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松山天狗（二）
本章節 1989 字
更新於: 2023-05-27
後來，少年A全程魂遊天外。
這實在太丟臉了，他甚至連路都忘了怎麼走，只得任憑凌聆牽著自己，順著地板上的動線標誌路過每一件展覽品。
凌聆的手柔軟且溫暖，這溫暖此刻成了維繫少年A與現實世界的牽繩，這才讓少年A不至於融化在自己的世界中。
「你看，這是《松山天狗》中使用到的能面。」
「啊，這個應該是你剛才說《戲說台灣》那個什麼裡面，西行法師使用的錫杖道具吧？」
「欸⋯⋯這個是什麼呢⋯⋯」
凌聆邊牽著少年A，邊介紹周圍的展品與它們的故事。
「我知道了！」她舉起食指，「這邊這個，肯定是唐朝的匠人根據西域的工藝做出來的玻璃杯——」
「錯了啦小姐！」
突然，隔壁的導覽人員走了過來。
「《松山天狗》沒那麼早啦，你們現在看的也是黑船事件後，江戶商人做來騙外國人錢的紀念品。」導覽人員乾咳了幾聲，「抱歉打擾了，但這錯的實在太離譜了。」
「唔！」
凌聆的臉紅得發燙，彷彿都能看到熱氣從她頭上冒出來了。
「還有，請你們不要那麼大聲。」
「唔啊——！」
「我、我們不是還要去別的地方嗎！」少年A跑到凌聆身邊，「老師還在等我們，快走吧！」
他抓住凌聆的手，帶著她迅速逃離。很快，他們就來到一處沒什麼人的角落。
「對不起，我很丟臉吧。」凌聆摀著臉，「太丟臉了。」
「不會啦，妳還是教了我很多啊。」少年A說，「沒關係啦。」
「是嗎⋯⋯那就好。」
凌聆抬起頭，對少年A報以微笑。
「我還在想，你會不會覺得『啊，原來高凌聆是個笨蛋啊』，對我失望了什麼的。」
「怎麼會嘛，不會啦⋯⋯」
「真的嗎？」
她兩眼無神地看了過來，活像是個女鬼。
「真、真的啦！！別那麼看我啊好可怕！！」
太沈重了，少年A痛苦地想。
凌聆從以前就是這樣，總是熱心助人，而且是全心全力地去幫忙——有時實在太熱情了，教人拒絕也不是，不拒絕也不行。
「啊。」
凌聆突然站住，看著不遠處手拿觀光手冊，一臉困惑的外國遊客。
「■■，你在這等我一下。」
「欸欸？妳要幹嘛？」
「有人需要幫忙我當然不能不管的吧？總之交給我吧。」
「又來！？！？」
少年A很想拉住她，但來不及了。
只見她長髮一甩，自信地走向那位外國友人，開始用（在少年A聽來）極為流利的外語跟對方搭話。
這位外國友人——身材高挑、一身西裝的男裝麗人先是一驚，隨後慢慢露出了一種介於困惑、尷尬與好奇之間的奇妙表情。
少年A很懂那種表情。他知道的，自己聽薩蒂與老師說話時，也是同一副表情。
「唔⋯⋯」
看著越說臉越紅，卻又不得不繼續手腳併用地努力對話的凌聆，少年A也尷尬得腳趾抓地。
——凌聆，你在幹什麼啊凌聆！
周圍陷入一種難以言喻的靜默。約莫有十個地球月那麼久的時間後，男裝麗人終於忍不住打破了它。
「抱歉。」男裝麗人嘆氣，「我會中文。」
喔，來點罐頭笑聲。
「謝謝妳的幫助，好心的小姐。」
男裝麗人不知從哪裡變出一朵羊脂白的玫瑰，別在滿臉通紅的凌聆頭上。
「後會有期。」
她揮揮手，踏著女人味十足的高跟鞋瀟灑離去，不留一絲雲彩。
「好漂亮的人⋯⋯唔，不對！」
少年A看得愣神，好一會才想起旁邊還有個高凌聆。
「凌聆？還好嗎？」少年A急忙跑向她，「沒事吧⋯⋯」
「我要回去了。」
凌聆弱弱地說，語中也帶上些許哭腔。
「可是，我們也才來吧——」
「我要回家！！」她轉身就跑，「別來找我——嗚哇啊——！！」
