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話 - 庫特圖姆大圖書館

　　為了得到更多與「穿越」有關的線索，我和莉莉絲來到了庫特圖姆大圖書館。隨著厚重的大門關上的瞬間，外頭噴水池嘩啦啦的灑水聲與啁啾的鳥鳴聲，頓時被一片巨大寂靜給掩蓋，安靜得讓人不自覺地屏住了呼吸。

　　正當我們準備要走進藏書庫的時候，坐在櫃檯的圖書館員起身把我們給攔了下來。她有禮貌地說「不好意思，一般民眾以及銅牌位階以下的鬥技者是不能直接閱覽藏書的喔。」
　　「唉？！」

　　向圖書館員詢問了原因之後，我才知道，大圖書館裡的每一本藏書都是保存不易的手抄本。若是任由民眾隨意翻閱的話很容易在書頁上留下污損。

　　失算了，竟然還有這樣的規定在⋯⋯我瞥了一眼站在身後的莉莉絲，她正悠悠哉哉地玩著她的髮梢，臉上掛著一幅「人家早就知道了，但就是不跟你講～」的模樣。

　　「請問您是第一次來圖書館嗎？」見我露出了困擾的表情，圖書館員問到。
　　「痾…是的。」
　　「這樣的話，如果您已經有想查詢的資料或是想了解的問題的話，這邊可以為您介紹一位『司書』喔。」
　　「⋯⋯司書？」





　　司書，在中國古代是指稱那些負責管理戶籍、土寺圖形等文書與信件的官員。而日語漢字中的「司書（ししょ)則有圖書館的管理員的意思。

　　在圖書管員的帶領下，我們穿越了一條長長的走道。途中我小聲問到「莉莉絲，剛剛櫃檯小姐說的『司書』是指什麼妳知道嗎？」
　　「終於想到要問人家了呀～」
　　「⋯⋯所以說，妳知道那是什麼意思嗎？」
　　「哼哼，所謂的『司書』呢，用小宇宙主人也能夠聽得懂的方式說明的話，就是『搜尋引擎』。只要給出範圍甚至是一兩個關鍵字，就能提供相對應的資訊。」

　　一走出過道口，讓人瞠目結舌的一幕映入我的眼簾。

　　「哇賽⋯⋯」

　　放眼望去是一個由書櫃堆砌而成的世界。無論是天花板、牆面、隔間、樓梯，都是由一個個巨大的木製書櫃組合在一起。
　　而為了更好地保存藏書，藏書庫內部照不到一絲的太陽光，取而代之的是漂浮在半空中、散發著溫暖亮光的水晶石。兩者一同構成了一幅充滿奇幻色彩的畫面。，
　　這讓我再度意識到，這個世界的科技發展相當地落後，好比說印刷術就還停留在中古世紀。然而，對於魔法道具和神器的應用，諸如交通旅行，卻已然飛越至二十一世紀的地球無法企及的水平。

　　「無論是農業還是土木工程，魔法、天文、哲學思想，神話又或者是歷史，只要是這個地方（大圖書館）所收藏的書本，司書都能立刻從這裡無數的書櫃中找出來給你，甚至還能一字不漏地將書中的內容敘述給你聽。」
　　莉莉絲繼續說著，鞋跟輕扣地面的聲音迴盪在藏書庫那難以想像的宏大空間之中。

　　嗯⋯⋯簡單來說，就是現代圖書館基本都有的圖書資訊管理系統嘛。以前做報告的時候常常用到。





　　親切的圖書館員把我們帶進了一個小房間。
　　「請在這裡寫下想查詢的內容，並在這裡稍後片刻，司書一會兒就會過來。」說完，她便離開了。

　　拉開整齊擺開放好的木桌椅，面前是一個小黑板，這個房間就像是一間小小的教室。不禁想起高中時期，當我在 PVP 連敗，心態被打崩的時候，我就會往學校的圖書館裡頭走去，也不是為了看書，僅僅是坐在藏書庫的角落，心情就會沈澱下來。

　　我瞄向了坐在身旁的女孩子，照理講明明和她認識不久才對，我和她之間卻不可思議地沒有那應該存在的距離感。
　　「一直用那種偷偷摸摸的視線盯著人家看，小宇宙主人是變態嗎？還是說主人是缺乏女性經驗，想搭訕卻害羞到不敢開口的男孩子？」
　　被發現我在瞄她了。

