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8章 胡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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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於: 2023-07-13
林逸昊在細雨中疾行,手撐一柄油紙傘,步伐穩健輕快,完全不怕打滑跌倒,雨天行人稀疏,很快就來到小巷,門前有顆光禿禿榕樹的民宅。

林逸昊戴上千面眾生相,捏成陳玉書的面孔,才敲響門環,三長兩短的節奏。

門後的人問道:「誰呀?」

林逸昊藉著雨聲,聲音低啞的說:「梯田層疊扮金虹。」

裏頭的人回應一句:「倒映廊橋古巷瀧。」

開門正是那個矮胖的張師弟,見來人是陳玉書,卻沒見邱豔娘,疑惑道:「是陳師兄,邱師姐呢?」

林逸昊擠開門縫,穿過大門:「進去再說。」

張師弟不作他想,將門關上:「喔,好。」

林逸昊站在屋內,四周打量看,隨意問道:「張師弟可有與師叔他們聯繫?」

張師弟連連搖頭說:「吳師叔他們鮮少來訪我這,就算來也不會給好臉色。」

林逸昊沉吟一聲:「嗯,張師弟好走。」

張師弟一愣還沒明白,胸口一陣劇痛,低頭只見一把長劍刺穿心口,鮮血從嘴裡流淌:「陳..師兄…你…」

張師弟一臉錯愕的表情倒地,林逸昊搬起屍體到中庭,才撒下化屍水,任雨水和屍屑混雜,消除傷口痕跡,一副輕鬆怡然離開。

林逸昊打著傘來到事先約定地點,旂滿樓因下雨遊人都入內避雨用餐,反而生意更加火熱,稍微尋找便看到虹芃和雄鷹同坐一桌等候。

「怎這麼晚來?患者太多?」雄鷹詢問拿著濕淋淋紙傘的林逸昊。

林逸昊坐下簡單說聲:「我把陳玉書殺了。」

「哦。」雄鷹平淡的語氣,像已預料結果。

紅芃點頭表示知曉,將觀察田府的過程敘述:「我在田府並未發現異常,僕人喜氣洋洋籌備婚事,沒有人發生傷亡,甚至生病全無。」

雄鷹也同是如此,馬家除了道喜拜訪,皆能看到馬文瑞送客回禮,完全沒有妖氣纏身等跡象。

林逸昊放下熱茶,提議說:「我們這就去許家走一遭,如果一切正常,此事就算了。」

二人皆認同,畢竟狐妖不見得會再出現,不必要浪費過多時間在此。

三人等雨稍緩些,準備離開旂滿樓時,迎面碰見來上工的許琇,林逸昊和雄鷹飛快使用望氣術和金瞳,均發現淡淡妖氣。

三人不動聲色又回位子坐下,讓掌櫃和店小二一陣疑惑,林逸昊追點幾份大菜,掌櫃才笑盈盈地站回櫃檯。

「白鴉,你可有發現?」雄鷹不太飢餓,用筷子挑挑揀揀一小片醬悶豬肉,放入碗中沒有下口。

「我們等許琇下工,再尾隨回去,畫舫上人都安頓在客棧。」林逸昊飲下一口玉井茶,解解油膩。

紅芃百無聊賴的放空思緒,遠看像似精緻雕像人偶。

直至二更天,酒樓裡的賓客曲終人散,雲雨已停歇,月明星稀,許琇獨身打著燈籠返家,一路上盡量走燈火明亮處,每每走夜路總是提心吊膽,卻沒發現後方遠遠跟著三道人影。

許府位於大街上,左顧右盼確定沒歹人尾隨,推開家門,進屋後方才鬆口氣。

林逸昊三人隔著兩條巷子,確認位置悄悄上前,許府宅邸頹敗,連個門衛都沒有,三人輕易便翻牆入內。

許琇端著瓷碗手舉燈盞,輕手輕腳的走進主屋,床上躺著一名中年男子,歲月的痕跡刻劃在面容上,無不顯示滄桑憔悴。

許琇查看床上中年男人未蘇醒,輕喚聲:「爹,起來喝藥了。」

許父顫顫巍巍睜開眼皮,視線昏暗不清,依稀認出是自家閨女,許琇扶起許父坐起身。

許父慚愧地說:「琇兒,難為妳出去拋頭露面…」

許琇強顏歡笑說:「爹,琇兒不辛苦,來喝藥,小心燙。」

許琇輕吹湯匙,一口口慢慢餵下,許父喝完湯藥,用手巾擦過嘴角,再扶許父安穩躺下。

正當許琇端著空碗離去時,許父開口說:「馬家那小子,還未來提親嗎?」

許琇嬌軀一震,沉默一會兒,才回頭說:「瑞文去參加科舉,回來便會迎娶入門,爹莫要操心。」

許父似有所查,但沒說出口,只是無奈嘆氣。

許琇退出主屋,眼角含淚光,卻不敢哭出聲,快步走到偏廂,裡面擺設類似佛堂,但神龕上供奉的卻是一尊木雕,木雕神似一名女子,五官妖媚眼睛細長,身穿霓裳,後面卻有條拖地大尾巴。

