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話 - 第九訓練營

　　「「「一二、一二、一二……」」」

　　「答數給我答出來！」

　　「「「一二！一二！一二……」」」

　　宏亮的答數聲迴盪在清晨的訓練場，瑟縮巢中的雛鳥們今天依舊往望著天空，這裡是「第九訓練營」……不良品與廢棄物們的回收場。




　　──────── 「我認輸。」


　　還記得一個星期前的那場升階考核，我站在場上當著眾人的面舉手投降。在那之前，我向我身旁的考生提出了最後一個關鍵性的問題。

　　「……對了，可以再問一個問題嗎？如果輸了這場決鬥會怎麼樣？」
　　「輸了？就把你丟回訓練營去，準備好了再來挑戰啊。」
　　「……就只是這樣而已嗎？」
　　「就這樣。」
　　「沒有什麼『懲罰機制』之類的規則嗎？」
　　「蛤？沒有沒有～最多也就規定一個禮拜只能挑戰一次而已。」
　　「這樣啊……」

　　那我就是傻了才會上去找考官挑架打啊！

　　到底是要有多中二才會覺得自己一定身懷絕技又自帶外掛？一穿越到別的世界，人生地不熟地就到處找人單挑，不覺得這種事情很奇怪嗎？
　　抱歉啊各位，辜負大家的期望了，小弟我真的沒有從掌心噴出破壞死光或是從異次元掏出一把ＡＫ４７的能力，就只是一個歹丸路邊隨處可見的死大學生而已。
　　平凡如我，又哪可能打得過那種揮個手就可以把人打飛的巨漢呢？以和為貴不好嗎？




　　在那之後我就被那個女班長，艾莉希雅教官丟進了這間「第九訓練營」。
　　從踏進來到現在，轉眼也已經過了一個禮拜的時間，我也漸漸地適應了訓練營裡頭的生活。

　　「「「一二！一二！一二……」」」

　　一早起床，伏地挺身、仰臥起坐、深蹲，最後繞著路徑長1000公尺的寮社周圍跑個幾圈，這是我們每天吃早餐前的例行公事。

　　「張大你們的耳朵！等等早餐過後，食堂前集合。誰敢拖我時間就試試看！回答！」

　　「「「Yes！ Madam！ 一二！一二！一二……」」」

　　吃完早餐，接著就是分組執行從公會承接下來的「委託」。委託五花八門，有時是去大街上打掃撿撿垃圾，有時是去幫公會跑腿送信送貨，有時附近的農地採收需要人手，請我們過去幫點小忙。

　　下午，除了還沒完成委託的小組以外，每個人都要接受戰鬥訓練。
受傷了或是體力不支了，只要一小瓶回復藥水，幾分鐘的功夫就能夠把你給治好，重新回到訓練場上。讓人在不禁感嘆奇幻魔法世界的方便……缺點就是很花錢。

　　「咕哇！痛痛痛……賽特！出手太重了啦！」
　　「嗯。」
　　「嗯你個頭啊！我是叫你注意出手的輕重！」
　　「嗯。」
　　「呼……好了，要上囉！」
　　大步向前，木劍再度揮出。
　　咚！
　　「咕喔！！」
　　悶聲響起，賽特手中的木劍又一次狠狠地打在對方的肚子上。
　　「痛死人了⋯⋯留手啊！留手！」
　　「嗯。」
　　「你真的懂我的意思嗎⋯⋯」

　　看著那個無論是劍術還是身手都明顯優於周遭其他訓練生的負離子燙白髮，我小聲問「話說小山……為什麼賽特會在這種地方？」
　　「嗯～？喔喔，塞特他啊～說過，在打贏蓋歐斯之前，他不會升上鐵牌喔～」
　　在一旁灌藥水的訓練生聽到我們說的話也答應到「那傢伙也真夠頑固的，明明根本沒必要打贏也能夠升級。」
　　「不用打贏嗎？」我訝異地問。
　　「不用喔～和考官決鬥的目的是讓你展現實力。就算被打得落花流水，只要大姐頭說一聲『OK』一樣能升級喔～」
　　「再說了，公會指定的主考官少說也有個銀牌，剛要升上鐵牌的菜鳥哪可能打得過那種怪物啊？」
　　「這樣啊……」

　　「那邊咬耳朵的三個你們聊完了沒！敢在訓練時間偷懶，活膩了是不是！」艾莉希雅朝著這邊大吼。

　　「「「Sorry！ Madam！」」」


　　傍晚，大夥們進食堂用完晚餐後，才總算是有了自主活動的時間。
　　「今天也是充實的一天吶。」
　　「啊～累死了累死了～」
　　「裝什麼呢，訓練的時候你明明都在偷懶。」
　　「你不懂啦，我那叫適度休息～」

