Light 22·兵刃相見 0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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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於: 2023-07-29
有東西落在了巫祭華的臉上,微微的冰冷,竟是快速融化成一滴水,順著她的臉頰滑落下去,在灰塵中從容地被吸收殆盡。
——似乎下雪了……
巫祭華呼出一大口氣,她有些失去了時間感,已不知躺在這裡多久,不過,看起來幾乎要壓到高樓樓頂的云層緩慢地減速,在她的眼眸中透下一片深沉的陰影,就算有一些金色的閃光在其中,也點亮不了她的眼眸深處。
她胸口上的貫穿傷在不住流血,塌下來的樓板壓在她的腹部上,喉嚨里的積血在進一步阻止她本來就緩慢的呼吸。
她試著回想一下,當她坐以待斃時,破壞者手上的刀是如何鋒利地從胸前刺入,將她纖薄的身體洞穿之後再粉碎在身體里釋放毒素,瞬間的麻痹讓她倒地,然後破壞者立刻補刀刺穿了她的心臟,這一刀致命徹底實現了她來此的目的。
破壞者離開的時候炸毀了整座寫字樓,以至於在她無法動彈的時候被樓板砸中,她感覺到的是下半身麻痹,毫無疼痛感估計是斷掉了脊椎骨,她現在真的恨不得立刻死掉。
「看來需要自己在這破地方躺一會了……」巫祭華含糊不清地吐槽自己,緊接著她不得不一邊忍受劇痛一邊咳嗽,免得被自己的血液嗆死。
她盯著天空,發覺在雪變大的時候云層會隨之變薄,看來閻王還是做了點正常事情的。受傷導致的體溫上升讓她發覺到了環境的寒冷,張口呼吸造成的口腔乾燥開始刺痛起來,她很想側身吐出喉嚨里的積血,即使破壞者的毒有弱化的傾向,可是難以動彈的身體始終在阻止她哪怕簡單地動一下手指。
——該死……
巫祭華的神思恍惚了一下,口中的血腥味道淡了一些,轉而換成了一種說不清楚的鹹味,駐留在口腔中壓抑住了其他味覺感受器。
——明明是最普通的雪,卻嘗起來有一種靈魂灰燼的味道。
——難道說,這並不是雪?
她清醒了一些, 也不算是多麼清醒,除了落在嘴裡的奇怪重口味雪花,還有接近的蹣跚腳步聲,肯恩是有人過來找自己,不過應該不是閻王,畢竟她看到天空上的金色符文尚未消失,也許等靠近了,就知道了那會是誰正在跨過崎嶇不平的廢墟。
——真希望趕過來的人會是空唯嘆。
她有點意外,反倒是這種糟糕的狀態能讓僵直的大腦想不少怪異的事情,從厭惡的到喜愛的,全部過了一遍,然後才是「天上到底下的什麼雪」這個亘古難題。
本來,她是想誇讚閻王消除煙塵和風暴幹得漂亮,看來是她想得太美好,事實上風暴是閻王搞出來的禍端,這個身為王者的傢伙,其實依舊像個毛頭小青年。
——等到見面時,一定一定要諷刺他。
巫祭華閉上眼,她已經不太好奇是誰過來了,反正只要是指揮部的人就好。成為掌燈人以來,這可是難得的疲憊感,是時候好好地休息一下了。
她聽到有人在叫自己的名字,可已經懶得抬眼去看一下,聽起來好像是晁吝的聲音,但為什麼是晁吝呢?她有點想不通,直到有一只手碰到了身上,從溫度和氣味她確信先過來的人的確是晁吝。
她不失望,總比被丟在這裡要好。晁吝說了句什麼,大概是閻王一會過來什麼的,一點安慰程度都不高的話,令她不禁裝作昏厥的樣子。
晁吝真的是認為巫祭華昏過去了,趴下身子了解一下情況后,用符文抬走壓在巫祭華身上的樓板,幸好巫祭華的死人狀態身體和充滿漏洞的自愈能力保持其不會出現大出血,這樣直接掀開后,在實際上並未造成致命傷。
他注意到了巫祭華有可能出現的脊椎骨斷裂,用符文小心試探之後的他眉頭緊皺,巫祭華的脊椎骨斷裂情況絕對會導致其癱瘓,他有點想知道巫祭華的自愈能力可不可以恢復這個傷,要是巫祭華從此癱瘓,從各個方面來說都是極大的損失。
顯然,晁吝不知道巫祭華準備墮落的計劃,可以說知道墮落計劃的人僅僅是巫祭華在這個世界里所熟悉的零星幾個人。
巫祭華微微睜開一隻眼睛,因為圍攏上來的人投影在她身上的重重陰影令她不得不表示自己還活著,免得被搬起后導致的劇痛讓她亂蹦亂跳,給別人一種她詐屍了的假象。
「她還活著!」虹光一把抱起巫祭華,沒心沒肺的差點讓巫祭華疼暈過去,「沒有死掉簡直太好了!」
「那個……好痛……」巫祭華的嘴角流著血,順著下巴滴下浸濕了虹光的肩頭,虹光的這一抱不禁使得她有一種脊椎骨再斷一截的感覺,而且喉嚨里的積血大部分吐了出來,不過半吞半咽下去的那部分實在是有點反胃。
