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三顧女宿
本章節 12388 字
更新於: 2023-07-04
陽光明媚的早上，距離天藍起床還不到兩個小時，他卻已經累到連早餐都不想坐在餐廳裡吃，直接拿了火腿奄列口味的流質食物包外帶到自己的宿舍。
天藍躺在床上吸吮著早餐，理論上除了口感外完全重現味道的合成食物如今只是索然無味的液體，他全副心神落在來自「女武神」部隊長的指名命令上——調查「女武神」內的叛徒。
根據銀星的說法，目前可疑的對象只有她、霓、貓眼和石墨四人。
儘管如此，天藍還是認為沒有調查銀星的必要，又或者可以說，當其他三人的可能性都排除後，剩下的判斷交給部隊長去做就好。
並非天藍應對不了銀星，而是在調查這件事上他得利用入隊的畢業任務作為掩飾，這一點顯然對銀星無效，更何況銀星知道他在調查，他實在不覺得自己有辦法在暪過對方的前提下查出些什麼。
「話雖如此，是要怎樣調查啦……」天藍禁不住嘆了一口長氣，「而且暗鴉那邊，雙方所指的叛徒會是同一人嗎？不過他說完全沒聽過偷竊魂能的事情，而且看來也不知道怎樣令異魔出現，既然想我合作自然沒必要隱瞞這些事情吧？」
天藍在床上做了一個三分投籃，把吃完的包裝袋丟進垃圾桶，「相對的暗鴉卻又知道魂能的真相或者什麼人體實驗，這些之間沒有衝突嗎？那個光明會在『女武神』內安插間諜又是為了什麼？」
任憑天藍怎樣想，他都不可能搞得懂，畢竟在昨天之前，那還是個他當成傳聞一樣的神秘組織，如今卻活生生出現在面前。
「不，先不管目的，只考慮發生了的狀況，雙方在找的極可能是同一個人。盜走竊魂這件事不可能叛徒一人達成，需要強大的外部勢力支援，那個神秘的光明會恰好是相當有說服力的存在，搭配暗鴉的說法，正好符合光明會內應這個身分。」天藍重新思考了一遍，雖然不能說如此認定，但認為做這個假設有助於之後調查時要朝什麼方向尋找線索。
「真要說的話，倒是想不通那個人為何會背叛光明會，是分帳不均？還是內訌？要是能從暗鴉那裡多知道點情報就好了，不過他好像連對方是誰都不知道，只說了是情報提供者……」
天藍想到這裡決定重新整理一遍目前知道的所有事情，並大膽地做一個假設。
按照時間順序來說，犯人某可能是在成為「女武神」之前就已經與光明會有關連而被特意安排進去，當然也有可能是在成為「女武神」之後才受到招攬，這一點的差別在於能否從身世之類的方向尋找線索。
犯人某與光明會的關係應該不只是販賣情報，而是相互合作的關係，儘管這有違暗鴉的說法，但是從暗鴉的話可以合理推斷，他這個底層人員沒被告知事情的全貌，只知道他自己任務內容相關的必要情報。
至於為何會推斷是合作關係，則是在光明會順利盜取魂能之後，還接連發生了高濃度魂能污染所致的異魔急速誕生狀況，雖然目前還不理解為什麼要製造這樣的事態，但考慮到「女武神」的行動沒有可疑，實際執行者很可能是光明會的人。
最後雙方的合作關係在某個時間點中斷了，因此光明會派了處理叛徒的特務來到桃濱，至於是怕組織曝光還是怎樣，則是目前無從判斷的難題。
「基本上整個狀況就是這樣了吧？真要說還有什麼，就是銀星最後那番提醒，就算誘發異魔誕生是某個目的的過程，位置也沒必要是在『女武神』任務地點附近，這只是惹人懷疑而已……」天藍腦海裡閃過一道靈光，猛地從床上坐起來，「不對，誘導人懷疑『女武神』是為了掩蓋真正目的，現在管理局忙於抓內鬼是正中對方下懷嗎？」
有那麼一瞬間天藍有點沾沾自喜，覺得沒有白費以前看懸疑類電影或者小說的時間，只是當他稍微冷靜下來，細想一下就能夠察覺，那些高層怎麼可能沒想過這個可能。
就像不論天藍向銀星提問了什麼，她都應對如流，這意味著她之前已經有相當程度的瞭解，很可能是上級有提供她相關的調查結果，真的是去到只剩下「女武神」中有叛徒這個可能，才會要他這樣的新人接下如此重要的任務。
「果然一時之間要變成智力擔當，真的是只會說別人，不會檢討自己啊。」天藍不禁苦笑，想起了當時對暗鴉說過的話，同時從床上爬起來伸展身體，「反正已經努力思考過了，接下來就是勞動的時間吧。」
既然是部隊長的命令，天藍可不敢像那個入隊畢業考帶著能慢慢來的心態處理，儘管沒有從銀星那裡聽到什麼期限，但傻子才會優哉游哉地處理。
「好了，要先調查誰應該也不用多想，畢竟今天是我們的休假。」天藍打定主意要行動的時候就不會糾結。
天藍重新檢查自己的儀表，免得待會見面的時候被對方教訓，一切準備就緒之後便出發——路程還不用一分鐘，因為目的地同在宿舍區，就在隔兩間房間而已。
天藍輕輕敲起房門，「貓眼，是我。」
「我沒空，門沒鎖，自己進來。」房間內傳出貓眼的喊聲，聽起來好像在忙什麼。
聽到這個回應的天藍不禁愣住，完全無法理解沒空的話又為何要叫他進去，不過當他想深一層，或許貓眼確實在忙，但因為是後輩來找自己的關係願意聽聽他說什麼。
「說真的，雖然人嚴苛了一點，但毫無疑問是個認真的好人，由她來指導算是在這個職場內的少數幸運了。」天藍難掩心中的感動，所以多花了些時間平復心情才打開門。
「原來如此。」天藍看著眼前的景象，終於瞭解到那個矛盾的回應到底是怎麼一回事。
貓眼當下確實很忙，沒有空，但不是不能讓天藍進來，聽聽他為什麼來找自己的狀況，而她沒有對天藍拖了一陣子才開門這件事有所反應亦是這個緣故——她正在聚精會神地盯著筆電的螢幕，雙手緊握著遊戲手把，即是在打遊戲。
「看到意外的一面呢，所以那張海報應該是遊戲海報了。」天藍不敢打擾對方，他雖然沒那麼沉迷遊戲，但懂得這時候被人騷擾會叫人多不爽。
基於貓眼坐著這房間內的唯一一張椅子，天藍還沒有大膽到能夠毫不在意地坐在別人——特別是屬於少女的床上，因此只能在輕輕帶上門之後，背靠著門等待，「要是能用刻板印象判斷只有男生會這樣打遊戲就簡單解決了……不，現在查出是男是女不過是順便，不過說到打遊戲，或許是個不錯的機會呢。」
天藍腦海裡漸漸浮現出一個惡魔般的計劃，只是能否實行得等待貓眼的反應才知道，而他並不用等多久，貓眼在玩的那一局似乎結束了。
「怎麼了？」貓眼確實有注意到天藍進入房間，只是因為遊戲還在進行的關係才把他丟在一旁。
「怎麼說呢……」天藍雖然覺得要欺騙這個好人實在於心不忍，但既然是重要任務那也沒辦法，「銀星那個畢業考，進度實在拖得有點久……應該說，目前未有任何進度。」
貓眼雖然很同情天藍的窘況，但她只是眨了眨眼，便道出對當事人來說很無情的話：「我對類似的提問有印象呢，而我的答案沒有改變，這種事情你就算直問，我也不可能回答你啊。」
「我知道，我當然不會害妳被銀星惡整啦。」天藍猛地晃手搖頭，竭力裝出手足無措的模樣，「所以想說妳能不能給我一個機會，讓我多瞭解一下妳？」
「聽起來好像變態。」貓眼嘴巴上這樣說，但從反應並沒有怎樣激烈便能知道她不太抗拒，「平常一起工作還不夠嗎？」
「妳太過敬業，完全無機可乘！」
「唉……總之先說來聽聽，你想要做什麼？」
天藍知道不是繞圈子稱讚對方成功，只是貓眼單純是個好人無法拒絕顯得誠懇的自己，他只能把罪惡感埋藏心底，繼續實施那個邪惡計劃：「妳很喜歡打遊戲嗎？那個是第一人稱射擊遊戲？」
「沒到很喜歡，就只是消磨一下時間，不要因為我是前輩就當我很老似的，年青人會做的事我當然也會做。」
「我絕對沒有那個意思，只是想說比較少女性會……別瞪我，我知道這是刻板印象啦。」天藍繼續佯裝口不擇言，畢竟這看起來才自然，「不過這樣說的話，我也很不少年就是，比起遊戲，我喜歡看電影或者劇集。」
「說到電影，有機會的話還蠻想去戲院看，桃濱就是沒辦法有這種娛樂設施。」
「的確，這裡真要說還是有有錢人才能去的豪華播映室，不過又不是要追求頂級設備，就只是想體驗一下那種百多人窩在一個空間裡一起看電影的氣氛。」
