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驚紅
本章節 2783 字
更新於: 2023-08-14
豐和十年三月，盛淵帝駕崩，舉國哀悼。同年四月，太子即位，派系鬥爭愈漸強烈。
隔年，改國號安國，是為盛安帝安國元年。
安國二年四月，北瑛進犯，東瑗邊疆再陷險地。
安國三年十一月，盛安帝重病。
三個月後，安國四年二月，盛安帝駕崩，無子嗣，皇位鬥爭正式拉開序幕。
「王爺，我們的反擊就要開始了，您，準備好了嗎？」楚惜憐站在窗前，伸手像是能握住冰冷的月光，低低地呢喃道。
梁錦暄輕手輕腳地走到他身旁，猶豫半晌，怯怯地說，「憐兒……我覺得，我好像還沒準備好，怎麼辦？」
楚惜憐望著梁錦暄，眼裡流露幾分溫柔，輕輕握住他的手，安慰般道，「王爺放心，一切有我，王爺只管往前走，憐兒一直在您身邊。」
梁錦暄也被楚惜憐打動，放心地漾開笑顏，展臂緊緊擁住了楚惜憐，紅著臉在他耳旁輕聲細語地說，「憐兒，妳真好，妳真是我的諸葛。」
語中滿滿的依賴，他們似乎就想這麼擁抱著，再也不分開。
皇權之爭派系分明，一派以盛安帝舊部為首的舊派，一派為二王爺，一派為三王爺及五王爺，一派為四王爺。
先是四王爺流放，再是二王爺身殞，梁錦昭雷厲風行，又有楚懷秋手下兵權，及梁錦暄的協助，三年內便翻攪了東瑗的風雲，但楚惜憐在這些年裡，已與舊派聯手，在同梁錦昭鬥垮二王爺、四王爺之後，立刻將多年積攢，梁錦昭和楚懷秋等黨羽賄賂地方、殘害忠良的鐵證公諸於世，並因梁錦昭大興戰事，民間已怨聲載道，證據一出、民憤立刻達到了頂點。
梁錦昭起事敗北後自戕，楚懷秋失勢，眾臣擁立梁錦暄為帝，改國號永正，是為盛宣帝永正元年。
他以為，待這一切結束，他就能光明正大地站在眾人面前，他能和他執子之手，與子偕老，就像他們曾共同許諾的未來那般美好。
「憐兒，我們終於成功了。」
梁錦暄拉著他的衣袖，一遍又一遍地告訴他。
楚惜憐掙開了梁錦暄的手，幽婉地輕笑道，「……是陛下成功了，惜憐，恭喜陛下得償所願。」
「憐兒……」
楚惜憐從袖中取出婚書，可那不是他與梁錦暄的婚書，那是梁錦暄與宰相之女游海晴的婚書，他一把擲在了梁錦暄面前，冷冷地祝賀，「恭喜陛下贏得天下、又抱得美人歸，惜憐，真為陛下高興。」
「憐兒…對不起……」梁錦暄可憐兮兮地望著他，「你想要什麼補償，我都可以給你的……」
「惜憐要的，陛下給得起嗎？」
新帝登基，事務繁多，諸多朝臣換血，為了穩定舊派支持，梁錦暄接受舊派領袖游峯的要求，迎娶游家長女游海晴為妃，楚惜憐其實清楚，他自己的身份如果公開，必定會不利於梁錦暄、不利於東瑗的穩定。
他也不是不明事理的人，只是輕輕一聲嘆息，跪下伏身於地說，「惜憐叩請陛下，懲治佞臣楚懷秋。」
永正二年，楚家以禍亂朝綱滿門抄斬，游家得勢，游海晴覬覦皇后之位，本該功成身退的楚惜憐，又一次被推上風口浪尖。
楚惜憐身份曝光，滿朝譁然，游峯力主梁錦暄應與楚惜憐斷絕夫妻關係，以正綱常，並封游海晴為后，早日為國家開枝散葉，梁錦暄迫於壓力，下旨與楚惜憐終止夫妻關係，立游海晴為后。
從此，高大的宮牆內，荒涼的驚鴻苑，變成了囚禁楚惜憐的冷宮，他終究，還是一隻籠中鳥，不過換個了一個地方，卻怎麼也掙脫不了腳上的鐵鏈。
可笑的是，這次的綑鎖，是他最愛的人，親手為他拴上的。
經常，梁錦暄會悄悄來看望他，但兩人已不是當年需要相互取暖的微光，梁錦暄對他總是一開口就在道歉個不停，聽得他都倦了，他從來要的都不是梁錦暄的道歉，他的道歉改變不了任何事實，實現不了任何承諾。
