Ⅻ.如詩.ANOTHER HOPE&CHANGE:冰封的夏樹之下(上)
本章節 8546 字
更新於: 2023-08-06
這裡很火熱,同時也很悲寒。
坐在只有一盞吊燈稍微昏暗的客廳中,我宛如孩子那般懂事地靜坐在不過能坐幾個人的飯桌上,捧著手中溫暖的開水心裡就已經心滿意足了…
偶爾稍微偷偷的觀察這「麻雀雖小卻五臟俱全」的小康之家究竟是什麼樣子之外,我還時不時會和同樣與我等待在飯桌上一頭褐色長發卻掛有几絲銀線的小女孩用眼神交流玩耍。這還是我第一次登訪別人的家而且還被邀請在同一個空間內一起共進晚餐,難免有些緊張…
「呃..那個可能你會很好奇為什麼我會邀請你來我家一起吃飯…不過你放心,我可不會在你的事物里下毒。要是有的話,也只會在水裡下毒而已。」
「噗!!————」
走來看見我因為他突然端菜出來而故意錯開眼神裝作喝水的他,就這樣開著完全不幽默的玩笑害我噴出了含在口中的水。
「嘛..老公。你也真是的,別在吃飯的時候開這種玩笑啦。還真希望孩子不要像你那幅輕浮的模樣呢?」
這才從廚房走出來滿面油煙的雪銀髮女人是他的妻子,她將圍裙隨意掛在了椅子邊然後坐到了奧康的身旁,兩個人臉上都是那麼的慈祥,果然真有夫妻相,真讓我羨慕與憧憬呢…
「哈哈哈哈,抱歉抱歉。其實是純粹只是想讓你品嘗我老婆的廚藝而已。怎麼樣?好吃吧?」
我連吃都還沒吃..不對,應該說是連吃都還不敢開始吃..畢竟主人都還沒有開動我怎麼能開動呢?奧康他這不就一直急忙地問我的評價嘛?
我尷尬地轉眼看向桌上的好幾道震撼我眼球與嗅覺的菜肴。這不就是天堂嘛!?
香味撲鼻的醬汁拌蝦,不僅擺盤整齊,而且也沒有一點能讓人挑剔的色調。
還有就是濃郁得就連眼目與口鼻都無法預測自己究竟會不會被它吸引至墜落淵崖的菜湯。
接著還有還有!就是那道最讓我無法自拔一直因為滾燙而冒泡的豆腐料理!不僅加入了特有的香料而且還拌入了我最愛的雞蛋!
盯著這些料理的我其實心裡已經垂涎三尺..不!是五尺!直到奧康夾起其中一道菜后,我才正式動起了餐具準備大快朵頤,但是..為了形象,我還是溫柔點地夾起自己最愛的豆腐料理吧!…
我從豆腐之間劃過,將它分成了兩份,然後小心翼翼地夾起了其中一份,深怕一個不小心就破壞了這美味的豆腐原有的原汁原味。
滾燙的豆腐,就連我的舌頭都早已不在乎它原有的溫度只想徹底墮落在這樣的味蕾之中,將它咬破,期待它爆汁的瞬間!
不負我的期望,它爆開的噴撒在我口中的汁水帶有與之反差的清甜與濃厚的香料味,將我最後的防備徹底擊垮,讓我深陷其中。
但是我還是必須控制好自己的表情..以免讓人感覺我是個怪人…
「嗯,非常好吃。裡面還加了「迷離葉」的香料吧?」
「這你也吃得出來?真厲害!」
被我點出了這道豆腐的精髓,奧康的妻子高興表情的難以被她主婦的樣子掩蓋,宛如像個得到認可的小孩那般比誰都還要興奮。
「「迷離葉」?那是什麼啊?」
不過奧康似乎對這樣的話題很不在行呢?一口接著一口咽下的我一邊享受著這樣的美食、一邊憑藉著自己當時的興緻勃勃繼續說道。
「「迷離葉」通常作為調味的香料使用,散發出的香氣不是普遍強烈的氣味,而是帶有雨後淡淡的清香。也因為它能長年生長在山崖邊與極度惡劣的空氣、環境抵抗,有人堅信長期服用它會使某些傷痛處得到一定的「固質」與「愈強」。」
「難道你是什麼地方來的廚師還是藥師嗎?怎麼對這些這麼了解?」
「不..不是,我只是對花草有一定的研究而已。這些的源頭應該都來自於我從小生活過的環境,也只是很喜歡賞花,所以才慢慢接觸到一些花草的功效而已…」
看著我和他的妻子一來一往的對話自己卻沾不上邊,他就像個大孩子那樣摸了摸自己的腦袋呆呆地玩笑說道。
「我還真是插不上你們之間的話題呢..看不出來,你還懂得賞花。嘛,不過重點不是這個。我老婆的廚藝很好吧?很好吧?」
終究,他所在乎的還是自己的妻子的廚藝收穫的評分呢?
