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小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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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於: 2023-08-21
第十七章 小貓
羅酆山的殿宇是冰打造的,晶瑩剔透如上好的琉璃,泛著彩虹的光澤,覆著白花花的雪,像披了件毛皮大衣。
我提著裙子跑上台階,把白無常甩在了身後。
前院裡,一個鐘形的銅造儀器,上面呈環形平均分佈有八隻龍,地面上對應龍的位置,各有一隻銅蟾蜍,蟾蜍張大了嘴,感覺都能吞下一頭牛了。
「這是做什麼的?」我彎腰觀察著這個奇怪的東西。
「地動儀,用來判斷地動方位的。」白無常走到我旁邊,解釋道,「也是張衡大王的兒子。」
我在鐘形的主體上,發現一個長方形的橫向小開口,約莫能塞過一枚銅錢的大小,隨口一問,「那這個呢?投錢用的?」
「是的。」
我懷疑地轉過頭,它聳聳肩,道,「這個地動儀被大王改裝過,除了可以探測地動,還可以做占卜使用……」
它見我不信,從手裡變出幾枚銅錢遞給我,說,「妳只要投入六枚銅錢,就可以得到一個占卜的結果。
測一測妳的運勢吧,說不定會有意外的收穫。」
「既然是白兄出錢,那我就恭敬不如從命啦!」我毫不客氣地把銅錢順走,那叫一個行雲流水。
我將銅錢一枚一枚投入開口,等錢全部投進去,地動儀發出機械運轉的碰撞聲,整架儀器隨之搖晃,「咔」一響、一顆金屬球從其中一個龍首裡落下,「叮」的精準掉在蟾蜍的嘴裡,我好奇地蹲下察看,銅球表面上赫然刻著一個大字一「吉」。
「還不錯嘛,是個吉呢!」白無常也湊過來看。
「騙人的吧……」我不以為然地嘀咕,我才不信什麼占卜,「酒呢?我要喝酒了!」
我跟著它從側邊的小門出去,穿過一處杉樹林,它從地上撿了幾根木材,回頭吩咐我也一起撿,我挑挑眉毛、依言沿路撿了一小綑木材。
白無常邊拾邊四處觀察,眼角微微一挑,在一棵杉樹前停了下來,笑道,「想喝酒就自己來挖。」
「啊?這酒擱雪裡啊?」我感覺它在耍我,根本不買帳,雙臂一抱、往邊上一站,「要不你先挖挖,這樣我才知道在哪邊能挖著。」
它不廢話,放下東西就用雙手在雪地裡挖了起來,我在一旁探頭探腦,想好好看看它究竟能挖出個什麼好酒來。
「這酒是用杏花、李花加草藥釀製的,是在春天埋下,然後在冬季才挖出來飲用。」
它已經把雪地刨出了一個坑,又撥個三兩下,隱隱透出了酒甕頂上的封泥。
「來吧,不挖的人可沒得喝。」白無常不懷好意地笑著掃我一眼,這話聽著就像威脅。
我嘴上應著好,騰出手來幫忙挖。
雪冰冰冷冷的,碰上手的溫度就化了,再看看白無常,它挖出的雪卻沒半點融化的跡象,難道它的手是沒溫度的?像是……死人?
應該吧,它應該算是個陳年的老死人了,沒點溫度也挺正常,所以說,人死久了就會失去溫度,這聽起來很合理。
但是它的懷抱是溫暖的……這真是個奇怪的事情吧,或者,只是我的錯覺而已?