—
於是，凌聆，落荒而逃了。
「⋯⋯所以凌聆就先回家了。」
少年A找到坐在公共休息區板凳上的老師，吞吞吐吐地交代了事情經過。
本來他們應該會一起搭老師的車離開，但既然凌聆自己先走了，那總得告訴老師車上會少一個人。
「哎呀，那也沒辦法。」老師笑著抿了口罐裝咖啡，「等薩蒂上廁所回來，我們就回家吧。」
「嗯。」
不過⋯⋯這個廁所，也上太久了吧？
少年A掏出手機，根據上面的時間，薩蒂已經上了整整半小時的廁所。
——會不會迷路了啊？
——不可能吧，好歹是候鳥，方向感應該很好才對。
少年A盯著屏幕上的黑鳶， 只覺得越來越擔心。
薩蒂人生地不熟，會不會遇到意外了呢？
「那、那個，老師！」少年A舉手，「我去找薩蒂！」
「你可以嗎？不如我去找吧，總得有個人等在會合點⋯⋯」
「可以的！」少年A鼓起勇氣，「現在的我，可以！」
沒錯，現在的自己已經可以一個人去雜貨店了！
而且之前薩蒂幫了自己那麽多忙，少年A想，這次自己也要幫回去！
「那好吧。」老師略有所思，「要是出了什麼問題，你可別哭喔？」
「我不會啦！」
少年A跑了起來，很快就消失在走廊的另一邊。
老師看著少年A越來越小的背影，長嘆了一口氣。
「『這樣好嗎，薩蒂，就這麼跟那孩子躲貓貓好嗎？』」
他抬頭，看向躲在木製房樑上的異人女孩，用只有兩人才明白的語言問。
薩蒂什麼都沒說，只是漫不經心地看向遠方。
「『真壞心啊，明明那孩子那麼喜歡妳，妳不是也對他很感興趣嗎？老師我都看見啦，在車上的時候妳書沒看多少，都是在看他呢⋯⋯』」
老師笑著將空咖啡罐丟進垃圾桶。罐子咚一聲掉進桶裡，正中紅心。
緊接著，老師的手機響了。
「喂⋯⋯嗯？老高？」
他站起來。
「啊？啥？你女兒沒回家？她不是已經回去了——嗯？沒有嗎？」
這實在太丟臉了，他甚至連路都忘了怎麼走，只得任憑凌聆牽著自己，順著地板上的動線標誌路過每一件展覽品。
凌聆的手柔軟且溫暖，這溫暖此刻成了維繫少年A與現實世界的牽繩，這才讓少年A不至於融化在自己的世界中。
「你看，這是《松山天狗》中使用到的能面。」
「啊，這個應該是你剛才說《戲說台灣》那個什麼裡面，西行法師使用的錫杖道具吧？」
「欸⋯⋯這個是什麼呢⋯⋯」
凌聆邊牽著少年A，邊介紹周圍的展品與它們的故事。
「我知道了！」她舉起食指，「這邊這個，肯定是唐朝的匠人根據西域的工藝做出來的玻璃杯——」
「錯了啦小姐！」
突然，隔壁的導覽人員走了過來。
「《松山天狗》沒那麼早啦，你們現在看的也是黑船事件後，江戶商人做來騙外國人錢的紀念品。」導覽人員乾咳了幾聲，「抱歉打擾了，但這錯的實在太離譜了。」
「唔！」
凌聆的臉紅得發燙，彷彿都能看到熱氣從她頭上冒出來了。
「還有，請你們不要那麼大聲。」
「唔啊——！」
「我、我們不是還要去別的地方嗎！」少年A跑到凌聆身邊，「老師還在等我們，快走吧！」
他抓住凌聆的手，帶著她迅速逃離。很快，他們就來到一處沒什麼人的角落。
「對不起，我很丟臉吧。」凌聆摀著臉，「太丟臉了。」
「不會啦，妳還是教了我很多啊。」少年A說，「沒關係啦。」
「是嗎⋯⋯那就好。」
凌聆抬起頭，對少年A報以微笑。
「我還在想，你會不會覺得『啊，原來高凌聆是個笨蛋啊』，對我失望了什麼的。」
「怎麼會嘛，不會啦⋯⋯」
「真的嗎？」
她兩眼無神地看了過來，活像是個女鬼。
「真、真的啦！！別那麼看我啊好可怕！！」
太沈重了，少年A痛苦地想。