許琇點上三柱清香插入香爐,跪地祈求說:「信女許琇,懇請大仙垂憐,挽回愛郎馬文瑞的心,願奉上三牲五禮,每逢初一十五必供一隻大母雞。」

「求大仙垂憐…」許琇不斷禱告。

木雕似通靈般,細長眼睛似乎盯著眼前的許琇,聽聞許諾供奉,卻沒予以回應。

許琇見大仙沒回應,認為自己不夠誠心,開始碰地磕頭,三跪九叩,額頭從紅潤到瘀青,再到破皮流下鮮血,木雕有了變化。

香爐裊裊青煙愈發濃厚,變成如木雕女子模樣,許琇知道大仙顯靈,趕緊再把請求許諾訴說一遍。

妖媚女子開口,嗓音溫潤如水,令聽的人如沐春風。

「許琇,我不應予妳,便是此事不可強求,早早放下重新生活為上。」

許琇不解地問道:「大仙為何不能?您不是法力無邊嗎?」

「妳已被嗔癡沖頭,該清醒過來,應知用術法得來的,未必能善終。」

許琇不肯放手,連連苦求說:「求大仙幫我,付出一切都心甘情願,那田家害我家破人亡,如今還要搶我愛郎,不甘心啊!」

「吾已告誡多次,莫作害人心,那田家已禍到臨頭,妳只需隔岸觀火便可,何必多此一舉去淌那渾水?言過於此,妳好自為之。」

妖媚女子說完,白煙消散恢復如初。

許琇哽咽不語,如失了魂般頹坐在地。

屋頂三人將裏頭的對話,聽得一清二楚,認為狐妖並無作惡危害,打算就此離去,三人剛翻出牆,站在巷弄時。

「三位可有何事來許府?」耳邊傳來女子的柔糯聲音,一名妖豔女子,身穿一襲紅雲霓裳,嫵媚笑著說。

雄鷹立刻使用金瞳,眼前嫵媚女子真身赫然是一隻紅狐,體型有一米高,兩米長。

「狐妖!」雄鷹冰火拳套架式擺開,紅芃玉腕暗扣日月飛綾,隨時先聲奪人。

林逸昊抬左手讓二人莫動手,右手捧著一個黑刺球,眉角含笑和女子打招呼:「敢問閣下可是胡家老仙兒?」

妖媚女子瞧見林逸昊手中黑刺蝟,笑容不再嫵媚,而是有種和藹的感覺。

「胡家胡薇,來者可是白家的?」

白曜奶聲奶氣說:「白家白曜,見過道友。」

胡薇戲謔調侃的說:「你這小傢伙,竟敢用本體出山,不怕被人給宰了,捉去煉那神仙衣?」

白曜聽到神仙衣,身體顫抖得厲害,林逸昊撫過背刺,溫聲安慰道:「有我在,不怕。」

胡薇似發現甚麼有趣事,目光毫無顧忌地打量林逸昊,見此人四平八穩泰然自若,暗暗點頭讚許。

林逸昊誠懇的說:「我等是偶然發現許琇異常,怕動用邪術害人,防範於未然,冒昧入府,請大仙莫怪。」

胡薇撥弄青絲,嫣然一笑說:「許琇是吾預定的出馬弟子,這是她的考驗,過與不過都靠自己。」

話鋒又一轉說:「不過你等擅闖許府,死罪可免活罪難饒,幫吾做一件事,事後兩清,如何?」

林逸昊看了身旁夥伴,兩人輕點頭,才開口詢問:「大仙是何事?」

胡薇眼睛盯著白曜說:「吾深知白家善醫葯,把許禮治好便可。」