我東想西想的,隨意地挖著雪。
「妳用「陳年」形容我,多少有些不合適吧?」白無常冷不丁冒出一句話,望著我似笑非笑。
我自己知道這麼著不怎麼禮貌,我也沒說出口來,誰讓他知道我心裡怎麼嘀咕,我吐吐舌頭,打算糊弄過去,「白兄、你也別介意,「陳年」在我們家鄉指的是長輩,誇人輩分大的呢!」
天知道我在說什麼鬼話,就是我隨口瞎編一通的而已。
它聞言微擰了下眉頭,一副被為難住的模樣,認真問道,「在你們江湖上,是不是應該叫……「前輩」?」
「一個意思、一個意思!」我擺出大大的笑臉回答它。
糊弄它可真有意思。我垂著臉暗暗發笑。
一股寒意襲來,纖白的指節輕輕地蹭了下我的鼻尖,「……淘氣。」
它低著眉眼,眸光隨著紛飛的雪花,落在我的前額、描過我的鼻樑、停佇在我的唇上,笑意在眼底徘徊,幾分寵溺、幾分憐愛,像是在看一隻小寵物。
「你…你別用那種眼神看我!」我往它扔了把雪道,「我才不是你養的貓!」
它用手擋了一下,「哈哈哈哈……小夕,妳真的很可愛,尤其,是生氣的時候。」
「可愛個鬼!你才可愛!」
「哦,知道了。」它伸手薅了薅我的腦袋,笑道,「小夕覺得我可愛。」
「你!……」我反應過來,一把抓住它的手,「你再動手動腳、信不信我把你手剁下來餵豬!」
「我信、我信……我們家小夕向來言出必行。」
它握住我的手,輕輕一吻落在我的手背上,一陣酥麻在全身流竄,彷彿有千百隻螞蟻從我的心臟上爬過,我的臉頰燙燙的,肯定是被冷風凍著了。
「誰…誰是你家的了……」我掙開它的手,咬著牙不讓聲音顫抖,但還是莫名有些發軟,「少自作多情……」
「咳、咳……好,我知錯了。」它一臉嚴肅,可挑起的嘴角出賣了它,它明明就是在憋笑,「我一定……堅決不改。」
我睹氣不理會白無常,誰知道它還憋著什麼壞,盤算著怎麼捉弄我。
總算,我們將酒甕從雪裡挖出來,酒甕的外側包裹著一層厚厚的泥土,使得整個甕重得很,剝去外層的泥土,我雙手抱著上半邊、白無常托著底,一股作氣把酒甕給拔了起來。
「這也埋太深了吧!」我直接仰躺在雪地上,嘴上也不忘嘀咕。
「這「春山黛」埋的時間不長、容易找,也就六、七十年吧。」
「六、七十年你管他叫不長啊?!」我一股腦坐起身,忿忿地瞪著他,「他擱這兒都能當我爺爺了!」
白無常聞言失笑,「也是,我忘記我們姑奶奶,其實還是個芳齡十八的小姑娘了!」
「切……你少貧了。」我伸手拍了拍衣衫上的泥土,「我十八已經不小了!」
「喏,來吧。」它把酒甕放在我面前,討好地笑道,「小花貓,第一口給妳喝。」
「叫誰小花貓了!」
我用袖子胡亂抹了把臉,抱過酒甕、揭去封泥,仰頸就灌了一大口。
「慢點喝,這酒可烈著呢!」白無常背靠著樹幹笑著說。
剛入口是一陣冰冽,凍得我的舌頭立刻失去知覺,麻木地咽下肚裡,寒冷在四肢百骸瘋狂蔓延、侵蝕著每一寸骨血,像是置身冰窖之中,就在我冷得發抖的時候,腹裡一股暖流流淌而開,延著喉嚨回到口中,溫潤地綻放一朵清新的花,暖得惹人迷醉。
「這酒不錯啊!」我滿足吧地呼出一大口氣,氣息裡全是淡淡的花香,「白兄倒是很會享受。」
「享受?……」白無常抱著雙臂發笑,微微側臉,居高臨下地望著我,「願妳,也能樂在其中。」
跟我陰陽怪氣什麼呀!竟說些莫名其妙的話!我翻個白眼,又喝了一大口酒,好好的心情,偏偏有人要煞風景。
「我餓了。」
「我給妳烤魚。」
「這還差不多!」
「妳個小饞貓……」
「誰是小饞貓!」
我腦子一熱,站起身來就要揍它,結果腿一軟立刻要摔倒,好在它眼疾手快、一手接住酒、一手托住了我的身子,那叫一個熟練哪!
「只有聽話的小貓才有魚吃喔。」它笑瞇瞇地說。
我當即就給了它一拳,「呸!誰稀罕你的魚了!」
(第十七章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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