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ct.3 只要把所有讓自己難過的事物全都殺了的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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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於: 2023-07-29
「媽媽!媽媽!?」
在我有意識之後,媽媽已經渾身是血。
家裡周遭變得亂七八糟,傢具也有受到破壞的跡象。
「媽媽......」
坐在地板上的我可以看見,媽媽的身上全是血液。
那些帶有死亡象徵的濃稠汁液別說是觸碰,光是看著就給人帶來生理無法接受的排斥感。
然而這句話就像是演出來的。
我總有一種感覺,感覺自己已經不是第一次看到這麼多的血了。
好奇心驅使我去觸碰它們,經過一段時間後的血液已經變得有些黏稠。
「真是誇張的出血量。」基於這點,我觀察起媽媽身上的傷口。
頸部、腹部均有很深的刀傷,手腳也有輕微的劃傷,大概是與兇手搏鬥所致。
尤其是腹部,撕裂傷多到幾乎形成一個空洞,裡頭的器官也早已被攪爛成碎塊。
傷成這樣,就算叫救護車也來不及了。
「該怎麼辦呢......?」
望著懷裡像是停止運作的人偶般的母親,我那看似冷靜的情緒也開始露出馬腳。
我試著不哭出聲音,暗自啜泣。
「你沒事吧?」
突然,不遠處傳來一名女性的聲音,這道清脆的聲線就彷彿將脖子緊緊纏繞一般,迫使我不由自主地抬頭。
從遠方的黑暗中,我先是看到了一雙紫色的眼眸,它就像兩道倒掛的玄月詭異地直視著我。
腳步聲慢慢逼近。
窗外的月光透過玻璃在地面鋪成一抹杜絕黑暗的方塊,而侵入那片區域的她逐漸顯露出自己的身形。
出現在我面前的是一名穿著黑色洋裝、沐浴在月光下的年幼女孩,她的穿著讓人聯想到哥德蘿莉塔的時尚穿搭。
白銀的短髮映射出皎潔的月光,膚色也如明月般蒼白無味,而她的面容,讓人無法移開目光......
「妳是誰?」
嘻嘻!相視而笑的她,紫紅的雙眸彷佛也在竊笑著。
「......余來告訴你,這裡發生什麼事吧?」
◇
......一片漆黑。
「這裡是什麼地方?」
在我懷有疑問的同時,眼前出現一道白光。
牠上下晃動,輕舞到我的面前。
「是蝴蝶啊......」
我伸出手,讓這隻白色的蝴蝶停在手裡。
如此艷麗的生物卻又如此脆弱,翅膀如紙張般輕薄、肢體如針線般纖細,彷佛隨手一捏便會化作塵埃散去。
霎時,蝴蝶飛離我的掌心,朝深不見底的黑暗振翅而飛。
飛遠的牠就像一道白色的光點,美得令人無法停下前去捕捉的慾望。
於是,我開始跟著那道白光走去,就如午後散步般悠閒。
走沒一段,遠處的蝴蝶停在地面,我也跟著停下腳步,兩者就這麼隔著一段距離。
我將手舉至眉上,瞇起雙眼,試著看清牠的動作。
「牠在幹嘛?」
由於牠身上的光芒,即便是在這片黑暗裡,我也能清楚地觀察到牠的動向。
仔細一看,牠似乎蹲在地上,就像個剛泡完澡的大叔似的。
哎,不對,牠是在......
「......拉屎?」
這還是我光恆頭一次看見蝴蝶拉屎的模樣啊!
嚯,原來蝴蝶拉屎的動作跟人這麼像嗎?
「哇嗚,拉出來了、拉出來了。」
齁齁,這可不簡單,拉了好大一......
「不是!那坨屎都已經比牠身體還大了啊!什麼鬼!?」
就在我驚訝的同時,那隻蝴蝶似乎注意到我了,然後......
牠站了起來。
哎?我瞪大雙眼,看著那隻站起來的蝴蝶。
接著,牠就像現出原形的妖怪般,褪去了原先美麗的白色,變成像是某種卡通人物的橘黃色蝴蝶。
「我、我認得這傢伙......」
驚見那道詭異的笑容,我一眼便認出牠來。
沒錯,這隻蝴蝶——是守辰診所的招牌上的那隻變種蝴蝶!
接著,牠並沒有停止變化,即便隔著一段距離,我仍然可以感受到牠的體型正在成長,而且已經長成至少一名成年男性的大小了!
不過這些都還不是最嚇人的。
嚇——!!!我倒抽了大大的一口氣,牠居然把牠剛剛拉的那坨屎......
——撿起來了。
之後,牠望向了我。
幾秒後,牠似乎正朝著我慢慢前進。
一步、兩步、三步,跑過來了,牠朝著我跑過來了。
「呵呵,跑得可真快啊,這怪物。」
唉...我用著看開一切的表情歎了口氣,接著......
轉頭開始狂奔!
「這到底是怎麼回事啊啊啊!」
就這樣,我與這隻詭異的生物展開追逐!
我用盡全力不停奔跑,身後龐大的腳步聲不斷逼近,給人一種喘不過氣的壓迫感。
「別過來!你不要過來啊啊啊!」
我一邊嘶吼,一邊試著回頭......
噹!牠那發亮的雙眼已經距離我不到三十公分。
「呀啊啊啊啊啊!」
繼上次目睹蟑螂跑到腳邊之後,我就沒再發出過這麼高亢的聲音了。
我繼續奔跑,不斷回頭看著牠手上抓著的那坨大便離我越來越近、越來越近......
「哇啊啊啊!你想幹嘛?你到底想幹嘛啦啦啦!?」
「好吃、好吃!」
「啊啊啊啊,說話了、牠說話了!!」
等等,要碰到了、要碰到了啦!只見牠用著更快的速度跑到我身旁,然後拿著那坨新鮮的長條形蝴蝶糞便往我臉上靠了過來!!
