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後的拼圖

解鈴還需繫鈴人。兜兜轉轉，沒想到最後又會回來海象傳送。

艾菲覺得胃好痛。

「要來點三文治嗎？」

「我胃痛不是因為肚餓。」她說。「還有不要觀察同事。」

「人類太脆弱了。」斯奈德緊偎著她站立，「要是不盯緊一點，我怕你會離我而去。」

他的語言庫是否出現了毛病？

「算我求求你，別做些令我更頭痛的事。」

斯奈德一臉困惑：「海爾迦，倘若你身體不舒服，我可以為你安排全身檢查服務。」

幸好作業機器人前來通知二人可以進入會議室，才打斷這台智障AI刻意耍白目的行為。

不知道是念舊、固執還是懶，打從夏洛克失蹤後，莫利總裁一直沒有聘請新的彷生人秘書。而他甫一見面，便透露出強烈不滿：「恭喜你官復原職，刑警小姐。但我對於刑偵局的辦事效率由衷感到絕望。」

「請放心，今日將會是最後一次會面。」從各種意義上。因為艾菲有種預感：所有的疑團即將解開。「這是議會直接簽發的強制搜查令，請你過目。」

但接過去瞧的總裁氣得幾乎捏碎通告。

「荒謬！簡直一派胡言。你們認為我的源神經接觸系統被入侵了？」

「考慮到嫌疑人可能是名手段高超的黑客，我和艾菲下士認為有必要檢查你的思維黑盒。」

他向斯奈德怒吼：「聽住，我不會容許人類窺探我的記憶──」

「這回恐怕你無法拒絕。」艾菲遞出一份公文。「針對你使用的記憶編輯器，鑑識科發現記憶體最近有被人動手腳的痕跡。在復原被刪除的可疑數據之後，我們得到這個視頻。」

但在播放錄像之前，艾菲故作一問：「總裁先生，請問你記得上周二下午五時三十分至晚上七時期間，你在做什麼嗎？」

「當時我正在參與一場重要的商業會議，直至晚上九時才離開公司。」

「有人可以作證？」

「若然不信，斯奈德探員可以檢查我的通訊和出入紀錄。」

艾菲嘴角漾起不易察覺的冷笑：「那請你解釋一下這個。」

那是一段POV視角的畫面，因此大家起初看得一頭霧水、不明所以：時間是上周二的六時十八分，只見某人走入公司的共享伺服器室，操作平板電腦──右邊畫面忽然冒出強烈雜訊，遮蓋大部分內容，但從狀態完好的左半邊部分仍能清晰見到行動者所佩戴的男士腕錶。

「卡地亞87年推出的冬至特別版，全世界只有三隻。」

而其中一隻目前正戴在莫利的左腕上。

視頻繼續播放：由於登入程序需要身分驗證，因此某人解下手錶，露出腕內側的序列號。

「這是鑑識人員局部放大後的照片。總裁先生，介意讓我們檢查一下你左腕內側的序列號嗎？」

「不需要。艾菲警官，我信服你的推理。」他說，「但我對這件事毫無印象。」

「假若這句話不是謊言，那只有一個可能性。」斯奈德笑道，「莫利先生，有人遠端操縱你的身體從事某種非法活動。」

最令總裁氣惱的是自己居然無法反駁這種荒謬絕倫的可能性。

艾菲接著說：「我們已經取得與會者的證詞。當日六時八分至三十二分期間，你曾經短暫離開會議室，理由是有一通重要的電話要打。但我們向提供服務的電訊商查詢過，這段時間裡沒有任何來自你座標撥出的信號。」

「姑且假設兩位所講的是事實，但誰會做出這種事？而且我們公司目前沒有蒙受經濟上的損失或者機密資料外洩。」

「損害名譽可能才是嫌疑人的作案動機。」艾菲說，「翻查李的工作日誌，以GBT-5為藍本開發的聊天機器人需要定期維護、進行人工除蟲。有趣的是，我們發現系統更新頻率與數據密室的開啟時間一致。而可以開啟那間密室的只有你、貴公司的會計部主管和摩爾．夏洛克。」

該名人類主管的Zoo艾菲自然檢查過，理所當然地一無發現。

至於夏洛克，本身已經被認定為重要嫌疑人。

那就只剩下阿爾福斯‧莫利。

答案呼之欲出。

「即使如此，」

「莫利先生！有件事我一直覺得很奇怪。」斯奈德忽然靠近他說，「雖然AI普遍對人類無感，但你對下士表露的敵意未免太露骨了。」

「我只是單純討厭人類。」

「但每個AGI機器人體內必須植入『敬愛插件』，避免種族之間發生衝突。從你的反應來看，插件的制約力卻看似失效。」

聯想到自己有可能被警方指控為異常AI，莫利隨即變得不淡定。

「再者，」艾菲接腔，「這間公司擁有為數眾多的68名人類員工。要是過去的你真的討厭人類，為什麼沒有將這群人全部辭退？」

總裁瞬間啞口無言。

「不僅如此，海象傳送在三年前曾經入選『人類友好企業』......莫利總裁，你是從幾時開始對人類出現了認知偏見？」

莫利拚命搜索記憶，最後得出一個令他大感驚訝的結論：「不可能的，怎麼會？」

這是他最接近人類的一刻。

「看來你已經記起來了，莫利先生。」

驚魂未定的總裁依舊一臉茫然：

「是摩爾．夏洛克......他篡改了我的記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