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 黑暗

　　抬首望向墮龍人，劍拔弩張的氛圍旋即展開。

　　「關於墮龍人的記載並不多，得謹慎行事了。」維拉低聲道，神情有些急躁，許是從未如此緊繃，一顆汗珠緩慢地從臉龐流下。

　　他知道這是場硬仗，無論對手如何強大都不能讓路恩在此死亡，因為那是⋯⋯唯一的救贖。

　　當他們倆越是全神貫注，所散發出的氣息便越加強烈，墮龍人自然是發現蹊蹺，仔細地打量。

　　「你們體內存在非比尋常的力量。」墮龍人陰沉道，那聲音低沉又沙啞，聽著讓人心裡極其不適。

　　路恩一怔，未料墮龍人竟會人類語言，這是書中未提及之事。

　　「把這股力量獻給吾，人類，吾將吞噬你們的血肉之軀。」它再次道出驚悚話語，對此似乎甚感興趣，未待對方回應便似一道閃電猛地來到二人身後。

　　他們甚至來不及轉身，身軀便被難以抵擋的強大力量擊飛，狠狠地撞上圍牆後摔落地，牆面也因撞擊產生密集裂痕。

　　鈍刀皆自手中鬆落，才剛起身墮龍人又出現在面前，一副居高臨下的姿態瞪向狼狽的人類，如螻蟻般弱小，隨手一捏都能造成致命傷。

　　它抬手對著他們，一團暗紅色火光於掌心上迅速地膨脹，發出噼哩啪啦的聲響。下一秒火光兇猛地朝他們射去，引起轟天震地的爆炸，使整座競技場劇烈搖晃。

　　現場頓時煙霧彌漫，黑色濃煙讓視野受到限制。

　　猩紅瞳孔快速地轉動著追蹤二人的動線，墮龍人知道他們方才僥倖地跳開攻擊範圍，並未受到太多傷害。

　　「路恩！就是現在！」某處忽傳出維拉的吶喊，墮龍人旋即轉身，與此同時路恩如腳底生風般現身眼前，持著鈍刀使盡全力刺向它的頸部。

　　鈍刀應聲斷裂，墮龍人扼住其頸部，利爪刺穿皮膚，強勁力道使手臂冒起條條青筋，猛然帶著他飛至高空。

　　『唔、可惡⋯⋯鱗片竟如此堅硬！』路恩強忍疼痛並緊抓其手臂奮力掙扎，在對上充斥殺意的雙眼後心中頓感不妙。

　　「路恩！」發現偷襲失敗的維拉急切叫喚，卻對身處高空的敵人莫可奈何。

　　路恩的呼吸越發困難，骨頭似快被捏碎，堅強的意志逐漸衰弱，位於台上人們的恥笑聲也傳入耳。他陷入精神恍惚之際時驟然看見人生回憶，迅速地從眼前掠過而無比清晰。

　　不快的回憶仍歷歷在目，彷彿昨日才自宅邸出發。

　　剎那，他想起自己為何封閉心房、為何決定離家、為何不惜一切代價也要解開詛咒。

　　「我只是想平凡地⋯⋯活著。」強烈執念瞬間湧上，路恩頑強地喚回意志，眼眸深處閃耀熾熱光芒。他感覺體內有股前所未有的強大力量油然而生，頭腦比任何時刻更加清晰，霎那間頸部傳來的痛感逐漸褪去。「我怎能夠死在這裡！」