「別!別啊啊啊啊啊啊!」
呀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我大叫了一聲,從床上坐了起來。
吼唷!小靜踢開被子,從一旁坐了起來,不耐煩地往我這邊看了一眼。
「老闆,一大清早的你是在狗叫什麼啦!?」
哎?回過神來,我已經出現在事務所的房間裡了。
「是、是夢啊......」
小靜頭上的角晃了一下,那件粉色的獨角獸睡衣在此時給了我莫名的安全感。
我看了眼櫃子上的鬧鐘,現在已經是上午十一點了。
正如我上次對守辰說過的那樣,我們三個現在是睡在一起的。
由於房間的空間問題,所以我只好將當初買給她們的床和自己原本的床合併起來。
我們睡的位置從右邊靠窗的地方數過來分別是小靜、純白,最後是我。
她們剛搬進來的那幾天裡我可不怎麼好過啊。
和這兩個穿著睡衣的美人睡在一起,這誘惑可不是普通人能忍受的。
小靜的身材本來就非常誘人,所以即便是那件「長著獨角的粉紅不明生物造型睡衣」也能夠輕鬆駕馭,將可愛與煽情同時發揮到極致,反而達到了錦上添花的效果。
更誇張的是,那件造型睡衣其實是有搭配睡褲的,可是她平常睡覺的時候根本不穿,就因為「嫌麻煩」這種平庸卻中肯的理由。
至於純白,她的睡衣是一件長袖的白色連身裙,腰部有著荷葉邊的設計以及束腰的白色緞帶,衣服的布料看起來軟綿綿的,裙底還有添加一層白色的網紗設計,領口與袖口的部分也略微寬鬆。
該怎麼說呢……感覺我對這種仙氣飄飄的衣服似乎沒什麼抵抗力?
當然,也有可能是因為它穿在純白身上的緣故。
「......光...你們好吵......」
純白似乎也因為我剛剛的那聲哀嚎醒了過來。
她坐在床上揉著眼睛,歪掉的衣領還露出一邊的肩膀。
噢......
......好吧,雖說這樣的日子一開始是過得有些辛苦,但是習慣了之後還是挺不錯的啦。
「老闆,你的眼神很變態哦。」
說著,小靜將純白從肩膀上滑落的睡衣拉了上去。
「哪、哪裡變態,妳不要亂講!」
我瞄了一眼睡眼惺忪的純白,很好,她現在仍然是放空狀態。
「老闆,所以你為什麼要鬼叫啊?」
「唉……還不都是因為那個怪夢。」
「怪夢!?」小靜雙手跨過純白,好奇地靠了過來。
「是啊,我夢見......一隻變種的人形蝴蝶拿著大便在追我。」
......啊?難得小靜也會露出一臉「有病吧?」的表情,因為通常都是她讓別人露出這種表情的。
「你那是什麼鬼夢啊?」
「我才想問呢......」
「那我也告訴老闆我的夢吧,我前幾天有夢到一個很酷的夢唷!」
「不了,我不想知道。」
「夢裡的我是一名秘密特務,為了取得機密文件必須潛入敵營!」
很好,我就像往常一樣被這丫頭無視了。
「然後可刺激了,就在即將完成任務的時候,我居然被敵人抓了起來......!」
「嚯!然後呢?」
我不想解釋為什麼,反正我是開始對小靜的夢感興趣了。
「然後當然是我把他們全部撂倒了呀,夢裡的我可是比純白還要會打唷!很酷吧,真希望可以把夢裡的劇情投影出來給你們看。」
老實說,我比較想投影的是打輸敵人之後的劇情。
當然,我並沒有把這句話說出口,畢竟我不想一大早就徒手對付一頭粉紅猩猩。
「......光,借過。」
一旁的純白終於在這時吭聲,看來她是清醒得差不多了。
話說她剛剛也一直在聽小靜說話嗎?
「好,那我要繼續睡了。」
隨著純白走出房外,小靜也躺了回去。
看著那頭再度瞬睡的粉紅猩猩,我暗自摸了下自己的臉。
......大便的觸感還在。
過一陣子,盥洗完畢的純白來到房間門口——
「買午餐。」
起初她是對著小靜說的,但是她早就睡得跟頭死豬似的,於是她又將視線移到躺在床上發呆的我。
從冷冷的視線裡,我似乎悟到了她的想法,於是懶散地坐起身。
「……等我刷完牙,一起去吧?」
「嗯,等你。」
後來,我也在盥洗過後回到房裡。
看到純白早已換上她最常穿的那套白色洋裝,我也從衣櫃裡拿出黑色的短袖襯衫、長褲,準備換下自己的睡衣。
不過,我所謂的睡衣其實就只是一件T恤加上運動褲罷了。應該說,我的每一件衣服都可以是我的睡衣,反正只要睡起來沒有覺得不適就可以。
基本上,應該很多人也都是這樣吧?
正當我準備再度前往廁所將自己裹成黑色的同時,純白也拿出那條長長的白色綁帶。
我看著她立直纖細的腰桿,將手伸向身後,試著在背後綁上一捆蝴蝶結。
「動作太慢的話我可不等你喔。」
哈......?
背對著我的純白突然開口。
「剛剛起床的時候還看得不夠是嗎?」她拉了拉身後綁好的蝴蝶結後,面無表情地離開了。
眼皮跳了一下。
我裝作什麼都沒聽見的樣子,一邊看著床上的粉色死屍,一邊披上襯衫、脫下褲子。
由於純白離開房裡,所以我也懶得再去廁所,直接就地更衣。
......
呣,真是微妙的畫面。
換好衣服後,我來到了辦公室。早晨的辦公室裡,我的助理正收拾著桌上的雜物,當中有一部分是我們昨晚吃完未丟的外賣餐盒。
不知為何,那個桌子從以前到現在就沒長過螞蟻。
看著不發一語的純白,我想起她剛才說過的話,一時竟感到有些不服氣......
「我不是在偷看妳。」
於是,這便是我脫口而出的第一句話。
然而她並沒有馬上理會,只是默默地將桌子收拾乾淨後,從我身旁經過——
「好,我知道你沒看,我們出發吧?」說完,她拿著車鑰匙,朝我瞥了一眼後笑著逕自走向門外。
「......」
她那一臉勝利者的表情是怎麼回事......?
