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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於: 2023-08-04

  還來不及鬆一口氣,便聽到他說:「看到了。」
  海溪橋:「看到什麼?」
  「李溶。」
  海溪橋眨了下眼睛,順著他的視線朝天看去,卻什麼都沒看見。過了約莫幾分鐘,幾乎穿越層層雲霧,她感覺缺氧,頭重腳輕的,呼吸都不順暢,才終於見到一個黑色的窟窿。
  那是一個巨大的黑洞,裡頭空無一物。前進的速度又變快了不少,礙於抱著她,讓江月白施展不開手腳,便乾脆鬆開她的膝彎,將她扛在肩膀上。
  跟運貨一樣。
  「喂!」海溪橋臉色慘白,扯開嗓,「你要是把我摔了,我、我……我做鬼也不會放過你!」
  死神的任務之一,便是處理冤魂,她這話就跟撓癢似的。
  江月白充耳不聞,下一刻,海溪橋只見他那一隻修長而骨節分明的手,原先修剪整齊的指甲,轉眼間變得修長。
  海溪橋感覺缺氧,失去意識之前,看見了李溶,她身後的翅膀在往上撲騰,或許是傷勢尚未痊癒的緣故,飛行的速度明顯遲緩。江月白閃現在她眼前,只聽「噗」一聲,手貫穿了她的胸膛。
  李溶只來得及瞪大眼睛,她一張臉瞬間漲得通紅,氣弱游絲:「你⋯⋯怎麼⋯⋯」
  在李溶逃出來,決意赴往死神界時,便知道自己九死一生。現在女兒李月,一定已被關在戒備森嚴的監獄裡,要救她出來,根本是天方夜譚。
  李溶仍然如飛蛾撲火,毅然決然。
  但是李溶萬萬沒料到,自己只差臨門一腳便能踏入死神界,便遇上了江月白。
  李溶雙眼上翻,臉色變得烏黑。
  頭頂的黑暗漩渦,流雲形成一個圓圈,中央處是一個巨大而漆黑的空間,像是深不見底的深淵。