果然這就是奧康獨屬賦有的純真和簡單,這也是為什麼我意外地喜歡這家人的原因。
他們讓我感覺到自己不會像是被當作「客人」一樣對待,而是..「家人」。我嘴角邊露出了名為欣喜的微笑回應道。
「嗯。」
「哎呀老公別這麼肉麻啦。快吃快吃,大家快吃。」
「都老夫老妻了,還怕什麼肉麻啦。人家說「越老的夫妻越懂得欣賞浪漫」你看我們這不就是嗎?不過這也是因為我很幸運的娶到像妳這樣的妻子 ~ 」
在他們互相對我放出即使已經是老夫老妻了還是無比刺眼的閃光后,就和奧康自己說的一樣,他們的愛情無法被年齡和時間淡化。
只是..我的注意卻總合其他人注意的事情不一樣,我注意到了一旁也同樣在手舞足蹈高興著的小女孩,她也是多麼的賣力在為這個家庭的幸福再添一筆喜樂啊…
看來這並不是什麼假象,他們一家或許一直以來就是這樣。
虛寒的戰爭之下,幸福溫暖的家庭,這就是在一行又一行並列成形的其中一間排屋裡真實的景象。
難以想象當初,我也有過那麼的時光吧?他們見我一直在盯著小女孩看,就突然問我。
「川奇,喜歡小孩嗎?」
「唔..或許是吧?」
「恩恩可是我們渴望了好久才有的第一個孩子呢 ~」
「我相信她未來一定和妳一樣漂亮 ~ 」
其實我只是在為一些難以回首的過往感到感慨而已,但是既然這家人願意分享喜悅給我聽..我也很樂意。我久違露出了最真實的接納與自己去聽這家人一切的快樂,就好像他們真的是我的家人一樣。
「哎呀,快吃飯啦。今天怎麼竟是說這些肉麻的話啊?」
「嘻嘻嘻 ~ 」
一來一往夫妻之間的甜蜜舉動,這根本是要讓我嫉妒,讓我產生「想快點找到一個伴締結契約成為夫妻」的想法啊..好羨慕啊…
不過,自己究竟會和什麼樣子的女人一起締結契約呢?我一邊思考、一邊看著眼前奧康和他妻子,突然回想起了一個人。
對了,莉雅..她現在應該還好吧?應該..安全吧?我差點就忘了這對自己而言最重要的人,雖然不知道為什麼自己會把她看作是自己最重要的人…
但或許就是她在我來到「巴拉斯特訓練營」后,一直對我的照顧和關心吧?
自從自己誕生在這個世上后,自己就很快的理解到了一點「不是誰都有職責保護你和照顧你」但莉雅她總是對我是那麼的「例外」。
明明根本不需要,但卻還是願意花費時間在我這樣的人身上。
不求回報什麼的..在別人口中說出來或許有那麼一點搞笑,但在她口中說出來卻是那麼的讓人容易感到..愧疚。
要是能夠再次見到她的話..我…
原來就算是自己在心裡自言自語,都能感覺那麼的害羞啊…算了算了,不想這些了…
「真是的。吶,這是你最愛吃的肉 ~ 」
「嗯,我老婆煮的不論怎麼吃都不會膩 ~ 啊,對了老婆。」
「嗯?」
「雖然很突然,但我還是想在我忘記這件事之前和妳談談。」
「有什麼事,不能等到吃完飯再說呢?」
「肯定不能和吃我老婆用心煮給我的飯比。但是..騎士團那裡說..臨時人手不夠需要我們去幫忙…」
飯桌上突然一片嚴肅,除了小女孩依舊自顧自地在擺弄自己柔順的秀髮以外,其他的都彷彿被時間靜止了一樣…
奧康的妻子表情變得很沉重,奧康也一改以往愛說笑的樣子變得有些嚴肅。但即便如此他們還是想在我的面前裝作悠然自如,雖然我明白此時他們臉上勉強擠出的微笑是多麼僵硬,但讓真正我不明白的是就如他妻子所說的