站到辦公桌前的我獨自愣了一會。
「好啊,反正我就是在偷看妳啊,怎樣?」
然後自暴自棄似的丟出這個結論。
取出抽屜裡的皮夾,我離開了事務所。
在我走到門外的同時,樓下的純白已經發動機車,戴著安全帽坐在車上。
「怎樣——!?」我毫無意義地對著她大喊了一聲。
「什麼怎樣?你最好是給我快點!」
「喔,對不起。」
然後被罵了。
喧囂的人群來來往往,抵達商商店街之後,純白花了好大的功夫終於找到停車位。
結果,才剛下車就有人開始發作了——
「好棒棒、好棒棒~大家一起好棒棒,去好棒棒買東西好棒棒!」
是只有我不知道這首歌而已嗎......?
純白一臉傻眼地看著他,心想小靜昨天也是這樣。
「好,純白,妳想吃什麼午餐?」
「還不清楚。而且,你昨天不是說要幫雲華她們母女倆舉辦母親節派對嗎?我們順便去買派對用具吧。」
「對耶,我都忘了!」
「我看出來了,走吧。」
「哦!」
達成共識之後,我和純白悠閒地往商店街的入口邁進。
然後......
「好熱......」
時逢正午,兩人被毒辣的太陽曬得體無完膚。
啊......我已經熱得連頭都抬不起來了,至於一旁的純白更是熱得一句話都沒再說過。
「光......」突然,純白伸手指向前方的一間賣場。
下一秒,我們用眼神便完成了對話。
兩人一致性地加快腳步,就像是兩隻怕熱的企鵝,全力往賣場快步前進!
「呼——好涼!」
白色的霧氣迎面而至,我一臉享受地彎下腰,靠在賣場裡的開放式冷凍櫃前。
雖然賣場裡本身就有冷氣了,但是加上冷藏櫃的冷氣才夠涼啊!
「光,你不要太誇張......」
一旁的純白正用氣音罵著我,一邊假裝在挑選商品。不過她其實也只是在吹冷藏櫃的冷氣而已。
至於我會被罵的原因,大概是因為我已經幾乎把頭塞進冷藏櫃裡了。
「好,既然復活了,那我們開始找派對的用品吧。」我歪著頭對純白露出心滿意足的微笑。
「你先把你的頭從冷藏櫃裡移開再說......」
◇
「好了,要趕快回去......」
雙手提著一袋飲料,飲料中的冰塊由於晃動傳出沙沙聲響。
我聽從秀德的建議,從保健室後方的圍牆偷偷跑了出來。由於秀德指定的那間飲料店在商店街的深處,所以我一路上都是用跑的前進,就為了趕在下午第一堂課前回到學校。
由於雙手提著飲料,跑起來很不自在。畢竟我的力氣從以前就比同年齡層的孩子還要小上許多,這些飲料的重量對我來說,必須用上雙手才能夠走到學校。
我喘著大氣,低頭望著自己不斷奔跑的雙腳。
在這麼熱的天氣裡,汗水透過制服黏在皮膚上的感覺很不舒服。
哎呀!突然,我被撞倒在地。
「對不起、對不起......!」
起身之後,雖然我嘴裡道著歉,但我第一件事仍是立刻檢查飲料。
「太好了,沒有破掉......」
畢竟我不想再重買一次,況且我的錢也不夠讓我再買一次了。
「......是你?」
「哎?」
轉頭一看,被我撞到的她就站在某間賣場的門外。
◇
由於是大熱天,賣場的休息區也坐了不少人。
在那之後,我和純白已經將派對的所需用品採買完畢,這花了我們不少時間。
當然,其中也包括了我們今天的午餐。
我看著純白手裡拎著我們從熟食區買來的四份便當。
「多買一份,這樣到時候才不會有人吃不飽。」她是這麼說的。
......但我知道,那大概是她自己要吃的。
「看什麼?」
「沒事。」
穿過休息區,我們繼續往出口前進。
出口附近有一排獨立販賣的攤販區,純白突然在一家飾品店前停下腳步。
我看到了,在眾多鑰匙圈和小飾品中,她的視線死死盯著一個小白兔的吊飾不放。
我好奇地湊近了看。
那隻兔子...不正是她機車上的那隻智障兔子嗎?好像是叫作呆耳兔來著。
我的辦公桌上也有兩隻這兔子的公仔,那是當時買機車的時候送的,純白偶爾也是會像現在這樣一直盯著牠們看。
也不曉得是哪個插畫家的畫出這鬼東西,牠的臉上除了兔子該有暴牙之外,剩下的就只有兩個圓點和一條直線而已,設計得非常隨便。
不過我必須承認,這傢伙看久了確實是蠻有喜感的。
「走吧。」
「哎,不打算買嗎?」我望向轉身就走的純白,在心裡喊了一聲。
感覺她很想要啊,為什麼不買呢?
這次,換作我盯著那個吊飾不放。
......
「老闆,麻煩給我這個......」
謝謝光臨!默默收起吊飾,我趕緊跟上與我拉開一段距離的純白。
發現到我沒跟上的純白,也正打算回頭找我。
「你也走太慢了吧......?」
「哈哈,抱歉、抱歉,忍不住在攤販那多看了幾眼。」
「怎麼了,有想要買的東西嗎?」
「不,沒有,我們回去吧。」
喔。說完,純白走在我前面和我離開了賣場。
「哈啊啊啊啊啊!」
自動門一開,可怕的熱氣迎面而來,我就這麼站在門口發出真心痛苦的嘶吼。
通常這個時候純白會要我馬上閉嘴才對,事實上她也正打算這麼做。
可正當門外的她轉頭望向我的那一刻,碰的一聲......
