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 翻案/識界轉移(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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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於: 2023-08-01

這些事總是屢見不鮮。

就算是學歷到碩博士的人物,甚至擔任知名大學教授或公司總裁,依舊會被江湖郎中騙到散盡家財。

而當每次新聞出來揭露犯罪手法時,眾人都覺得是顯而易見的手法,自然的,所有人都認為受害者太過不食人間煙火才會被騙,但卻也一再困惑著,為何這些高知識份子會一再被得手呢?

不過是理所當然的事情罷了。

沒有刻意了解騙術與話術的人,當然會被鑽研的人得逞。即使心裡知道不能去聽從這些來路不明的人所說的話,也會被洗鍊至極的說服技術牽引心中的決定吧。

恐怕,少女的父親就是這麼一回事。

然後,她眼前的編輯也即將要對自己做這回事。

但就算那名少女對至今所遭遇的一切仍舊懷抱著悲傷,在心裡留下的傷痕僅僅只在表面結痂沒有癒合。

不管再怎麼去審視,無論再怎麼去找尋。

從她的語氣與字句中,都沒有絲毫的『仇恨』。

她期望的,僅僅只是自己的悲劇不再上演罷了。

*

「……豈有此理?」

沈典咬牙切齒,無法接受現在眼前上演的一切。

那從方芷消失的地方,飄至夏文祈的那些點點螢光,並沒有如神話中神明的威光般帶有令人景仰的崇高。

可是那朦朧閃爍的光芒,賦予了吸納的『夏文祈』這個人全新的特質。

能藉由擊敗對手說詞,永續影響魔識的力量,單單的一句話與不到一兩分鐘的時間,就這樣簡單的就落入了她的手中。

雖然沈典不完全了解魔識,即使突然出現能作為人類完全融入社會的『迷識』,被告知其實所謂的『識煉』指的是因為被迷識附身,方擁有能改變她人說話氣質的人類,她也完全能接受。

但如此一份能永久存續於世,擁有影響世間所有人決定的力量,居然如同兒戲般被賦予給一名少女?

那可是迷識。

那個什麼都不是,未曾付出絲毫努力與鑽研,心靈像玻璃藝品般易碎的夏文祈,居然一下子就擁有了自己夢寐以求追求的事物。

看著從蹲姿起身的夏文祈,沈典心中產生非同小可的怒氣。

就算真只能靠附身方式得到迷識,憑什麼不是埋頭苦幹,顛簸鑽研到現在的自己得到那份力量?

「那種力量……迷識的力量……不應該是妳這種脆弱又無知的女人該擁有的東西啊啊啊!」

代表夏華及陽朔偉的人形立刻大量複製。數量接近約百人的分身,再加上相同的攻擊方式,從神話語錄中擷取合乎情境的言詞,對夏文祈胸口的傷口射出箭矢。

終歸是個滿溢感性,容易被說之以情的青春期少女,多了點力量也無法掩蓋數也數不清的心靈弱點,按部就班攻略就能將她唬得一愣一愣。

「夏文祈!」周天仁大喊。

「咳啊!」

然而,少女一點動作也沒有,任由發出的萬箭全部扎在自己身上。

不知道是放棄還是無法移動,承受此等攻擊後的精神早已的體無完膚,傷口大概也被攪爛到無法復原的程度。

「哼,自稱識煉的話,應該會取得適應後的『氣氛』吧。」

沈典猙獰低吼,稍稍握了握拳檢視自己魔識的變化,這或許能成為新的手牌對付無情識煉。

但她失望了,魔識沒有產生顯著的改變。

擊敗識煉就代表自己已經適應了氣氛,難道是這次的識煉太過弱小,導致新的氣氛根本派不上用場嗎?

沈典目眥欲裂,她明明覺得自己還挺有修養,卻一再因為這不速之客而再三感到煩躁。早知道什麼用都沒有,乾脆拿她那能讓周天仁聽進話的丁點關係作為使其臣服的材料還比較有用處。

「……節九、段六,至節十、段三啊。」

可是,對沈典而言奇怪的事情發生了。

雖然聲音細若蚊聲,但從少女的軀體中,確實發出了聲音。

「妳到底……是怎麼……」沈典不可置信,未經自己命令,毫無模糊意識的詞語,在少女顯然被自己控制的狀況下,居然流利的從她的嘴巴說出:「妳應該要失去自我,變成廢人了才對啊。」