「為什麼如此重要的「家事」不要等到晚飯散場后才提及呢?難道就一定要選在有外人餐桌上談這件事?」。
他們都出於自覺地為自己的失態尷尬往了我這個外人一眼,而我則是裝作沒什麼在意那般地繼續夾著菜吃著自己的飯…
「「忙」?幫什麼忙?這麼急需要人手?」
「關於..「南方邊境」的一些事情。」
「…過幾天你不就從騎士團退役了嗎?」
「是這樣沒錯,但是我都說了嘛。上頭擺脫「我們」,其他和我一樣準備退役的騎士也一樣會去..所以…」
「我不是和你說過了,危險的地方..和工作。盡量推辭到你退役為止嗎?」
「我這也不是身不由己嘛?…抱歉啦..老婆。」
「你明明答應我的…」
「我…」
他們的情緒都一顯激動,不是那種要吵架的激動。看得出來他的妻子很擔心她,眼眶中的淚水都彷彿止不住般地要留出來了,聲音也漸漸哽咽了起來。
看見這樣的奧康也非常無奈地露出了痛苦的表情,看來他是真的身不由己呢…
他妻子擦拭臉上的淚水,受起自己的哽咽,終於開始對奧康發起了「應該的脾氣」。而對我這個外人而言,我也曾宛如小女孩那樣嘗試用自己手上僅有的「布娃娃」擦掉某個重要的人的淚水以及想改變一些事…
但最終,也只能歪著嘴巴接受這不是我能管的事情。我沉默地看著眼前的小男孩終於憋不下這種氣氛停止了動作,奧康則因為沒有任何反駁的資格與她避開對視…
「你也知道你不年輕了,而且家裡還有孩子…」
「這些..我知道,但我現在還是個騎士。上頭需要我們、這個國家需要我們,就和我必須保護妳和恩恩一樣…」
騎士..嘛?守護什麼..的,我好像也曾對「誰」說過這些。「無法改變的責任和使命,以及無法直視的無奈與可悲」這些感覺我都懂…
也不知道是幾時開始,我終於懂得站在別人的立場去感受些什麼..可笑,我在自己的心裡諂笑,笑自己明明在這種場合卻還能只顧著自己的感慨自說自話。
小女孩用盡自己所能做的在安慰母親、女人用盡自己的語言嘗試打動自己丈夫,這時奧康終於做出了最後一件也是唯一一件對得起自己的事,那就是用安撫來讓關心和在乎的家人安心下來。
「沒事的啦..我會照顧好自己。這次去也只是帶回一些傷兵就和平常一樣,相信我一切都會很平安的,我答應妳這次之後再也不會離開你們去什麼危險的地方了好不好?」
於是,這樣獨特的晚餐就在大家都勉強讓自己回到原樣的情況下結束了。
戰爭什麼的..我已經看得不想再看..但我還是第一次真正去了解戰爭的背後究竟蘊藏著什麼樣更讓人無法直視與忍心的故事。
家破人亡;大家都了解這有多麼痛苦,但真正痛苦的或許是在戰爭前喪者的家人們對喪者的祈禱與盼望他回歸的煎熬…
屍橫遍野;大家也都能猜想到看見此時這樣的場景和畫面的親人們為什麼會流淚,但真正讓人們感到心寒的不是這些屍體累積成的道路..而是這條路上死去的都是些對未來抱有渴望的人們…
瘡痍滿目;看見自己曾經最熟悉的人如今變成這副樣子,是誰都無法忍受..但沒有人知道..為什麼有些人的臉上還在死前掛有著笑容以及為什麼最愛他的人會依舊親吻他的臉頰…
……
我躺在客廳中的搖椅上,感受著床邊吹來夜晚的寒風,明明下著雪..但為什麼我卻感覺不到這間家裡的溫度有那麼些許變化呢?