　　「愚蠢啊，只不過是在垂死掙扎。」墮龍人對路恩微妙的轉變不以為意，滿腔都是不可一世的氣焰。

　　「難道是⋯⋯」維拉滿目震驚，彷彿感應到金髮青年的狀態不尋常，就連自身血液裡都沸騰著相同力量，並且有什麼黑暗的「東西」正朝路恩的方向集中而去。

　　天氣驟變，晴空萬里的藍天頃刻間佈滿厚重漆黑的烏雲，雷聲大作、震耳欲聾，猛然掀起狂風暴雨。

　　下一秒，數十道雷暴降在墮龍人身上。

§

　　「路恩應該沒事吧？維拉應該在這裡吧？」被留在牢房的奧托望著天花板喃喃自語。

　　娜塔莉輕瞥他一眼，開口道：「你在跟誰說話啊？什麼死刑，他們兩個一定會沒事的。」

　　聞言，奧托將視線移至她身，見她坐立不安又搓揉掌心，一眼便看穿她其實更焦慮。

　　「嗯，妳說得沒錯，必須相信他們。」許是想安撫她的情緒、亦是想說服自己，奧托這才打起精神，於是站起身拍了拍褲子。「我們也不能坐以待斃，得想辦法逃——」

　　「啊——」

　　話未完，空間裡一陣翻天覆地讓娜塔莉驚叫，牆面和窗戶皆產生數條裂痕，伴隨外頭一聲巨響，牢房瞬間支離破碎。

　　頃刻間，整座拘禁所都受到毀滅性的破壞。

　　奧托當即回過神，靈敏地抱起娜塔莉踩踏碎石順勢跳到地面，再回首卻不禁啞然，拘禁所在瞬間毀成一片廢墟。

　　「⋯⋯到底發生什麼事了？」奧托不敢置信地呢喃。

　　暴雨將他們淋得濕透，天邊雷電交加，地面也不安地躁動。

　　不遠處傳來陣陣聲響，奧托第一直覺便篤定路恩就在那一處戰鬥著，況且其所受的詛咒非同小可，唯有如此才能說明此時天地的劇變。

　　「奧托！娜塔莉！」

　　當二人正要邁步時，一道熟悉的聲音止住他們的腳步。

　　「埃麗卡、阿奇爾！怎麼連你們都在這？」娜塔莉看清來者面容後訝異地問。

　　然而眼神交會的瞬間，似乎都明白了。

§

　　競技場也經歷著相同變化。

　　維拉感覺到束縛著自己的某份力量正逐漸從體內流失，他驚喜欲狂地感受著，嘴角控制不住地上揚。

　　看著險些失控的路恩雖有些慚愧，可卻難掩心中的雀躍，不消一刻便讓他將愧疚感置之腦後，滿目貪婪地注視著肉眼可見的黑色薄霧源源不絕地於自身抽離。

　　「真是狂妄的力量啊！還是第一次遇到有人類能在吾面前活得這麼久。」墮龍人的鱗片變得焦黑，身軀流淌墨綠色的血液。它的聲音蘊藏憤怒，甚至是首次於戰鬥過程中受傷，從未如此狼狽過。

　　許是先前的雷擊起到作用，或多或少都有削弱它的力量。

　　路恩也是頭一回發生此事，儘管還無法精準地掌控仍繼續借用這股持續增強的力量，畢竟這是唯一能擊敗墮龍人的機會。

　　墮龍人再次飛至高空，決定在下一波攻擊結束這場荒謬的戰鬥。

　　它向前平舉雙臂，一片如魔法陣的巨大圓形圖騰於空顯現，上面刻著密密麻麻的古代文字，周圍閃爍暗紅色與白色的火花滋滋作響。

　　倏地，圖騰射出龐大且猛烈的衝擊波。

§

　　當奧托等人到場時，目睹一大團黑霧將衝擊波完全地吞噬，而黑霧來自路恩身上，雖然他並未受到傷害可卻神情恍惚，空洞的雙眸彷彿失去靈魂，只剩軀殼在掙扎。

　　「路恩！快醒醒！」奧托不假思索地叫喊，急忙想喚回他的意識。

　　「竟能吞噬吾的攻擊！」最具致命的攻擊竟輕易地被化為烏有，墮龍人未曾如此震驚，更料想不到對方身上的詛咒居然比自己的力量還要強大？

　　天地混沌之間再次掀起激烈衝突，一道道耀目的雷電形成槍林彈雨般重重地擊在墮龍人身上，它試圖以翅膀包圍自身降低傷害，仍承受不住比先前更加肆無忌憚的猛攻。

　　地面被震得粉碎，墮龍人狠狠地摔進坑洞中，當它正要離開坑洞時，那團黑霧猶如狩獵目標似的將它淹沒其中。

　　數秒流逝，黑霧退回 路恩身邊，徒留已死亡、成乾扁屍體的墮龍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