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三章
本章節 4854 字
更新於: 2023-07-14
「妳、妳想怎樣？」
察覺齊昀菲的眼神毫無懼意，似乎下定決心，即便弄髒雙手也絕不饒恕，金忠赫總算有些慌亂，「如果妳是為了回到救援隊，我能向上尉美言幾句……」
「我沒興趣。」
不管是名聲或利益，這些東西對齊昀菲而言本就無關緊要，就連應對屍者的主張，也不過是為了降低犧牲的風險，回報安定區給學生們提供一個安身之所而已。
過於軍紀行事，反而容易忽視大環境正在持續產生變化的狀態，但她試圖傳達的訊息，卻被眼前這個剛愎自用的男人視為垃圾，全盤否認。
「……我並不是什麼善良的好人。」
認清內心的情感後，齊昀菲反覆想起災變發生時，只有對學生和家人相關的事物，才會產生畏懼與憐憫，因此那些太過遙遠的對象，她無暇顧及，也沒有時間傷痛。
是啊，太遠了，所以根本無力在乎。
「問我想要怎樣？」在這樣殘酷的末世裡，比起意外，因人為而失去重要的事物，才是齊昀菲絕對無法原諒的事，「當然拿回被你們奪走，最珍貴的東西啊。」
說著，她將刀刃湊近，注視從頸脖處汩汩密出的血紅，隨後向金忠赫提議，只要讓傷處沾染上屍者的血液，那旁邊仍熟睡不醒的隊員，就會是最美味的佳餚。
「別緊張，我開玩笑的。」
察覺金忠赫轉為慘白的臉色，齊昀菲微笑以對，手中的刀刃才剛提起，遠離頸脖，隨即便改往肩窩處，狠狠扎進，聆聽吃痛的哀號，她瞇起眼眸，字句清晰說道。
「畢竟像你們這種罪無可恕的傢伙。」
無視金忠赫的咒罵，她起身走向門口並拉開鐵門，讓哨所周遭徘徊的屍群湧入，逐步朝C組的成員們靠近，「還是盡早消失，才不會禍害更多無辜的人吧。」
「為什麼怪物會……」
明明在防護網內，感染者應該都早已清除完畢才是，金忠赫錯愕，隨即意識到這個女人為了復仇，甚至不惜引誘屍群，隨即激動地發出怒吼。
「別擔心，全都會在這裡結束。」
退避汽油潑灑的危險範圍，齊昀菲挑選最容易被合理認為的燃點處，面無表情地點燃柴火，注視被屍群襲擊後痛醒哀號的救援隊員，她沒有移開必須承受的視線。
噴濺的血紅，宛如一場盛大的筵席，有些隊員在聽聞淒厲的慘叫聲後，總算跟著恢復意識，但身體卻因為藥物而無法行動，轉瞬便成為屍群爭奪享用的甘旨。
不用原諒。
在無法律管束與制裁的末世裡，妄想善終有報，才是對自己最大的欺騙，而她不過是及早認清，做出選擇罷了。
見證火勢蔓延開來，齊昀菲靜立如塑，與光影相映，孤寂且沒落，良久後，她從口袋裡取出注射器，抬手將罪證一併拋入火海，而後抹除自己來過此地的足跡。
折返時，她瞥見迎面而來的女性屍者。
永遠忘不了那雙翠綠的瞳孔，就是在前往舊校舍時，所有夢魘的開端，但隨著應對知識的累積，她已經沒有最初的畏怖與不安，甚至能夠鎮定地擦肩而過。
不過，如果能夠交談的話……
回想之前曾疑似接收到屍者的念聲，她停下腳步，嘴唇微張，但最終還是因為在舊校舍的經歷，只敢把哨所搞得更加天翻地覆的請求，放在心裡默默想著。