要不是今天奧康好心的讓我住下,我又會在那裡呢?在這時,我突然想起了小時候做過的一個夢,那樣的場景還深刻在我的腦海里…
不知道為什麼我就是很記得「它」;那是一個我躺在鄉村旁的石橋邊,但對岸卻是閃爍著霓虹燈,比我看見的一切還要先進的都市的夢。
雖然那裡有好多穿著我看不懂的服裝的人還有很多會噴出煙的鐵交通工具..但卻絲毫不影響我躺在石橋邊感受著水面的平靜。
當時我嘗試將手伸入黑暗的水面里,但意外的是我感慨地不是水裡的溫度,而是..感覺到對岸都市為什麼與我的距離明明那麼近,卻又那麼遙遠?彷彿它的出現就是在好遙遠的以後..我不禁留著眼淚問自己,「那裡..還有戰爭嘛?還是一片安詳?雖然有幾個喝醉的醉漢..但他們會不會因為曾經的戰爭而得到安寧與平靜啊?」
「還沒睡嗎?」
「嗯。」
「難道,你是有什麼要我做的嗎?」
「啊哈哈哈..我妻子那裡,我已經安撫過了。其實,這次去也不是幹什麼大事..只是..我還是希望你能在我不在的這個期間幫我照顧我的家人…」
「我也不會多問,你這次究竟是去幹嘛..但是…」
「難道你就不會擔心我是間諜什麼的嗎?」
「呵..其實在很久之前,我就和你見過面了,孩子..你的父親是剛島.柘牙對吧?」
「我知道你很驚訝,但..這也是為什麼我相信你。畢竟,你曾經救過了我...有機會我再和你說說故事吧孩子。」
……
就這樣,奧康隨著與自己一樣背負使命的騎士團一同離開了這個國都也有好一段時間了。而我也沒有浪費任何一刻地在完成自己的使命..「找出莉雅的下落」。
雖然該找了都找了、該問的都問了,無論是有可能看過莉雅這在這個國都會凸顯獨特的人行蹤的人民、還是對這個國家內部了如指掌的一些隱居者…為什麼我會說莉雅是這個國都最顯獨特的人呢?那是因為她的那一頭「映紅色長發」。
據我在這座國都幾天的時間,街上雖然都是形形色色樣貌的人,但有一點卻是意外地共同點..那就是這座城的人都留有一頭雪銀色的白髮。
簡直不敢相信,雖然也正是因為我和他們有著差不多大近相同的發色才沒有這麼顯眼。但這座城中留有不一樣發色的人還是有的,那就是剛出生不久的嬰兒和小孩。
也不知道為什麼只有他們是例外,但從這些人的父母口中得知,他們小時候也曾經是這種情況,直到他們踏入了少年期后漸漸變成了雪銀色的白髮…的確,奧康的女兒目前也還只是個孩子所以發色才沒有那麼大的變化,而且在這裡的大家也都好像見怪不怪了。
雖然這些不是些什麼重要的線索,但是仔細回想..最後一次見到奧康的女兒時,她的頭上也好像開始出現了些銀絲的跡象,難道是和這座國都的歷史有關?對了「歷史」!…
找到了這座城為數不多的圖書館,我翻出了好多或許有關這座國都歷史的書籍。投入與其中的我,連時間都忘了就這樣一看就看上了一整天。在不吵到其他人的情況下,我驚嘆著連自己看了都不敢相信的事情。
原來這座城曾經是座以「和平」為主的四季國家。但保有這樣觀念的國家在當時戰亂的大陸不受待見。在一次鄰國的戰爭中被捲入了麻煩,也就是結束了以往的繁榮。
男人們被抓作俘虜或不願意則被當場肆意擊殺、女人們則被當作玩物一般地對待與無休止的凌辱。這樣有如人間地獄的場景在好長的一段時間后終於結束,結束這一切的是兩位穿著奇特的男女。
一位留有映紅長發的年輕女人、另一位則是留有銀髮的男子。他們傾盡全力地只為這一群困於苦難之中的人民找回自由。再將百年以來「和平」的約束解開,告訴了人民「若要守住自由,那便不能再忍受欺辱」這一違反「善良邏輯」的道理。但人民卻對此其中的含義曲解成侵佔鄰土這一道理。
不斷地將自己好不容易得回的「自由」與「強大」轉換為戰爭的資本,不斷地拿下鄰土、攻入大陸。
好一段時間的輝煌也讓他們成為了當時獨霸北方所有資源的強國。
他們認為這一切是因為他們當時所受的苦換來的,但卻不知在好幾十年後那「兩位戰神」的回歸併不是誇讚此時所擁有的一切成就,還有感到驕傲。而是剝奪了自己目前的一切,將這一切化為寒雪的天罰…