　　「才不是，我只是想問，我待在訓練營的這幾天妳都跑去哪裡了？沒給詩柔添麻煩吧？」
　　「比起可愛的美少女小助手，小宇宙主人更關心那個素昧平生的小妹妹嗎？在本人面前說這種話，扣分。」
　　「囉嗦，而且要說素昧平生妳也差不多吧。」
　　「哎呀，小宇宙主人真是過分～明明人家跟主人相處的時間有足足七年那麼久。」
　　「七年？」我狐疑地看著她。
　　「不相信啊？那麼…咳咳…… 『親愛的主人，歡迎回來～❤️』」
　　「？！」

　　「『主人今天是要去競技場呢？還是去地下城冒險呢？還～是～要～陪莉莉絲一起玩❤️』」
　　讓我吃驚的不是眼前這個傢伙突然拉高了聲音說話，而是因為那是自從「第七次」之後我就再也不曾聽過的甜膩的聲線。

　　「『小宇宙主人已經要下線休息了嗎？再、再陪莉莉絲一下嘛⋯⋯嘻嘻❤️人家會在小屋裡一直等著主人回來的喔。』⋯⋯怎麼樣？」
　　「那是⋯⋯」
　　「怎麼？還是不相信嗎？那不然要我模仿一下主人自創的必殺技連招嗎？『劃破漆黑的夜空吧！絕閃！星⋯⋯「啊啊啊啊啊啊！！！！」

　　「咳咳。」

　　直到有人出聲打斷了對話我才注意到門口站著一位穿著長袍、白髮蒼蒼的老人。
　　「這裡是大圖書館，不可以在這兒喧鬧喔。」
　　「是，對不起⋯⋯」



　　老人留著一大把斑白的鬍子，臉上掛著一幅半月形狀的眼鏡，鏡片後是一雙充滿睿智且慈祥的雙眼。看起來就像是《哈利波特》裡的鄧不利多一樣。
　　他的懷中抱著幾本書，從那些書的書脊和封面的老舊程度來看，確實是需要特地設立規定來妥善保存的樣子。

　　「我是這裡的司書，我叫阿利烏斯。今天來求知的人就是你吧少年？」
　　「是的。」
　　「『異世界』、『召喚魔法』⋯⋯是相當罕見的問題呢。看你這身穿著是還在訓練中的鬥技者沒有錯吧？琢磨於魔法一門的人我見過不少，但對召喚術感興趣的還真不多見。少年呦，是有什麼原因嗎？」阿利烏斯推了推滑落鼻尖的眼鏡，好奇地看向了我。

　　他的視線讓我有些緊張，不自覺地舔了舔嘴唇。斟酌了一下用詞後，我回答到「其實，我現在正猶豫著要專精在哪一種戰鬥風格，我認為召喚魔法能在決鬥中派上用場，所以想來大圖書館了解一下。」

　　當然，這是我唬爛的。

　　我繼續說「阿利烏斯先生，我想知道有沒有把人從另一個世界召喚到這個世界的魔法？」
　　「嗯嗯，從古至今的確有能夠召喚異界神靈、使役聖獸來作戰的鬥技者。」
　　「呃⋯⋯不，我指的是一般的人，原來居住在另一個世界的居民。有召喚他們的方法嗎？」
　　阿利烏斯端詳著我的臉。
　　「⋯⋯少年呦，你知道『魔法』的運作原理嗎？」
　　「欸？」

　　阿利烏斯見我一臉無知的反應，便直接開始講述「所謂『魔法』的原理，其實就是『瑪納的性質轉換』。」

　　『瑪納（mana）』，這個我知道，在遊戲初期指的是角色施放招式時所消耗的能量（MP，Mana Point） ，到了第三次版本更新時才補足設定：『瑪納』是一種架空的元素，存在於世間萬物當中，動植物、流水、石頭甚至是空氣之中都擁有瑪納。

　　阿利烏斯隨手一揮，從房間外取來了一盞照明用的水晶石。
　　「以這盞燈為例，這種水晶有著流通瑪納就會持續發光的特性。」他把雙手放在水晶石上，溫暖和煦的光頓時變得強烈「我們把瑪納儲存在水晶裡頭，以此作為媒介，改變瑪納存在的方式，這就是魔法的真相喔。」
　　「媒介⋯⋯」
　　「魔法的媒介有很多種形式，常見的包含寶石、金屬，也有藉由圖像或者是符號來使流通的瑪納發生質變的魔法。」
　　阿利烏斯提到圖像和符號，我立馬聯想到的是奇幻故事中的魔法陣跟盧恩文字。