「我懂、我懂。」貓眼不住點頭，「所以你想邀我看電影？」
「這也是個選擇，不過既然是我想了解妳，挑妳喜歡做的事情比較好吧？」天藍壓抑著心中的緊張，「妳能教我打遊戲嗎？妳在玩那個看起來能組隊，帶帶我這個新手？」
「我頂獵耶？」
聽到貓眼的反問天藍先是呆了呆，他不理解那是個什麼名詞，但還未至於笨到聯想不到是那個遊戲的術語，「所以沒辦法？」
「也不是啦，射擊遊戲的實力差距是很殘酷的……」
看著貓眼有些為難地解釋，天藍理解那是頂級玩家意味後有點想吐槽之前才自稱打遊戲不過是消遣，想當然另有目的的他不可能在這時說出不必要的話。
不知道是覺得解釋麻煩，還是不太想把天藍拒諸於門外，說到一半的貓眼突然停下來選擇妥協：「好吧，試試看，你把配給的筆電拿過來，我借你手把。」
聽到對方答允的天藍隨即在心裡鬆了一口氣，計劃的門檻已經跨過，接下來就是第二步。
天藍回到自己的房間取來為了給他們上網課而配給的筆電，雖然自稱消遣但實際上是頂級遊戲玩家的貓眼想當然擁有手把備用品，在替他安裝遊戲的同時開始做基本說明。
雖然說頂級玩家一定知識豐富，但論能否教人這一點可不一定，不過天藍完全不擔心這方面，畢竟他又不是與遊戲絕緣，而且貓眼本身就很會教人，從他用不到一周就能掌握足以瞞過一般人的化妝技巧便可以得知，那才真是從零開始的學習地獄。
正當一切準備就緒，二人要一起開始遊戲的時候，天藍的手機傳來一番震動，他趕緊偷瞄了一眼，是銀星發來了一個大姆指圖示的簡訊。
「雖然沒有特別權限，但只要是和調查有關的請求，果然是會幫忙的嘛。」天藍為確認到自己多了一張手牌而高興，最重要的是順利跨越了計劃的第二個難關。
接下來就是等待收成的時候，而結果如何實在不得而知，但這是天藍所能想到的最佳方案了。
遊戲開始，貓眼基於遊戲機制的關係當然不可能用本來的帳號與天藍一同遊玩，也就是用新帳號組隊，而她自稱的頂獵果然名不虛傳，基本就是她的一人天下，天藍只是在旁邊摸魚就輕鬆取得了第一場勝利。
貓眼不可能不知道天藍的「貢獻」，不禁有點擔心他根本沒玩到遊戲，「那個，好玩嗎？」
「蠻不錯的，很多要注意的東西，不只是單純的瞄準和反應，也要分配資源和補給，技術的區分蠻明顯的。」天藍老實地說出感想，他不是討厭才沒玩遊戲，就只是更喜歡其他事物而已。
「喔……哦，你還挺懂的嘛。」貓眼沒把鬆了一口氣這件事表現出來，「才第一次玩便跟得上我就算很有天分了，那下一把囉？」
「嗯嗯，拜託了，這次我會努力做點什麼的。」
愉快的遊戲時間繼續，雖然說本來貓眼在玩的時候就很投入，並沒有擔心天藍玩得享不享受這個問題，她是在結束之後才浮現這種想法，可如今既然排除了這種不安，當下自是真正稱得上了無牽掛。
相對的天藍則是另有想法，等待著那一刻來臨，而他並不需要等待多久——
「誒？畫面怪怪的，是不是在飄？」貓眼在狀況出現的瞬間就發出了悲鳴。
雖然對當事人很失禮，但天藍早就在等待這一刻，因此難免有餘裕地想著那是一聲意外地可愛的悲鳴，「有嗎？敵人出現了啊，就在九點鐘方向，建築物後面！」他一邊喊一邊開火，當然不會殺死敵人。
「不行，我只看到自己在扣血，要死啦！動不了！」
「啊啊啊啊啊，我的畫面也在跳動——」天藍跟著發出慘叫。
惡魔般的計劃——對網路遊戲玩家來說，網路延遲是最可怕的狀況，可謂如同魔王的存在，畢竟有言道「遊戲不會導致人暴力，網路延遲才會」，天藍便是依照這句至理名言策劃了這個作戰。
天藍趁著去拿筆電的時候給銀星發了個簡訊，告知他將要和貓眼一起打遊戲，問她能不能夠幫忙製造如今這個充滿惡意的狀況。
越是喜歡打遊戲，就越不可能不暴怒，天藍就是要趁著這番情緒激動的時刻套話。
「輸了啦！該死的管理局！不是說網路是世界第一的嗎！妳說對不？」天藍怒吼的同時沒忘記把話題導向管理局，想當然就算有點對不起貓眼，手把也是得跟著摔出去。
銀星的助功可謂在完美的時間點，可是卻沒有得到理想的成果。
貓眼先是以傻眼的表情看了一眼天藍，冷靜到彷彿什麼都沒發生的她以相當溫和的口吻安撫天藍：「不用這麼氣吧？而且罵管理局實在不太好，我們好歹是形象部隊，雖然這裡沒其他人，但要是養成習慣就容易在外人面前失言喔？」
這番正論不只是叫人無從辯駁，能在這個時間點說出來，她的品格好得就像太陽那般耀眼，本來天藍的怒氣就是裝出來的，被貓眼如此說教，一時之間自是不知道該如何反應。
在貓眼看來這就像是氣到說不出話，她便拿了瓶飲料遞給天藍，「遊戲而已啦，再來一局就好。」
「說的也是……」天藍之所以失望當然不是因為輸了遊戲，而是計劃完全失敗，「太可怕了，這是聖人嗎？剛剛網路出現問題時反應就很不錯，難道是我演得太差造成反效果？」
天藍雖然認為檢討重要，但現在可不是做這種事情的時候，就算至關緊要的作戰失敗，可讓整件事顯得自然，不惹貓眼起疑亦是相當重要的，關於事後處理的部份他可不敢大意。
說白了，是真正愉快的遊戲時間。
連日來被事情追著跑的天藍，就算積極處理事態，沒有特別去意識自己的狀況，實際上已經積累了不少壓力，整個人都頗為繃緊，直至像現在能什麼都不顧只是投入到虛擬世界，一時之間內心泛起了一股莫名的感動。
天藍不得不感慨，這才是以往平凡的日子。
幸好的是天藍坐在桌前，而貓眼則是坐在床上，位置上來說天藍是背對著貓眼，所以就算他的視野突然模糊起來，估計要是說話嗓子也會變得沙啞，但只要閉嘴認真打遊戲的話，自己的異狀就不會為貓眼所察覺。
一局，一局，再一局，不只是女裝技巧，遊戲也變得熟練起來。
二人就這樣忘我地打著遊戲，當注意到時間的時候已是午後，遊戲可是連肚餓也能克服的存在。
不過二人始終玩了一整個早上，而且也沒必要瘋狂玩下去，便一起前往食堂稍作休息，不得不說的是二人的距離感大幅縮短，在用餐的時候自然地談起了一般的話題。
這次天藍沒什麼心計，明明這其實才是大好機會，刺探過往貓眼生活上會不會有異常的行動足跡，但他就是沒想這些，只是和貓眼聊起除了遊戲之外，平常還會做些什麼。
除了之前偶然間提到都想去一次戲院外，兩人在「想要嘗一次」這個話題上意外地合拍，還有像是演唱會、遊樂園甚至是水族館、動物園之類。
某程度上其實可以說自幼在桃濱長大的年青人有不少抱持相近的想法，畢竟桃濱並非一座封閉城市，儘管就異魔的事情上有一定情報管制，但不礙他們透過網路接觸外面的世界，自然而然會看到很多無法在桃濱做的事情。
遲來得幾乎是下午茶的午餐結束之後，雖然天藍還有繼續和貓眼打遊戲的選項，但這段毫無拘謹的愉快時光算是讓他得到充分的休息，該是時候繼續做正事而拒絕了貓眼，不過最後當然沒忘記說有機會再一起打遊戲。
回去貓眼的房間收拾一番分別之後，雖然天藍對於調查沒有進展這件事感到些許遺憾，而且想到要怎樣跟銀星報告沒有成果就感到心寒，但他決定先去接觸下一個目標。
今天既然是天藍與貓眼休假，自然是由霓和石墨輪班當值，不過至今未有任何警報響起，意味著二人應該待在基地內，這亦是為什麼天藍沒再和貓眼胡混下去，而是得趕緊去找這二人。
「話說現在才發現，貓眼也就算了，當初是她主動帶我進去的，接下來我也打算就這樣去另外兩名女性的房間……」天藍不禁自言自語，這個狀況是他來「女武神」之前完全不敢想像的。
始終為了好管理，宿舍肯定是男、女分開，會和女性有所接觸的機會也就上課了，饒是天藍不至於患有女性恐懼症，他以為溝通上會有更多障礙。
「不，應該說這些人都太好才對。」天藍替這個一時浮現的想法作出結論，因為他已經來到下個目標的房門前。
「霓，我是天藍，請問有空嗎？」
和貓眼不同，霓應了一聲「我在」之後花了點時間才打開房門，「午安，找我有什麼事嗎？」
這一次天藍還是決定「誠實相告」，也就是搬出銀星所提出的畢業考進度。