世世代代雪銀白髮的咒詛、永遠不會長出寸草的雪地、越日渡年越發增寒的雪勢,讓夏之樹再也不如昔日的輝煌..十之八九的人民也都因為這樣的境況而陷入飢荒、橫屍街頭、恐慌四散。
此時此刻,他們自己成了毀滅自己的敵人。
北方雖然沒有過多的敵人徘徊於此,但國內卻因為糧食與資源的緊缺,形成了自相殘殺的景色…
這也被稱作夏之樹的第二次滅亡。
從此一個一蹶不振的國家、再也無人能將此地變為當初的繁榮的地方,成為人們互相宣洩的地獄。
但這樣的故事還沒結束..有些相信自己有能力在此反抗「神明」與「命運」的人們依舊還是靠自己的「所作所為」嘗試引起「戰神」的關注。
激怒祂們、等待祂們再次到來之時,實現「弒神」的這個夙願。雖然沒有人知道這樣美好的結局會不會到來,甚至也不知道身為普通人的自己有沒有這個能力實行「弒神」。
但他們依舊堅持相信著「長年來我們所努力「製造」出用來「弒神」 的「武器」與「能力」」以及「若要守住自由,那便不能再忍受欺辱」這道理…
而這即便有著兩派信仰的國家,也就僅僅只有「信戰爭」和「非信仰」的兩派而易…他們絕對不會再相信有神的存在…這是「夏之樹」人民眾所周知的…「信條」。
「也就是說..」
從文字中蘇醒,我望向窗外那吊滿旋繞而上的燈火雄高無比的夏之樹、燈紅酒綠的樓房。
當我將注意力再次回到我所在的這肅靜萬分圖書館里時,被點亮的室內燈火才讓我意識到了自己究竟投入多久的時間在這些的歷史和秘密上…
「哐當!———」
圖書管理員桌上的那優雅雕制的杯子被他自己不小心地弄跌破碎,而我被那破碎的聲音拖回到了現實。
那股壓抑、緊張感不知不覺地爬上了我的肩背,促使我衝出圖書館站在人來人往的道路上。
我不知道自己為什麼像個失去了所有安全感的孩子一樣,站在街上對周遭感到彷徨。
看著這樣的國都,我的內心強迫讓自己相信這裡僅僅只是個普通的國都。但即便如此我還是緊確到了不祥的事情即將發生。
「..他們口中所說的「迎接伊莎娜大人歸來」就只是為了「完成弒神的夙願」!..我一定會就妳出來的,莉雅!」
……
「叩吺!———叩吺!————」
「咚哢!———咚哢!————」
馬蹄與好似貨車的聲音交織,我從圖書館的桌上醒來。沒錯,其實從奧康出城的那天起我就一直隨便找能讓我過夜的地方作為落腳處。有時是街頭的長椅、有時是全天營業的餐飲館或者則像是昨天的圖書館…
雖然奧康有說過能讓我暫借住他家,但..我果然除了會和莉雅和奧康打交道以外,其他的人還真是不擅長應對啊…而且作為一個隨時會到處瞎跑得旅者的我來說,我也不好意思要人來顧及到我的飲食起居啊…
雖然有多半的原因是因為感覺不方便,但更多的原因是因為我已經習慣了自由自在的行動規律。也好在我是這樣的人,這幾天才收集到了很多有用的諮詢。
據我推測,莉雅現在極有可能被當作了「伊莎娜大人」在「夏之樹」上被伺候著了..與其說是「被伺候」倒不如說「另有其因」…
果然現在需要的是等到奧康幫我製造「機會」來讓我接近「夏之樹」里那群不知是人是鬼的傢伙…
希望在此期間里,莉雅能保護好自己..不然,可就糟糕了..沒關係的對吧?一個擁有這麼強大魔力的人..應該..不用緊吧?
不對,莉雅她可是女孩子啊?怎麼能放心呢?總之還是儘快地找到方法逃出這裡才是…
「真慘…」
「是啊..明明好不容易卸下所有負擔可以過回普通人的生活了…」
「真是可憐啊…」
當我推開圖書館的門聽見外頭似乎正在為什麼嘈雜嚷嚷著,我用好不容易適應外頭陽光的視線仔細望外探看了幾眼。
注意到這一條清早的街道,除了早已集結於此迎接勇士歸來的鎮民們、被關在鐵籠馬車上的戰俘還有就是領頭前行的幾位騎士。
哦,原來是奧康他們回來了嗎?難怪吸引了這麼多的圍眾。不過領頭在前面的騎士們個個看起來都不像是經驗豐富的騎士團長啊?而且他們臉上還掛著無法掩蓋的僵硬與..恐懼?為什麼?究竟發生了什麼?