一名埋頭奔跑的孩子撞到了純白。
只見站在原地的純白安然無恙,可那孩子倒是摔了一跤。
「對不起、對不起!」
趕緊起身的他一邊道歉,一邊檢查著從他手中脫落的飲料袋。
「你是......?」
純白似乎認出了這個孩子。
「哎?白色的......姐姐?」
「喂喂,沒事吧?」見狀,我終於不再躲在賣場裡,來到純白身旁。
「你是永番,對吧?」
「妳、妳怎麼知道我的名字......?」
「我從欺負你的那個孩子嘴裡聽到的,他叫你永番。」
我看向眼前這名男孩。
原來如此,昨天我聽小靜她們說過了,原來他就是在麵包店裡被欺負的那個孩子啊。
「不是的,他們並沒有欺負我......」
「那你現在在這裡做什麼?」
純白瞥了永番手上的飲料一眼。
「我、我...只是來幫他們買飲料而已。」
「果然,他們又在欺負你了吧?」
「啊哈哈!不是啦,幫忙買杯飲料而已,怎麼能算是欺負呢......」
永番笑了,就像在說著事不關己的閒事一般。
聽對方這麼一說,純白的表情也變得凝重起來,看那樣子,她大概是感到有些生氣。
「你......就這麼害怕嗎?」
「哎?」聽到純白莫名的質問,永番比起疑惑更多的是震驚。
「為什麼不肯承認他們欺負你的事實?」
永番並沒有回話,而純白也不打算就此罷休。清楚她想表達什麼的我,也選擇在一旁默默旁聽。
「你那副裝作自己很開心的樣子,讓人看了非常噁心。」
話說到這,永番變得面有難色,可他還是試著辯解——
「沒這回事,我只是......」
「別再,演戲給自己看了。」
這時,讓永番的雙眼睜了一下。
他默默闔上了嘴,露出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樣。
「我...再不回去的話就要遲到了。」
最後,他只丟下這句話便匆匆離去。
「喂!」
無視純白的呼喚,永番回頭瞥了純白一眼後,消失在人群中。
「我是不是說得太過分了,光?」
「不,我認為妳說得很好。」
看著不發一語的純白,我抹掉額頭上的一排汗水——
「好啦,別想那麼多了,我們回去吧?」
嗯,純白默默頷首。
終於,我們往商圈外圍走去。
在步上回程的同時,我也不禁回頭望向那名少年離去的方向。
「永番......」
對於他的遭遇,我心裡並沒有什麼特別的想法。
只是在回程的路上,暗自記下永番這個名字。
◇
「呼......呼......」
——為什麼不肯承認他們欺負你的事實?
「呼......呼......」
——非常噁心。
「呼呼......呼呼......!」
哈......?
啪嗒!一個恍神,我在巷子裡摔了一跤。
聽著巷弄外經過的車聲,我沒有立刻起身,也沒有再為了飲料而感到慌張。
只是茫然地看著,橙色的顏料沿著地磚緩緩流向自己的雙手。
我從小就很擅長演戲。
在國小的戲劇表演裡,我總是最引人注目的那一個。
我好喜歡這樣。
我好喜歡大家認真看著我的模樣。
我好喜歡大家因為我而開心的模樣。
我,很擅長演戲。
所以,不管遇到任何事,我只要演得開心就好了,只要我演得夠好,大家肯定也會開心起來。
當身邊的人開心起來之後,我肯定也會開心起來的。
我是...這麼想的。
「可是......」
她卻戳破了這場戲。
——別再,演戲給自己看了。
戳破了這場,我希望大家開心的戲。
「哈哈......」
我毫無來由地笑了一聲,不過,或許這是對著自己發出的嘲笑也說不定。
讓大家開心起來的原因是什麼?
哈哈,是啊......還不只是為了自己嗎?
只要大家都開心起來的話,肯定就不會有人被欺負了。
沒錯,只要大家都開心起來的話......
......這世界,或許就會對我再溫柔一點了。
我站起身,甩了甩手上的髒液。
「我還是...回家吧。」
提起裝滿破飲料杯的袋子,我的目光已不再是學校。
◇
「雲華......?」
我小心翼翼地在門前喊出雲華的名字。
「你是誰?」
門內傳來了回應。
「是我呀,前幾天的光恆哥哥。」
「......誰啊?」
喀噹!雲華將鎖著鏈條的門開啟,只露出一條門縫。
喔!雲華這孩子很有安全意識啊。
在這麼想的同時,我將自己的臉靠向門縫。
「雲華,是我喔!」
「喔......是怪叔叔啊。」雲華一臉冷漠地瞪著我。
「對,是我阿光哥哥。」
「怪叔叔。」
「嗯,阿光哥哥唷!」
......
「......阿光...叔叔。」
就在幾個小時前,我和純白回到事務所後,和小靜一起吃完了午餐。
接著時間來到下午兩點,如果像雅紀小姐說的那樣,這幾天雲華應該都是中午過後就回家了才對。
基於這點,我靈機一動想出一個建議,那就是帶上純白和小靜來拜訪雲華,反正閒著也是閒著。
當然,我們已經事先告知了雅紀小姐。
以上便是我們會出現在這的原因,然後......
「純白,妳別拉我!我把她家門給拆了!」
「給我住手!」純白正試著阻止光恆替事務所增加財務負擔。
「哈囉,雲華!」
從兩人身後探頭的小靜揮了揮手。
今天的小靜綁著雙馬尾,好像是特地綁給雲華看的。
「啊!小靜姐姐!」一看到小靜,雲華立刻將門打開。
哎,開門了......?光恆似乎被這一幕打擊到了。
「上次在麵包店我就覺得奇怪了,為什麼她那麼喜歡小靜啊?」
「那當然是因為小靜我人見人愛嘛!」說著,小靜將門前的雲華抱進懷裡。
「對不對啊,小雲華?而且妳看,我今天綁了跟雲華一樣的頭髮唷!」
「嗯,小靜姐姐好好看!」
「嘿嘿,雲華也很可愛唷~~」
小、小靜姐姐?在小靜胸口遭受揉捻的雲華臉被擠成了一團。
唔......一旁的純白在看到這一幕後,露出了有點羨慕小靜的表情。
「好了,小靜姐姐,我們進房子吧?」
「哦!」
雲華牽起小靜的手走進屋內,完全忘了另外兩個人的存在。
「——」
純白看了一眼和自己被丟在外頭的光恆——
「好了,我們也進去吧,還是你要我也牽你進去是不是?」
「哎,可以嗎?」
純白頭也不回地走進了屋裡。
「果汁。」雲華端著放有四杯柳橙汁的餐盤,朝坐在沙發上的我們走了過來。
「謝謝,雲華。」
純白接下了餐盤置於桌面。
「不、不客氣...媽媽說,有朋友來家裡時,必須好好招待才行。」
由於對話的對象換成純白,雲華講話變得有些不自在,不過,這是個好現象,她並不排斥和我們對話!
而且,這正是我們此行的目的!