　　「不好意思，請問小宇宙在嗎？」
　　此時，向其中一位訓練生搭話的女孩子正是和我一起被捲入這場穿越事件的梁詩柔，她兩隻纖細的手環抱住一只裝著滿滿的烤麵包的牛皮紙袋。

　　「呦。」
　　「宇豪學長，這些麵包是給大家吃的。」
　　「謝謝妳……　「哇！是小圓妹妹的麵包唉！」「呀呼～」

　　突然，方才和我一起被罵的一胖一瘦從我的身後跳了出來，像是早就已經看準了登場時機。他們一跳出來就立刻從我手上搶走了那袋麵包。兩個沒禮貌的傢伙……
　　「要好好分給大家啊，『二傻』！」我對兩人提醒到。
　　「好的～」
　　「混蛋！要我說幾次！叫我們『九營雙絕』！」
　　詩柔似乎正努力忍住不笑出聲。

　　「烘焙坊的工作做得還習慣嗎？」
　　「嗯！烘焙坊的老奶奶人很親切又很溫柔，做麵包跟烤點心的工作也很有趣！嘻嘻，其實我一直都幻想著能做這樣的工作呢。」
　　「這樣就好。」
　　「是宇豪學長說的不是嗎？無論想做什麼，最重要的就是先有穩定的生活。對吧？」
　　看見詩柔露出的笑容，我心裡舒坦了不少。

　　根據「誓約」的內容，這個世界裡的每人每月都必須獲取定額的貢獻值，倘若無法完成貢獻則會遭受天罰。作為「鐵牌」鬥技者的詩柔「必須比常人作出更多的貢獻」，而要賺取貢獻值的方法主要有兩種，一是完成公會發布的委託，二是向公會主動登記報名決鬥。
撇除掉後者，前者基於有「公會指派的任務不得拒絕」的這一規則存在，缺乏穩定性的同時，也無法保證說每一個委託都會像訓練營承接的那樣都是既簡單又安全的工作。

　　這時，我提出了一個點子：
　　先是向公會詢問了詩柔每月必須達到貢獻值額度後，讓阿爾伯特和莉莉絲仔細地計算。在這之後，他們便找到了一間由一個獨居的老奶奶所經營，靠近詩柔小屋的小烘焙坊。請託店主的老奶奶向公會發出長期徵人的委託，並指定詩柔接下委託。
如此一來，詩柔不僅能達成每月貢獻，還能對公會營造出「目前已經有接下委託了」的表象，藉此降低公會對詩柔發布強制委託的可能性。

　　「還有什麼問題就儘管說出來沒關係，雖然現在的我幫不上什麼忙，但有阿爾伯特跟莉莉絲在，他們一定能幫助妳的。」
　　詩柔點了點頭，之後開始左顧右盼了起來。
　　「找賽特的話，他在那裡喔。」我會心一笑，用捉弄人的語氣邊說到，一邊指向了剛從食堂走出來正準備要走回寮舍的負離子燙白髮。
　　「嗚……！」
　　「那沒事的話我就先回寮舍囉，掰。」
　　「……嗯，宇豪學長掰掰。」




　　回到寮舍後，我不自覺地呼了長長一口氣。拿出壓在枕頭下的筆記本，延續這一星期來不間斷的思考。紙張的上頭條列著我對於「穿越」的整理：

　　Who（什麼人）：
　　　1. 是誰把我們召喚到這個世界？
　　　2. 除了我們兩個還有誰也同樣穿越過來？

　　What（做什麼）：
　　　1. 是穿越還是轉生？
　　　2. 原來世界的我們怎麼樣了？

　　When（何時做）：
　　　什麼時候穿越的？＞第八次版本更新

　　Where（在哪裡做）：
　　　1. 傳送陣？次元裂縫？
　　　2. 這裡是別的世界（維度or象限or次元？）還是別的星球？

　　Why（為什麼）：
　　　始作俑者的動機？目的？＞無解

　　How（如何做）：
　　　如何回到原來的世界？
　　　　有必要回去嗎？



　　「完全不夠啊……」

　　條列下來後就會發現，無論是要繼續往下發現新的問題，還是直接議定下一步，現在的我們正處於在情報和資訊嚴重不足的情況。

　　「什麼東西不夠啊～？」

　　我從筆記本上抬起視線，向我搭話的人正是自稱「九營雙絕」的卡茲（瘦的那個）和小山（胖的那個）。

　　「原來是你們啊，怎麼了嗎？」
　　卡茲皺著眉頭說「你還問怎麼了？幹嘛一個人坐在這裡，耍孤僻啊？難得小圓妹妹特地過來看你，還送了麵包過來給大家唉。」
　　「我想她不是來找我，應該是來找賽特的。」