霓略顯困擾地扶著額頭，「我確實很想幫你，但我想你也明白，幫助你等於作弊，被銀星知道會很麻煩。」
雖然天藍很想回應「只是很麻煩」這個非常微妙的形容，不過當下顯然不是說這種事的時候，「我明白，所以不是想妳告訴我答案，就……妳在做什麼？讓我加入一下子就好。」
「原來如此。」霓很快就理解天藍的意圖，「先說我不介意，只是我目前在做的恐怕很難讓你參與，要不……」
「不，現在的就好。」天藍所說的為了畢業考始終是表面理由，比起讓對方特意配合，他更需要從對方的日常中尋找線索。
霓當然不知道天藍堅持的理由，但既然對方不領情，也就無需多說，「好吧，稍等一下。」
霓說完便關上門，不過很快就回來了，只見她手上拿著一本相當厚的書，「我在讀網路工程，你真的有辦法加入？」
絕殺。
天藍在這方面甚至不知道能不能說有一般人的水平，最自信的部份大概是會嘗試透過網路搜尋所遇問題的解決方法，然後努力跟著指引操作，饒是如此他還是只能硬著頭皮回應：「絕對沒辦法討論，不過這是妳的興趣嗎？還是說妳在修讀相關課程？是前者的話，說不定可以試試跟我說哪裡有趣？」
霓當然不是嫌天藍麻煩才提出這個話題，畢竟她本來真的在讀那本書，只是預想他應該會知難而退才對，至少會轉移到一般的興趣上，所以當她聽到這番回應時難免愣住，花了些時間才回過神來：「是我的興趣，不過你是真的想聽？不是在勉強？」
「說很感興趣那一定是騙人的。」天藍坦白承認，「但我確實好奇那麼學術的東西有哪一部份吸引。」
「哦……有點意外呢。」霓當然不可能當著對方的面說「你原來是這樣的人」，她覺得這應該是把妹的技巧，「差不多是下午茶時間，一邊喝下午茶一邊跟你說吧。」
雖然天藍才剛剛與貓眼吃得飽飽的，但一般來說確實不會像貓眼那般在各自的房間內獨處，基地的食堂可以說是最好談話的地方，而他沒想到的是霓挑食堂還有另一個理由，就是要讓其他人看見他們二人的互動，證明他有為了畢業考而努力，這樣的事實應該會傳到銀星耳裡。
其實霓心底裡覺得銀星那道命令過於為難天藍，在「女武神」內男扮女裝的隊員，就算稱不上專業等級，至少也是媲美業餘級演員的存在，才能夠欺騙世人的眼睛，要天藍從這些隊員身上找出破綻，除了為難之外實在沒有別的形容。
亦是基於這個緣故，霓才想要多幫助一下天藍，就只是礙於難以估計銀星的底線在哪，以免幫不到忙反倒害了他。
既然決定好了，霓便先回到房內把書放下，畢竟那本書的內容屬於進階級別，相對的她拿了平板電腦，比較容易調閱不同程度的資料方便輔助說明。
來到食堂並且取好下午茶後，霓便主動打開話題：「我應該當你是完全沒相關方面的認識？」
「請務必那樣認為，要不是現在大多數設備都有智能導引，我肯定會整天向人求救。」
「總覺得你說得有點誇張。」霓露出柔和的微笑，「那就隨便說一些比較有趣但技術成份低的趣事吧，例如你有沒有聽過桃濱在網路這方面其實創下了某個世界創舉？」
「像是自稱網路是世界第一？」天藍想起不久前為了誘導貓眼而說過的話，那不是他虛構，而是真聽過那樣的宣傳。
「呵呵，這個『事實』背後其實是用作弊一樣的原理來支撐的。」霓的反應像是早就知道天藍會拿這件事出來說，畢竟對一般人而言肯定聽過，「一般大眾所說的網路排名，準確來說是網路速度排名，是採取多地點大量測試所取的平均數值，和穩定程度或者規模沒有什麼關係。」
「所以速度很快，但一直斷線也能算世界第一？」
「極端而言可以這樣說，不過其實站在網路供應的角度，能夠提供高速網路的話，很難會不穩定啦，常常斷線多數是局部地區的基礎建設、住宅大廈或者是個人設備問題。」霓知道天藍在暗示的是什麼，所以仔細地釐清。
「這樣聽起來網路世界第一就是嘩眾取寵，只是個噱頭嘛。」
「確實不能排除是網路供應商之流弄出來的商業操作。」霓特意這樣說自是覺得這種陰謀論的東西更容易惹起人興趣，「回到本來的作弊話題上吧。如果說網際網路是虛擬的地球，每一家網路供應商就像國家，國家內又會分不同城市，城市內又可以劃分成街道，越是細小的組織溝通就會越便利、快捷、穩定。」
天藍知道霓是刻意不用術語，嘗試以比較形象化的方式來說明，哪怕可能會與實際的技術細節有出入，但確實叫人容易聯想到整個畫面。
「站在這個角度，桃濱是國家級規模，卻實現了街道級的簡易溝通，更直接的說法，就是整個桃濱的網路某程度上能說是內聯網，集中在一點——也就是管理局的機房來對外溝通。」
「這聽起來……不就和那些網路供應商做的事情一樣嗎？」
「關鍵在於桃濱是座海上都市，可沒有辦法鋪設光纖電纜，所以採用的是近地軌道衛星來收發訊號，如果我們每個人，或者每幾十個人對應一部集中收發裝置再與衛星聯繫，那麼頻寬尚且能支撐，可是要是把這裡幾十萬人，合共幾百甚至上千萬部裝置集中在一點呢？」霓說著說著難掩心中的雀躍，她是真的喜歡這個範疇。
「那……即使是集中起來，多買幾部能收發訊號的裝置，並列傳輸不就好了嗎？」
「正確！」霓愉快地拍了拍手以示嘉許，「這就是網路工程了，到底該如何有效率地實現這個合理的想法？而這正是桃濱作弊的地方，對內構建風險很低的內聯網，對外則是集中處理只要做好那一小部份就等同於其他國家的平均值。」
「簡單來說就是想很容易，實踐很難？」天藍其實不知道哪裡值得如此興奮。
不過人就是這樣，是否熱衷於其中將會大大影響對同一件事的感受。
「到底難不難，我這個『學生』應該沒資格說，但毫無疑問這一整個網路建設是一次壯舉，無論是規模還是持續性，都是世界上的第一次。」
「真要說的話，像這樣以船艦連繫起來的城市，本身就在世界上沒有別的吧。」天藍並非想要潑霓冷水，就只是他真的感受不到哪裡厲害，與其做虛偽的附和，倒不如誠實地說出自己的想法，這樣才不會有被對方察覺的煩惱。
「呵呵，雖然沒有說男生一定要對機械這些有興趣，不過看來這種還沒有辦法引起你的興趣？」霓亦是基於這個緣故反而高興，甚至是萌生些許的挑戰心，「那接下來這個如何……」
霓一連說了幾個以她的角度認為對一般人來說應該會覺得有趣的話題，而遺憾的是仍是提不起天藍的幹勁，畢竟那些什麼公司的網路構建方案秘聞、傳言，又或者桃濱社區內應用了什麼罕有或者新進技術，始終只是對這方面感興趣的人才有意義。
哪怕霓很努力站在一般人的角度出發了，但終歸是專業範疇，要是沒有一番準備而只是臨時起意，會落得這個下場算是不意外吧。
「好吧，我投降。」霓在把特濃咖啡喝完後舉起了白旗，「雖然很想說既然是你主動提出，好歹應該配合一下，不過看在你聽得認真，感想也真摰的份上，我就不計較了。」
天藍知道這是該結束的示意，雖然還是沒什麼得著，但他也沒理由再糾纏下去。
或許是看到天藍有著些許遲疑，又或者沒有立即回應，這次輪到霓主動出擊：「怎樣？對我的印象幻滅了嗎？」
「誒？為什麼？」
「我對自己塑造出來的文靜優雅人設還蠻有自信的，現實卻是個會拿起把手安裝機材的猩猩女？」
「猩……猩猩？」天藍忍不住笑了出來，哪想到有人會這樣形容自己，而且對方的身材肯定叫絕大部份女性稱羨。
「好啦，不鬧你了，希望今天的『約會』有幫到你什麼忙吧。」
「肯定的，謝謝妳抽時間陪我……應該算是胡鬧一番？」天藍是真的感激對方，當初他可是抱著被拒絕也只能想辦法死纏爛打一番的覺悟來找霓的。
正當霓準備起來離開的時候，天藍突然想到什麼，並沒有細想就提了出來：「一直都是妳在找主題，在最後讓我問一個吧？」
「喔？」霓頗為意外地停住本來的動作，畢竟當初是她應天藍的要求，要向他推介有趣的地方，實際上他有認真地聆聽，所以她對這次交流沒任何不滿，「請說。」
「既然是網路，那駭客方面的事情妳知道嗎？像是有沒有想過……駭入管理局看看秘密之類？或者至少瞭解如何才能駭入？」