當初會想帶大家來到這裡,就是為了讓雲華跟我們增進感情,畢竟這次委託的內容,就是要讓這個不喜歡交際的小女孩重新交到朋友嘛。
所以,首先要做的就是讓我們和她成為朋友,這麼一來,雲華肯定會再次體會到擁有朋友的美好。
不久後,她就可以像其他的孩子一樣,快樂地和同年齡的朋友們玩在一起!
沒錯,雲華!阿光哥哥從現在起就是妳的朋友!大家都是妳的好朋友喔!
「來吧,雲華!妳平常一個人在家都在玩什麼呢?阿光哥哥來陪妳一起玩!」
「小靜姐姐,妳看,這都是我畫的。」
雲華和小靜已經在一旁的地板上翻著畫冊。
至於光恆則是維持著雙手開開的姿勢定在原地,完全不被理睬。
啊,我現在才意識到,雲華剛剛那句話裡的朋友,指的大概只有小靜。
「她怎麼能這樣無視我......?」
「光,沒事的,你只是長得比較醜了點,沒事、沒事。」
「妳是真的想安慰我還是想藉機罵我?」
純白拍了拍蹲在牆角的光恆。
「那個,大姐姐......妳也想看嗎?」
突然,雲華來到純白身邊,試圖邀請她加入自己。
「我......可以嗎?」
經過我當初的說明,純白已經了解雲華的情況。所以對於雲華現在的行為,純白可以說是感到受寵若驚。
「嗯,因為小靜姐姐說她喜歡跟妳玩,所以,雲華也要......」
「純白,就是這個,她主動接近我們了!」
「不,好像只有我而已。」
被雲華牽走的純白離我越來越遠。
「哎?」
就這樣,光恆被扔在了牆角。
另一邊,純白和小靜正陪著坐在地上的雲華看著她的畫冊。
「嚯,很有畫畫的天份呢。」看著雲華默默翻動畫冊,純白由衷在心裡讚歎。
「哇!這張該不會是妳吧,雲華?」
小靜朝著畫冊靠了上去,指向一名穿著校服的小女孩站在校門前的圖畫。
「嗯,這張是我看著照片畫上去的。」
「照片......?」
嗯。闔上畫冊,雲華跑到一旁的櫃子裡抽出另一本相冊。
「就是這張。」
雲華從相冊中快速地找到與圖畫裡同樣場景的照片,感覺像是把相冊裡的每一張照片的位置都記住了似的。
「嚯,照片啊?」突然出現在身後的光恆,自然而然地混了進來。
而投入在介紹照片的雲華與認真聽講的小靜並沒有發現,只有純白冷冷地看了他一眼。
「還有這張,是雲華第一天上學時媽媽幫我拍的。」
塵封在紙張裡的回憶被緩緩揭露,雲華接著翻動相冊。
從最開始,寧靜的純色病房,一對夫妻圍繞在新生命的身邊,迎接新生活的開始。
再來到客廳的一塊塊磁磚,孩子突如其來的首次問候,雅紀嚇得把積木都推倒了。
接著是黑暗中唯一的一點燭光,那是孩子記憶中第一次體驗生日派對,父親握著孩子的手將蛋糕切開。
冰箱被開了又關,孩子向母親索要著零食,卻被煮著晚餐的母親甩頭拒絕。
在這個家,那些不計其數的照片,全是他們無法忘記的珍貴回憶……
「看到了吧,這就是雲華的爸爸。」
雲華指著照片中的男人,一臉自豪地向我介紹自己的父親。
......什麼嘛,原來她已經發現我了啊。
「呣,雲華的爸爸長得挺帥的嘛。」
「那當然,比怪叔叔帥多了,爸爸是最帥的。」
談論到父親的雲華,與我們之間的隔閡似乎變得更小了,從她的談吐之中,只感覺到純粹的喜悅。
「是、妳說的是。」
對每個孩子來說,自己的爸爸總是最帥氣的,對吧?
只是漸漸地,隨著相簿不斷翻閱,照片中的人數從三人銳減到了兩人。在這之後的照片裡,幾乎都缺少了雲華父親的身影。
大家都察覺到了這點,所以什麼都沒有說,只是默默地隨著雲華的步調看著變質的相冊。
然而,雲華卻自己開口了——
「爸爸已經死掉了。」
從這孩子嘴裡聽到這種話,讓我們都吃了一驚。
就像能感應到我們的猜疑一般,她看著自己的爸爸,答覆出大家不敢開口的疑問。
關於這點,是雅紀小姐沒有提起過的。
雲華翻回父親在世時的最後一張照片——
「媽媽說爸爸是不要我們了。但我知道,爸爸沒有不要我們,他只是生病所以死掉了...他絕對沒有不要我們!」
「雲華......?」小靜看著雲華想試著說些什麼。
而伸出手的純白好像也想試著做些什麼。
結果,連我自己也是後來才驚覺,默然注視雲華側臉的我,已經率先做出了行動。
「哎?」雲華看著頭上的手,露出無法理解的表情。
我知道,雲華大概早已接受了父親的死。因為她在提到父親的事情時,臉上沒有絲毫悲傷,而是倔強。
這種時候,就算是安慰也不會有任何意義吧,多麼勇敢的孩子......
「雲華......」
也正因如此,才讓人更想將這份溫柔給付予妳。
「爸爸肯定是最愛妳的喔。」
「怪叔叔......?」
雲華睜大了雙眼與我對望,我則放輕語調,繼續說著:
「我可以向妳保證,除了媽媽以外,他絕對是全世界最愛妳的。畢竟妳看看,照片裡的妳和爸爸的每一張合照,他都是笑得那麼開心,不是嗎?」
雲華轉頭看向照片裡的自己和爸爸,接著笑了。
那表情,就像是獲得了某種自我肯定般爽朗。因為她早就知道了吧,不需要任何人的肯定,她本來就是這麼想的。
爸爸是最愛我們的。抱持著這個想法,深信不疑。
然後......