　　眼尖的人都看得出來，詩柔已經變成賽特的小迷妹了。更何況說到底，我和詩柔從初次見面到現在也不過一個禮拜，真正相處的時間甚至不到２４個小時。要說我們倆已經是「朋友」可還有點牽強，說是「認識的人」、「被捲進同一個事件的受害者」還差不多。
　　她之所以會在工作結束後還來我們訓練營的理由，在我找到幫助她「回家」的方法以前，我想絕大多數的原因就只是來見賽特一面而已。

　　「唉？是這樣嗎……」
　　「小宇～要吃麵包嗎？」小山遞給了我一塊有點硬掉的麵包。
　　「嗯，謝啦。」

　　「哈！我想也是，跟既有實力人又長得帥的賽特比起來，像你這種『臨陣退縮的膽小鬼』哪有可能會有人特地來看你啊！」

　　我們話聊到一半，這時九營的其他人也回到了寢室，帶頭的那個人叫做札克，他對我出言嘲諷道。
　　「喂！札克！」
　　「我有說錯嗎？這是公認的事實吧。」

　　『臨陣退縮的膽小鬼』，那是我在升階考核過後，眾人給我貼上的標籤，是我考量的深度不夠，而迎來的後果。也是我們與這個是世界的人在文化（價值觀）上的差異。
　　在這個推崇強者、謳歌榮耀的世界裡，只要有鬥神的「庇護」在，任何決鬥就不會有身體或是生命的危險。由於戰鬥不會出現傷亡者，這個世界的人們也就普遍有了「儘管鬥技者雙方的實力差距懸殊，也仍然希望場上的人能夠英勇奮戰到最後一刻。」這樣的想法。而「投降」可以說是最讓人不齒的行為。

　　這也是我會被帶進第九訓練營的原因⋯⋯

　　對於負責承接、對外發布委託的公會來說，將近一半以上的低等級委託都是交給訓練生（石牌）來完成。然而，訓練生又是所有階級中人數浮動最大的階級。而為了因應這個情況，公會特定將那些沒有實力、沒有天賦、不容易升上鐵牌的人集中在這間第九訓練營。

　　賽特？那傢伙是特例。


　　「不，你說的沒錯喔，我的確是個慫包。像我這樣的人怎麼可能會有受女孩子歡迎的機會嘛～」我兩手一攤，無奈地自嘲著……當然，不只這樣。
　　「是吧。那……」
　　「那和我不同的『勇敢』的札克先生呢？啊，我想一定是個萬人迷吧～怎麼不和我們大家分享分享呢？」
　　「痾！嗚……」

　　「這樣說來好像沒怎麼聽過札克講他自己的事情呢。」
　　「的確，挺讓人在意的。」
　　「看他的樣子，應該不至於是零經驗吧？」
　　「喂，札克你就講一下嘛。」
　　「有、有什麼好講的！」
　　在我把問題丟回給札克後，其他人也紛紛對札克的感情生活感到好奇。

　　其實我一點都不討厭札克這個人，雖然這傢伙的嘴巴是臭了一點，卻也感受不到他的惡意。和他打嘴砲的時候總會讓我想起我的大學室友，這讓我感到意外地舒心。

　　這時，我突然插上嘴道「啊，這麼說來小山，記得前幾天你有跟我說過那件事對吧？說你看見札克跟一個女生單獨約在寮舍後的那棵大樹下。」
　　「嗯～？啊，我想起來了，是上次掃街時那個綁馬尾穿著紅色短裙的女生。」
　　「什…！？」札克此時臉色大變。

　　「掃街時綁馬尾又穿著紅色短裙…我記得是……」
　　「三營的瑪麗耶？」
　　「啊對對對！長得挺可愛的那個！」
　　「所以說札克，瑪麗耶到底跟你說了什麼？」
　　「我…她……」
　　「該不會……她跟你告白了吧？！」
　　被大夥們逼到沒退路的札克也豁了出去，拉高了音量地說。
　　「是、是啊！瑪麗耶可是被本大爺迷得神魂顛倒喔！哎呀呀～當一個受歡迎的男人還真是困擾啊～」
　　「「「喔喔喔喔！！」」」