  ***

  四周很安靜,只能隱隱能聽見時鐘的「滴答」響聲。
  海溪橋迷迷糊糊地睜開眼睛,改進像是有一個無形的錘子,正一下下敲擊著太陽穴,頭痛欲裂。
  她的眼睛慢慢地聚焦,映入眼簾的是天花板。
  海溪橋撐著床鋪起身,環視四周一圈。這是一間裝飾豪華的房間,床鋪上架著高高的素色床幔,房間中央掛的水晶吊燈未開,北歐風花紋壁紙,柔軟的地毯鋪展了整個偌大的房間。
  門半敞著,隱隱約約,透著走廊的光亮。
  她昏睡很久嗎?
  海溪橋光著腳丫下床,踏著地毯,無聲走到落地窗前。
  天際掛著一顆龐大的月亮,她從未見過這麼大的月亮,比人間的,還要亮上好幾倍,甚至亮得不能直視。就著欄桿往下看,映入眼簾的是龐大的前院,修剪整潔的樹木和乾淨的蜿蜒走道,中央處設立一座圓形噴泉池,能見到兩名身著女僕裝的人,拿著掃把,低著頭在打掃。
  有一種穿越西方古代的錯覺。
  「醒了?」後方冷不防傳來一道嗓音。
  海溪橋渾身一抖,倏地轉過身:「⋯⋯你走路能不能出點聲?」
  男人站在漆黑的房間內,目光平靜地看著她,他又變回了銀髮藍眼的模樣,頭一次看他穿家居服,氣質不顯得那麼疏離了。
  「這裡是我的宅邸,妳暫且住在這個房間。」他說。
  海溪橋從欄桿上往下望去。
  兩名女僕也正往這邊看。
  在對到她的目光的瞬間,她們渾身一僵,迅速地轉回頭,打掃得更加勤快了。
  這裡,就是死神界啊⋯⋯
  這裡的死神們,就和平常人一樣,那雙漆黑的翅膀,平常壓根兒看不見。
  海溪橋又瞥了一眼那兩名女僕:「她們很怕你?」
  江月白:「沒有。」
  她心想,可那些女僕看起來,都跟看到惡魔一樣的臉啊!江月白在死神界,一定是個無良的主人。
  海溪橋:「我睡很久嗎?哪時候天亮?」
  江月白:「這裡沒有太陽。」
  意思是,永遠都是這樣的黑暗,唯有蠟燭和月亮照明。
  他抬眸瞥了眼掛鐘:「我的屬下,會負責照顧妳。過不久我要出去一趟,回來再對妳進行調查,在此之前,妳不許離開宅邸。」
  海溪橋點了點頭,又默了片晌,遲疑道:「我能問問⋯⋯李溶,為什麼會被追捕嗎?」
  江月白:「謀殺貴族,又逃亡於人界,她是我們追捕多年的通緝犯。」
  她又點頭。
  她這個人,沒什麼多餘的惻隱之心,尤其李家,母女倆殺過太多人,已是人神共憤的存在。
  「⋯⋯」
  江月白看著她的側臉,忽然想起,剛才和屬下陸斯恩說話時,對方一驚一乍的模樣。
  ⋯⋯
  一開始,陸斯恩見他扛著個女人回府邸,嚇得腿都軟了。
  「領主大人?」那一張臉,彷彿寫著:不近女色的領主大人,居然去抓女人?他不是對「那種事情」,一直感到不屑嗎?
  直到看到海溪橋的臉,陸斯恩問清來龍去脈,這才皺起眉頭,正經八百地陳述看法。
  「這女人不是什麼好東西,明顯對您不敬。」陸斯恩眉頭皺得彷彿能夾死一隻蒼蠅,「您別忘了,上一次李溶早就該死了,我們被她算計了。」
  轉瞬沉默。
  陸斯恩又道:「屬下覺得,還是早點殺了她,免得又節外生枝。」
  涼風襲來,長廊上的蠟燭微微顫動。江月白眉頭一皺,眼睫在眼瞼處投下一層暗影,嗓音很冷:「陸斯恩。」
  「是。」陸斯恩垂下頭。
  「最近,我似乎對你太過寬容。」他嗓音格外平穩,便是如此,才更顯得森然,「不要忘記,斬殺李溶、帶回李月審判的任務,是由你來負責的。」
  陸斯恩心尖一抖,背脊瞬間驚出冷汗:「是屬下失職。」
  確實,那是江月白派下的任務。由於李溶李月母女在人界藏匿得太好,陸斯恩找得辛苦,要不是江月白出手協助,現在可能連李溶的蹤跡都找不到。江月白的搜查能力精準,僅僅是到人界的第一天,從報紙上看見自殺案,便察覺到不對勁。
  沒有動機的自殺,很像死神利用催眠,無差別殺人的方式。
  江月白給陸斯恩找到線索後,本打算讓陸斯恩獨自完成工作,但為了救那名人類女人,他才動手阻止了李溶。
  「看好她。」江月白吩咐,「聯繫研究機構,等我回來,再對她進行調查。」
  陸斯恩連忙應下:「是。」
  ⋯⋯
  ——叩、叩。
  門板被輕輕敲了兩下,江月白的思緒被拉回。海溪橋見他沒有要回應的意思,便說了聲「請進」。
  臥室的門把被徐徐往下扳,門應聲而開,一名女僕端著托盤走進來,嗓音溫和如泉水:「小姐,我給您帶飯⋯⋯」話說到一半,她的手猛然一抖。
  「對不起,主人,我不知道您也在!」
  她端著托盤上,有一個看似價值昂貴的碗,裝著剛熬好的粥,看樣子都快灑了。
  也不怪僕人們害怕江月白。
  江月白在死神界,是人人懼怕的存在。雖身分不如貴族出生的公子們尊貴,但他卻極為受皇帝朝宗的器重,無人敢給江月白擺臉色。
  在二十年前,他一夜剷除反皇軍老巢。當時的騎士團長當場命喪黃泉,由於不慎掉入陷阱,兵力被剝削了大半,但江月白卻仍以一抵千,殺了無數人。
  最為令人印象深刻的,便是那一晚上,他一人凱旋而歸。
  沒錯,是一人。
  筆挺的軍裝破了好幾個洞,全是鮮血,他戴著手套,右手提著血劍,左手提著反皇軍主謀者的頭顱。
  那一晚,朝宗龍顏大悅,晉他為皇家騎士團長,並賦予龐大領地,這對於一位平民來說,是前所未有的榮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