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2　心照不宣

　　「你這樣到處亂跑，我會找不到你的。」陳彩娟站在巷尾，那邊的路燈不太明亮，陰影籠罩在她臉上，顯得陰暗不明。
　　周淳哲抿著唇，他很少和母親有過對話，大部分時間都只看到父母的背影，做對不會有人誇獎，做錯也不會有人在意，所以他漸漸習慣不說話。
　　「彩娟阿姨。」羅奕堯向前幾步，面上帶著歉意地說：「抱歉，周⋯⋯小哲他是為了幫我哥才自己跑出來，因為剛剛的情況比較危急。」
　　陳彩娟靜靜站在陰影之處，她沒有說話，但羅奕堯明顯感覺出她的不悅。
　　「走吧，你媽媽在等你。」羅奕堯微微彎身，在周淳哲耳邊說話。
　　溫熱的氣息吹在了周淳哲的耳旁，他有股衝動想伸手揉一揉，因為帶來的感覺太奇怪，但陳彩娟還在巷尾等著他，並且注意他們的一舉一動，他一點也不希望自己隱藏的事被發現。
　　「知道了。」
　　他裝作淡然的樣子回應，隨後慢慢走向陳彩娟所在的位置，不知道為什麼，也許是心理作用，他莫名覺得走向自家媽媽的路很沉重，興許是對方的表情他窺見不到，才造就出無所謂的緊張。
　　不過，巷內除了周淳哲的腳步聲外還有另一個人，在聽到回應後的羅奕堯，踩著沉穩的步伐不急不慢跟在他身後，明明到巷尾的距離如此短，他卻意外希望可以再走長一點，這樣或許對方就能再多陪伴他一點去面對他不想面對的人。
　　可惜，路總是有盡頭，當周淳哲站在陳彩娟面前時，能清晰可見對方的不高興，那是夾雜擔心又終於放鬆下來的兩種神態，很扭曲，卻又是真實的情緒。
　　「你下次不要再這樣了。」陳彩娟頭一次口氣如此嚴肅，她說話時似乎還在顫抖，「這裡你人生地不熟，走不見了怎麼辦？外婆是不會⋯⋯」
　　陳彩娟的話戛然而止，她沉默下來，沒有再說下去，只是神情很疲憊，周淳哲猜測她大概又和外婆吵架了。
　　她們很不像母女。
　　「⋯⋯我只是希望你下次去哪跟我說。」她頓了頓，有些遲疑，最終還是妥協，「你想去做什麼也可以，但絕對絕對不能受傷。」
　　「這是我的底線。」陳彩娟說這句話時，目光卻放在了羅奕堯身上。
　　她並不想去責怪對方，可是只要一想到所謂的「危急」，以及等他們走來才看見地上躺著的一個人時，那種心情真的是無法忍下。
　　她只剩下周淳哲了。
　　「對不起。」羅奕堯彎下腰，鄭重的道歉。
　　見此狀況的周淳哲瞬間皺起眉頭，他口氣略差的說：「又不是你的錯，有什麼好道歉？是你拿刀架著我去幫忙的？」
　　羅奕堯仍然沒有直起身，不只是對陳彩娟的抱歉，也是內心對周淳哲產生愧疚，如果他沒有及時趕到，也許周淳哲就會被傷害，畢竟那人是這裡最有名的小流氓，會幹出什麼事誰也不知道。
　　陳彩娟與周淳哲對視，她清晰察覺到對方的不滿與疏遠，沉默片刻才緩緩道：「奕堯，起來吧。」
　　短暫的對峙，羅奕堯並沒有察覺，他直起身，發現陳彩娟的神色不如白天溫和，相反有些冷淡，視線也只停留在周淳哲身上，羅奕堯不禁側過頭看著這個比他矮上很多的大男孩，剛才對方明顯情緒變得敏感，他覺得自己不了解對方的地方太多了。
　　「回家吧，你外婆還在等著我們吃飯。」陳彩娟忽然微笑，好似方才的情緒只是錯覺，隨後她看向羅奕堯，臉上的微笑不變，「我差點忘了另件事，奕堯，我母親想請你幫淳哲找份工作，她說你的門路比較多。」
　　羅奕堯沒有馬上回答，雖然這裡地方小，但論工作機會的確少，畢竟年輕人也不多，大部分留下的都是老弱婦孺或是中年羅漢腳，所以他思索片刻才道：「好，到時候我找到幾份適合小哲的工作時，會再跟大嬸說。」
　　陳彩娟微微點頭，她再次對周淳哲說：「回家了。」
　　她並沒有向周淳哲解釋所謂的工作，而周淳哲也彷彿習慣對方的作為，一句話也不問，只是在離開前，看了羅奕堯一眼。
　　「下次見。」
　　周淳哲的聲音很小，只有羅奕堯清晰的聽見了，他揮了揮手中的手機，帶上一抹笑容。
　　那是兩人心照不宣的動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