　　「……吵什麼？」

　　沉穩的聲音使寢室內的噪雜瞬間停止，從外頭回來拿配劍的男人問到。
　　「喔，是賽特啊。這時候出去是要去練劍嗎？」
　　「嗯。」
　　「別練得太晚喔～」
　　「嗯。　札克。」離開前，賽特冷不防地叫住了人群之中的札克，並將一封信交給了他「還給瑪麗耶，我不能和她交往。」

　　「「「……」」」

　　說完，這個男人就這樣默默地提著劍轉身離去。

　　我拍拍札克的肩膀，安慰道「……可憐吶。」

　　「小宇宙你他媽！」

　　「「「噗哈哈哈哈！！」」」




　　在一陣哄堂大笑過後，我隨即對卡茲和小山兩人問到「對了二傻，你們知道有誰比較了解像是魔法啊、召喚術之類的事情嗎？」
　　「嗯？原來你對魔法有興趣啊？那就去問問六營的人吧，那裏可是專門培養魔法師的地方喔。」
　　「除此之外，還有其他人嗎？」
　　「唔……」
　　「大圖書館怎麼樣～？」小山說。
　　「喔！是啊。那裏什麼書都有，也一定找得到跟魔法有關的書。」
　　「這樣啊，或許不錯……」

　　如果是利用圖書館的藏書的話，除了更多有關穿越的情報，或許還能更進一步了解這個世界，那麼就有去一趟的必要了。

　　「嗯？不過我們有機會出去嗎？」這時我想到了，我們平時要嘛都在訓練，要嘛就是在執行委託，白天幾乎沒有自己的時間。
　　「哈哈！哪可能。想要出去的話除非是遇到節日，不然就只有通過考核，升上鐵牌這個方法而已。」
　　「這可麻煩了……」
　　「小宇很急著出去嗎～？」
　　「有一點。」

　　畢竟穿越過來的人不只是我，還有詩柔（可能還有更多）。如果我一直把問題擱在一邊；放著那個小妹妹不管，自己待在這個地方慢悠悠地混日子，我心裡也不好受。可以的話，我希望是越早獲得情報、解決問題越好。

　　「喂，小宇宙。」正當我苦惱著解決辦法時，札克突然向我搭話。
　　「幹嘛？」我回應到。
　　他雙手抱胸，語氣高傲地說「算你走運。明天正好有升階考核，教官不在就會讓我們幾個自主訓練。到時候幫你打個PASS，讓你出去爽個一天也不是不可以喔。只不過，你要欠我一個人情。」
　　「「「……」」」
　　「幹嘛都不說話？」
　　「不，只是在想你果然是個好傢伙呢。」我笑著說。
　　「嗚……吵死了！剛剛的帳我還沒跟你算啊！」
　　「唉～你害羞了～？」
　　「閉嘴！」
　　「「「哈哈哈哈！」」」




　　庫特圖姆大圖書館。

　　座落在庫特圖姆地區的正中心，收藏著豐富的藏書以及史料原典，是一座傳承歷史與知識的寶庫。
　　在「l.o.g」裡，僅僅是一處沒有特殊功能的公共區域，然而，在描述一部分道具或物件的文本底下都會寫著「……此資料來自大圖書館。」這樣的註腳。

　　趁著艾莉希雅教官不在、以及有札克和二傻等人的掩護之下，我獨自一人偷偷溜出了訓練營。
　　此時，我佇立在宏偉巨大的類羅馬式建築之前，望著厚重石壁上的層層圓拱，壯麗又不失典雅，早晨的陽光鋪灑在白色的大理石上，閃閃動人的模樣，心裡充滿了感動。

　　「話說回來⋯⋯妳怎麼會在這裡？」

　　我看向那個一副理所當然地站在一旁，身穿黑色小可愛、迷你短裙，留著一頭米色及腰長髮的少女。

　　 「人家只不過是想到，那個窩在訓練營一整個禮拜的家裡蹲主人也該是時候要有所行動了，才特地過來讓你見一面的喔。怎麼樣？很窩心吧。感動涕零了嗎？」

　　並沒有。

　　「……算了。先不論妳剛剛那些有幾句是出自真心的，反正多一個人，查資料也比較省事。」
　　「這樣啊⋯⋯那主人你恐怕是要失望囉。」莉莉絲聳了聳肩，留下一句意味不明的話，然後就這麼自顧自的向圖書館大門走去「好了，快進去吧。」
　　「嗯？什麼意思？…喂！」




　　「不好意思，一般民眾以及銅牌位階以下的鬥技者是不能直接閱覽藏書的喔。」

　　「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