林逸昊頷首答應,許禮便是許琇的父親,三人又悄悄回到主屋,雄鷹和紅芃把風,避免許琇突然闖入。

林逸昊著手醫治,發現許父體內積毒,長年摧殘五臟六腑,施針按穴,餵下一顆月明風清丸,將毒素排出,又用朝氣回元術鞏固氣血。

痰盂內腥臭濃痰,被拿出屋外清倒,一切忙完已經四更天。

胡薇出現在床頭,掃了眼安睡的許父,呼吸勻稱平穩,面色紅潤不少,滿意的點頭。

「多謝,爾等自行離去吧。」胡薇說完化為一股輕煙消失。

林逸昊等人返回畫舫,各自回房安歇,明日便繼續啟航。

林逸昊坐在床板上,將白曜捧在手心,見悶悶不樂,詢問道:「怎麼不開心?還在想胡薇說的?」

白曜垂著頭說:「我白家不少長輩親朋,曾被或擒或殺,皮刺被活剝取下,煉製成神仙衣,一身精華凝聚於此處,道行越高功效越好,一生行醫,最後也用於醫…」

林逸昊輕撫,不勉強讓他再說下去,轉移話題說:「我知道白家醫藥擅長,不知其他四家擅長什麼?」

白曜如竹筒倒豆子說:「胡家善幻術、魅惑通幽,灰家善遁地尋脈,子嗣眾多耳目遍布,黃家善命理面相、精神擾亂,常家善攻伐、使奇毒。」

「因此每家的望氣術,均有不同偏頗,胡家可見鬼神,灰家可尋龍脈勘風水,黃家可觀氣運福衰,常家敏血氣,白家尋病氣。」

林逸昊又問道:「那胡薇怎能現身,又說非本體出山?」

白曜解釋說:「她是本體在深山中修練,出陰神暫居於木雕中,那木雕裡面,或藏有一縷毛髮,或指爪充當媒介,而她修為比我高出許多,少說修練有四百餘年,才能讓陰神顯現。」

林逸昊瞭然點頭說:「原來如此,那你可後悔當初跟我走?」

白曜挪動小短腿,氣鼓鼓說:「後悔呀,但危險與機遇並存,不然如何嚐到帝流漿的美味,而且修練相比在深山裡快,哪有不冒風險獲取利益的。」

林逸昊見白曜恢復精神,放下擔憂閒聊幾句,就各自安歇睡下。

翌日清早,常翠等人返回畫舫,林逸昊命說今日不問診,藥浴路程上泡,即刻啟程。

常翠不解問道:「公子為何如此急?」

林逸昊自聽胡薇說的田家大難臨頭,可不想留在此處看熱鬧,而且又怕金虹派摸索找來,還是趕緊離去為上。

「翠兒,趁陳玉書等人不在,咱們趕緊離開,免得讓歹人藉機登船。」

常翠點點頭,趕緊收拾凌亂的宴客廳,發現樑柱不少受擊凹洞,隱隱猜到答案,閉口不提此事。

丁叔撐著長篙,朝船頭呼喊說:「公子,接下來將離開餘水縣範圍,路上會些不太平呀。」

林逸昊回頭大聲說:「丁叔莫怕,有我等在船上,該怕的是那些不軌之人。」

丁叔恍然大悟,確實有宵小登船行竊,皆被收拾送往官府,雖沒見識東家手段,卻目睹不少奇異手段,暗暗放下心,專注撐篙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