「不要碰我!」
我的手被拍掉了。
啊?我的手還停留在半空,看著雲華鑽進小靜懷裡。
「哈哈哈!太丟臉了老闆!剛說完一些好像很正經的的安慰話,結果被嫌棄成這樣!太丟臉了啦,哈哈哈!」
「沒事的,光,我都說了你可能只是醜了點而已。」純白再次拍了拍縮在牆角的光恆。
「嗚...為、為什麼,剛剛氣氛不是不錯的嗎!」
唔......我不管!光恆突然起身看向雲華。
「好了!我們別看相冊了!」
突然,光恆逕自朝向雲華走去。
「來玩遊戲吧,雲華!」
「走開!」
「我可不會再被妳打擊到了,阿光哥哥這次一定要和妳一起玩喔!」
「呀呀啊啊!哇啊哈哈哈哈!!走開啦!」
別跑!一場突如其來的追逐遊戲開始了。
奔跑、尖叫、歡笑,那是身為一個小孩最為真實的情緒。
追著雲華跑的光恆、被怪叔叔追著跑的雲華、偷拿沙發上的抱枕丟人的小靜,以及被這一幕逗笑的純白。
「純白,快點!妳也拿這個丟老闆!」
「嗯。」
「喂,不是,為什麼只攻擊我!」
「哈哈哈,快點打敗怪叔叔,姐姐!」
溫馨的氛圍籠罩在四人的周遭,他們的聲音彷彿充滿了魔力,在這一瞬間將此刻點燃……
點燃之物,便是名為家的溫暖。
此刻的雲華,笑得比誰都開心。
那個不喜交際的女孩,在今天,認識了新的朋友。
之後我們陪伴雲華玩了好一陣子,直到小靜說了想要回去後,我們才發覺時間已經是下午五點。
因為晚點好像有她想看的節目,再加上我們也得順路去買晚餐,所以大家正好都不想太晚回家。
於是,終於來到我們準備道別的時刻。
「謝謝妳,小靜姐姐。還有白色的大姐姐,也謝謝妳跟我玩,我、我現在也很喜歡大姐姐,所以......」
這個送妳。雲華遞給純白一條手帕,上面有著稍微糊掉的塗鴉,似乎是雲華畫上去的。
純白抽了一口氣。
雖然表情變化不大,但大家都看得出來純白是有點高興的。
「還有小靜姐姐也是。」當然,小靜也收到了一條手帕當作禮物。
「不是,啊我呢?雲華沒有喜歡我嗎?為什麼只喜歡姐姐們?」
再度被漠視的光恆發起了抗議。
「我不喜歡怪叔叔。我喜歡小靜姐姐,因為小靜姐姐很好笑,而且她身上有媽媽的味道。」
媽媽的味道,那是什麼鬼理由?光恆在心裡這麼想著,但沒有說出口。
「那她呢?妳喜歡純白姐姐哪裡?」光恆繼續不服氣地指向純白。
「純白姐姐...是小靜姐姐的好朋友,而且,我覺得純白姐姐,很漂亮......」
聽到這,光恆看見了純白的嘴角正在上揚,即便她已經很努力想要忍住。
「那我換個問法吧,為什麼怪叔叔、啊不是!為什麼妳不喜歡阿光哥哥呢?」
「因為媽媽說不能接近怪叔叔!」
「都說我不是怪叔叔!而且我昨天有跟著妳媽媽一起去找妳,還記得嗎?那就代表什麼,代表著我也是妳媽媽的朋友啊,對不對!」
「才不是,你只是想藉機搶走我媽媽而已,我是不會承認的!」
「承認什麼啊!」
「對啊,雲華,要保護好媽媽,別讓他被怪叔叔偷走囉。」
「純白?」
純白對著光恆露出了奸詐的竊笑。
「那我要鎖門了。」
「喔!要把門鎖好,乖乖等媽媽回來喔。」
「知道了,怪叔叔你別管我!」
碰!光恆一臉看破紅塵的表情目視著雲華將門關上。
「好了啦,回家囉,怪叔叔。」
「......妳別再叫我怪叔叔了,純白。」
雲華站在門邊,直到外頭光恆與純白的對話聲漸行漸遠。
「明天,還會來嗎......?」
她笑了一聲,興奮地跑到客廳,暗自期待著明天的到來。
然而在這麼想著的同時,她已經準備好了下個行程。
事實上,在等待雅紀回家前的這一段時間裡,雲華總是會獨自離開家中。
雖然雲華不喜歡和同年齡的朋友玩耍,但還是會像個孩子一樣喜歡到外頭嬉戲,即便獨自一人。
「好,去公園散步。」
穿上褐色的羊羔毛外套的她只露出一雙小短腳,速度卻比任何人都快。
鎖上家門,目的地是,升曦公園。
◇
「妳知道...這裡發生了什麼?」
「是唷,余可愛的男孩。」
穿著黑色洋裝的女孩彎下腰身,望向直盯著自己看的永番。
妖媚的語態、勾人心魄的眼眸,她妖嬈的身姿,讓人難以想象,眼前的女孩居然只是個正值抓髻之年的孩童。
哪怕是個心思正值的成年人,也會被她那身姿所吸引吧。
「你的名字是永番,對吧?」
女孩走向永番,而永番沒有任何反應。
一陣頭暈目眩。
他的視線離不開女孩。
他的視線離不開那道紫紅。
永番的視線與思考,唯有她。
「吶,余......可愛嗎?」
她的面貌,十分恐怖。
何出此言?
哪怕只是一抹微笑、一個眨眼、一聲喘息,也能讓人瞬間陷入其中,無法自拔。
「妳到底......想做什麼?」
女孩趴到永番身上,就如撒嬌的小貓般,伸手輕撫著他的嘴唇。
「余可以告訴你這裡發生了什麼事情,但是你,總得給我一些回報吧?」
「......回報?」
「沒錯,知道嗎?人世間最為甘甜的佳餚,除了恐懼之外,其一便是『愛』唷。」
「愛?」
「是的,是愛呀......」
天真、純真的人吶,我看出你心中渴望的汁液,既愚昧又甘甜。
啊啊...垂涎欲滴的愛人呀,我會滿足你的飢渴,以此,為愛所困、為愛所苦、為愛所求、為愛所傷,而後......