擾亂現場，破壞事後收證，最好連宗政宇那邊的救援隊員也一併清理，這樣目睹慘案的後勤人員，就只會把問題歸咎於屍群突破防護網後所導致的不幸事故。
見女性屍者沒有動作，齊昀菲無奈苦笑，認為自己當時應該只是產生幻聽，便沒再執著溝通，殊不知在她轉身離去後不久，對方驀然瞪大眼睛，詭異地晃動腦袋。
『謹遵，吩咐……』
※ ※ ※
回到副駕駛座，齊昀菲見詹郁萱仍在熟睡，不禁莞爾，從背袋內取出提前準備的藥物，她刻意跟著服用，確保在事後接受調查時，所有人都是昏睡的狀態。
妳的信任，將會成為最好的證言。
思忖，齊昀菲眺望著火紅交織的光，緩緩閉起眼眸。
在不得不利用詹郁萱的情況下，她唯一能做的，就是不將這位溫柔善良的女性，拉入自己計畫的死局之中。
不知過了多久，直到呼喊聲傳來，才將齊昀菲從夢中喚醒，見詹郁萱焦急地想要下車查看，她立刻伸手制止並表示先讓有探索經驗的人行動，是更加保險的做法。
配戴面罩，她開始巡視環境，在確認沒有危險後便朝哨站的方向走去，面對被啃食殆盡的塊狀物，還有已經無法辨識身分的焦屍，就如同計畫所想的那樣順利。
「怎麼會這樣……」
發現被破壞而導致缺口的防護網，還有罹難的救援隊，詹郁萱憂心忡忡，旋即回到車上並使用無線電，想確認另一邊的後勤人員是否平安無事。
不久，訊號回應，表示站哨區這邊，稍早前也同樣突然遭遇襲擊，但最終是靠宗政宇將屍群引到防護網外，倖存者們這才勉強逃過死劫。
還好沒事……
得知宗政宇的消息，齊昀菲的臉色緩和不少，待眾人討論暫時由詹郁萱負責擔任指揮，並得盡快將物資運回安定區時，她悄然朝哨所方向望去，眸光流露冷意。
就像是蓋上潘朵拉的盒子，讓所有不該知曉的真相，永遠塵封在那個瞬間。
最後，眾人合力清理附近徘徊的屍者，並勉強補修好被毀壞的防護網，待清晨的曙光乍現，詹郁萱更是一刻都不敢停留，隨即要求將完好的物資裝載，啟程出發。
感覺體內的藥效尚未完全退去，齊昀菲意識有些渙散，就在眼皮即將闔上時，冰涼的觸感溫柔貼覆，讓她能安心倚靠在某人的肩臂處。
「睡吧，我在這裡。」
宗政宇知道，齊昀菲自從謝博揚遭遇不測後，就沒有一天好好休息過，而且只要沒有克服心中的夢魘，任何辦法都無濟於事，安撫同時，他輕輕握住對方的手。
待齊昀菲的呼吸逐漸變得平穩，宗政宇低垂眼眸，憶起事件發生的當下，從遠處便可見到火光映照了夜幕，正將哨所猛烈地吞噬掉。
嗆鼻的氣味，瀰漫的煙霧，那翻騰於夜空中的灰暗，就像是一幅悲壯淒涼的景象，至少對站哨區的人類而言，確實是需要驚慌失措的狀態。
「為什麼感染者會在這裡──」
此時，後勤人員發現防護網內竟然出現屍者，而且數量還在持續增加，這讓平時沒怎見過陣仗的民眾立刻嚇得兩腿發軟，開始瘋狂敲打站哨小屋的門，發出求救。
「快來幫忙啊！你們不是救援隊嗎！？」
「我、我還不想死啊！」
見外頭的屍群越來越近，屋內的門卻反而鎖得更緊，絲毫不動，宗政宇輕嘆，知道C組裡幾乎都是跟金忠赫同流合污，實則沒幾分本事的傢伙，因此根本不必指望。