霓先是呆了一呆，然後露出了至今為止最為開懷的笑容，稍微緩過氣來才回答：「你是不是在想像電影那些手指敲打得超級快，進度條一直在競速的畫面？好啦，我也不是駭客所以不知道是不是真的會那樣『顯示』，我只能說我不是那方面的專家，最多就是瞭解各種機材的規格，安全等級是什麼罷了。」
霓的意外反應在天藍眼裡看起來反倒自然，要是心虛的話大概會急著否定又或者完全迴避，如今霓的回應可謂相當正面。
另外就是雖然銀星和天藍都推想過駭入的工作不太可能是「女武神」，而是另有專業團隊負責，但提供適合攻擊或突破系統的線索還是有可能的，所以天藍就這一點深入試探：「那會不會假想自己就是設計管理局系統的工程師，思考有什麼漏洞要預先堵塞？」
「要是我說有的話也太大言不慚，負責桃濱項目的工程師肯定是業界大神，我連菜鳥都稱不上。」
「不用妄自菲薄啦，我覺得妳之前的解釋很好懂啊，能和不懂的人分享專業知識這件事本身就是一種實力的表現了。」天藍是打從心底如此認為，並不是單純為了稱讚對方令霓飄飄然起來以致有說漏嘴的可能。
「不過認真說，像之前跟你提到的，因為管理局把桃濱的網路集中在一點上，所以要從外攻破應該很困難吧？當然單純想要癱瘓就是另一件事了，真的要做到你所說的駭入，要從內部著手的勝算才比較高。」
「這樣啊……」
「如果要享受電影的話老實說別知道那麼多細節比較好就是了。」霓最後如此總結，在離開之前也不忘鼓勵他，祝他的畢業考順利。
等到確認霓離開之後，天藍吁了口長氣，「這麼大膽直接說出來，應該不會是她了吧？不……還是如實報告打聽到什麼，讓那些人自己判斷吧。」
天藍實在不知道這能不能算進展，但至少他做了自己能做的事，在收拾心情之後，是時候朝第三人，也就是最後一人展開調查。
天藍先是回房間一趟拿了必要的道具，要怎樣與石墨接觸，他已經有了腹案，畢竟她與另外兩人不同，是從對話層面上就已經頗有難度。
天藍來到石墨的房間門前，做了一個深呼吸，抱持著準備與魔王決一死戰的心情，抬起手要敲門的時候，門反倒自己打開來了，幸好天藍沒在恍神，在最後一刻停住手的動作，才沒有敲在對方頭上。
即使門前出現料想不到的人，總是面無表情的石墨此刻依然不帶絲毫驚訝，僅是一臉淡然地以平穩的聲音詢問：「找我？」
「呀……是的，嗯，有空嗎？」天藍本是來找對方的，如今倒成為了得叫自己冷靜的那一個。
石墨僅是點了點頭，就連疑惑的表情都不會顯露，默默地等待天藍說明來意。
「怎麼說呢，之前妳在作戰裡解救我了吧？所以我想好好答謝妳。」天藍揚起另一隻手上的袋子，內裡裝的自然是給石墨的謝禮。
這次天藍之所以不搬出畢業考那一套，主要是「月色真美」作戰中近乎可以肯定石墨是女性，雖然對方不一定會這樣想，但當前對他而言，試探叛徒相關的情報才是首要。
「任務而已。」石墨回答的語氣不帶起伏，叫人不知道這是想拒絕天藍的答謝，還是客套一番。
無奈的天藍只能視之為客套，否則一切無法繼續下去，他試著把袋子交給對方，幸好的是石墨隨即伸手接下，並以不像是詢問的陳述口吻開口：「什麼來的？」
「零嘴……準確來說，是我那邊，也就是紅區的特色美味棒。」
「巧克力咖哩。」石墨雖然說話的調子沒變，但能從她迅速回答並準確說出內容物這一點，判斷出她應該頗為雀躍。
「妳居然知道？難道妳之前也是在紅區生活的？」
「不，綠區。」石墨搖頭否定的同時雙眼睜得有點大，注視著天藍。
那不是在瞪人的眼神，雖然對對方有點失禮，但天藍腦海裡不禁描繪出像是小狗期待著主人點頭允許的情景，因此他順著這股想法試著說：「可以拿出來，現在享用也沒關係喔？」
天藍猜得沒錯，石墨確實是在以眼神詢問，只見她敏捷地從袋子裡拿出盒子，熟練地僅以單手拆開包裝，在天藍來得及反應之前已經開吃了。
天藍好不容易才忍耐住沒有露出苦笑，他沒想到除了自己之外，石墨也是一隻貪吃鬼。
大概是察覺到天藍的視線含意，石墨雖然不會像普通少女那般生氣地鼓起臉頰，但從身體上散發出來的氣氛似乎混合著一股不快，「未到晚餐時間，準備去找點心，這個正好。」
「呀哈哈，那真是太好了。」天藍在心裡告誡自己不能大意，「說起來，既然妳出身綠區，為什麼會知道紅區的獨有零嘴？」
二人所說的紅、綠區，其實並非桃濱官方的說法，畢竟就算桃濱再獨特，地址這個人類社會文明還是捨棄不了，得用街道和號碼來準確定位。
至於為何以顏色作為區域的劃分，則是民眾覺得有趣而約定俗成。基於桃濱重視空間資源，實在缺少多樣性的社區設施，因此會在不少地方動一些巧思，其中一點便是在相鄰的公共設施上設計一種主題色彩，相隔一段距離的則採用另一種，如此令這座小小的海上城市看起來多些不同之處。
不過既然是民眾帶頭，自然也會有其他說法，例如眾多顏色之中偏偏沒有白、黑、黃之類的顏色，反映在迴避這年代的覺醒思想，畢竟桃濱大概是世界上聚集最多不同人種生活的地方了。
順帶一說，天藍帶來的獨有零嘴亦是基於建立不同印象而誕生的產物，缺少娛樂的桃濱受理一定程度的客製化合成食物，局限於某個地區才會出售該品項。
對於天藍的詢問，石墨一邊吃一邊俐落地回答：「以前兼職快遞送貨員。」
「喔……確實很有那種感覺？」
「啥？」
天藍完全沒辦法從石墨的表情來判斷到底是否覺得美味，「我是指默默耕耘這種感覺，不用多話，送就對了。」
「哦。」石墨吃起第三根美味棒。
「真的是……好難對話。」天藍覺得自己還能站在原地已經很厲害了，「不，這麼說也不太對，至少我說的話她都算有反應吧？不是完全的拒絕，只是寡言？」
「還有事？」石墨在這絕妙的時機開口，彷彿看穿了天藍內心的苦惱展開致命追擊。
「嗯、總覺得只是送這點東西好像不太夠，畢竟妳可是幫我脫離了銀星的魔掌……」
「不會，這很棒。」
又是一記封殺，天藍也只能硬著頭皮：「或者說妳有沒有什麼忙需要我幫的？」
「沒有。」石墨乾脆地否定，「還？」
「抱歉！我真的忍不住好奇，管理局給的生活費雖然不多，但日子過起來還是挺輕鬆的吧？去打工是為了？」天藍豁出去了。
「為了妹妹。」石墨沒有丁點遲疑，「生病，喜歡洋娃娃。」
雖然天藍很感謝石墨爽快回應，可他沒想到答案居然會如此沉重。
桃濱管理局會吸納世界各地的孤兒，挑選時當然會考慮各種因素，健康自然是相當重要的指標，畢竟他們又不是真的當慈善，而是為了栽培未來的棟樑，本身患有什麼疾病的話斷不可能收養。
「不過換個角度想，要是沒救的重症，雖然很殘酷，但管理局十有八九會把人移送離開吧，既然還留在這裡治療，應該是能康復的。」天藍在心中如此判斷，他不想繼續思考下去，因為還有更多極端的狀況。
例如患病是的理由與在桃濱生活有關，有研究的價值。
大概是注意到天藍臉色一沉，石墨遞出一根美味棒，「別在意，雖然得待在病房，沒什麼問題。」
「看我的……反倒讓妳擔心了。」天藍當然沒理由拒絕，接下美味棒便吃了起來。
「沒有擔心。」石墨卻是回了叫人哭笑不得的一句，就只是以她那平淡的語氣，到底能否說是有心就無從得知了。
「呀哈哈，不過真沒想到，妳居然是姊姊而且還那麼愛護妹妹。」
「什麼意思？」
「看不出妳很會照顧人？」天藍大膽地試探，「這麼看來，感覺妳只要是為了妹妹，會不惜以身犯險？」
「嗯。」石墨顯然不像天藍那麼多心機，就只是承接話題，有那句說那句而已，「相依為命。」
「說的也是，在這裡的年青人能有真正意義上的家人是很難得的。」天藍稱不上有什麼感傷，就只是難免有些感慨，「希望妳的妹妹早日康復。」
「謝囉。」
「那麼打擾得有點久了，再次感謝妳之前的支援。」
「拜。」
對話結束得很是乾脆，石墨本來打算外出是為了找食物，既然剛好遇到天藍並從他那裡得到滿足，自然而然就關上門回到房內了。
天藍總算能從繃緊中解放，其實他很怕最後那番話會冒犯到對方，畢竟就算要調查，也不過是調查罷了，日後還想在「女武神」內待得下去，就必須小心謹慎。