永正二年十一月，天外飄著大雪，游海晴竟帶著人光臨了驚鴻苑，楚惜憐警覺地感到不安，依然依禮跪拜迎接。
「惜憐拜見皇後娘娘，娘娘千歲。」
楚惜憐恭敬地跪地迎接，可久久不聞游海晴說話，雙膝跪在厚厚的雪裡，直凍得人渾身發寒。
「抬起頭來。」游海晴毫不客氣地命令道。
楚惜憐依言抬頭，端端正正地跪在雪地裡，僅管一直低垂著雙眼，他還是能感覺到她嫉妒的目光。
游海晴仔細端詳他嬌嫩姣好的臉旁，越看越來氣，恨不得立刻劃花他那張妖孽的臉。
原來，陛下就是被這個男人迷得神魂顛倒，她入宮一年，陛下壓根沒碰過她，竟然還瞞著她，跑來和這個狐狸精私會。
越想越氣，游海晴一巴掌就甩在楚惜憐白白淨淨的臉蛋上，留下一片驚心的紅暈，反而多添了幾分楚楚動人。
楚惜憐依舊奈著性子，好好地跪著，眼裡沒有一絲波瀾，游海晴覺得手疼，又看他還是和個沒事人一樣，氣憤地咬牙。
「來人！給本宮把這個賤人按住！」
隨游海晴一聲令下，兩名侍衛立時衝上來、粗魯地將楚惜憐按在地上，游海晴踏著碎步站在他面前，居高臨下地瞪著他，一腳踩在他臉上，他也是一聲沒吭的。
「賤人！」游海晴恨恨地咒罵，完全沒一點大家閨秀的風範，更像是潑婦罵街，「陛下到底喜歡你什麼？！你到底給陛下下了什麼蠱，陛下憑什麼喜歡你個男人？！」
楚惜憐聽著好笑，忍不住笑了起來，聲音不大，聽著有些糯糯的，在游海晴聽來尤其噁心。
「陛下喜歡的，就是憐兒而已。」
這句話說著淒涼，梁錦暄喜歡憐兒，因為憐兒出現在他最無助的日子裡，成為他的依靠，憐兒會敬他、護他、愛他，為他披荊斬棘、為他出謀畫策，憐兒帶著他，一步步走向權力的頂峰，讓他臨於萬人之上、受萬人景仰。
但是現在，沒有那麼多的顧忌和危險，梁錦暄不再萬事仰賴於他了，他有新的顧慮、桎梏，可就算他們共同經歷了這麼多，楚惜憐清楚不過，他本性從來都是那個懦弱無能的五王爺，所以，梁錦暄除了喜歡，什麼也給不了他，或許……就連這份喜歡，也會隨人云而流逝殆盡。
楚惜憐淡淡的一句，似乎徹底惹惱了游海晴，她惡狠狠地瞪著他，冷聲陰陽怪氣道，「聽說陛下很喜歡看你跳舞，那我就讓你再也不能跳舞。來人！給本宮打斷他的腿！」
這話讓原本淡定的楚惜憐愣住了。他知道游海晴可能會羞辱他，或者打罵他，卻沒想到游海晴竟然要打斷他的腿！
游海晴欺他、辱他，他都能忍，但雙腿是他的全部，從五歲開始習舞，到十五歲登上舞魁之位，再到十八歲一舞動璿京，他最引以為傲的，便是他一雙美腿下的舞步，那也是他最不容冒犯的底線，而今，游海晴妄自要毀了它們，他絕對無法容忍。
「游海晴，妳濫用私刑，不怕陛下問責嗎？」
游海晴掩嘴大笑，彷彿楚惜憐說的是個天大的笑話，道，「陛下出外視察，少則一月、多則兩月，你現在就算叫破喉嚨，也不會有人來救你。
到時，我便告訴陛下，你是自己摔斷的腿，想來，陛下也是不會追究的。
動手！」
兩名侍衛左右按住楚惜憐，兩個太監拿著棍棒，使勁地朝他的雙腿擊打，他掙扎著想掙脫，奈何他的力氣太小，怎麼都掙脫不了。一棍一棍結實地落在他的腿上，疼痛讓他的額頭冒出許多豆大的汗珠，他們打斷他的腿骨，打爛他的肉，從俐落到遲緩，一棍一棍，在潔白的雪地裡，畫下一道一道動魄驚心的紅線，開出一地豔紅妖麗的血花。
楚惜憐淚水在臉龐結了霜。
果然，最是無情帝王家……他口中喃喃唸道。
一旦卷進皇家，就沒有人能置身事外，沒有人能完好無損，皇家就是一個遍地荊棘的牢籠，一牆外還有一牆，任誰也逃不出。
這冷宮真的很冷。
兩行清淚滑落臉龐，鮮血暈染了遍地的驚紅。