「我之前是救援隊的成員。」事已至此，他需要這些人倖存下來，證明C組平時耀武揚威的模樣，都是謊言包裝出來的假象，「要是還想活下去，就跟我走。」
聽聞宗政宇的話，不少人面面相覷，仍然抱持些許懷疑，但眼下已經沒有多餘的時間猶豫，因此最終還是決定相信這位少年的話並配合行動。
只是他們萬萬沒有想到，對方壓根就沒想要解釋，而是直接把所有後勤人員全部塞進附近的廂型貨車裡，並表示等敲門說結束才能出來。
「不想死就乖乖待著。」
語畢，車廂後門迅速關閉，一副完全沒得商量的態度，大夥無言以對，雖然還是很不安，但比起那種只會躲在屋內裝死的傢伙，確實是可靠多了。
另一邊，宗政宇將這些必須倖存，但又避免礙事的後勤人員全部關起來後，立刻調頭朝站哨小屋的方向走去，霎時，樹蔭中出現跟隨的黑影，是淺野朔海。
「真有趣，居然認為用薄弱的鐵板能抵擋。」回憶最近閱讀的書，他認真思考何謂體貼，提議道，「還是我先幫他們把門拆掉？這樣他們就不用自己來開了。」
「噗……那還真是善解人意啊。」見對方依舊不得要領，甚至還自然說出這麼壞心眼的話，淺野朔海感覺被逗樂，努力憋笑，「行吧，時間可不能拖太久。」
那輛貨車箱裡，其實並沒有足以供應所有後勤人員支撐下去的氧氣，因此盡快結束這場鬧劇，對那些人類的回憶與證詞，也比較不容易發生變化。
「那就這麼辦了。」
語畢，瞳孔綻放深色的紅光，再次停止偽裝人類的姿態，Zero伸出右手，在抓握鐵門把手的瞬間，硬質化的臂膀驟然膨脹，湧動的力量更是疾如狂風。
扯掉卡鎖，宛如喝水般輕鬆，就算是飲用Zero的血液，也不一定能發揮至同等的氣力，在強制拆下鐵門後，他總算看見屋內的救援隊員，臉上充滿駭然的神色。
「不、不要過來啊啊啊！」
驚叫響起，伴隨著下意識扣動扳機的巨響，紛飛的火星如雷閃爍，撕裂了空間的軌跡，試圖擊碎眼前的惡夢，然而，在絕對的力量面前，這種想法終究不過是徒勞。
將射向腦門的子彈以徒手進行攔截，掌心些許擦破的傷痕，竟隨即以肉眼可見的速度癒合，面對Zero所擁有的能力，屋內的四名救援隊員頓時嚇得目瞪口呆，不知所措。
「稍微……有點痛呢。」跟以往承受的實驗相比，這種程度雖然稱不上痛苦，但Zero並不喜歡這種感覺，「東西還給你吧，別客氣。」
話音剛落，他將左手的子彈緊握，毫不猶豫地擲向那位開槍的救援隊員。
別於人類認知的情景，而是堪比武器等級的毀滅，只見那人的身影驟然向後飛去，便如番茄砸向牆壁般炸裂，噴濺的碎肉與臟腑，宛如恐怖電影才有的情節。
「嘔！」
意識到沒多久前還跟著談笑風生的同伴，轉眼就成為血肉模糊的屍體，另外三位救援隊員頓時崩潰，表現出不同程度的反胃，此時，其中有人總算察覺到異樣。
「你是，之前跟著齊昀菲的學生，但為什麼會……」
面對那充滿不詳的深紅瞳孔，還有危險且非比尋常的力量，都顯然不是人類能夠做到的事，他們害怕地顫抖，卻完全無法從震驚中回過神來。
「人數沒有對上。」
記得前來時站哨區時，有安排五位救援隊員隨行，但此刻屋內卻少了一個人，Zero正想尋問，隨即聽聞屋外傳來些許聲響，立刻確定還有漏網之魚的存在。