　　「回到剛剛的話題，在公會的紀錄中，呼喚來自另一個世界的英雄，借用他們的智慧來製作神器，這件事在過往並不罕見。但要把本人給召喚到這個世界上，很可惜，這是不可能的。」
　　「不可能的原因是？」
　　「原因便在於『瑪納』。」

　　他手指向了方才的水晶石「無論使用何種媒介，施展召喚魔法都必須消耗大量的瑪納，與此同時，為了在這個世界固定其存在（異物），所耗費的瑪納又更為龐大。這件事，即便集結公會最優秀的祭司，也難以達成。」
　　「那剛才提到來自另一個世界的英雄呢？」
　　「公會過去所能召喚的並非是英雄本人，而是近似於靈體，名為『英靈』的分身。但要像少年你所描述的那樣，將別的世界的居民召喚到這個世界來，我想⋯⋯只有神話中，四處都充斥著神秘、瑪納豐沛的神代，有可能做到吧。」





　　在那之後，我又問了幾個相似的問題，阿利烏斯也很有耐心的一一為我解答，然而，卻仍舊沒有與回去原來世界有關的情報。

　　不知不覺間，走出大圖書館的時候已經過了正午。

　　返回訓練營的路上，刺眼的陽光照射在嫩綠的樹葉上，被隨風搖曳的枝葉揉的破碎，最後散落在這林蔭的小徑。

　　「啊呀呀～看樣子小宇宙主人沒能聽到想要的答案，真是太～可惜了～不過也別太難過喔，不是有句話是那麼說的嗎？船到橋頭自然直。」莉莉絲走在我的身前，小手背在後面，嘴上說著一點也不安慰人的安慰話。
　　「⋯⋯」
　　「嗯⋯⋯？」
　　察覺到我停下來腳步，莉莉絲回過頭來。

　　「我一點也不覺得難過。又或者說，這次來大圖書館的真正用意本來就不是為了找到回家的方法⋯⋯而是為了慎重起見，為了證實是否有其他的可能性才特別來一趟。」

　　最一開始，只是從她身上感覺到一絲絲的違和感。然而漸漸地，隨著我們之間的對話、隨著一起行動，縈繞在我心中的違和感變成了具體的疑問。

　　「這個世界無論是背景故事還是地名，都和遊戲（l.o.g）裡的一模一樣，因為有這麼多的相似處，所以會讓人無意間地以為『這只是遊戲中的設定』。而若無其事地加深我這個想法的不是別人，就是把我叫作『小宇宙』妳。」

　　我就是這樣陷入了思考的盲區⋯⋯

　　女孩勾起了嘴角「嗯？主人你到底在說什麼呀？你不就是小宇宙主人嗎？難道主人在訓練營裡面吃了怪東西，把腦袋給吃壞了嗎？」

　　我沒有回應她的戲謔，繼續說到「我原本以為自己的遭遇跟那些異世界穿越的輕小說主角一樣，變成了自己在遊戲中創建的角色，但只要仔細想過之後就會發現事情沒這麼的單純。」
　　「喔？是怎麼個『不單純』呢？」莉莉絲挑起了眉。

　　「我是『小宇宙』，但也不是『小宇宙』。」

　　這不是什麼哲學性的問題，而是更為根本的角色認定。這點，是我被當作垃圾丟進第九訓練營，與賽特、小山和卡茲他們一起生活後我才意識到的。

　　「我是張宇豪，就算把我扔進了最喜歡的遊戲裡，送給我最心愛的武器，也無法改變這個事實。我依然我。那麼問題來了⋯⋯」

　　霎時間，樹葉窸窸窣窣的聲音與蟲鳴鳥叫不復存在，周遭變得安靜無聲。

　　我注視著眼前這個神秘的女孩子。

　　「妳，和阿爾伯特，妳們和生活在這裡的居民不一樣，明顯是知道我和詩柔不是這個世界的人，卻像是一種『連結』一樣，讓我們代入自己創建的角色，進而融入這個世界的『設定』。」
　　「⋯⋯」莉莉絲沒有回應我的質疑，而是繼續維持著她那若有似無的微笑。


　　「老實回答我吧 ⋯⋯妳到底是什麼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