天藍返回自己的房間後打算躺到晚餐時間，等休息過後才慢慢整理思緒，思考如何寫要交給那個部隊長的報告書。
天藍躺在床上吸吮著早餐，理論上除了口感外完全重現味道的合成食物如今只是索然無味的液體，他全副心神落在來自「女武神」部隊長的指名命令上——調查「女武神」內的叛徒。
根據銀星的說法，目前可疑的對象只有她、霓、貓眼和石墨四人。
儘管如此，天藍還是認為沒有調查銀星的必要，又或者可以說，當其他三人的可能性都排除後，剩下的判斷交給部隊長去做就好。
並非天藍應對不了銀星，而是在調查這件事上他得利用入隊的畢業任務作為掩飾，這一點顯然對銀星無效，更何況銀星知道他在調查，他實在不覺得自己有辦法在暪過對方的前提下查出些什麼。
「話雖如此，是要怎樣調查啦……」天藍禁不住嘆了一口長氣，「而且暗鴉那邊，雙方所指的叛徒會是同一人嗎？不過他說完全沒聽過偷竊魂能的事情，而且看來也不知道怎樣令異魔出現，既然想我合作自然沒必要隱瞞這些事情吧？」
天藍在床上做了一個三分投籃，把吃完的包裝袋丟進垃圾桶，「相對的暗鴉卻又知道魂能的真相或者什麼人體實驗，這些之間沒有衝突嗎？那個光明會在『女武神』內安插間諜又是為了什麼？」
任憑天藍怎樣想，他都不可能搞得懂，畢竟在昨天之前，那還是個他當成傳聞一樣的神秘組織，如今卻活生生出現在面前。
「不，先不管目的，只考慮發生了的狀況，雙方在找的極可能是同一個人。盜走竊魂這件事不可能叛徒一人達成，需要強大的外部勢力支援，那個神秘的光明會恰好是相當有說服力的存在，搭配暗鴉的說法，正好符合光明會內應這個身分。」天藍重新思考了一遍，雖然不能說如此認定，但認為做這個假設有助於之後調查時要朝什麼方向尋找線索。
「真要說的話，倒是想不通那個人為何會背叛光明會，是分帳不均？還是內訌？要是能從暗鴉那裡多知道點情報就好了，不過他好像連對方是誰都不知道，只說了是情報提供者……」
天藍想到這裡決定重新整理一遍目前知道的所有事情，並大膽地做一個假設。
按照時間順序來說，犯人某可能是在成為「女武神」之前就已經與光明會有關連而被特意安排進去，當然也有可能是在成為「女武神」之後才受到招攬，這一點的差別在於能否從身世之類的方向尋找線索。
犯人某與光明會的關係應該不只是販賣情報，而是相互合作的關係，儘管這有違暗鴉的說法，但是從暗鴉的話可以合理推斷，他這個底層人員沒被告知事情的全貌，只知道他自己任務內容相關的必要情報。
至於為何會推斷是合作關係，則是在光明會順利盜取魂能之後，還接連發生了高濃度魂能污染所致的異魔急速誕生狀況，雖然目前還不理解為什麼要製造這樣的事態，但考慮到「女武神」的行動沒有可疑，實際執行者很可能是光明會的人。
最後雙方的合作關係在某個時間點中斷了，因此光明會派了處理叛徒的特務來到桃濱，至於是怕組織曝光還是怎樣，則是目前無從判斷的難題。
「基本上整個狀況就是這樣了吧？真要說還有什麼，就是銀星最後那番提醒，就算誘發異魔誕生是某個目的的過程，位置也沒必要是在『女武神』任務地點附近，這只是惹人懷疑而已……」天藍腦海裡閃過一道靈光，猛地從床上坐起來，「不對，誘導人懷疑『女武神』是為了掩蓋真正目的，現在管理局忙於抓內鬼是正中對方下懷嗎？」
有那麼一瞬間天藍有點沾沾自喜，覺得沒有白費以前看懸疑類電影或者小說的時間，只是當他稍微冷靜下來，細想一下就能夠察覺，那些高層怎麼可能沒想過這個可能。
就像不論天藍向銀星提問了什麼，她都應對如流，這意味著她之前已經有相當程度的瞭解，很可能是上級有提供她相關的調查結果，真的是去到只剩下「女武神」中有叛徒這個可能，才會要他這樣的新人接下如此重要的任務。
「果然一時之間要變成智力擔當，真的是只會說別人，不會檢討自己啊。」天藍不禁苦笑，想起了當時對暗鴉說過的話，同時從床上爬起來伸展身體，「反正已經努力思考過了，接下來就是勞動的時間吧。」
既然是部隊長的命令，天藍可不敢像那個入隊畢業考帶著能慢慢來的心態處理，儘管沒有從銀星那裡聽到什麼期限，但傻子才會優哉游哉地處理。
「好了，要先調查誰應該也不用多想，畢竟今天是我們的休假。」天藍打定主意要行動的時候就不會糾結。
天藍重新檢查自己的儀表，免得待會見面的時候被對方教訓，一切準備就緒之後便出發——路程還不用一分鐘，因為目的地同在宿舍區，就在隔兩間房間而已。
天藍輕輕敲起房門，「貓眼，是我。」
「我沒空，門沒鎖，自己進來。」房間內傳出貓眼的喊聲，聽起來好像在忙什麼。
聽到這個回應的天藍不禁愣住，完全無法理解沒空的話又為何要叫他進去，不過當他想深一層，或許貓眼確實在忙，但因為是後輩來找自己的關係願意聽聽他說什麼。
「說真的，雖然人嚴苛了一點，但毫無疑問是個認真的好人，由她來指導算是在這個職場內的少數幸運了。」天藍難掩心中的感動，所以多花了些時間平復心情才打開門。
「原來如此。」天藍看著眼前的景象，終於瞭解到那個矛盾的回應到底是怎麼一回事。
貓眼當下確實很忙，沒有空，但不是不能讓天藍進來，聽聽他為什麼來找自己的狀況，而她沒有對天藍拖了一陣子才開門這件事有所反應亦是這個緣故——她正在聚精會神地盯著筆電的螢幕，雙手緊握著遊戲手把，即是在打遊戲。
「看到意外的一面呢，所以那張海報應該是遊戲海報了。」天藍不敢打擾對方，他雖然沒那麼沉迷遊戲，但懂得這時候被人騷擾會叫人多不爽。
基於貓眼坐著這房間內的唯一一張椅子，天藍還沒有大膽到能夠毫不在意地坐在別人——特別是屬於少女的床上，因此只能在輕輕帶上門之後，背靠著門等待，「要是能用刻板印象判斷只有男生會這樣打遊戲就簡單解決了……不，現在查出是男是女不過是順便，不過說到打遊戲，或許是個不錯的機會呢。」
天藍腦海裡漸漸浮現出一個惡魔般的計劃，只是能否實行得等待貓眼的反應才知道，而他並不用等多久，貓眼在玩的那一局似乎結束了。
「怎麼了？」貓眼確實有注意到天藍進入房間，只是因為遊戲還在進行的關係才把他丟在一旁。
「怎麼說呢……」天藍雖然覺得要欺騙這個好人實在於心不忍，但既然是重要任務那也沒辦法，「銀星那個畢業考，進度實在拖得有點久……應該說，目前未有任何進度。」
貓眼雖然很同情天藍的窘況，但她只是眨了眨眼，便道出對當事人來說很無情的話：「我對類似的提問有印象呢，而我的答案沒有改變，這種事情你就算直問，我也不可能回答你啊。」
「我知道，我當然不會害妳被銀星惡整啦。」天藍猛地晃手搖頭，竭力裝出手足無措的模樣，「所以想說妳能不能給我一個機會，讓我多瞭解一下妳？」
「聽起來好像變態。」貓眼嘴巴上這樣說，但從反應並沒有怎樣激烈便能知道她不太抗拒，「平常一起工作還不夠嗎？」
「妳太過敬業，完全無機可乘！」
「唉……總之先說來聽聽，你想要做什麼？」
天藍知道不是繞圈子稱讚對方成功，只是貓眼單純是個好人無法拒絕顯得誠懇的自己，他只能把罪惡感埋藏心底，繼續實施那個邪惡計劃：「妳很喜歡打遊戲嗎？那個是第一人稱射擊遊戲？」
「沒到很喜歡，就只是消磨一下時間，不要因為我是前輩就當我很老似的，年青人會做的事我當然也會做。」
「我絕對沒有那個意思，只是想說比較少女性會……別瞪我，我知道這是刻板印象啦。」天藍繼續佯裝口不擇言，畢竟這看起來才自然，「不過這樣說的話，我也很不少年就是，比起遊戲，我喜歡看電影或者劇集。」
「說到電影，有機會的話還蠻想去戲院看，桃濱就是沒辦法有這種娛樂設施。」
「的確，這裡真要說還是有有錢人才能去的豪華播映室，不過又不是要追求頂級設備，就只是想體驗一下那種百多人窩在一個空間裡一起看電影的氣氛。」
「我懂、我懂。」貓眼不住點頭，「所以你想邀我看電影？」
「這也是個選擇，不過既然是我想了解妳，挑妳喜歡做的事情比較好吧？」天藍壓抑著心中的緊張，「妳能教我打遊戲嗎？妳在玩那個看起來能組隊，帶帶我這個新手？」