看來是從一開始就沒在屋內的樣子。思忖，他輕輕哼聲，但不太意外，畢竟這裡本來就是臨時設置的站哨區，生理需求自然都得在外面解決。
「這些傢伙隨便你處置，留一個精神正常的活口就好。」
推測逃跑的那個人，應該會直接使用車上設置的軍用無線電，向主力部隊與安定區請求支援，Zero命令並要求留下一位活口，表示之後還有話要問。
說完，他前去追捕逃跑的救援隊員，放任淺野朔海自由發揮，而後者聽聞後先是沉默以對，隨即愉快地哈哈大笑起來，驚嚇到在場的三個人。
奇怪的連身綠蛙裝，溫煦乖順的文青外表，就連說話都感覺很正常，如果不是那雙深邃的紫眸，三人甚至可能連眼前這個存在，到底是不是感染者都無法判斷。
「……這要求真是難辦呢。」
淺野朔海嘴裡抱怨，卻還是配合地解放綠蛙裝的部分拉鍊，避免鬧得太過歡騰，會瞬間就把這些人全部殺光，「被好好疼愛過的傢伙，哪還有可能會精神正常啊。」
短暫沉默後，再度睜開眼眸便如同切換了狀態，他愉悅微笑，開始執行殺戮前必定會問，如同詛咒的內容。
另一邊，Zero已經追上偷偷逃走，抵達停放車輛的那名救援隊員，見對方正準備聯繫軍方，並報告C組所遭遇的困境，頓時心生不悅。
「該死的……快點啊！」
確認訊號接上後，他高興地準備拿起無線電，卻驀然發現自己伸出的手已經整個消失，不禁留下撕裂的斷處，包括胸口也早已開出了窟窿。
沒能叫喚，連思考都沒能跟上，就隨著飛遠的心臟一併停擺，應聲倒地。
「別來礙事，人類。」
隨地拾起掌心大小的石頭，當作彈砲貫穿目標的身體，Zero望向仍被火紅包圍的哨所，打算先讓同伴把存有疑慮的屍體及痕跡破壞殆盡，最後再把不知情的後勤人員從貨車箱內放出。
這是妳決意改變的開始。
不論是之前，亦或現在，Zero對那些一路走來的學生們，其實並未產生什麼感情，但齊昀菲在乎那些人，甚至視為珍寶，所以他才沒有選擇毀掉，而是安分地待在這裡。
「Zero大人的動作真快啊。」
這時，淺野朔海扛著已經被弄昏厥，最後倖存的C組成員，前來與Zero會合，不同於表面上瘦弱的模樣，變成屍者後，就連人類時的限制，都有辦法輕易突破。
「你不也是。」見對方容光煥發，看來沒少折磨另外兩位沒被挑中的救援隊員，Zero的眼眸轉黑，恢復偽裝的身分，「你好了就先走吧，我還得把那些人放出來。」
「不去看看那位女性的狀況嗎？」
按照現在的情勢發展下去，回到安定區後，救援隊C組必定只剩下解散的結果，作為間接復仇的協助者，淺野朔海很想知道這樣做是否會加快拉攏齊昀菲的進度。
「不了。」即便希望盡快相見，宗政宇仍明白齊昀菲是以怎樣的心情，才會做出這個選擇，「菲……不會希望我看到她此刻的樣子，或是做了什麼。」
所以，繼續裝作不知道就好。
總有一天，菲勢必得做出比現在還更加艱難的抉擇，但他期望，自己會被選擇，而這個答案，最終也將決定人類是否會迎來滅亡還是新生的命運。
現在還不能……
思緒拉回眼前，宗政宇悄悄握緊齊昀菲的手，打算等時機到來那天，再讓身旁這個人明白，自己的真實身分，包含目前正持續進行的計畫。
儘管今後，這雙手仍會為了排除阻礙而不斷染上鮮血，他也永遠會是菲的夥伴。
