,就和邢台上的料理沒有不同只是多了種魅力;我,不知道它的魅力從何而來或許是因為能看得見又不敢拆穿的魄力又或者是形成無數個未知數隨時隨地都會被不小心扎破的威脅從而讓人感到畏懼,感慨了好幾秒柘牙就能輕易地品出了一道從未聞過的「色香」,是多麼美麗的毒香是多麼具有魅力的誘惑,但是...

不,我從來都不吃辣和海鮮,從來都不屑一目..也從來都不吃。

「怎麼了嗎?難道看上去不好吃嗎?我可是為了這道料理而「精心下足了心思」的哦~」

「幹嘛那麼著急呢?對吧?難得和妳有這樣的時間好好坐下來談談,怎麼能這麼不珍惜地只顧慮自己著吃東西呢?~既然妳那麼「花費精神」在讓我品上「這麼有心思」的一道菜色上,我就不妨來給妳嘮叨幾句,說個故事給妳聽聽「當作回報」吧?」

嘆了口氣強忍著內心醞釀多時的想法,柘牙將手上和面前的餐具以及料理都小心翼翼移到一旁,突然再次雙手十指交叉認真地說起了話來,讓原本還偷偷在側視觀察的它稍微有了些顫抖和動搖顫抖卻不敢回頭望一眼,因為它似乎能夠感受到了柘牙準備對自己說的故事還沒來到之前就已經將會是多麼地讓自己憤怒得咬牙切齒,為此只有不轉回頭、不正視它才能保有一點自由和尊嚴的權利。

「很久..很久以前,有個少年失去了他的一切..「家人、心愛之人」。而那個時候的「他」還只是個只會顫抖得流淚手無寸鐵的傢伙,但卻被一個有著遠遠超越他能力的妖鬼以居高臨下的態度告訴他..對他洗腦說:「人,本就是慾望的集合體,在人還處於幼體的時候就已經開始滿足自己的慾望:食慾、縱慾、己欲、洩慾;而成人之後也同樣地在為自己的慾望而活著:性慾、財欲、己欲;對上這些只擁有一堆「自製社會理念」的人們,他們都只會一併無味地回答:「穿上衣裝不正是對別人的禮貌和尊重嗎?」、「想讓自己享福不正是因為自己只想要過一個平凡不干擾他人的人生嗎?」,但是他們從未想過在嬰兒出生的那一刻他們不都是裸著身上的一切嗎?、若從未見過一次「雌體」的「雄性」,性慾會就此誕生在他們的身上嗎?若不是那些自私己利的「高等人類」們創造出了「社會理念」並讓人們服從於他們現在還會被約束在狹窄的鳥籠里嗎?正是因為他們這樣的想法,反而增加了更多想滿足自己慾望的人!正是因為他們自己的貪婪讓他們越來越不擇手段、寧願放棄一切有進步的可能並選擇讓自己一人富有和享受就好了!人,不就在為了「慾望」而生存嗎?!無視「社會理念」的人就叫做「異類」和大眾用不一樣的生存方式生存著就叫做「異類」、超越你們文明所認知的一切事物都被稱作「異類」,這難道就是你們人類用來遮醜的「社會理念」的「公平制」嗎?!愚蠢的人類!」妳認同這樣的觀念么?...」

被問到這有如被刻意勾憶出來逼迫自己繳械的問題時,它咬牙切齒地不發一聲;停頓后稍顯顫抖的動作,忽然懈慢的呆滯神情還有那憤怒得磨牙「嘎吱嘎吱」聲..早已經表露出了它內心不甘的回應,柘牙並沒有放過太多的機會讓自己壓倒性的局面就此停待,他接著空隙繼續說道。