「我頂獵耶？」
聽到貓眼的反問天藍先是呆了呆，他不理解那是個什麼名詞，但還未至於笨到聯想不到是那個遊戲的術語，「所以沒辦法？」
「也不是啦，射擊遊戲的實力差距是很殘酷的……」
看著貓眼有些為難地解釋，天藍理解那是頂級玩家意味後有點想吐槽之前才自稱打遊戲不過是消遣，想當然另有目的的他不可能在這時說出不必要的話。
不知道是覺得解釋麻煩，還是不太想把天藍拒諸於門外，說到一半的貓眼突然停下來選擇妥協：「好吧，試試看，你把配給的筆電拿過來，我借你手把。」
聽到對方答允的天藍隨即在心裡鬆了一口氣，計劃的門檻已經跨過，接下來就是第二步。
天藍回到自己的房間取來為了給他們上網課而配給的筆電，雖然自稱消遣但實際上是頂級遊戲玩家的貓眼想當然擁有手把備用品，在替他安裝遊戲的同時開始做基本說明。
雖然說頂級玩家一定知識豐富，但論能否教人這一點可不一定，不過天藍完全不擔心這方面，畢竟他又不是與遊戲絕緣，而且貓眼本身就很會教人，從他用不到一周就能掌握足以瞞過一般人的化妝技巧便可以得知，那才真是從零開始的學習地獄。
正當一切準備就緒，二人要一起開始遊戲的時候，天藍的手機傳來一番震動，他趕緊偷瞄了一眼，是銀星發來了一個大姆指圖示的簡訊。
「雖然沒有特別權限，但只要是和調查有關的請求，果然是會幫忙的嘛。」天藍為確認到自己多了一張手牌而高興，最重要的是順利跨越了計劃的第二個難關。
接下來就是等待收成的時候，而結果如何實在不得而知，但這是天藍所能想到的最佳方案了。
遊戲開始，貓眼基於遊戲機制的關係當然不可能用本來的帳號與天藍一同遊玩，也就是用新帳號組隊，而她自稱的頂獵果然名不虛傳，基本就是她的一人天下，天藍只是在旁邊摸魚就輕鬆取得了第一場勝利。
貓眼不可能不知道天藍的「貢獻」，不禁有點擔心他根本沒玩到遊戲，「那個，好玩嗎？」
「蠻不錯的，很多要注意的東西，不只是單純的瞄準和反應，也要分配資源和補給，技術的區分蠻明顯的。」天藍老實地說出感想，他不是討厭才沒玩遊戲，就只是更喜歡其他事物而已。
「喔……哦，你還挺懂的嘛。」貓眼沒把鬆了一口氣這件事表現出來，「才第一次玩便跟得上我就算很有天分了，那下一把囉？」
「嗯嗯，拜託了，這次我會努力做點什麼的。」
愉快的遊戲時間繼續，雖然說本來貓眼在玩的時候就很投入，並沒有擔心天藍玩得享不享受這個問題，她是在結束之後才浮現這種想法，可如今既然排除了這種不安，當下自是真正稱得上了無牽掛。
相對的天藍則是另有想法，等待著那一刻來臨，而他並不需要等待多久——
「誒？畫面怪怪的，是不是在飄？」貓眼在狀況出現的瞬間就發出了悲鳴。
雖然對當事人很失禮，但天藍早就在等待這一刻，因此難免有餘裕地想著那是一聲意外地可愛的悲鳴，「有嗎？敵人出現了啊，就在九點鐘方向，建築物後面！」他一邊喊一邊開火，當然不會殺死敵人。
「不行，我只看到自己在扣血，要死啦！動不了！」
「啊啊啊啊啊，我的畫面也在跳動——」天藍跟著發出慘叫。
惡魔般的計劃——對網路遊戲玩家來說，網路延遲是最可怕的狀況，可謂如同魔王的存在，畢竟有言道「遊戲不會導致人暴力，網路延遲才會」，天藍便是依照這句至理名言策劃了這個作戰。
天藍趁著去拿筆電的時候給銀星發了個簡訊，告知他將要和貓眼一起打遊戲，問她能不能夠幫忙製造如今這個充滿惡意的狀況。
越是喜歡打遊戲，就越不可能不暴怒，天藍就是要趁著這番情緒激動的時刻套話。
「輸了啦！該死的管理局！不是說網路是世界第一的嗎！妳說對不？」天藍怒吼的同時沒忘記把話題導向管理局，想當然就算有點對不起貓眼，手把也是得跟著摔出去。
銀星的助功可謂在完美的時間點，可是卻沒有得到理想的成果。
貓眼先是以傻眼的表情看了一眼天藍，冷靜到彷彿什麼都沒發生的她以相當溫和的口吻安撫天藍：「不用這麼氣吧？而且罵管理局實在不太好，我們好歹是形象部隊，雖然這裡沒其他人，但要是養成習慣就容易在外人面前失言喔？」
這番正論不只是叫人無從辯駁，能在這個時間點說出來，她的品格好得就像太陽那般耀眼，本來天藍的怒氣就是裝出來的，被貓眼如此說教，一時之間自是不知道該如何反應。
在貓眼看來這就像是氣到說不出話，她便拿了瓶飲料遞給天藍，「遊戲而已啦，再來一局就好。」
「說的也是……」天藍之所以失望當然不是因為輸了遊戲，而是計劃完全失敗，「太可怕了，這是聖人嗎？剛剛網路出現問題時反應就很不錯，難道是我演得太差造成反效果？」
天藍雖然認為檢討重要，但現在可不是做這種事情的時候，就算至關緊要的作戰失敗，可讓整件事顯得自然，不惹貓眼起疑亦是相當重要的，關於事後處理的部份他可不敢大意。
說白了，是真正愉快的遊戲時間。
連日來被事情追著跑的天藍，就算積極處理事態，沒有特別去意識自己的狀況，實際上已經積累了不少壓力，整個人都頗為繃緊，直至像現在能什麼都不顧只是投入到虛擬世界，一時之間內心泛起了一股莫名的感動。
天藍不得不感慨，這才是以往平凡的日子。
幸好的是天藍坐在桌前，而貓眼則是坐在床上，位置上來說天藍是背對著貓眼，所以就算他的視野突然模糊起來，估計要是說話嗓子也會變得沙啞，但只要閉嘴認真打遊戲的話，自己的異狀就不會為貓眼所察覺。
一局，一局，再一局，不只是女裝技巧，遊戲也變得熟練起來。
二人就這樣忘我地打著遊戲，當注意到時間的時候已是午後，遊戲可是連肚餓也能克服的存在。
不過二人始終玩了一整個早上，而且也沒必要瘋狂玩下去，便一起前往食堂稍作休息，不得不說的是二人的距離感大幅縮短，在用餐的時候自然地談起了一般的話題。
這次天藍沒什麼心計，明明這其實才是大好機會，刺探過往貓眼生活上會不會有異常的行動足跡，但他就是沒想這些，只是和貓眼聊起除了遊戲之外，平常還會做些什麼。
除了之前偶然間提到都想去一次戲院外，兩人在「想要嘗一次」這個話題上意外地合拍，還有像是演唱會、遊樂園甚至是水族館、動物園之類。
某程度上其實可以說自幼在桃濱長大的年青人有不少抱持相近的想法，畢竟桃濱並非一座封閉城市，儘管就異魔的事情上有一定情報管制，但不礙他們透過網路接觸外面的世界，自然而然會看到很多無法在桃濱做的事情。
遲來得幾乎是下午茶的午餐結束之後，雖然天藍還有繼續和貓眼打遊戲的選項，但這段毫無拘謹的愉快時光算是讓他得到充分的休息，該是時候繼續做正事而拒絕了貓眼，不過最後當然沒忘記說有機會再一起打遊戲。
回去貓眼的房間收拾一番分別之後，雖然天藍對於調查沒有進展這件事感到些許遺憾，而且想到要怎樣跟銀星報告沒有成果就感到心寒，但他決定先去接觸下一個目標。
今天既然是天藍與貓眼休假，自然是由霓和石墨輪班當值，不過至今未有任何警報響起，意味著二人應該待在基地內，這亦是為什麼天藍沒再和貓眼胡混下去，而是得趕緊去找這二人。
「話說現在才發現，貓眼也就算了，當初是她主動帶我進去的，接下來我也打算就這樣去另外兩名女性的房間……」天藍不禁自言自語，這個狀況是他來「女武神」之前完全不敢想像的。
始終為了好管理，宿舍肯定是男、女分開，會和女性有所接觸的機會也就上課了，饒是天藍不至於患有女性恐懼症，他以為溝通上會有更多障礙。
「不，應該說這些人都太好才對。」天藍替這個一時浮現的想法作出結論，因為他已經來到下個目標的房門前。
「霓，我是天藍，請問有空嗎？」
和貓眼不同，霓應了一聲「我在」之後花了點時間才打開房門，「午安，找我有什麼事嗎？」
這一次天藍還是決定「誠實相告」，也就是搬出銀星所提出的畢業考進度。
霓略顯困擾地扶著額頭，「我確實很想幫你，但我想你也明白，幫助你等於作弊，被銀星知道會很麻煩。」
雖然天藍很想回應「只是很麻煩」這個非常微妙的形容，不過當下顯然不是說這種事的時候，「我明白，所以不是想妳告訴我答案，就……妳在做什麼？讓我加入一下子就好。」
