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話 追憶

　　剛離開盧希斯特天際之上便飄起了陣陣烏雲與陣雨，方才還是晴天的氣候也因此顯得陰晴不定，我與愛莉西亞站在屋簷下躲雨，眼前無數雨水刷洗發出滴答滴答的聲響……

　　街道上的人們也因為大雨突然來襲而快速散去，此刻雨水沖洗的石磚街道顯得相當清冷，身旁的愛莉西亞瞪大雙眼凝望著這份景色，眼底深處卻像是在看著遙遠的過往。

　　「愛莉西亞，等待的時間要不要來玩點遊戲？」我撇著她的側臉。

　　當愛莉西亞聽聞我的提議時顯得有些訝異，她轉眼好奇的張望著我，用手輕撫過下巴後問道：「什麼樣的遊戲？」

　　「我來輪流來道出自己曾聽聞或親眼所見的故事，看這場雨什麼時候結束我們就什麼時候結束，如何？」

　　「是可以。」愛莉西亞的視線撇向一旁，紫水晶色澤的眼眸蒙上了一層灰。眼看她內心沉悶我便打算起頭，我從衣服中掏出了一顆細小的紫水晶，水晶內藏有一朵乾燥的黑紫色花卉。看著水晶我說道：

　　「這顆水晶是我的恩師之一，恐懼魔女蜜珈蘿送給我的護身符與禮物，是她用魔力製造的水晶搭配她獨自栽培的『黑暗之花』製作而成的小護符，這次就來說說關於她的事情吧。」

　　「恐懼魔女……」愛莉西亞顯得若有所思。

　　「我對她的第一印象從孩童時期就有了，大約還是嬰兒的我被布蕾雅撿回魔女集會收養，當年蜜珈蘿經常來布蕾雅家裡作客就像是我的另一個家人一樣，更是我景仰的人之一。」

　　「她是個怎麼樣的人？」

　　愛莉西亞好奇的詢問不禁讓我笑了下，想起了太多事情。

　　「她是個調皮的魔女，喜歡戲弄人更喜歡捉弄同伴，越是對某件事情不拿手她越會越那件事情捉弄妳。縱使如此，蜜珈蘿也很善於照顧人，且一旦遇上困難她都會提供協助，兒時我有一次跟其他人領養的魔女小孩爭吵，因為我認為我構築的魔法理念才是對的而跟對方大打出手……你猜她怎麼處理？」

　　我轉頭盯著愛莉西亞，她皺起眉頭陷入一陣沉思，她在思考時再次閉上了雙眼，沉默了數十秒後她才睜開眼睛回應：「是讓你們坐下來好好交談嗎？」

　　「不是，蜜珈蘿她反而花時間陪我做研究，確立了各式各樣的理論與實際運用後才找對方好好進行聊天與理解，最終幫助我們兩個一起進行新的研究，雖然我們後來才知道那些研究早就有魔女做過了……但是整件事情對我而言卻充滿了意義。」

　　我點頭時稍稍想起了當年，夜晚坐在書桌前與蜜珈蘿一起進行研究的日子，雖然現在一想對於蜜珈蘿來說可能只像是在玩耍吧。

　　「她是個好人呢。」愛莉西亞展露出微笑，她看上去對蜜珈蘿多了幾分好感。

　　「倒也不全然，蜜珈蘿的家裡有許多人類的遺骸與靈魂在飄盪，她確實會狩獵外人的性命與靈魂，也許對我們魔女來說是好夥伴……但是對於外界來說就不是夥伴了。」

　　「拿人做實驗嗎……」愛莉西亞瞪大雙眼愣在原地。

　　「沒錯，蜜珈蘿她筆下有許多本醫療與精神相關的書籍，她大量的人體實驗正是其資本，對於許多人而言她是披著人皮的惡魔，只是我從小就跟在她身旁因此沒有任何感覺，對我而言她還是那位溫柔的長輩。」

　　況且實驗所成果就足夠了，沒有犧牲就沒有成功的果實，至少我是那麼想的。當然我知道，對於多數人來說魔女的思考是違背常理道德的。

　　「這種事情……」愛莉西亞再次閉上雙眼，她緊皺起眉頭且從語氣中能夠淡淡地感覺到一股憤慨。

　　「就算如此她造成的傷害也遠小過許多宗教戰爭。」我跟著闔上雙眼。

　　那怕看不見前方的雨水都能感覺到涼意，稀哩嘩啦的雨聲一聲聲打擊著內心，對於愛莉西亞而言恐怕是比較難接受的，那怕她也是一位魔女。

　　「妳還是喜歡那位老師的，對吧？」愛莉西亞眉頭深鎖地問著。

　　「是，因為她對我來說依然是恩人，將自己撫養並培育起來的恩師之一。」

　　這件事情是不容質疑的，就算她是個人體實驗的狂人也一樣。

　　「嗯，也許事情就該是如此吧。」愛莉西亞睜開眼神色清冷的答覆。

　　「妳很討厭她的行為，是吧？」我回眸看了眼她的側臉。愛莉西亞搖了下頭，她深深嘆息後回應：「不，我討厭的是無力改變的自己，要是我也能找出像她一樣的真理就不必人體實驗了。」