「為愛而死吧。」
『尋愛者,墮落於余,成愛所束縛之物。』
啾。女孩吻了永番。
「......嚯?居然有這種事情。嘻嘻,看來你們幾個的意見都不太一樣呢。」
哎?恢復意識的永番由於驚嚇推開了女孩。
「妳、妳做什麼!?」
永番紅著臉,趕緊用手擦拭嘴唇。
雖然只有短短幾秒,但永番清楚感受到,就在方才的幾秒鐘裡自己幾乎完全失去了意識。
「到底是怎麼回事?」
「真是的,像這樣推開女孩子,會讓人家很受傷的唷~嘻嘻!」
女孩再次來到永番面前,以攀爬的姿態緩緩靠近。
「好了,那你想先從哪裡開始了解呢?」
「我想知道...我的媽媽,她發生了什麼事。」
「死了唷!」女孩將臉靠向永番笑著說了,就彷佛訴說著無關緊要的玩笑一般。
「這我當然知道!我是指......」
「被你殺死的。」女孩毫不在意地說了出口。
那態度,甚至可以說是充滿了期待,她期待著男孩得知這件事後的反應,所以愉快地說了出口。
「真虧你沒有異質力還能做得這麼徹底,你真的只是個普通的小男孩嗎?嗯~~?」
「什麼、東西?我殺了......媽媽?」
「哎呀,你怎麼又哭了呢?余可不喜歡這麼沒有男子氣概的男孩子唷~」
女孩撥開了用雙手遮著臉,哽咽抽泣的永番。
是妳吧?永番的態度反而起了翻轉。
「肯定就是妳!突然出現在我面前,還說了一堆莫名其妙的話,現在竟然還說是我殺了媽媽,仔細想想這根本不可能。」
是妳做的吧!永番的情緒激動起來,他瞪大了流著淚的雙眸,緊緊抓住女孩的肩膀。
「你看看你,你就是這樣,才會被欺負唷。」
女孩酷似嘲笑的責備,讓永番的雙手顫了一下。
「發生了事情就怪罪給其他人,一有什麼不順就牽扯給全世界。但是追根究底而言,你的所有不幸都是你的軟弱造成的,可是你卻全然不知,反而將所有的過錯......怪罪到媽媽身上。」
女孩歪著頭,露出如惡魔般的笑容。
「你埋怨過你的媽媽吧?那麼,做出這種事情,應該也不奇怪才對呀?」
「我......?」
此時的永番,在腦海裡閃過諸多畫面。
他討厭那個,沒有發現自己有多麼無助的媽媽。
他討厭那個,害自己被同學嘲笑繳不出錢的媽媽。
他討厭那個,總是在自己不想說話時,突然出現的媽媽。
他討厭那個......
「真的是我嗎?我......真的殺了媽媽嗎?」
「是的,余全程都看到囉!看看你們做了什麼,哈哈哈。」
女孩的指尖在永番的腹部輕拂——
「這個地方,前前後後砍了好幾刀唷,你剛剛也有看到吧?」
「啊啊啊啊?嗚啊啊啊啊啊啊......!」
永番的思緒,在這一刻崩潰了。
「可憐的孩子,明明你才是受害者,對吧?」
女孩抱住了失去思考能力的永番。
「吶,孩子,欺負你的人是誰呢?」
總覺得,要喘不過氣了?
「是學校的那群孩子嗎?」
腦袋,快要裂開了?
「是你那死去的父親嗎?」
心,變得支離破碎了?
「是......這個世界嗎?」
那個男孩,至今還在哭著。
「還是——你自己呢?」
嗚啊啊啊啊啊啊!
這個男孩,如今也在哭著。
「是我......是我殺了媽媽......!」
「乖~乖~」
女孩溫柔地撫摸著永番的腦勺。
「救救我,救救我吧......!拜託妳了,我該怎麼辦?嗚啊啊啊......」
「沒事的,走吧。」
永番還在哭泣。
「同儕也好、雙親也罷,只要把所有讓自己難過的事物全都殺了的話,那麼你,肯定也會變得幸福起來的。」
就像你之前做的那樣啊,對吧?這句話,她是對著永番說的。
「把他們,全殺了吧。然後,給余你最為真摯的愛,成為余永遠的愛人,好嗎?」
以愛為名的女孩,她的笑容唯有愛意,致命且綺麗的愛。
◇
「吶,我說啊,暗殺的最佳時機,其實不是在睡覺的時候,對吧?」
事務所三人組,如往常那般坐在那張貴得出格的沙發上。
有著所長頭銜的他正拿著遙控器挑選節目,而身為助理的她正滑著手機。
至於那位身為「事務所裡不明所以的存在」的她,正從沙發上站起來,開著不明所以的話題。
「暗殺的基本就是在不被發現的情況下將對方擊殺,然而這次要討論的,是暗殺的最佳時機,也就是就算被發現了,也可以讓暗殺計畫繼續進行的時機。
例如睡覺的時候、吃飯的時候或者是做愛的時候,這些場合都很適合暗殺,至於會適合暗殺的原因,肯定是因為人們在做這些事情的時候,都是處於最為放鬆的狀態,對吧!」
兩人分別瞥了小靜一眼後,繼續做著自己的事情。
「你們想想,睡覺的時候很舒服、吃飯的時候很舒服、做愛的時候也很舒服,啊,雖然我還沒做過就是了。總之,這些事情都滿足了『舒服』這個條件,因為舒服所以放下了戒心,最後因為放下戒心所以才會被暗殺,沒錯吧?」
「跟你討論這種問題,我還寧願去跟cora討論馬桶清潔劑的英文該怎麼唸。」
愛探險的cora!電視裡剛好傳來這樣的聲音。
「但是呢!!!」小靜自動無視了光的吐槽。
「我認為,應該還有更適合暗殺的時機才對!以目前看來,睡覺的時候確實是最適合暗殺的,畢竟它同時滿足了『舒服』以及『無法行動』這兩個因素。
但是暗殺的前提,是在不被對方察覺的情況下將其抹殺,所以一但被發現就會功虧一簣,於是就算是睡覺也是有著驚醒對方這一可能性存在。
因此,我認為在某一種情況下,是就算被對方發現了,也能夠同時滿足『舒服』與『無法行動』的時機,你們知道是什麼時候嗎?」
沒有任何人說話。
「對,就是大便!就是在大便的時候!而且,還是在對方拉到一半的時候!」
光恆的視線不再是眼前的電視機,他默默抬頭看著一旁的小靜,像是被引起了興趣。
「因為大便拉到一半太舒服所以放下了戒心,因為大便還拉到一半所以無法動彈!這是一個能在被對方察覺之後,還能同時滿足『舒服』與『無法行動』的最佳時機!」
這時候的光恆蹙起眉頭,似乎開始思考著什麼。
「但這世上不免還是會有一些不合常理的存在,假如對方立刻將大便夾斷起身反抗的話,那他就是在一瞬間突破了『舒服』與『無法動彈』這兩個屏障。」
可是......小靜轉身對著兩人露出微笑。
而光恆的專注力已經比先前看電視的時候還要專心好幾百倍了!