（第十四章 完）
•每週一、三、五12:00更新•
隔年，改國號安國，是為盛安帝安國元年。
安國二年四月，北瑛進犯，東瑗邊疆再陷險地。
安國三年十一月，盛安帝重病。
三個月後，安國四年二月，盛安帝駕崩，無子嗣，皇位鬥爭正式拉開序幕。
「王爺，我們的反擊就要開始了，您，準備好了嗎？」楚惜憐站在窗前，伸手像是能握住冰冷的月光，低低地呢喃道。
梁錦暄輕手輕腳地走到他身旁，猶豫半晌，怯怯地說，「憐兒……我覺得，我好像還沒準備好，怎麼辦？」
楚惜憐望著梁錦暄，眼裡流露幾分溫柔，輕輕握住他的手，安慰般道，「王爺放心，一切有我，王爺只管往前走，憐兒一直在您身邊。」
梁錦暄也被楚惜憐打動，放心地漾開笑顏，展臂緊緊擁住了楚惜憐，紅著臉在他耳旁輕聲細語地說，「憐兒，妳真好，妳真是我的諸葛。」
語中滿滿的依賴，他們似乎就想這麼擁抱著，再也不分開。
皇權之爭派系分明，一派以盛安帝舊部為首的舊派，一派為二王爺，一派為三王爺及五王爺，一派為四王爺。
先是四王爺流放，再是二王爺身殞，梁錦昭雷厲風行，又有楚懷秋手下兵權，及梁錦暄的協助，三年內便翻攪了東瑗的風雲，但楚惜憐在這些年裡，已與舊派聯手，在同梁錦昭鬥垮二王爺、四王爺之後，立刻將多年積攢，梁錦昭和楚懷秋等黨羽賄賂地方、殘害忠良的鐵證公諸於世，並因梁錦昭大興戰事，民間已怨聲載道，證據一出、民憤立刻達到了頂點。
梁錦昭起事敗北後自戕，楚懷秋失勢，眾臣擁立梁錦暄為帝，改國號永正，是為盛宣帝永正元年。
他以為，待這一切結束，他就能光明正大地站在眾人面前，他能和他執子之手，與子偕老，就像他們曾共同許諾的未來那般美好。
「憐兒，我們終於成功了。」
梁錦暄拉著他的衣袖，一遍又一遍地告訴他。
楚惜憐掙開了梁錦暄的手，幽婉地輕笑道，「……是陛下成功了，惜憐，恭喜陛下得償所願。」
「憐兒……」
楚惜憐從袖中取出婚書，可那不是他與梁錦暄的婚書，那是梁錦暄與宰相之女游海晴的婚書，他一把擲在了梁錦暄面前，冷冷地祝賀，「恭喜陛下贏得天下、又抱得美人歸，惜憐，真為陛下高興。」
「憐兒…對不起……」梁錦暄可憐兮兮地望著他，「你想要什麼補償，我都可以給你的……」
「惜憐要的，陛下給得起嗎？」
新帝登基，事務繁多，諸多朝臣換血，為了穩定舊派支持，梁錦暄接受舊派領袖游峯的要求，迎娶游家長女游海晴為妃，楚惜憐其實清楚，他自己的身份如果公開，必定會不利於梁錦暄、不利於東瑗的穩定。
他也不是不明事理的人，只是輕輕一聲嘆息，跪下伏身於地說，「惜憐叩請陛下，懲治佞臣楚懷秋。」
永正二年，楚家以禍亂朝綱滿門抄斬，游家得勢，游海晴覬覦皇后之位，本該功成身退的楚惜憐，又一次被推上風口浪尖。
楚惜憐身份曝光，滿朝譁然，游峯力主梁錦暄應與楚惜憐斷絕夫妻關係，以正綱常，並封游海晴為后，早日為國家開枝散葉，梁錦暄迫於壓力，下旨與楚惜憐終止夫妻關係，立游海晴為后。
從此，高大的宮牆內，荒涼的驚鴻苑，變成了囚禁楚惜憐的冷宮，他終究，還是一隻籠中鳥，不過換個了一個地方，卻怎麼也掙脫不了腳上的鐵鏈。
可笑的是，這次的綑鎖，是他最愛的人，親手為他拴上的。
經常，梁錦暄會悄悄來看望他，但兩人已不是當年需要相互取暖的微光，梁錦暄對他總是一開口就在道歉個不停，聽得他都倦了，他從來要的都不是梁錦暄的道歉，他的道歉改變不了任何事實，實現不了任何承諾。
永正二年十一月，天外飄著大雪，游海晴竟帶著人光臨了驚鴻苑，楚惜憐警覺地感到不安，依然依禮跪拜迎接。
「惜憐拜見皇後娘娘，娘娘千歲。」