　　「很有意思的說法，千錯萬錯都是自己的錯。」我聳了下肩膀感到無奈。

　　我是無法理解她的思考的，就像是深深的無法原諒自我一般。

　　「因為責怪他人的過錯沒有意義，無論是誰都只能讓自己更好，如果只會指責他人就會看不見自己的過錯。」愛莉西亞緊握起十指堅定地說著。

　　「妳又是為什麼會那麼想呢？」我將手撐在後腦勺，遲疑地盯著她。

　　「那是因為我並不特別，只能看著他人為了理想奉獻生命、為了家與國燃燒自己、為了所珍愛的事物獻上自己的人生，那怕他們有過多少過錯我都無法指責他們，因為在那之中我宛如手無縛雞之力的幼兒般無法貢獻力量……僅能站在遙遠的地方看著它們一一遠去。」

　　愛莉西亞的話語讓我稍稍愣了一下，我大致想的到她說的人與八英雄以及眩光騎士有關，代表她當真清楚那個時代的事情。

　　「我無法責備任何為了生命與生活而奉獻的人，而我想盡可能的幫助到這些人，這是屬於我的贖罪也是我應當背負的罪。」愛莉西亞睜開雙眼堅定地盯著眼前的大雨。

　　「為什麼是罪？」

　　「因為我曾做過許多無法挽回的事情，這些事情造就了許多悲劇是我必須償還的，且我必須讓最大的悲劇畫下句點，那是我身為愛莉西亞的使命。」

　　她的話聲剛落，晴光穿過烏雲照亮的眼前的景色，在日光之中雨水如金絲般落下，她的顏面因此顯得神聖而莊嚴。

　　「這與妳說暫時不能說的事情有關？對吧？」我咧嘴一笑，她說出的一字一句都令我備感興趣。

　　愛莉西亞點了下頭當作答覆，隨後大雨緩緩終止她便走出了屋簷下，我跟在她的身旁走出屋簷迎面變映來一抹溫暖的日光。

　　縱使內心陰雨綿綿天上依舊會放晴，說的就是愛莉西亞現在的感覺吧。

　　在與她交心一陣後我們返回商團預定的旅館歇息，剛走進房間我便看見希希緹身穿圍裙坐在桌前，高檔的木頭臥房中香氣四溢，一切都來自於希希緹面前的滿桌料理。

　　無數料理幾乎都是由肉類當主材料製作的，彭湃的模樣是我第一次看見的，簡直像是怕我們餓死絲毫不怕撐死。

　　「過來坐吧！我準備了一桌菜！」希希緹轉眼看見我們便滿身酒臭味的放聲大笑。

　　愛莉西亞與我相視時一起綻放苦笑，我們都知道希希緹搶在我們之前喝下了不少酒，一旁的大酒桶還大開且無數酒杯內都裝滿了酒，派對老早在我們回來之前由她先開始了。

　　「過來啊！」希希緹跑上前搭住愛莉西亞的肩膀便把她拖到酒席前。

　　「啊……」愛莉西亞雖想反抗卻因身體力氣不足而瞬間被拖到酒席前灌酒。

　　眼看愛莉西亞被拖走我安心的鬆了一口氣，她在我眼前被希希緹大口灌酒還被摸遍全身上下，希希緹還像是一個發情的公兔一樣對著對方的身上猛聞，她喝醉之後的酒品屬實是糟糕。

　　我趁著這個機會拿走幾盤烤肉又裝了一杯酒去到角落用餐，同時拿出空白的書籍將今天聽聞的話語以及現在正發生的事情紀錄到第二本冒險談之中。

　　至於帝國的事情應該是下次才能開始記載了。

　　幾小時過去愛莉西亞醉倒於地面上，我偷偷拿著買來的翻譯古書去到旅館的庭院閱讀。

　　我坐在庭院的涼亭中，周遭被優美的花卉與樹叢包圍，潺潺流水聲傳入耳中時月光寂靜的灑在身上與書面上，我翻閱著魔法國傳記仔細找尋著與紅寶石有關的內容。

　　所謂魔法國指的是曾經坐落在王國一帶的古國，與魔女集會同樣崇尚研究與真理，據說曾經是個極度繁榮且人民都十分幸福的國度，統治那裡的帝王是一位賢慧至極的女王……是司掌魔法的究極之人。

