３３＃一直都一個人

　　上次來的時候，匆匆忙忙的，加上當下顧著解題，時予未曾環顧六樓的環境。

　　其中一道原因，也是圖書館各層的格局大同小異，看過去就全是那樣，大一入學時起碼有逛過幾樓，能從這裡大約推估出其餘樓是如何的。

　　館內一共十層，一至七樓依照書的種類分層，奇幻類二樓、科幻類四樓等等……而每層基於含書量的差異，空間的大小也有所調整。

　　像三樓吧，四周放課外讀物的區域，就做成了樓中樓，上面一層、下面一層，可憐的五樓就沒這種待遇，唯獨單層，再往上便是天花板。

　　另外，樓層裡也考慮到書本的屬性，做出風格合適的佈置，例如放哲學文學的那樓，書櫃邊的矮椅是磨菇樣式的，現實散文樓則是灰色沉穩風。

　　澄賢待的這樓，從招牌的介紹上看，是心理學書籍的天下，尤其是兒童心理學，訴說著被愛與不被愛，以及幸福與不幸福的成長歷程對孩子的影響。

　　和別的樓裡不同的點，在於地板鋪著柔軟的棉地毯，會自動消除人的警戒心，抑或是在安靜的場所裡待太久，難免會有點坐不住，這也能起到一定的安撫作用。

　　淡藍色的，像海洋一般。瞄過地上的他張望周遭，在樓梯口張貼的長方形俯視圖裡，標明外圍是藏書區、內側是座位區，每一樓大致都皆為這般陳設。

　　頂多顧及書多書少，給出相應的改變，總之大方向是不變的，一同圍著中央挖空的真空地帶，底部是個戶外的小小花園，正恣意地享受天光。

　　二至頂樓全為其讓道，真霸道啊，同時人能藉著隔絕外界的玻璃，達到樓與樓之間相互窺視的效果，所以千萬別做傻事，省得惹出笑話。

　　現下，耀眼的光經過折射，柔和地披在澄賢身上，平常令人昏頭的炎熱氣息被室內的冷氣中和，使得男孩散發著溫暖，並更為純淨的氛圍。

　　他剛走近，澄賢就發現他了，揮手打招呼，時予隨即也抬手回應，來到澄賢對面把書包放下，對方率先出言問候，問他吃午飯了嗎？

　　「我有吃早餐。」時予看似牛頭不對馬嘴，實為表明吃過了，目前不餓。

　　那就好。澄賢本人也吃飽了，早早地先吃一吃，第二餐就直接是晚餐，很懶得在大中午出去，現今儘管早已入秋，白天依然相當的熱。

　　跟全球暖化有關嗎？似乎要進１１月才能冷下來了，他在時予現身前就整理好心情，眼下從容地幫時予攻克難題，和昨天一樣的橋段再次上演。

　　以為早點開始，便能早點解決。結果照樣用到晚飯時分還弄不完，時予為此還挺心虛，他知道澄賢還在寫彙總本，卻不停被他推遲進度，抱歉兩字脫口而出。

　　「沒事啦，幫你也等於是幫我自己啊。」

　　澄賢溫和微笑，他好善良，時予內心頗受觸動，澄賢始終是溫溫柔柔的，講話輕聲細語，也不會柔到讓人感覺有距離感，平易近人。

　　可惜，他看的只是表象，讀心術的魔力是得以使澄賢進行偽裝的，那顆心實際上離誰都很遠，偏偏他一頭栽進幻覺中，固然那也的確是澄賢的本性。

　　在他眼中，澄賢教他破題的過程裡，十分有耐心、極為和善，雖然有幾題怎麼解都解不出來時，也會耍性子，不過只讓他覺得人淘氣，半點都不反感。

　　想著又懂了景淵的感受，其實根本是好感度上升。兩人簡單地去吃自助餐，吃完飯就又回到原位奮鬥，半響便再度把時予本次的難關擺平。

　　然則，彙總本大概要周日早上才寫得完了，澄賢能確定今晚沒辦法，也確信不可能晚過隔天正午，除非出意外，不然他速度沒那麼慢。

　　慢慢地動著筆，而時予仍舊選擇留下，拿到尚未察覺出有隱藏寶物前，能獲取的最後一次考古題，配合課本和講義來嘗試寫題。

　　閉館前有和澄賢討論一題，鑒於那題和下午寫過的某題，敘述方式看著相同，可是用同個方法解……要七彎八拐才解得出正解，疑似得另尋他法。

　　就算單純是直覺，澄賢依舊很捧場地與他交流想法，但走到紅綠燈那，由於後面的內容要翻書找課文佐證，沒法光靠嘴了，對話便被強制掐斷。

　　剩下的就之後再說吧。澄賢瞧著時予快想破頭了，這個情況剛好能正當喊停，讓腦袋放鬆吧，殊不知卻延續了彼此的緣分。

　　「那我明天還能去找你嗎？」

　　一心只想另闢蹊徑，也認定當前只有澄賢能和己身談論，時予順勢地詢問。

　　「……可以啊。」短暫猶豫後，澄賢出聲應允，「或者你乾脆就跟我一起來也行。」

　　平時差不多都九點多出門啦，我睡飽才起床的，他自顧自地講著，時予則點點頭，以表了解，而後想說開個話題來緩個場，不料一刀捅進澄賢心窩去。

　　「你是一直都一個人？」