楚惜憐恭敬地跪地迎接，可久久不聞游海晴說話，雙膝跪在厚厚的雪裡，直凍得人渾身發寒。
「抬起頭來。」游海晴毫不客氣地命令道。
楚惜憐依言抬頭，端端正正地跪在雪地裡，僅管一直低垂著雙眼，他還是能感覺到她嫉妒的目光。
游海晴仔細端詳他嬌嫩姣好的臉旁，越看越來氣，恨不得立刻劃花他那張妖孽的臉。
原來，陛下就是被這個男人迷得神魂顛倒，她入宮一年，陛下壓根沒碰過她，竟然還瞞著她，跑來和這個狐狸精私會。
越想越氣，游海晴一巴掌就甩在楚惜憐白白淨淨的臉蛋上，留下一片驚心的紅暈，反而多添了幾分楚楚動人。
楚惜憐依舊奈著性子，好好地跪著，眼裡沒有一絲波瀾，游海晴覺得手疼，又看他還是和個沒事人一樣，氣憤地咬牙。
「來人！給本宮把這個賤人按住！」
隨游海晴一聲令下，兩名侍衛立時衝上來、粗魯地將楚惜憐按在地上，游海晴踏著碎步站在他面前，居高臨下地瞪著他，一腳踩在他臉上，他也是一聲沒吭的。
「賤人！」游海晴恨恨地咒罵，完全沒一點大家閨秀的風範，更像是潑婦罵街，「陛下到底喜歡你什麼？！你到底給陛下下了什麼蠱，陛下憑什麼喜歡你個男人？！」
楚惜憐聽著好笑，忍不住笑了起來，聲音不大，聽著有些糯糯的，在游海晴聽來尤其噁心。
「陛下喜歡的，就是憐兒而已。」
這句話說著淒涼，梁錦暄喜歡憐兒，因為憐兒出現在他最無助的日子裡，成為他的依靠，憐兒會敬他、護他、愛他，為他披荊斬棘、為他出謀畫策，憐兒帶著他，一步步走向權力的頂峰，讓他臨於萬人之上、受萬人景仰。
但是現在，沒有那麼多的顧忌和危險，梁錦暄不再萬事仰賴於他了，他有新的顧慮、桎梏，可就算他們共同經歷了這麼多，楚惜憐清楚不過，他本性從來都是那個懦弱無能的五王爺，所以，梁錦暄除了喜歡，什麼也給不了他，或許……就連這份喜歡，也會隨人云而流逝殆盡。
楚惜憐淡淡的一句，似乎徹底惹惱了游海晴，她惡狠狠地瞪著他，冷聲陰陽怪氣道，「聽說陛下很喜歡看你跳舞，那我就讓你再也不能跳舞。來人！給本宮打斷他的腿！」
這話讓原本淡定的楚惜憐愣住了。他知道游海晴可能會羞辱他，或者打罵他，卻沒想到游海晴竟然要打斷他的腿！
游海晴欺他、辱他，他都能忍，但雙腿是他的全部，從五歲開始習舞，到十五歲登上舞魁之位，再到十八歲一舞動璿京，他最引以為傲的，便是他一雙美腿下的舞步，那也是他最不容冒犯的底線，而今，游海晴妄自要毀了它們，他絕對無法容忍。
「游海晴，妳濫用私刑，不怕陛下問責嗎？」
游海晴掩嘴大笑，彷彿楚惜憐說的是個天大的笑話，道，「陛下出外視察，少則一月、多則兩月，你現在就算叫破喉嚨，也不會有人來救你。
到時，我便告訴陛下，你是自己摔斷的腿，想來，陛下也是不會追究的。
動手！」
兩名侍衛左右按住楚惜憐，兩個太監拿著棍棒，使勁地朝他的雙腿擊打，他掙扎著想掙脫，奈何他的力氣太小，怎麼都掙脫不了。一棍一棍結實地落在他的腿上，疼痛讓他的額頭冒出許多豆大的汗珠，他們打斷他的腿骨，打爛他的肉，從俐落到遲緩，一棍一棍，在潔白的雪地裡，畫下一道一道動魄驚心的紅線，開出一地豔紅妖麗的血花。
楚惜憐淚水在臉龐結了霜。
果然，最是無情帝王家……他口中喃喃唸道。
一旦卷進皇家，就沒有人能置身事外，沒有人能完好無損，皇家就是一個遍地荊棘的牢籠，一牆外還有一牆，任誰也逃不出。
這冷宮真的很冷。
兩行清淚滑落臉龐，鮮血暈染了遍地的驚紅。
（第十四章 完）
•每週一、三、五12:00更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