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聽說精彩的故事都在第六章有重大轉折；我胡扯的。 06

十六歲那一年，已經修完聖殿的神學、可以正式擔當神官的路思恩，在一次與時間之神的接觸下，被對方賜予了神蹟。
時間之神給予的力量很強，路思恩完全沒辦法掌握，起初也不知道會以怎樣的方式發作，直到他連續一個禮拜都做了一模一樣的夢境，他才發現事有蹊蹺。
原來，未來的片段，會在他睡著的時候出現在他的腦海裡。
他說他已經很久沒有做夢了，因為那些夢境，最後都會變成現實，所以他知道自己的腦海裡，並不存在任何由思緒構築而成的假象，而是一段又一段破碎的未來堆積而成的畫面。
但有一個「夢」，一直沒有實現，那就是他獲得神蹟後所看見的第一段未來。
那個未來裡，有三個人，他當時只認得一個，就是被殺害的尤里西斯，動手的女子他不認識，而在一旁哭泣的男子則是有點面熟，卻說不出在哪見過。
路思恩從來沒和尤里西斯說過，自己曾經預知了他的死亡，就只是反覆地問時間之神能不能給他多一點提示。
時間之神最後只告訴他：尤里西斯的死，是因為相信了錯誤的人。
說到此處，路思恩抬眼望著我，半晌後才續道：「這個謎我背負了很久，直到兩年前，我終於看出端倪──我偶然看見了魔法師的認證考試，然後認出了妳就是在那段未來裡，殺了我恩師的人。
「我知道兇手會是不祥法師時，真的很震撼，而且確信如果那個未來真的發生了，也一定是妳的錯……可是這兩年來，我看到的妳，就只是個聰明卻也很孤獨的女孩，而且不曾刻意傷害過別人，一點也不像個殺人兇手。」
「等一下！」我忽然驚叫一聲，指著路思恩道：「這麼說來，你『觀察』了我兩年？整整兩年！」
抱歉，我是氣氛殺手。
路思恩先是愣住，隨後就噗哧一聲笑了出來。
「對，其實我是職業跟蹤狂，對妳的事瞭若指掌。」
「那我跟歐若菈……」
「我當然知道妳們是非常要好的朋友，之前只是想找話題和妳聊聊，也很好奇妳會對外人如何解釋，才裝作不知情。」
「……你這個心機鬼！」
路思恩可能沒聽出來我是在開玩笑，被我罵了這麼一句後隨即變了臉色，有些急切地道：「對不起，我是瞞了妳很多事，但請妳明白，我會這麼做是因為──」
「哎，我懂啦。」我打斷他的辯解，拍著他的肩道：「不管怎麼說，我在你眼中就是個潛在殺人犯，而且被害人還是你家老師，嚴格說起來根本就是超危險的敵人；對敵人仁慈，就是對自己殘酷，大家都是這麼說的！」
但路思恩的神情依舊很糾結，按住我放在他肩上的手。
「這件事，還沒有說完。在那段未來裡，還有一個我當時認不出來的人，但我已經知道他是誰了──他就是我自己。」
我本來想問路思恩怎麼可能連自己也認不出來，但轉念一想隨即明白，他是在十六歲的時候看到的片段，而片段裡的人則是比較年長的他，所以當下只覺得那張臉有點面熟，卻說不出在哪裡看過。
殊不知那正是他看了一輩子的臉：自己的臉。
雖然接下來要說的句子讓我自己也有些害怕，但我還是抑不住好奇心，開口問道：「那……那你有阻止我殺了尤里西斯嗎？還是……替他報仇之類的？」
「這就是我最不能明白的地方……」路思恩露出了非常哀傷的眼神。
「那時的我在哭泣，但我沒有阻止妳，而是對著妳說了句『謝謝』。」
我們兩個陷入了一陣沉默，我不敢當第一個開口的人，況且我也不知道該說什麼才好。
最後還是路思恩自己打破寂靜道：「我一直在想時間之神告訴我的那句話。祂說老師的死，是因為相信了錯誤的人，但這錯誤的人又是誰？還有，相信的人又是誰？說不定是老師誤信壞人，做了什麼可怕的事，所以妳必須殺死他……也可能是妳相信了壞人的話，所以殺了他……或是……」
「停！你必須停止！」我吼了一聲，把路思恩飄散的思緒抓了回來。
深吸了一口氣後，我用我有史以來最認真的口氣說道：「能夠看見未來發生的事，還常常無法阻止，這點真的很可怕沒錯。可是你自己也說了，未來不是絕對的，所以也有可能你現在做了這麼多推論，到最後卻是一點用也沒有，不是嗎？
「與其去擔憂某個未來會不會發生，為什麼不專注在『現在』就好？如果眼下我們做好每個抉擇，那就不用擔心會走上錯誤的道路了啊！那如果都做了對的決定，還是變成那樣的結果，不就表示這樣的結果也不是種錯誤……」
意識到我這樣講，好像在說尤里西斯可能死了活該，我趕緊改口道：「反正！反正，如果你真的那麼擔心，那我現在就答應你，我絕──對不會對尤里西斯動手！這趟任務，我就是要負責把他救回家的，所以除此之外的事，我絕對不會做！我這個人說到做到，請你相信我！」
路思恩倏地站起身，伸手就把我抱住。我被他這舉動嚇得當場石化了，正不知道該怎麼反應時，耳邊已經傳來他的嗓音。
「佐娜，謝謝妳……謝謝……」路思恩的聲音聽起來超脆弱，好像隨時都會崩潰。我無法想像他這些年來背著這個壓力，到底過得多痛苦，但安慰真的是我的死穴，只能輕拍他幾下以表示我的支持。
五秒後那個輕拍就變成求救的拍打。
「路思恩……你抱得好……用力……我有點……喘不過來……了……呼！」路思恩一鬆手，我立刻趴在旁邊的桌子上大口喘氣。
這傢伙看起來明明挺纖瘦的，怎麼臂力這麼猛啊？剛剛一度覺得自己要被他掐暈了……他是每天都在聖殿扛磚練手臂嗎？
從沒顯露出如此失態的模樣，路思恩自己大概也覺得挺不好意思的，臉有些紅。
我難得當一回好人，沒落井下石，很給面子地裝作不知情，開了新話題道：「對了，你前面不是說要跟我談伊萊亞的事嗎？他又怎麼了？」
「嗯，關於這個……」路思恩端正了姿態，嚴肅地道：「我就是想問問，你覺得我們應該相信伊萊亞嗎？我總覺得他……對妳別有用心。」
……
你們這些人到底有完沒完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