「就算真的打了起來好了,你覺得他能夠以最佳狀態迎擊敵人嗎?在骯髒的環境下,人的動作會下意識受到束縛,然而現在的他......身後可是還沾著大便啊......」
嚇!光恆抽了一口氣。
「所以——最適合暗殺的時機肯定就是在大便拉到一半的時候啊啊!!」
純白的表情毫無波瀾。
哈......?可是有一個笨蛋正抱著頭瞪大眼睛,一臉就是被說服了的模樣。
見狀,純白終於開口了——
「以後我上廁所的時候,如果看到廁所的門把轉動一毫米,你們兩個就死定了。」
「關我屁事喔!?」光激動地拍了桌。
呿!小靜則是非常露骨地咋舌。
噠噠噠噠噠噠——!!
突然,外頭傳來有人上樓的階梯聲,而且正以飛快的速度跑著。
三個人同時轉向門外,接著大門從外頭被大力甩開——
「阿、阿光先生……!!」
站在門口的雅紀小姐滿身是汗,氣喘吁吁的模樣看起來很是驚慌。
「阿光先生!雲華、我找不到雲華!!」
「......哈?」
◇
其實,我一直在等待......
等待著你們戳破我的那一刻到來。
尤其是我身邊的你們,尤其是,那個深愛著我的妳。
「媽媽......」
結果現在,只有一個素不相識的人發現到我的不安。
我知道他們在欺負我,也知道媽媽很害怕我。
我其實都知道,這個世界一點也不喜歡我。
吶,媽媽,為什麼錯誤的明明是這個世界,卻總是我......
他們,根本沒有愛過我。
「沒有人需要我......」
不,我需要你,永番。
「不,像我這種人,死了算了。」
你說錯了,永番。現在,我們的機會來了。
「機會來了?」
沒錯,把那些錯誤都排除就可以了,錯的可不是你啊,憑什麼是我們要消失?
「好像是這樣,憑什麼?憑什麼是我要承受這一切呢?」
殺了他們吧!
「殺了他們。」
蟲鳴蟲鳴蟲鳴。
鳥啼鳥啼鳥啼。
玻璃玻璃玻璃玻璃玻璃,鐵塊?
「啊啊,好吵啊!」
蟲鳴蟲鳴、斷手。
肉、肉、沙子,不對,那是什麼,螞蟻?啊啊啊啊,好吵啊啊啊啊!!
所有會導致痛苦的東西都消失的話,那該有多好?
不,可以消失的,我現在正要這麼做!
手上還沾著翻倒的飲料,黏稠稠的感覺真是討厭。
別吵別吵,別打我啊。
流血的聲音。
木棍木棍木棍,好痛、好痛好痛好痛好痛!
為什麼妳要在旁邊看?
為什麼妳什麼都不做!?
我緩緩打開家門。
「歡迎回來,永......」
「媽、媽媽。」
吶,媽媽,告訴我吧......
尖銳的吶喊彷佛駐留於耳畔間。
「好吵......」
一堆雜音,好多人在說話。
媽媽也很吵,從剛剛就一直在尖叫。
不過直到剛才,她終於閉嘴了。
閉嘴閉嘴閉嘴。
我感覺自己快瘋了。
「給我閉嘴!」
只要把所有會讓自己難過的事物全都殺了的話,那麼你,肯定也會變得幸福起來的。
所以,殺了他們!
「啊,那個女孩跟你說的一模一樣。」
沒錯,殺了他們......
「......殺了你們!」
感覺,自己都不像自己了。
彼此來回拉扯,直到分裂至各自夢寐以求的結局當中。
現在只想,陷入沉睡。
誰來救救我?
這種感覺好難受,腦袋好像隨時都有炸開似的。
我感覺得到自己正在呼吸,卻好像隨時都要窒息了。
「救、救命啊!永番!永番,對不起!我們再也不會......!嗚嗚!不要!」
哎?
滴答滴答滴答滴答。
「秀德?」
救命?不,是我要求救才對吧?
等等,那是什麼聲音?
啊,是他的妹妹啊。她應該被我打昏了才對啊,又醒過來了嗎?
我本來只有約秀德出來玩而已,想不到他正好跟著妹妹一起在外頭玩耍。
水球。是啊,繼續來玩水球吧,你看看你,全身都溼透了,秀德。
「饒了我吧,永番!」
「你在說什麼啊?不是吧,救救我啊,秀德?」
「走、走開!!」
吶,秀德,告訴我吧。
為什麼......
「放過我吧,永番!」
「救救我啊,秀德!!」
「不要、不要啊啊啊!」
救救我。
救救我、救救我......!
救救我救救我救救我救救我救救我救救我救救我救救我救救我救救我救救我救救我救救我救救我救救我救救我救救我救救我救救我救救我......
媽媽的屍體,就在那裡。
不,誰也不會救我。
秀德的屍體——也在這裡。
吶,誰來、告訴我啊?
為什麼......
——『為什麼錯誤的明明是這個世界,卻總是我在償還代價?』
秀德也安靜了。
總覺得雙手濕濕的,沾到了什麼嗎?
明明沒有下雨啊。
啊,對了,我們有玩水球來著。
不過,總感覺涼涼的,風勢好像也變大了。
啊,可能是在巷子裡的關係吧。
玩得好開心呀,媽媽還在家裡等我吧。
好了,那我也該......
「你們,在做什麼啊?」
一瞬間,永番的心臟差點停止跳動。
巷子裡的永番,站在一具被小刀戳爛的屍體前。
「......妳是誰?」
「我、我是......」
站在巷子外,雲華向後退了一步,只因對方的眼神......
......逐漸癲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