「原來如此。」霓很快就理解天藍的意圖，「先說我不介意，只是我目前在做的恐怕很難讓你參與，要不……」
「不，現在的就好。」天藍所說的為了畢業考始終是表面理由，比起讓對方特意配合，他更需要從對方的日常中尋找線索。
霓當然不知道天藍堅持的理由，但既然對方不領情，也就無需多說，「好吧，稍等一下。」
霓說完便關上門，不過很快就回來了，只見她手上拿著一本相當厚的書，「我在讀網路工程，你真的有辦法加入？」
絕殺。
天藍在這方面甚至不知道能不能說有一般人的水平，最自信的部份大概是會嘗試透過網路搜尋所遇問題的解決方法，然後努力跟著指引操作，饒是如此他還是只能硬著頭皮回應：「絕對沒辦法討論，不過這是妳的興趣嗎？還是說妳在修讀相關課程？是前者的話，說不定可以試試跟我說哪裡有趣？」
霓當然不是嫌天藍麻煩才提出這個話題，畢竟她本來真的在讀那本書，只是預想他應該會知難而退才對，至少會轉移到一般的興趣上，所以當她聽到這番回應時難免愣住，花了些時間才回過神來：「是我的興趣，不過你是真的想聽？不是在勉強？」
「說很感興趣那一定是騙人的。」天藍坦白承認，「但我確實好奇那麼學術的東西有哪一部份吸引。」
「哦……有點意外呢。」霓當然不可能當著對方的面說「你原來是這樣的人」，她覺得這應該是把妹的技巧，「差不多是下午茶時間，一邊喝下午茶一邊跟你說吧。」
雖然天藍才剛剛與貓眼吃得飽飽的，但一般來說確實不會像貓眼那般在各自的房間內獨處，基地的食堂可以說是最好談話的地方，而他沒想到的是霓挑食堂還有另一個理由，就是要讓其他人看見他們二人的互動，證明他有為了畢業考而努力，這樣的事實應該會傳到銀星耳裡。
其實霓心底裡覺得銀星那道命令過於為難天藍，在「女武神」內男扮女裝的隊員，就算稱不上專業等級，至少也是媲美業餘級演員的存在，才能夠欺騙世人的眼睛，要天藍從這些隊員身上找出破綻，除了為難之外實在沒有別的形容。
亦是基於這個緣故，霓才想要多幫助一下天藍，就只是礙於難以估計銀星的底線在哪，以免幫不到忙反倒害了他。
既然決定好了，霓便先回到房內把書放下，畢竟那本書的內容屬於進階級別，相對的她拿了平板電腦，比較容易調閱不同程度的資料方便輔助說明。
來到食堂並且取好下午茶後，霓便主動打開話題：「我應該當你是完全沒相關方面的認識？」
「請務必那樣認為，要不是現在大多數設備都有智能導引，我肯定會整天向人求救。」
「總覺得你說得有點誇張。」霓露出柔和的微笑，「那就隨便說一些比較有趣但技術成份低的趣事吧，例如你有沒有聽過桃濱在網路這方面其實創下了某個世界創舉？」
「像是自稱網路是世界第一？」天藍想起不久前為了誘導貓眼而說過的話，那不是他虛構，而是真聽過那樣的宣傳。
「呵呵，這個『事實』背後其實是用作弊一樣的原理來支撐的。」霓的反應像是早就知道天藍會拿這件事出來說，畢竟對一般人而言肯定聽過，「一般大眾所說的網路排名，準確來說是網路速度排名，是採取多地點大量測試所取的平均數值，和穩定程度或者規模沒有什麼關係。」
「所以速度很快，但一直斷線也能算世界第一？」
「極端而言可以這樣說，不過其實站在網路供應的角度，能夠提供高速網路的話，很難會不穩定啦，常常斷線多數是局部地區的基礎建設、住宅大廈或者是個人設備問題。」霓知道天藍在暗示的是什麼，所以仔細地釐清。
「這樣聽起來網路世界第一就是嘩眾取寵，只是個噱頭嘛。」
「確實不能排除是網路供應商之流弄出來的商業操作。」霓特意這樣說自是覺得這種陰謀論的東西更容易惹起人興趣，「回到本來的作弊話題上吧。如果說網際網路是虛擬的地球，每一家網路供應商就像國家，國家內又會分不同城市，城市內又可以劃分成街道，越是細小的組織溝通就會越便利、快捷、穩定。」
天藍知道霓是刻意不用術語，嘗試以比較形象化的方式來說明，哪怕可能會與實際的技術細節有出入，但確實叫人容易聯想到整個畫面。
「站在這個角度，桃濱是國家級規模，卻實現了街道級的簡易溝通，更直接的說法，就是整個桃濱的網路某程度上能說是內聯網，集中在一點——也就是管理局的機房來對外溝通。」
「這聽起來……不就和那些網路供應商做的事情一樣嗎？」
「關鍵在於桃濱是座海上都市，可沒有辦法鋪設光纖電纜，所以採用的是近地軌道衛星來收發訊號，如果我們每個人，或者每幾十個人對應一部集中收發裝置再與衛星聯繫，那麼頻寬尚且能支撐，可是要是把這裡幾十萬人，合共幾百甚至上千萬部裝置集中在一點呢？」霓說著說著難掩心中的雀躍，她是真的喜歡這個範疇。
「那……即使是集中起來，多買幾部能收發訊號的裝置，並列傳輸不就好了嗎？」
「正確！」霓愉快地拍了拍手以示嘉許，「這就是網路工程了，到底該如何有效率地實現這個合理的想法？而這正是桃濱作弊的地方，對內構建風險很低的內聯網，對外則是集中處理只要做好那一小部份就等同於其他國家的平均值。」
「簡單來說就是想很容易，實踐很難？」天藍其實不知道哪裡值得如此興奮。
不過人就是這樣，是否熱衷於其中將會大大影響對同一件事的感受。
「到底難不難，我這個『學生』應該沒資格說，但毫無疑問這一整個網路建設是一次壯舉，無論是規模還是持續性，都是世界上的第一次。」
「真要說的話，像這樣以船艦連繫起來的城市，本身就在世界上沒有別的吧。」天藍並非想要潑霓冷水，就只是他真的感受不到哪裡厲害，與其做虛偽的附和，倒不如誠實地說出自己的想法，這樣才不會有被對方察覺的煩惱。
「呵呵，雖然沒有說男生一定要對機械這些有興趣，不過看來這種還沒有辦法引起你的興趣？」霓亦是基於這個緣故反而高興，甚至是萌生些許的挑戰心，「那接下來這個如何……」
霓一連說了幾個以她的角度認為對一般人來說應該會覺得有趣的話題，而遺憾的是仍是提不起天藍的幹勁，畢竟那些什麼公司的網路構建方案秘聞、傳言，又或者桃濱社區內應用了什麼罕有或者新進技術，始終只是對這方面感興趣的人才有意義。
哪怕霓很努力站在一般人的角度出發了，但終歸是專業範疇，要是沒有一番準備而只是臨時起意，會落得這個下場算是不意外吧。
「好吧，我投降。」霓在把特濃咖啡喝完後舉起了白旗，「雖然很想說既然是你主動提出，好歹應該配合一下，不過看在你聽得認真，感想也真摰的份上，我就不計較了。」
天藍知道這是該結束的示意，雖然還是沒什麼得著，但他也沒理由再糾纏下去。
或許是看到天藍有著些許遲疑，又或者沒有立即回應，這次輪到霓主動出擊：「怎樣？對我的印象幻滅了嗎？」
「誒？為什麼？」
「我對自己塑造出來的文靜優雅人設還蠻有自信的，現實卻是個會拿起把手安裝機材的猩猩女？」
「猩……猩猩？」天藍忍不住笑了出來，哪想到有人會這樣形容自己，而且對方的身材肯定叫絕大部份女性稱羨。
「好啦，不鬧你了，希望今天的『約會』有幫到你什麼忙吧。」
「肯定的，謝謝妳抽時間陪我……應該算是胡鬧一番？」天藍是真的感激對方，當初他可是抱著被拒絕也只能想辦法死纏爛打一番的覺悟來找霓的。
正當霓準備起來離開的時候，天藍突然想到什麼，並沒有細想就提了出來：「一直都是妳在找主題，在最後讓我問一個吧？」
「喔？」霓頗為意外地停住本來的動作，畢竟當初是她應天藍的要求，要向他推介有趣的地方，實際上他有認真地聆聽，所以她對這次交流沒任何不滿，「請說。」
「既然是網路，那駭客方面的事情妳知道嗎？像是有沒有想過……駭入管理局看看秘密之類？或者至少瞭解如何才能駭入？」
霓先是呆了一呆，然後露出了至今為止最為開懷的笑容，稍微緩過氣來才回答：「你是不是在想像電影那些手指敲打得超級快，進度條一直在競速的畫面？好啦，我也不是駭客所以不知道是不是真的會那樣『顯示』，我只能說我不是那方面的專家，最多就是瞭解各種機材的規格，安全等級是什麼罷了。」
