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2章 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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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於: 2023-07-25
(當天晚上)


」勝利?你睡了嗎?」

躺在臨時鋪展的野外睡袋裡,任風仍然輾轉難眠,伸手推著一旁的孫勝利。

」嗯?「不用說,任風也知道他也沒睡。

「你說,我們真的能完成祖國統一大業嗎?我怎麼覺得,我們要完成這個預定目標的可能性越來越小了。」

「......」

孫勝利頭幾秒鐘以沉默回答著任風的這個越來越繞不過去的現實問題,但若時間提早到一周前,他一定會毫不猶豫地罵任風是個動搖軍心的膽小鬼。中國大陸體量是台灣的多少倍?難道14億大國用軍事統一不了一個人數才2000萬出頭的小島?

但現在,孫勝利不會罵他了。不過,這並不是他統一祖國的決心被動搖。

「你為什麼會這麼覺得呢?」

「我們後勤補給困難,難道你沒看出來嗎?否則我們不用今天晚上還在為食水問題發愁。而且,我們也並沒有像宣稱的那樣取得台灣上空的制空權,仍然有敵機在我們的控制區進行轟炸,我們這兩周來,無論哪一次任務,都比預定的計劃要晚。」

「這隻不過是台獨分子頑強抵抗讓我們推進困難罷了。你就別瞎操心了行不?勝利沒有懸念,一定是我們的!當年毛主席不是也用延安換了一整個中國嗎?我們的不順利是暫時的,台灣當局無論怎麼做,都改變不了他們必將最終失敗的結局!」

「我這幾天,一直在計算這兩周來的陣亡弟兄。常健康、陳永福、文昂、曾德......唉,我已經數不過來了。我最近天天都在做夢,夢裡都是這些曾經一起並肩作戰的戰友的音容笑貌。經常都是還來不及懷念一下相處的時間,人就沒了。——你知道曾德嗎?就是那個只有19歲的,還在讀大二的在校學生,他是主動報名參軍的,和我一樣。但熱血,可不是我能比的!曾德一周前和我說的話,我現在都記憶猶新——他父親是老來得子,而且是獨子。今年都快六十歲了,直到他陣亡的前一天,他因為缺乏食物還在......」

「你能別說了嗎?」孫勝利打斷了任風的說話,他想掩蓋一下繼續攀談下去可能會掩飾不住的哭腔。

「唉,小曾多好的戰士啊,我擔心——」

「噓,別說話,你聽——」

孫勝利一把捂住了任風的嘴,示意外面似乎有動靜。

確實,睡房外面的廚房傳來陣陣細簌的聲響。

孫勝利本來就沒什麼睡意,這一搞更是警惕心上升到嗓子眼。抓起身旁的步槍,就悄悄來到門跟前,任風猶豫片刻后也緊隨其後。

孫勝利用槍口撥開睡房門,很快就看見,正對著的廚房的洗手台前,站著一個人影,因為實在太黑,看不清究竟是誰,甚至到底是敵是友。他摸到了槍掛前面的戰術手電筒開關,輕輕撥開。

戰術手電筒的光圈立即照亮廚房的一腳,那個人影終於」顯形」,不是別人,卻正是武大偉。

懸著的一顆心總算是落了地,看來並不是敵人滲透進來了。但是,從趴在洗手台前武大偉的反應來看,孫勝利很快就放鬆不下來了。

「班長?你大半夜的——班長?你怎麼了?天哪,班長你怎麼了?!」孫勝利見著一個曾經肌肉結實的八尺大漢,居然難以控制的身體平衡,靠著勉強扒著洗手台才能維持站姿,急忙上前去攙扶。

武大偉的嘴裡喘著粗氣,臉色蠟黃,看來,絕不是普通的感冒或者身體不適那麼簡單。

」沒,沒事,就——是——肚子,肚——子有——點痛。」武大偉幾乎是一個字,一個字吐出來的。

都這樣了,還說沒事是哄鬼嗎?

」來,快躺下!「孫勝利把武大偉拖到一旁的空地上,讓其身體平放,躺了下來。武大偉臉上包著的繃帶也在汗漬的浸潤下變得有些不穩固,孫勝利急忙檢查了一下傷口,似乎有輕微感染和化膿的跡象。

這不是個好兆頭!

