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3　白粥

　　那天過後，羅奕堯反倒沒有主動 LINE 周淳哲，周淳哲也僅是點開二人的聊天頁面，輸入文字又再度刪除。
　　他不知道要說什麼，對方真的不是在客套？如果不是，為什麼不傳訊息跟他聊天？
　　有些念頭莫名產生，就很難拋開，即便他還是不懂自己為什麼要這麼在意對方，難不成是雛鳥心態？
　　「叩叩。」
　　木門輕聲響起，伴隨而來小心翼翼的話語。
　　「淳哲，飯做好了，該下樓囉。」
　　連日來周淳哲足不出戶，他不想面對外頭陌生的地方，也不想聽見王美彩的碎念，更不願看到陳彩娟每每彰顯的愧疚。
　　「好。」
　　只有吃飯時間他才會出來。不過不知道是不是陳彩娟有和王美彩說了什麼，總之王美彩不再上樓闖進周淳哲的房間。
　　看見周淳哲出了房門，陳彩娟露出放心的神情，隨即她像是想說些什麼，卻欲言又止，最終僅微微笑著說：「我們先吃飯吧。」
　　周淳哲點了點頭，踩著吱嘎作響的樓梯，這裡空間很小，只能一人行走，他跟在陳彩娟身後，等下到一樓，轉過頭才發現王美彩正坐在飯桌旁用餐。
　　平常陳彩娟都等王美彩離開了才叫周淳哲下樓，今天這樣，在周淳哲眼裡就是又有什麼事要說或是發生。
　　「外婆⋯⋯有些事想跟你說。」陳彩娟似是很怕周淳哲會調頭就走，趕忙抓著對方的手。
　　「你們都還沒好好坐下來說過話，不是嗎？」陳彩娟背對著王美彩，揚起的笑容有些勉強，也參雜著無奈。
　　周淳哲沉默的看著陳彩娟，不發一語。
　　空氣瞬間凝結，明明沒幾分鐘的時間，然而陳彩娟的笑容漸漸消失於唇邊，她緩緩垂下頭，輕聲說：「和外婆聊聊吧。」
　　「說個話還要三催四請？也真是大牌。」王美彩動著嘴咀嚼也不忘諷刺幾句。
　　「媽你少說點。」陳彩娟語氣淡淡的，卻能明確感覺出她的不悅。
　　「哼。」
　　待周淳哲坐好時，面前已經是盛好的稀飯與蔥蛋，還有一些辣筍乾、土豆當配菜。
　　「你媽擔心你下來吃粥還燙著，特意替你先盛好。」王美彩多嘴一句，儘管女兒嫁的不是自己喜歡的人，但好歹也是自己的女兒，她可看不慣孫子那副無所謂或是疏遠的樣子。
　　「真是久違了，以前對孩子的爸是這樣，現在對孩子也是這樣，你真是勞碌命。」王美彩又忍不住念叨，「當初就不該帶著他離開⋯⋯」
　　「媽。」陳彩娟驟然打斷，她坐在王美彩對面，目光直視，「你想與淳哲說什麼？」
　　乍聽之下好似在將話題帶開，然而又莫名讓人感覺出質問的意味。
　　顯然王美彩也發覺到，她訕訕擺手，望向一言不發動筷的周淳哲道：「我也沒多少錢可以養你們母子，你媽我是不擔心，她能做的事多了去，但你⋯⋯」
　　她話未盡，上下掃視周淳哲，見對方連眼都未抬，似乎不在乎她說的話時，氣不打來一處，「瘦不拉機，聽你媽說上大學學的專業也是什麼商科吧？我先告訴你，在這裡是沒有用的。」
　　「媽，我跟你說淳哲的事，不是讓你來說這些話。」陳彩娟的口氣明顯變差，她看了一眼沉默不語的周淳哲，抿唇道：「大不了往繁榮一點的地方上班，不過是來回跑。」
　　「來回跑？」王美彩冷笑一聲，「你可能太久沒回來，不知道這裡的公車才兩班吧？有時候甚至連公車都不願意來！」
　　「至於騎車？不用做夢了，保證屁股裂開。」
　　「他唯一的選擇就是在這裡工作，不是作農，就是看有什麼看店的工作可以交給他。」
　　「你這樣會浪費他⋯⋯」
　　「不是我叫你們回來的。」王美彩態度冷硬的打斷，「你在回來的時候就應該想清楚這些事是會面對的，包含從前那些不可能消失的。」
　　陳彩娟不再說話，垂下眼，一時間不知道她在想什麼。
　　「趕快吃一吃，奕堯等等會帶你去新工作的地方。」王美彩沒有詢問的意思，而是直接拍板定案，「我不知道他找了什麼工作給你，但他是我從小看到大的，一定沒問題，你就好好做他介紹的工作，不要拂了別人的心意。」
　　周淳哲慢吞吞的放下筷子，終於抬起眼，目光沒有任何情緒，他道：「知道了。」
　　碗裡只有白粥被吃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