「抱歉,我只是太興奮了。」虹光直接給了巫祭華一個公主抱,調整一下姿勢防止巫祭華的腰部受力,「我們這就帶你回去,你的傷口需要包紮,我們需要保證你多活幾天。」
目前的情況和說好的不一樣啊,巫祭華一臉黑線,公主抱什麼得太羞恥了,她認為自己還是快點死掉比較好,尤其是晁吝似乎有過來找事的樣子。
現在按理說必須特別嚴肅,然而真實的情況卻是冒著粉紅泡泡的青春戀愛喜劇般,巫祭華完全不想再經歷第二次。
「所以,你們為了某個計劃轟掉了這座辦公樓?」晁吝扶了下眼鏡,藍灰色的眼睛中有閃電一樣的光劈過,「而且,巫祭華,你為什麼要去完成這個預言,使自己處在求生不能的境地?」
大概是因為我腦子有坑。巫祭華在心裡回答,她現在開不了口,最需要的是一劑止痛針,或者快點找個擔架把自己抬走。她繼續咳嗽了一聲,啞聲說了兩個字:「因為……」
「因為如果不遵循知道后的、百分之百會發生的預言,這個世界會被攪得天翻地覆,掌燈人的預言和你們人類的不同,強大的正確性和約束力是所有人必須遵循的。更何況,遵循奏言的預言,才是解決她的第一步棋。」終於趕過來的閻王彈掉金色長袍上的灰塵,接過巫祭華的話解說了一大堆,面帶微笑的,彷彿剛才攪亂天空的事情不是他乾的。
「好吧,既然你這麼說,我也沒有什麼可反駁的,只要你們覺得這樣是正確的,畢竟涉及陰界的事情,我作為這個世界的人知道的並不多,作為驅魔人知道的大多是殺戮,因此,這事由你做主。」晁吝很恭敬,在閻王的面前他會自覺收斂氣場,即使內心裡正在想象掐住虹光脖子的場景,以舒緩被蒙在鼓裡的怨氣。
「小華的話,住在千星解的家裡就好的,她的傷勢是不會好轉的,現在看起來不錯只不過是迴光返照而已,到了今晚,她會立刻惡化得不成樣子。」閻王向巫祭華投去目光,再次蔫下去的巫祭華垂著腦袋,微閉著眼睛不出聲,這個模樣讓他的心裡並不暢快。
「我們會派人保護你們的,僅僅靠三四個驅魔人是不行的,放心,你們的具體計劃到底是怎樣的具體,我會安靜地等你們有空再來告訴我。」晁吝友好地對閻王點了下頭,從口袋裡掏出手機聯繫上指揮部里的扶著救援的隊伍,「我會派直升機送你們到千星解的家裡,平穩的轉移會讓巫祭華減少點痛苦。」
聽到的巫祭華在鼻子里哼了一聲,她對晁吝所提議的「平穩的轉移」極其懷疑,不過已經無所謂了,她在虹光的懷裡早就渾身痛得不輕,額頭上細細的冷汗能夠證明這一點。
在等待直升機的過程中,巫祭華的傷口造成的失血僅僅是染透了虹光的袖口,不過隨著身體的虛弱,心臟卻反之會為了維持生命而加速的跳動,到時候才是真正死亡前的最後掙扎,這個循序漸進的過程會讓她繼續活幾天。
剩下的,便是破壞者的毒,被自愈能力壓制住的毒物依舊潛伏在她的身體內,只待被特定的力量徹底喚醒。
以及,她非常需要閻王解釋阻止風暴的來龍去脈,靈魂灰燼的味道,她絕對沒有嘗錯,閻王肯定使用了非同尋常的招數。
當直升機的聲音極其接近的時候,巫祭華本來放在身上的手垂落下去,這一陣猛烈的折騰,讓她本身被壓制下去的毒素有些抬頭,失血的速度也加快了一些,導致她有點昏睡的樣子,她需要專門攻略相柳毒的解藥,說不定能幫助她多活幾天。
可是她覺得無所謂,快點解決痛苦其實更好,反正最後總是要墮落的,是早是晚真的不是需要多麼具體的事情。
要不是昏昏沉沉得如同宿醉一般,她會對虹光說明應該如何處理自己的傷勢,看來她必須先躺一陣子后才能再說了,而且即使虹光把她放在了擔架上,她仍舊可以感受到構建直升機的金屬是多麼的寒冷。
她不得不讓住在髮絲內的小火鳥出去幾隻,去聯繫上很早之前被她放出去撒野的妖馬回來,她需要妖馬這張溫暖的床,給她帶來更多的溫暖。
虹光在清理她的傷口,用來治療的符文修復了胸口的貫穿傷,並嘗試著去修復斷掉的脊椎骨,然而心臟上的致命傷也是一個穿透傷,而且無論運用哪種符文,都是無法將其癒合的,唯有看著它隨著心臟的跳動湧出源源不斷的深色血液。
如果巫祭華是普通人類的話,她肯定會當場死亡,不過繼續這樣下去的話,她最終會因失血過多而死,過程緩慢而痛苦的一點點死掉。
這樣的結果,真的是巫祭華想要得到的嗎?
虹光簡單的包紮完畢后,給巫祭華整理好衣服,拿來厚實的毯子蓋在有點打顫的她身上,有一兩隻小火鳥鑽過機艙門站到了一旁,黑眸凝視著虹光的模樣安靜乖巧。
她探出手,讓小火鳥落腳在上,溫暖的小爪子在她的皮膚上留下了紅紅的痕迹,隨著溫度的下降逐漸變淺,直至恢復到正常的膚色。
距離千星解的家大概不遠了,她甚至嗅探到了欽原和三青鳥的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