專屬於，彼此。
察覺齊昀菲的眼神毫無懼意，似乎下定決心，即便弄髒雙手也絕不饒恕，金忠赫總算有些慌亂，「如果妳是為了回到救援隊，我能向上尉美言幾句……」
「我沒興趣。」
不管是名聲或利益，這些東西對齊昀菲而言本就無關緊要，就連應對屍者的主張，也不過是為了降低犧牲的風險，回報安定區給學生們提供一個安身之所而已。
過於軍紀行事，反而容易忽視大環境正在持續產生變化的狀態，但她試圖傳達的訊息，卻被眼前這個剛愎自用的男人視為垃圾，全盤否認。
「……我並不是什麼善良的好人。」
認清內心的情感後，齊昀菲反覆想起災變發生時，只有對學生和家人相關的事物，才會產生畏懼與憐憫，因此那些太過遙遠的對象，她無暇顧及，也沒有時間傷痛。
是啊，太遠了，所以根本無力在乎。
「問我想要怎樣？」在這樣殘酷的末世裡，比起意外，因人為而失去重要的事物，才是齊昀菲絕對無法原諒的事，「當然拿回被你們奪走，最珍貴的東西啊。」
說著，她將刀刃湊近，注視從頸脖處汩汩密出的血紅，隨後向金忠赫提議，只要讓傷處沾染上屍者的血液，那旁邊仍熟睡不醒的隊員，就會是最美味的佳餚。
「別緊張，我開玩笑的。」
察覺金忠赫轉為慘白的臉色，齊昀菲微笑以對，手中的刀刃才剛提起，遠離頸脖，隨即便改往肩窩處，狠狠扎進，聆聽吃痛的哀號，她瞇起眼眸，字句清晰說道。
「畢竟像你們這種罪無可恕的傢伙。」
無視金忠赫的咒罵，她起身走向門口並拉開鐵門，讓哨所周遭徘徊的屍群湧入，逐步朝C組的成員們靠近，「還是盡早消失，才不會禍害更多無辜的人吧。」
「為什麼怪物會……」
明明在防護網內，感染者應該都早已清除完畢才是，金忠赫錯愕，隨即意識到這個女人為了復仇，甚至不惜引誘屍群，隨即激動地發出怒吼。
「別擔心，全都會在這裡結束。」
退避汽油潑灑的危險範圍，齊昀菲挑選最容易被合理認為的燃點處，面無表情地點燃柴火，注視被屍群襲擊後痛醒哀號的救援隊員，她沒有移開必須承受的視線。
噴濺的血紅，宛如一場盛大的筵席，有些隊員在聽聞淒厲的慘叫聲後，總算跟著恢復意識，但身體卻因為藥物而無法行動，轉瞬便成為屍群爭奪享用的甘旨。
不用原諒。
在無法律管束與制裁的末世裡，妄想善終有報，才是對自己最大的欺騙，而她不過是及早認清，做出選擇罷了。
見證火勢蔓延開來，齊昀菲靜立如塑，與光影相映，孤寂且沒落，良久後，她從口袋裡取出注射器，抬手將罪證一併拋入火海，而後抹除自己來過此地的足跡。
折返時，她瞥見迎面而來的女性屍者。
永遠忘不了那雙翠綠的瞳孔，就是在前往舊校舍時，所有夢魘的開端，但隨著應對知識的累積，她已經沒有最初的畏怖與不安，甚至能夠鎮定地擦肩而過。
不過，如果能夠交談的話……
回想之前曾疑似接收到屍者的念聲，她停下腳步，嘴唇微張，但最終還是因為在舊校舍的經歷，只敢把哨所搞得更加天翻地覆的請求，放在心裡默默想著。
擾亂現場，破壞事後收證，最好連宗政宇那邊的救援隊員也一併清理，這樣目睹慘案的後勤人員，就只會把問題歸咎於屍群突破防護網後所導致的不幸事故。