驚恐而又疑惑的孫勝利,急忙開始分析武大偉怎麼突然間成了這個樣子,晚上睡前還好好的啊。

是被貓抓傷了,感染了狂犬病嗎?!這是第一時間蹦上腦海的想法,尤其是那傷口似乎也在佐證。如果真是那樣,現在武大偉必須馬上送往後方,不可能再作戰了,否則必死無疑!

」班長,會不會是,昨天,你喝的水......「跟在後面的任風,想了一下,想出了這個問題,」昨天那壺水,好像只有班長你一個人喝了。因為量不夠多,而且你也通知我們要節約補給,說明天早上大家再喝,說不定的話......」

「任風,你瞎說什麼?那壺水不是經過了層層過濾,怎麼可能還會有問題?」

「......這倒也是啊。」

「依我看,還是可能被貓抓傷了,導致感染狂犬病!——任風,你照看一下班長,我,我馬上去和後方聯繫!不能再拖下去了!」

孫勝利轉身欲走。

「喂——喂,回——回來!」武大偉虛弱地喊出幾個字。

「班長?你說。」轉頭的孫勝利只得又折返。

「我,我不——是狂——犬病,真的——我敢打——包——票!一定——一定是——水——叫弟兄——們——千萬——不——要——喝......」

武大偉使出最後一絲力氣勉強說完,最後就昏了過去。

「班長?班長!班長你醒醒啊!喂!!」

「別搖了!」孫勝利制止了任風的搖晃,試了下氣息。

還活著,只不過看這架勢,一時半會兒醒不過來了。無論如何,明天一早後方的援軍就會抵達,到時候將武大偉立即送往後方,是唯一的選擇。

現在,離天亮還早得沒邊。

孫勝利吩咐任風照顧好班長,準備把戰友都喊起來。

「班長,這是怎麼了?」睡眼惺忪,戰鬥了一天,多數人倒頭就睡,像任風孫勝利多愁善感的人顯然是少數,戰士被半夜強行喊起來顯然十分不滿。

不過,見著班長昏迷不醒的樣子,眾人也都是再無睡意。

「班長是吃了什麼不幹凈的東西嗎?」

「要我說昨天我們也就吃了那個台灣女生帶來的幾個麵包不是嗎?我們——不都沒事嗎?」

「一定是水!要我說,只有班長喝了那水,當時我們都還眼巴巴的呢,誰不想喝點兒?可是,班長說不知道水的安全,即使過濾了也一樣,所以打算先觀察下,如果有問題大不了死他一個人,確認沒問題才能喝!而且,明天一早援軍也會抵達的,那時候我們會獲得後方的補給!」

「說起來的話......」

戰士轉身抓起放在廚房壁櫥上的那個水壺,也就是昨天晚上從愛河打來的水。

「蓋子怎麼沒關?」戰士有些納悶,準備檢查下水壺裡殘餘的水。

就在這一刻,戰士」啊「的一聲發出驚叫,隨後忍不住丟了水壺,半壺水隨即灑在地上。

從水壺的口裡,蠕動著爬出一條蜈蚣!蜈蚣猙獰的腹部長著數不清的腿,一下,一下驅動著身軀向前爬動著。

「我,我他媽老早就覺得這水有問題!」

「放屁!昨天晚上你見了水壺,眼睛瞪得比我大得多,你這是馬後炮!」

「你他媽的故意找茬是不是?換了你你不想喝嗎?」

「都別吵了!」

孫勝利企圖以領導的身份吼著想讓眾人冷靜下來,然而,他沒有武大偉那種身板和嗓門一展示就足以壓制住新兵蛋子的勢頭。而且,現在的這些戰士,可不是剛剛上島的那批新兵蛋子了,都是殺過人見過血的,一旦引發衝突,將不太可能是小混混街頭鬥毆那麼簡單。

「怎麼了,你還想打我是吧?告訴你,有本事你去找那個婊子去,沖我嚷嚷算什麼男人?!要我說,一定就是那個女的,她是台獨分子,見我們不爽,就暗中借打水的機會給水裡下藥,一定,一定就是這樣的!假不了!!」

「......」

這句話應聲而出后,眾人沉默一片。

「你說得沒錯。」那個戰士把臉一橫,「那女的肯定在裡面下藥了,她就是想藉機毒死我們!——我找她去!!」

戰士轉身把槍一拎,衝出了廚房。

「喂,等等!」

孫勝利喊出這句話,然而,很快隨著眾人一起跟隨著往外沖,而立即顯得蒼白無力。

孫勝利算是少數在緊要關頭保有理智的人,若要說那個台灣女生在裡面下毒是有說不通的地方的。那水不是被班長以凈水器具和凈水藥片過濾了至少三次嗎?怎麼可能會有逃脫這種過濾程度的毒藥?就算是有,以那個女生的身份,有能力短短一個小時內,就弄到手嗎?