在我發覺有些不對勁的同時,有些站在人群中指指點點的人突然走出了人群站在所有人面前,指著被關在鐵籠馬車裡的戰俘大聲說。
「你們瞧!這就是那群可惡的南方人的所作所為!」
「南方人該死!南方人該死!輸了土地還要這樣拖著我們偉大的勇士們下地獄!南方人該死!」
「南方人」?是指奧康和我提起過「戰爭」中的「敵國人」嗎?雖然只是些平民躁動的狂言狂語..但是看上去這些騎士們好像不是很在乎呢?與其說「不在乎」不如說他們更像是已經沒有其餘的精力去理會這些人民的躁動了?看起來事情不像我想象中的那麼簡單呢?
看不清一切的我因為被排擠在最後邊的人群中,對於整件事情的判斷也不清楚,不能就這麼快下定論,於是我隨便拍了拍一個同樣站在人群后的人的肩膀問道。
「發生了什麼事?」
「我也不知道,聽他們說是前去「回收」的騎士們,剛準備回程就遭到了南方士兵殘黨的自爆客埋伏襲擊..好多都被炸死了…」
「被炸死了」?突然之間,我的雙腳不自覺地也開始跟著人群緊張了起來,好像奔著些什麼樣的實情像要去證實…
「說的對!南方人根本就是惡魔!他們都是「戰神」派來的魔鬼!」
我想要證實的到底是什麼?…
一邊奔在人群中的后尾、一邊儘可能地朝一輛又輛地馬車仔細看去…
「殺死南方人!絕滅南方人!抵制南方人!」
血染紅了雪、人燃起憤怒,局勢越演越烈。甚至都已經到了連騎士都不得不管得局面...但面目憔悴、僵硬的他們卻沒有管太多,只是宛如傀儡那般一路前行而去…
「你們這群傢伙!為什麼!為什麼輸了還要拖累我的丈夫啊!?為什麼!!————」
其中還有許多騎士的家人們沖向了鐵籠馬車,對捲縮在鐵籠內顫抖的戰俘無窮無盡地辱罵、咒詛著…
「你們!都該死!快去死!————」
說完,人們抽起了耙、棒棍、利刃、火把、石頭、食物各種能觸及與傷害到鐵籠內的戰俘的東西,刺、捅、割、燒、丟向了戰俘。
「啊啊啊啊!!——————————」
場面極度混亂;戰俘因為痛苦而嘶吼、人民因為痛苦而喊罵。戰俘因為憤怒而反擊踹踢、人民因為憤怒越發攻擊。戰俘流血受傷而針扎、人民心痛不已而泄憤,好在隔著能稍且維持秩序的鐵籠子。他們才沒有犯下無可容忍的罪孽…
正當我才堅信秩序能維持現況直到他們遠去時,其中一輛鐵籠馬車忽然被暴動的人民們推翻,場面再度陷入混亂。
涌籠而上得人民對翻倒的鐵籠馬車裡的戰俘們施行更殘忍的暴行,到了街上士兵們不得不上前處理的情況,後邊緊隨的馬車也逐個停止了前行的步伐。
接著這個契機,我繼續在馬車中尋找一個人的身影。我雖然沒參入暴動與爭端,但我的內心也是一樣混亂的..因為…
「!?——————」
我終於..找到了也想起了我這究竟是在找「誰」的身影..失去了殘肢於破碎肢體的騎士們被安排在了最後幾輛的馬車裡…
那裡簡直慘不忍睹,是地獄..他們的表情..像是經歷了地獄。之所以驚訝,是因為我找到了「他」的身影…
被炸得粉身碎骨的「奧康」..能認出他也是因為..他手上戴著的戒指…發現他的時候,我捂住了自己準備喊出聲的嘴…
我好像..很久沒有受到類似的衝擊了..不知道是從何開始的我,就已經再也不對任何事情感到過度的情緒激動甚至是悲傷…
但此時此刻,這種感受..它終於伴隨著加倍的「痛苦」與「不知所措」回到了我的身邊。我跪在馬車邊..不敢相信自己有一天必須承認這樣的事實…
那就是自己將再一次體驗「不會傷心、痛苦的人,若再次經歷與重要之人離別將會哭的別人還傷心、痛苦」這個事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