見女性屍者沒有動作，齊昀菲無奈苦笑，認為自己當時應該只是產生幻聽，便沒再執著溝通，殊不知在她轉身離去後不久，對方驀然瞪大眼睛，詭異地晃動腦袋。
『謹遵，吩咐……』
※ ※ ※
回到副駕駛座，齊昀菲見詹郁萱仍在熟睡，不禁莞爾，從背袋內取出提前準備的藥物，她刻意跟著服用，確保在事後接受調查時，所有人都是昏睡的狀態。
妳的信任，將會成為最好的證言。
思忖，齊昀菲眺望著火紅交織的光，緩緩閉起眼眸。
在不得不利用詹郁萱的情況下，她唯一能做的，就是不將這位溫柔善良的女性，拉入自己計畫的死局之中。
不知過了多久，直到呼喊聲傳來，才將齊昀菲從夢中喚醒，見詹郁萱焦急地想要下車查看，她立刻伸手制止並表示先讓有探索經驗的人行動，是更加保險的做法。
配戴面罩，她開始巡視環境，在確認沒有危險後便朝哨站的方向走去，面對被啃食殆盡的塊狀物，還有已經無法辨識身分的焦屍，就如同計畫所想的那樣順利。
「怎麼會這樣……」
發現被破壞而導致缺口的防護網，還有罹難的救援隊，詹郁萱憂心忡忡，旋即回到車上並使用無線電，想確認另一邊的後勤人員是否平安無事。
不久，訊號回應，表示站哨區這邊，稍早前也同樣突然遭遇襲擊，但最終是靠宗政宇將屍群引到防護網外，倖存者們這才勉強逃過死劫。
還好沒事……
得知宗政宇的消息，齊昀菲的臉色緩和不少，待眾人討論暫時由詹郁萱負責擔任指揮，並得盡快將物資運回安定區時，她悄然朝哨所方向望去，眸光流露冷意。
就像是蓋上潘朵拉的盒子，讓所有不該知曉的真相，永遠塵封在那個瞬間。
最後，眾人合力清理附近徘徊的屍者，並勉強補修好被毀壞的防護網，待清晨的曙光乍現，詹郁萱更是一刻都不敢停留，隨即要求將完好的物資裝載，啟程出發。
感覺體內的藥效尚未完全退去，齊昀菲意識有些渙散，就在眼皮即將闔上時，冰涼的觸感溫柔貼覆，讓她能安心倚靠在某人的肩臂處。
「睡吧，我在這裡。」
宗政宇知道，齊昀菲自從謝博揚遭遇不測後，就沒有一天好好休息過，而且只要沒有克服心中的夢魘，任何辦法都無濟於事，安撫同時，他輕輕握住對方的手。
待齊昀菲的呼吸逐漸變得平穩，宗政宇低垂眼眸，憶起事件發生的當下，從遠處便可見到火光映照了夜幕，正將哨所猛烈地吞噬掉。
嗆鼻的氣味，瀰漫的煙霧，那翻騰於夜空中的灰暗，就像是一幅悲壯淒涼的景象，至少對站哨區的人類而言，確實是需要驚慌失措的狀態。
「為什麼感染者會在這裡──」
此時，後勤人員發現防護網內竟然出現屍者，而且數量還在持續增加，這讓平時沒怎見過陣仗的民眾立刻嚇得兩腿發軟，開始瘋狂敲打站哨小屋的門，發出求救。
「快來幫忙啊！你們不是救援隊嗎！？」
「我、我還不想死啊！」
見外頭的屍群越來越近，屋內的門卻反而鎖得更緊，絲毫不動，宗政宇輕嘆，知道C組裡幾乎都是跟金忠赫同流合污，實則沒幾分本事的傢伙，因此根本不必指望。
「我之前是救援隊的成員。」事已至此，他需要這些人倖存下來，證明C組平時耀武揚威的模樣，都是謊言包裝出來的假象，「要是還想活下去，就跟我走。」