那樣的話,她完全可以繼續在麵包裡面下藥,那昨天吃過的恐怕都很快和班長一樣了。無論怎麼看,最有可能的,還是被貓抓傷了,感染了狂犬病!至於那水裡怎麼爬出一條蜈蚣——剛才掛牆上的水壺蓋子並沒有關上,蜈蚣再怎麼說也不可能是之前就在裡面,說不定是這之後不小心爬進去的。

顯然,孫勝利沒時間當名偵探,而眼下被戰爭機器操縱著的個體,已經容不下什麼理智了。

————

女生半夜也一直沒睡覺,不過她沒睡的原因,是一直用蠟燭和小碗在簡單地祭奠著自己的寵物糯米團。

忽然衝進自己卧房的幾個拿槍且一臉憤恨的戰士,當即嚇得她魂飛魄散,蠟燭和碗滾落地上,摔得粉碎。

「說,是不是你乾的?!」戰士一把揪起女生的衣領,狠狠給了她一巴掌。

「我,我不知道,怎麼了......」女生驚恐之餘拚命搖頭,似乎並不知出了什麼事值得一屋子解放軍興師動眾。

「還裝蒜!」戰士將其丟在了床上,「就是你,你在水裡下藥,下藥害的班長,說——是不是?!」

戰士失去理智,顯然,他將之前被戰友罵戰里受的氣,和戰爭期間積壓的不滿在這一刻全部爆發出來,發泄到了這個女生身上。

「不,不是。」被抓捏著嘴的女生嗚嗚地開始辯解。

「給我住手。」

戰士忽然覺得,腦袋後面多了一只冰冷的東西,不用說,也當然知道那是什麼。

孫勝利扒拉著槍柄:「緊要關頭,失去理智不是件好事,現在班長還在重病,我們的工作可不是在這跟平民發氣。」

戰士的嘴角揚起一絲冷笑:「你想為台獨分子求情嗎?」

「我說過了,我們現在的工作是——」

「你他媽的想給台獨分子求情是不是?!」戰士一個轉身,抓住還沒反應過來的孫勝利的脖子,一下子把其壓到了地上,孫勝利並沒有多少防範和特種兵的防奪槍本領,很快形勢就逆轉。

「你他媽的瘋了。」被牽制住的孫勝利拚命吼著,「喂,大伙兒,快把他按住!」

起先,戰士還有些緊張,但看到周圍包括任風在內的所有人,有的盯著女生,有的盯著他們打鬥的兩位,表情木然,很快就知道現在形勢不在孫勝利這邊,很快緊張就變成了興奮。

「我勸你還是小心自己吧。」戰士肆無忌憚地抓起孫勝利丟在旁邊的步槍和手槍,扔到了另一個他抓不到的角落裡。

「敢動,我就殺了你,你這個敢給台獨分子說情的!」

「王大彪,你翻天了!「孫勝利不甘心地大叫。

「嘿,我翻天了。是啊,反正現在班長也管不了了,你說是不是......」

說話間,王大彪轉身向台灣女生望去,這次的目光,定格的地方,是女生的裙子和破了幾個洞的絲襪。

王大彪咽了一口唾沫,一步一步走了過去,邊走,邊解著褲腰帶。

「你,你要幹什麼?!」女生抓著床上破舊的毛毯,開始往後縮。

「你說呢?」

王大彪猛地撲了上去。壓住了小雞一樣的毫無抵抗能力的女生。

「救,救命啊!!救命啊!!!」

「嘿,救你,台獨分子死有餘辜,台獨分子,活該犯賤......」

王大彪瘋狂撕扯著女生身上的校服。

在場的幾個戰士,包括任風在內,沒有一個在這個時候阻止王大彪。只是一臉麻木地看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