　　……。澄賢聞言嘴角微抽，很盡量不敏感了，這句話終究對他造成嚴重的暴擊，哪怕時予絕非那個意思，他同樣一陣心堵。

　　「——嗯。」明明也並非故意嗆他，或逼他承認什麼，為何會如此難以啟齒呢？「一直都一個人。」

　　講完，殘存的體力好像在頃刻間被抽乾，他走路逐漸步履蹣跚，時予此刻也已經驚覺犯下滔天大禍，糟糕……說錯話了。

　　人和人聊天時，本來偶爾就會省略幾個字不講，反正也聽得懂，奈何這回一省略，反倒把言語化成利刃，狠狠往澄賢砍去。

　　話音剛落，看見澄賢瞬間哽住，他的四肢就當即發涼，自覺完蛋了，對一名曾被閃來閃去的受害者而言，這儼然就戳人心肝。

　　隨後，回答是聽到了，但澄賢果然微帶悲傷地笑著，而如今笑意盡消，眸光越來越淡，他很想為失言道歉，又無法將話給講開。

　　說真的，比起費盡千辛萬苦解釋，不如就咬著想表達的原意不放，至少還算無過，一旦不經大腦就隨意找補，很容易把局勢弄更糟。

　　自認口條超爛，他只得姑且嚥下啞巴虧，試圖在往後給予補償，此事就這麼潦草地收尾，即便澄賢並未在意，睡一覺就恢復了，時予終竟心生愧疚。

　　畢竟他不曉得澄賢扛得住，只在乎誤傷了人，內疚地回宿舍洗澡、上床睡覺，翌日九點半準時用手機密人，不吭聲像心裡有鬼似的。

　　「你要吃早餐？還是要早午餐？」回訊息後，澄賢趁勢開啟二選一。

　　「你選吧。」時予秒回，當今要以澄賢為尊。

　　「那先去圖書館，我想吃早午餐。」好欸，澄賢私底下偷握拳，再繼續打字。

　　因為那間店十一點才開，現在還拉著鐵門呢。因此二人便先行去溫書，時予被昨晚的失誤限制，不敢找澄賢接續探討題目，澄賢則專心書寫筆記。

　　完全沒注意他是怎樣。最終總算在出發去覓食前寫完囉！又花了十五分鐘做徹底的檢查，確認所有該記得的重點，無一遺漏全都列出了，走進最不錯的走向。

　　待會補充完熱量，就來把考古題寫一寫，順便測試彙總本夠不夠用，希望不必還得回頭東翻翻西翻翻的，那會很慘，澄賢默默祈禱著。

　　點了鮭魚烤御飯糰套餐，沙拉換成薯條，配一杯鮮榨柳丁汁，犒賞這一周的辛勞，別著重於花多少錢，讀書時期會遇到大量消耗，要多吃好東西補補。

　　別過得像難民耶。時予點美式漢堡餐盤配黑咖啡，味道還不賴耶，以後能常來，店家位於宵夜街前段，他從前卻從未來過。

　　悠閒地填飽肚子後，澄賢在回程中，順路去影印店印題庫，時予待在一旁，啥都沒亂看，倒是窺見電腦螢幕上有一些考卷……好似沒見過？

　　澄賢手腳太快，視窗跳來跳去而懷疑是看錯，他便沒去問，澄賢將各科分別按年次用釘書機裝訂，大功告成，接著要切換進瘋狂寫寫寫模式。

　　而他終於覺察有隱藏寶物時，是當澄賢正在補答案，終歸某些題已然和他做過，卷子一張一張大幅度地翻，從中露出幾張藏著的好貨。

　　「你還有其他考古題？」見此，他迅即開口。

　　「對啊。」澄賢坦蕩地應聲，為手裡的貨物說明來由，「這是ＸＸＸ給我的。」

　　沒聽過，Ａ班的人嗎？時予連Ｂ班有誰，都記不清，然而從澄賢說話的語氣聽來，他並不打算分享，時予思索片刻，仍然試著禮貌地索取。

　　「能……借來印一下嗎？」

　　話一講出口，精神馬上變得緊繃，意識幾欲把短短兩三秒拉得很長，所幸澄賢剛聽見問句，便隨之彎起唇角，毫無延遲。

　　「好啊，去那邊印給你。」他指向印表機的位置。

　　太好了。很擔心他會記恨昨夜的胡言亂語呢，即使真恨上了而拒絕，時予也願意理解，被莫名捅刀，今天不躲他，都算大發慈悲。

　　「不能亂給別人哦，不外流的。」印好的紙從機器裡跑出時，澄賢認真叮囑起時予，一方面查看是否有漏印的，「有些好料只能私下傳遞。」

　　像我就只給伊傑、大武他們，聽他補上細節，時予少說是驚訝的，他本身的地位比不上這五人吧，這念頭致使討要的考題顯得燙手……

　　會被認為厚臉皮嗎……他腦中接連冒出許多聲音，眉眼微動，澄賢側身看他抿著唇，瞬即友善地展開笑顏，哎呀哎呀，別想太多——

　　「我們不是……好麻吉嗎？」



３３．ＥＮＤ



【作者後記】

眼下澄賢這樣私密地分享給時予
這不是在暗戳戳地戳男人的心嗎？
還在那邊笑呢

至於說三更只到７月
結果七月剛好到下禮拜一
所以八月的第一個禮拜還是會三更的
大家歡呼吧

下次見面是禮拜一
大家後天見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