聽聞宗政宇的話，不少人面面相覷，仍然抱持些許懷疑，但眼下已經沒有多餘的時間猶豫，因此最終還是決定相信這位少年的話並配合行動。
只是他們萬萬沒有想到，對方壓根就沒想要解釋，而是直接把所有後勤人員全部塞進附近的廂型貨車裡，並表示等敲門說結束才能出來。
「不想死就乖乖待著。」
語畢，車廂後門迅速關閉，一副完全沒得商量的態度，大夥無言以對，雖然還是很不安，但比起那種只會躲在屋內裝死的傢伙，確實是可靠多了。
另一邊，宗政宇將這些必須倖存，但又避免礙事的後勤人員全部關起來後，立刻調頭朝站哨小屋的方向走去，霎時，樹蔭中出現跟隨的黑影，是淺野朔海。
「真有趣，居然認為用薄弱的鐵板能抵擋。」回憶最近閱讀的書，他認真思考何謂體貼，提議道，「還是我先幫他們把門拆掉？這樣他們就不用自己來開了。」
「噗……那還真是善解人意啊。」見對方依舊不得要領，甚至還自然說出這麼壞心眼的話，淺野朔海感覺被逗樂，努力憋笑，「行吧，時間可不能拖太久。」
那輛貨車箱裡，其實並沒有足以供應所有後勤人員支撐下去的氧氣，因此盡快結束這場鬧劇，對那些人類的回憶與證詞，也比較不容易發生變化。
「那就這麼辦了。」
語畢，瞳孔綻放深色的紅光，再次停止偽裝人類的姿態，Zero伸出右手，在抓握鐵門把手的瞬間，硬質化的臂膀驟然膨脹，湧動的力量更是疾如狂風。
扯掉卡鎖，宛如喝水般輕鬆，就算是飲用Zero的血液，也不一定能發揮至同等的氣力，在強制拆下鐵門後，他總算看見屋內的救援隊員，臉上充滿駭然的神色。
「不、不要過來啊啊啊！」
驚叫響起，伴隨著下意識扣動扳機的巨響，紛飛的火星如雷閃爍，撕裂了空間的軌跡，試圖擊碎眼前的惡夢，然而，在絕對的力量面前，這種想法終究不過是徒勞。
將射向腦門的子彈以徒手進行攔截，掌心些許擦破的傷痕，竟隨即以肉眼可見的速度癒合，面對Zero所擁有的能力，屋內的四名救援隊員頓時嚇得目瞪口呆，不知所措。
「稍微……有點痛呢。」跟以往承受的實驗相比，這種程度雖然稱不上痛苦，但Zero並不喜歡這種感覺，「東西還給你吧，別客氣。」
話音剛落，他將左手的子彈緊握，毫不猶豫地擲向那位開槍的救援隊員。
別於人類認知的情景，而是堪比武器等級的毀滅，只見那人的身影驟然向後飛去，便如番茄砸向牆壁般炸裂，噴濺的碎肉與臟腑，宛如恐怖電影才有的情節。
「嘔！」
意識到沒多久前還跟著談笑風生的同伴，轉眼就成為血肉模糊的屍體，另外三位救援隊員頓時崩潰，表現出不同程度的反胃，此時，其中有人總算察覺到異樣。
「你是，之前跟著齊昀菲的學生，但為什麼會……」
面對那充滿不詳的深紅瞳孔，還有危險且非比尋常的力量，都顯然不是人類能夠做到的事，他們害怕地顫抖，卻完全無法從震驚中回過神來。
「人數沒有對上。」
記得前來時站哨區時，有安排五位救援隊員隨行，但此刻屋內卻少了一個人，Zero正想尋問，隨即聽聞屋外傳來些許聲響，立刻確定還有漏網之魚的存在。
看來是從一開始就沒在屋內的樣子。思忖，他輕輕哼聲，但不太意外，畢竟這裡本來就是臨時設置的站哨區，生理需求自然都得在外面解決。
「這些傢伙隨便你處置，留一個精神正常的活口就好。」