　　那位究極之人相傳是抵達真理的存在，在她從魔法國離去後魔法國便分崩離析，最終成了我們見到的古王國再成為現在的里斯頓王國……大致是這樣的傳說。

　　然而在整起傳說雖有魔物災害的紀錄，卻沒有發現任何疑似的紅色寶石，為此我一無所獲的嘆了口氣。

　　「妳在看什麼？」突然之間希希緹的聲音從一旁傳來。

　　我轉眼才看見希希緹來到我的身旁坐下，她的手中還端著一份酒杯，神色比起剛才的放浪顯得凝重許多，冰藍色的眼眸在月光下寂靜如雪，冷澈的姿態不再有烈火般的熱情。

　　「魔法國的傳記，因為我想看看那顆紅色寶石是否有出現在記錄過的歷史中。」

　　「那樣的話其實我見過。」希希緹端起酒杯喝了一口。

　　「什麼時候見到的？」我不禁瞪大雙眼看著希希緹。

　　「當年打倒冰湖龍王我也有在他體內看過類似的東西，現在徹底想通了，就是那顆寶石才讓冰湖龍王變成我們必須討伐的對象，也許幕後在操作的人也一樣吧。」希希緹的神色凝重，語氣重的像是大石壓在身上一般。

　　「意思是……幕後的人從很久以前就有在做類似的事情？」

　　這件事情令人感到有些不寒而慄，假設是這樣的話真的會是愉快犯嗎？又真的只是報復行動嗎？其中是否有更深的理由？

　　「要比以前更小心更注意才行，否則又會變成第二個巨神傭兵團。」希希緹放下了酒杯，她的眼神如刀盯著上方的冷月。

　　一聲聲蟲鳴響起，我愣在原地盯著她的面孔，腦袋轉了幾秒後才意識到問題而開口問：「第二個巨神傭兵團是什麼意思？」

　　「巨神傭兵團早已名存實亡，如今是一群流離失所的怪物。」

　　希希緹的指尖捏碎了酒杯的邊緣，眉頭透露著憤怒與悲傷且小腿不斷打顫。剛說完她深吸了一口氣，轉眼盯著我接續：

　　「在我們戰勝冰湖龍王之後我們多數人都沾染了龍血，我們透過煉金魔法的方式吸收龍血獲得更強的力量，也就是『龍氣解放』。正常來說我們都能適應的，但是我們返回王宮領賞時卻出了意外。」

　　「什麼意思？」

　　希希緹在說的到底是？

　　「夥伴們被下毒導致體內的龍血暴走變成了扭曲的怪物，只有我一名團長因為遲到沒飲酒才沒有導致全員中招，我不得已之下突破現場逃離了我應當所處之地，對外卻被人宣稱成我只派了新團長離開了巨神傭兵團……一切發生的過於突然卻又收尾的理所當然，我早就知道有人在背後操作。」

　　希希緹緊握起雙手，她陰冷地盯著桌面，身上散發出一陣殺氣。

　　「妳想說這件事情與妖龍的事情有所連繫嗎？」

　　我瞬間就反映了過來，希希緹的意思是要我小心接下來的冒險，她認為妖龍的事情與巨神傭兵團的悲劇有所關聯，這才讓我多加註意。

　　希希緹點頭答覆。

　　「雖然我不知道究竟是為什麼要創造這些事情，但我打算親手終結巨神傭兵團的悲劇，今天我覺得該把我所想的目標告訴妳了，畢竟我們都是共赴一次生死的夥伴了。」希希緹抬頭看著漫天星夜開口。

　　「所以我們有朝一日要再次踏上北方大陸並解決這件事情，我明白了。」我闔上書籍展露出笑意，這聽著真讓人期待。

　　「相對的，如果妳有什麼很難開口的事情可以與我說，我是屬於你們的戰士。」希希緹轉回視線時才露出一絲笑意，她順勢還用手拍了下我的肩膀。

　　「那就拜託妳先陪我去柯爾霍格帝國冒險一會吧，順帶我也有幾件想調查的事情。」

　　「當然行！」

　　在希希緹回應後我暗自決定，在柯爾霍格帝國找到不死帝調查關於她的事情，除此之外順便看看能否從不死帝身上知道更多關於紅色寶石的事……同時找找幕後的黑手是誰。

　　這將是我即將展開的冒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