「但好在那煎熬的五年過去后..少年也終於再次有機會遇上它並且敢於和它對上話說:「那麼你就因為對人類有不好的認知以及憤怒而平白無故地破壞了我們的家園毀了我的一切,這,就是你對我的公平嗎?」,我想很有可能正是那個少年當時的這一句話讓它就此感受到了極度的負罪感所以輸在少年的狂舞之刃下吧?..少年的刀刃稍微輕輕地揮翔著..「噌..噌..噌」我還覺得正是因為當時少年的憤怒舞劍讓那個妖鬼此時此刻還把這樣的揮舞聲留記於心躲在某處無法自拔地深層恐懼著吧?其實我啊,還很渴望再斬它那麼幾下..可惜當時的我因為看見了它逃跑的身影就彷彿看見了我族群在被它廝殺時逃跑的狼狽模樣,因此在憐憫心的作祟下放過它了..早知道它還是不知悔改,並繼續破壞和平的話..我早該把它幹掉了呢,畢竟它對「我」的傷害可不只有那麼幾刀的痛啊。啊,那個叫什麼?..叫..「私」——「欲」吧?就只是因為它和我都共同有著「私慾」,才會有這麼長一段的羈絆呢~僅僅..只是這樣而已哦。..還有..妳知道「人」和「妖鬼」最大的差別在於什麼嗎?那就是「妖鬼是早已被飢餓與憤怒沖昏頭腦的野獸,而人只是還沒找尋到獵物的獵人。妳覺得到站著活到最後的..會是誰呢?畢竟在這個世界沒有規則秩序的地方就是充滿弱肉強食法則的地方對吧?」

不知在何時,手上的盤子已經滑落至地面上被摔碎,它似乎是從自己那充滿著憤怒與恐懼的交旋間..顫抖的雙手裡滑落的;而它也使不上力氣抓住自己最後一點點偽裝,難道是因為還不適應這幅身軀?

不,只是因為被柘牙再度狠狠毫不留情地勾起那劍刃的刺響,又再度被自己回想起了曾經盤繞在了自己腦海中,那不斷作響讓自己一度又一度陷入深層恐懼所影響而已。

它似乎終於想起了一切?沒錯,自己就是曾經將它砍成四分五裂后讓它僥倖逃跑的少年,自己就是曾經那憑著一副熱血少年身軀和一己之力在一只龐大得讓人退縮三尺的妖鬼的心靈上種植恐懼的持劍者。

「哦,對了,最近川奇那孩子都有過來找信田吧?他們人呢?...」

「啊啊..是的,都有來過..他們應該是去接任務了吧?」

是啊,最終還是見面了呢?這麼多年過去了原本還以為不會再見面了終究還是自己找上門來了呢,而且似乎還比以往更熱血了呢?

「噢~也對,最近是「危險時期」嘛..畢竟那倆孩子是這鎮上最拼的年輕人啊~」

沒錯,危險時期,這不正是你這傢伙想要的嗎?就讓我看看你會怎麼選擇你腳前的棋步吧?七罪妖鬼.貪婪之座.阿法魯斯,是跟還是不跟呢?有趣。

「那是必然的嘛..畢..畢竟那倆孩子是這鎮上唯一的「寶物」嘛...哈哈。」

是啊,危險時期,這就是我想要的計劃啊~剛島.柘牙你比以往還要更加狂妄自大了呢~你認為就憑著你一個人能夠守住這倆「寶物」嗎?別太天真了..我可是和你們這些一年比一年老去的物種不一樣呢,這一次我可是計劃好了一切才來到這裡的呢..雖然你的出現讓我感到有些意料之外,不過也好,就利用這次的機會一次過解決我和你的恩怨吧..不,你給我的恩只有把你的孩子帶來這個島上而已,是你自己送上門就和以前一樣!

「噢~他們倆的派接任務一直都是由妳來處理的對吧?」

「嗯,是我沒錯哦。」

「那麼希望妳不要派那麼危險的任務給他們比較好呢..畢竟他們都還是個孩子不怎麼懂得分寸要是發生了什麼意外可就麻煩了,對吧?」

「請您放心..我絕對不會給他們超出他們能力範圍的任務的..畢竟..還是孩子嘛..吶對吧?」

「那就好,那麼我先走了。」

「感謝你的光臨,請慢走!!」門被慢慢地關上,好似兩人的心理博弈也就此結束,沒有人知道最終誰會是活著站在戰場上的最後一位,更沒有人知道是誰在向勝利臨面之時說出那句瀟洒的道謝,因為只有他們自己才能夠清楚地看見自己的結局,即使是生是死..作為死亡之弩的他們也能很從容的將最後的宣告死牌壓在對方頭上說出最後一句...精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