推測逃跑的那個人，應該會直接使用車上設置的軍用無線電，向主力部隊與安定區請求支援，Zero命令並要求留下一位活口，表示之後還有話要問。
說完，他前去追捕逃跑的救援隊員，放任淺野朔海自由發揮，而後者聽聞後先是沉默以對，隨即愉快地哈哈大笑起來，驚嚇到在場的三個人。
奇怪的連身綠蛙裝，溫煦乖順的文青外表，就連說話都感覺很正常，如果不是那雙深邃的紫眸，三人甚至可能連眼前這個存在，到底是不是感染者都無法判斷。
「……這要求真是難辦呢。」
淺野朔海嘴裡抱怨，卻還是配合地解放綠蛙裝的部分拉鍊，避免鬧得太過歡騰，會瞬間就把這些人全部殺光，「被好好疼愛過的傢伙，哪還有可能會精神正常啊。」
短暫沉默後，再度睜開眼眸便如同切換了狀態，他愉悅微笑，開始執行殺戮前必定會問，如同詛咒的內容。
另一邊，Zero已經追上偷偷逃走，抵達停放車輛的那名救援隊員，見對方正準備聯繫軍方，並報告C組所遭遇的困境，頓時心生不悅。
「該死的……快點啊！」
確認訊號接上後，他高興地準備拿起無線電，卻驀然發現自己伸出的手已經整個消失，不禁留下撕裂的斷處，包括胸口也早已開出了窟窿。
沒能叫喚，連思考都沒能跟上，就隨著飛遠的心臟一併停擺，應聲倒地。
「別來礙事，人類。」
隨地拾起掌心大小的石頭，當作彈砲貫穿目標的身體，Zero望向仍被火紅包圍的哨所，打算先讓同伴把存有疑慮的屍體及痕跡破壞殆盡，最後再把不知情的後勤人員從貨車箱內放出。
這是妳決意改變的開始。
不論是之前，亦或現在，Zero對那些一路走來的學生們，其實並未產生什麼感情，但齊昀菲在乎那些人，甚至視為珍寶，所以他才沒有選擇毀掉，而是安分地待在這裡。
「Zero大人的動作真快啊。」
這時，淺野朔海扛著已經被弄昏厥，最後倖存的C組成員，前來與Zero會合，不同於表面上瘦弱的模樣，變成屍者後，就連人類時的限制，都有辦法輕易突破。
「你不也是。」見對方容光煥發，看來沒少折磨另外兩位沒被挑中的救援隊員，Zero的眼眸轉黑，恢復偽裝的身分，「你好了就先走吧，我還得把那些人放出來。」
「不去看看那位女性的狀況嗎？」
按照現在的情勢發展下去，回到安定區後，救援隊C組必定只剩下解散的結果，作為間接復仇的協助者，淺野朔海很想知道這樣做是否會加快拉攏齊昀菲的進度。
「不了。」即便希望盡快相見，宗政宇仍明白齊昀菲是以怎樣的心情，才會做出這個選擇，「菲……不會希望我看到她此刻的樣子，或是做了什麼。」
所以，繼續裝作不知道就好。
總有一天，菲勢必得做出比現在還更加艱難的抉擇，但他期望，自己會被選擇，而這個答案，最終也將決定人類是否會迎來滅亡還是新生的命運。
現在還不能……
思緒拉回眼前，宗政宇悄悄握緊齊昀菲的手，打算等時機到來那天，再讓身旁這個人明白，自己的真實身分，包含目前正持續進行的計畫。
儘管今後，這雙手仍會為了排除阻礙而不斷染上鮮血，他也永遠會是菲的夥伴。
專屬於，彼此。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