霓的意外反應在天藍眼裡看起來反倒自然，要是心虛的話大概會急著否定又或者完全迴避，如今霓的回應可謂相當正面。
另外就是雖然銀星和天藍都推想過駭入的工作不太可能是「女武神」，而是另有專業團隊負責，但提供適合攻擊或突破系統的線索還是有可能的，所以天藍就這一點深入試探：「那會不會假想自己就是設計管理局系統的工程師，思考有什麼漏洞要預先堵塞？」
「要是我說有的話也太大言不慚，負責桃濱項目的工程師肯定是業界大神，我連菜鳥都稱不上。」
「不用妄自菲薄啦，我覺得妳之前的解釋很好懂啊，能和不懂的人分享專業知識這件事本身就是一種實力的表現了。」天藍是打從心底如此認為，並不是單純為了稱讚對方令霓飄飄然起來以致有說漏嘴的可能。
「不過認真說，像之前跟你提到的，因為管理局把桃濱的網路集中在一點上，所以要從外攻破應該很困難吧？當然單純想要癱瘓就是另一件事了，真的要做到你所說的駭入，要從內部著手的勝算才比較高。」
「這樣啊……」
「如果要享受電影的話老實說別知道那麼多細節比較好就是了。」霓最後如此總結，在離開之前也不忘鼓勵他，祝他的畢業考順利。
等到確認霓離開之後，天藍吁了口長氣，「這麼大膽直接說出來，應該不會是她了吧？不……還是如實報告打聽到什麼，讓那些人自己判斷吧。」
天藍實在不知道這能不能算進展，但至少他做了自己能做的事，在收拾心情之後，是時候朝第三人，也就是最後一人展開調查。
天藍先是回房間一趟拿了必要的道具，要怎樣與石墨接觸，他已經有了腹案，畢竟她與另外兩人不同，是從對話層面上就已經頗有難度。
天藍來到石墨的房間門前，做了一個深呼吸，抱持著準備與魔王決一死戰的心情，抬起手要敲門的時候，門反倒自己打開來了，幸好天藍沒在恍神，在最後一刻停住手的動作，才沒有敲在對方頭上。
即使門前出現料想不到的人，總是面無表情的石墨此刻依然不帶絲毫驚訝，僅是一臉淡然地以平穩的聲音詢問：「找我？」
「呀……是的，嗯，有空嗎？」天藍本是來找對方的，如今倒成為了得叫自己冷靜的那一個。
石墨僅是點了點頭，就連疑惑的表情都不會顯露，默默地等待天藍說明來意。
「怎麼說呢，之前妳在作戰裡解救我了吧？所以我想好好答謝妳。」天藍揚起另一隻手上的袋子，內裡裝的自然是給石墨的謝禮。
這次天藍之所以不搬出畢業考那一套，主要是「月色真美」作戰中近乎可以肯定石墨是女性，雖然對方不一定會這樣想，但當前對他而言，試探叛徒相關的情報才是首要。
「任務而已。」石墨回答的語氣不帶起伏，叫人不知道這是想拒絕天藍的答謝，還是客套一番。
無奈的天藍只能視之為客套，否則一切無法繼續下去，他試著把袋子交給對方，幸好的是石墨隨即伸手接下，並以不像是詢問的陳述口吻開口：「什麼來的？」
「零嘴……準確來說，是我那邊，也就是紅區的特色美味棒。」
「巧克力咖哩。」石墨雖然說話的調子沒變，但能從她迅速回答並準確說出內容物這一點，判斷出她應該頗為雀躍。
「妳居然知道？難道妳之前也是在紅區生活的？」
「不，綠區。」石墨搖頭否定的同時雙眼睜得有點大，注視著天藍。
那不是在瞪人的眼神，雖然對對方有點失禮，但天藍腦海裡不禁描繪出像是小狗期待著主人點頭允許的情景，因此他順著這股想法試著說：「可以拿出來，現在享用也沒關係喔？」
天藍猜得沒錯，石墨確實是在以眼神詢問，只見她敏捷地從袋子裡拿出盒子，熟練地僅以單手拆開包裝，在天藍來得及反應之前已經開吃了。
天藍好不容易才忍耐住沒有露出苦笑，他沒想到除了自己之外，石墨也是一隻貪吃鬼。
大概是察覺到天藍的視線含意，石墨雖然不會像普通少女那般生氣地鼓起臉頰，但從身體上散發出來的氣氛似乎混合著一股不快，「未到晚餐時間，準備去找點心，這個正好。」
「呀哈哈，那真是太好了。」天藍在心裡告誡自己不能大意，「說起來，既然妳出身綠區，為什麼會知道紅區的獨有零嘴？」
二人所說的紅、綠區，其實並非桃濱官方的說法，畢竟就算桃濱再獨特，地址這個人類社會文明還是捨棄不了，得用街道和號碼來準確定位。
至於為何以顏色作為區域的劃分，則是民眾覺得有趣而約定俗成。基於桃濱重視空間資源，實在缺少多樣性的社區設施，因此會在不少地方動一些巧思，其中一點便是在相鄰的公共設施上設計一種主題色彩，相隔一段距離的則採用另一種，如此令這座小小的海上城市看起來多些不同之處。
不過既然是民眾帶頭，自然也會有其他說法，例如眾多顏色之中偏偏沒有白、黑、黃之類的顏色，反映在迴避這年代的覺醒思想，畢竟桃濱大概是世界上聚集最多不同人種生活的地方了。
順帶一說，天藍帶來的獨有零嘴亦是基於建立不同印象而誕生的產物，缺少娛樂的桃濱受理一定程度的客製化合成食物，局限於某個地區才會出售該品項。
對於天藍的詢問，石墨一邊吃一邊俐落地回答：「以前兼職快遞送貨員。」
「喔……確實很有那種感覺？」
「啥？」
天藍完全沒辦法從石墨的表情來判斷到底是否覺得美味，「我是指默默耕耘這種感覺，不用多話，送就對了。」
「哦。」石墨吃起第三根美味棒。
「真的是……好難對話。」天藍覺得自己還能站在原地已經很厲害了，「不，這麼說也不太對，至少我說的話她都算有反應吧？不是完全的拒絕，只是寡言？」
「還有事？」石墨在這絕妙的時機開口，彷彿看穿了天藍內心的苦惱展開致命追擊。
「嗯、總覺得只是送這點東西好像不太夠，畢竟妳可是幫我脫離了銀星的魔掌……」
「不會，這很棒。」
又是一記封殺，天藍也只能硬著頭皮：「或者說妳有沒有什麼忙需要我幫的？」
「沒有。」石墨乾脆地否定，「還？」
「抱歉！我真的忍不住好奇，管理局給的生活費雖然不多，但日子過起來還是挺輕鬆的吧？去打工是為了？」天藍豁出去了。
「為了妹妹。」石墨沒有丁點遲疑，「生病，喜歡洋娃娃。」
雖然天藍很感謝石墨爽快回應，可他沒想到答案居然會如此沉重。
桃濱管理局會吸納世界各地的孤兒，挑選時當然會考慮各種因素，健康自然是相當重要的指標，畢竟他們又不是真的當慈善，而是為了栽培未來的棟樑，本身患有什麼疾病的話斷不可能收養。
「不過換個角度想，要是沒救的重症，雖然很殘酷，但管理局十有八九會把人移送離開吧，既然還留在這裡治療，應該是能康復的。」天藍在心中如此判斷，他不想繼續思考下去，因為還有更多極端的狀況。
例如患病是的理由與在桃濱生活有關，有研究的價值。
大概是注意到天藍臉色一沉，石墨遞出一根美味棒，「別在意，雖然得待在病房，沒什麼問題。」
「看我的……反倒讓妳擔心了。」天藍當然沒理由拒絕，接下美味棒便吃了起來。
「沒有擔心。」石墨卻是回了叫人哭笑不得的一句，就只是以她那平淡的語氣，到底能否說是有心就無從得知了。
「呀哈哈，不過真沒想到，妳居然是姊姊而且還那麼愛護妹妹。」
「什麼意思？」
「看不出妳很會照顧人？」天藍大膽地試探，「這麼看來，感覺妳只要是為了妹妹，會不惜以身犯險？」
「嗯。」石墨顯然不像天藍那麼多心機，就只是承接話題，有那句說那句而已，「相依為命。」
「說的也是，在這裡的年青人能有真正意義上的家人是很難得的。」天藍稱不上有什麼感傷，就只是難免有些感慨，「希望妳的妹妹早日康復。」
「謝囉。」
「那麼打擾得有點久了，再次感謝妳之前的支援。」
「拜。」
對話結束得很是乾脆，石墨本來打算外出是為了找食物，既然剛好遇到天藍並從他那裡得到滿足，自然而然就關上門回到房內了。
天藍總算能從繃緊中解放，其實他很怕最後那番話會冒犯到對方，畢竟就算要調查，也不過是調查罷了，日後還想在「女武神」內待得下去，就必須小心謹慎。
天藍返回自己的房間後打算躺到晚餐時間，等休息過後才慢慢整理思緒，思考如何寫要交給那個部隊長的報告書。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