凌聆從以前就是這樣，總是熱心助人，而且是全心全力地去幫忙——有時實在太熱情了，教人拒絕也不是，不拒絕也不行。
「啊。」
凌聆突然站住，看著不遠處手拿觀光手冊，一臉困惑的外國遊客。
「■■，你在這等我一下。」
「欸欸？妳要幹嘛？」
「有人需要幫忙我當然不能不管的吧？總之交給我吧。」
「又來！？！？」
少年A很想拉住她，但來不及了。
只見她長髮一甩，自信地走向那位外國友人，開始用（在少年A聽來）極為流利的外語跟對方搭話。
這位外國友人——身材高挑、一身西裝的男裝麗人先是一驚，隨後慢慢露出了一種介於困惑、尷尬與好奇之間的奇妙表情。
少年A很懂那種表情。他知道的，自己聽薩蒂與老師說話時，也是同一副表情。
「唔⋯⋯」
看著越說臉越紅，卻又不得不繼續手腳併用地努力對話的凌聆，少年A也尷尬得腳趾抓地。
——凌聆，你在幹什麼啊凌聆！
周圍陷入一種難以言喻的靜默。約莫有十個地球月那麼久的時間後，男裝麗人終於忍不住打破了它。
「抱歉。」男裝麗人嘆氣，「我會中文。」
喔，來點罐頭笑聲。
「謝謝妳的幫助，好心的小姐。」
男裝麗人不知從哪裡變出一朵羊脂白的玫瑰，別在滿臉通紅的凌聆頭上。
「後會有期。」
她揮揮手，踏著女人味十足的高跟鞋瀟灑離去，不留一絲雲彩。
「好漂亮的人⋯⋯唔，不對！」
少年A看得愣神，好一會才想起旁邊還有個高凌聆。
「凌聆？還好嗎？」少年A急忙跑向她，「沒事吧⋯⋯」
「我要回去了。」
凌聆弱弱地說，語中也帶上些許哭腔。
「可是，我們也才來吧——」
「我要回家！！」她轉身就跑，「別來找我——嗚哇啊——！！」
—
於是，凌聆，落荒而逃了。
「⋯⋯所以凌聆就先回家了。」
少年A找到坐在公共休息區板凳上的老師，吞吞吐吐地交代了事情經過。
本來他們應該會一起搭老師的車離開，但既然凌聆自己先走了，那總得告訴老師車上會少一個人。
「哎呀，那也沒辦法。」老師笑著抿了口罐裝咖啡，「等薩蒂上廁所回來，我們就回家吧。」
「嗯。」
不過⋯⋯這個廁所，也上太久了吧？
少年A掏出手機，根據上面的時間，薩蒂已經上了整整半小時的廁所。
——會不會迷路了啊？
——不可能吧，好歹是候鳥，方向感應該很好才對。
少年A盯著屏幕上的黑鳶， 只覺得越來越擔心。
薩蒂人生地不熟，會不會遇到意外了呢？
「那、那個，老師！」少年A舉手，「我去找薩蒂！」
「你可以嗎？不如我去找吧，總得有個人等在會合點⋯⋯」
「可以的！」少年A鼓起勇氣，「現在的我，可以！」
沒錯，現在的自己已經可以一個人去雜貨店了！
而且之前薩蒂幫了自己那麽多忙，少年A想，這次自己也要幫回去！
「那好吧。」老師略有所思，「要是出了什麼問題，你可別哭喔？」
「我不會啦！」
少年A跑了起來，很快就消失在走廊的另一邊。
老師看著少年A越來越小的背影，長嘆了一口氣。
「『這樣好嗎，薩蒂，就這麼跟那孩子躲貓貓好嗎？』」
他抬頭，看向躲在木製房樑上的異人女孩，用只有兩人才明白的語言問。
薩蒂什麼都沒說，只是漫不經心地看向遠方。
「『真壞心啊，明明那孩子那麼喜歡妳，妳不是也對他很感興趣嗎？老師我都看見啦，在車上的時候妳書沒看多少，都是在看他呢⋯⋯』」
老師笑著將空咖啡罐丟進垃圾桶。罐子咚一聲掉進桶裡，正中紅心。
緊接著，老師的手機響了。
「喂⋯⋯嗯？老高？」
他站起來。
「啊？啥？你女兒沒回家？她不是已經回去了——嗯？沒有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