「……芷妹妹的關係吧。」夏文祈終於也開始向周天仁一般自言自語,對腦袋的幻影溝通:「果然爸爸的神話……無論聽多少次……都能,讓我感觸良多。」

身體幾乎拒絕再面對對方,可是少女仍然勉強憑著意念站立身軀。似乎意識到還有人擔心自己,她先是偏頭對身後的周天仁強顏歡笑,示意自己沒有大礙後,方回過頭來面對沈典。

方芷,名為「洞穴的迷識」。

或許「四偶像」的稱號在現代還比較為人所知,雖然在迷識誕生的歷史中她屬於最後誕生的一群,但她非但不是新穎的概念,作為比喻,她甚至擁有與人類哲學比肩的歷史。

將人的自我見識比喻為山洞,將真理比喻為太陽。用以暗示人必須要走出自己的山洞,不受限於自己的既有成見,才能沐浴在太陽之下,取得智識上的發展。

可是,方芷完全反其道而行。

身為迷識的她僅只擷取『洞穴』的概念,亦即當人們在做選擇時,她會藉由強調源自個人的成見與自我獨有的思考來扭曲選擇結果。

而這項特質也反應在她所選擇的少女外表上。

原本那搖搖晃晃的身軀陡然一震,接著從夏文祈胸膛的傷口中,如戳破壓抑過久的氣球般噴發出大量的白色緞帶,

「呼……」

隨後像是要替少女治癒無數精神的傷口似的,白色繃帶帶有明顯的意識,主動緊緊貼在她身上的每寸皮膚,僅僅只有頭部五官露出在外。

「能阻擋影響的白布,直接包覆在自己身上……」正因為沈典清楚那白布的用處,所以她更能了解現在夏文祈產生的變化:「而且剛剛的說服都變得沒有效果……妳,僅僅只是為了擋在我面前保護周天仁,就徹底捨棄了人與人之間的溝通,禁錮自己的情感交流嗎?」

「……這是為了維持所有人打從心底泛起的,最原初的想法。」

「明明遭遇到那種悲劇,經歷過常人無法體會的悲傷……結果妳現在卻告訴我,這就是妳最後得到的結論?」這已經不是能不能說服,而是拒絕理解的層次了,對沈典而言這不僅僅是逃避現實,不斷鑽研令人感受美麗的她完全無法接受這種自閉式的想法:「固執己見就等同無法交流,無法分享美麗,失去讓自己的心靈智識昇華的機會……啊啊,太令我失望了夏文祈,明明有潛能寫出優秀作品,甚至能成為不可一世的作家……可妳!竟然!憑那種感性就走上了這條絕對不能走的道路,妳有清楚意識到,自己做出了這麼一個愚蠢無知選擇嗎?」

「……或許,真如你所說的吧。」

並沒有同意,也沒有拒絕。

只是知道對方提出意見,卻沒有要理會的意思,更別說是接受了。

「可若現在成為識煉的我,能夠免除這種悲劇的話……我願意,與抹消自己情緒的恩人,永遠迷失在自我的洞穴之中。」

纏繞在少女身上的白色繃帶似乎等待著她把想說的話說完,接著漸漸地從脖子螺旋攀爬向上,灰色的護目鏡遮掩雙目,布造的全罩耳機覆蓋住雙耳,最後頭部冒出無數細小如髮的絲線向後方散落,塑造出與自身外型相似的外表。

「另外雖然是剛剛聽妳的話才決定的,」夏文祈輕輕撥了白髮,用上升了四個音,活潑許多的音調說:「以後請稱呼我為『無知的識煉』吧。」

「狂妄的小妮子啊!」

對話應酬結束,是時候重新殺伐了。

不管如何先用同樣的攻擊試探再說,沈典帶有戾氣指使人形三度對夏文祈射出箭矢。

速度飛快,目頭精準。

「『爸爸已經死去,所以不能相信。』」

但是攻擊被手臂上的布帛彈開,一點貫穿的傷害也沒有。

「『元兇是陽朔偉,所以不能相信。』」

如睡蓮般清淨潔白不沾一塵,少女輕拂自己手臂上的白色布料,淡淡說道:

「只要知道這些,讓我知道充分拒絕的理由,我就不會在這裡被妳的美麗折服。」

「呵呵,剛剛不過是無數試探下的失敗而已。」看樣子可以藉由強化內心相信的事物來免除干擾,不過沈典不以為意,雖然比起萌生情緒後扼殺的無情,這防護似乎不必耗費精神,但無效的結果自己早就習以為常了:「會認為這種攻擊沒用處的話就表示經驗太少啊,只要多換些方式,找到令妳接受的說服手段也只是時間的問題罷了。」

「……」

「再說只會保護自己的迷識又有什麼威脅?周天仁我還需要遲疑一下,但妳有任何能制服我的手段嗎?」

「……手段,是有的。」

「……啊?」

識煉若是可以改變一個人的說話氣氛,現在應該就能辦到。

夏文祈重新整理了心情。

她能感受到後方的周天仁,對自己投以關心的視線。

據腦袋裡的方芷所說,周天仁年幼時雖然擁有極強的正義感,卻遲遲無法舉發作惡多端,道貌岸然的一家人。

他遇到方形圄間似乎還有段故事,但他成為識煉後所下的願望,是期望著自己能作為無情的審判者,讓玩弄人心情感及運用魔識為惡的人遭受應得的報應。

因此,藉助著以這世間所有類型的力量說服人的「暴力迷識」,成為了他執行「無情」的依據與手段。

那麼,自己該怎麼做呢?

夏文祈眼光,飄向沈典後方的水分身群。

而僅僅只是這一個動作。

剎那間,一道道白色布幕憑空出現,從天飄落於所有分身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