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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於: 2023-05-23
「不、主上,吾絕無這種想法,您永遠都是吾主⋯⋯」
李純望著他的雙眸,莫名感到刺痛,似乎在那之中,藏著無比痛苦的情緒。
即便使用向者的能力能輕易理解,卻終究沒敢去窺探。興許是出於制約,亦或是害怕這樣做會傷害他。
那不只是將夜清視為主人,更多的是出於連自身都無法理解的情感。
打從一開始便是如此。
「是嗎?那為什麼純要去在意別人怎麼想呢?」
夜清聽得出這並非實話,不自覺收緊指節,足以捏碎他的下頷。
縱然李純並未有任何冒犯之意,但這話只讓他更加煩燥,總有種被推開的感覺。
李純疼得眼前發黑,幾乎喘不過氣。夜清身為狂體,若出手不控制力道,輕易便能致人於死地。
若非他身為乾元又有著修為,身子與尋常人不同,早便昏死過去了。
但夜清這話亦觸動了他的內心。
他確實是聽了無明所說的話,才會陷入迷惘,但他所聽從的對象,本該只有夜清一人。
李純尚是想通,更不願再對夜清有任何隱瞞,便忍著痛楚,張嘴緩緩道:「那是⋯⋯因為⋯⋯吾,不能傷害主上⋯⋯不能成為您的威脅⋯⋯」
夜清眉眼舒展,明白這是肺腑之言,手上的動作驟然放鬆,再次湊近他輕笑:「呵呵,純,我何曾說過你是個威脅呢?還是說,純覺得我弱到會輕易為你所害的程度?」
「不、不是的,吾主,吾絕無此意⋯⋯」
李純以為夜清這是在指他看輕主人,急忙想要否認,但夜清卻直接打斷了他的話。
「既然都不是,純又何需在意呢?無論是我亦或是你,只要保有本性便好了。就算你會傷害我,那也無所謂⋯⋯」
說到這,夜清忽然想到一事,又搖頭道:「不,那樣才好,說不定那才是真正的你。就像在幻境待我那般,難道那不是純真正想對我做的事嗎?」
縱然是過去,李純也從未表露出極端的慾望。
但在幻境之中,李純卻出現近乎瘋狂的舉動,粗暴侵犯著他的身子。好似就如他所言,會真的對自身造成傷害。
可即使痛苦,夜清亦能感受到,李純並非真的要傷害自身,更像是拚命壓抑到了極限,便失了理智,發洩慾望。
若真是如此,夜清倒希望他能不再有所顧慮,就算是真想傷他,亦或徹底蹂躪自身都無所謂。只要能一直這樣,待在自己身邊便好。
那亦是他所想要的結果,想要留住李純,便唯有以此身吸引他,查到再也離不開。
李純直盯著他,興許是向者本就敏感,竟忽然理解了他的想法,便不由自主開口:「主上,吾只是⋯⋯不明白一事。」
「何事?」
「⋯⋯主上,吾不過是器靈,為何對吾如此上心?」
縱然有所遲疑,李純仍是問出了最想不透的一點,不再掩藏自身的想法。即使明白他們過往有一段情緣,卻無法理解夜清為何還要執著自身。
不論過去他是何種身分,但現下他不過是個低下的器靈,連完整的凡體都算不上,根本配不上夜清。
夜清沒有馬上回應,只是深深望著他,又輕撫上他的臉龐,彷彿想描繪他的輪廓,再次感受他確實便存在於此。
旋即像是魔怔般,發出比往常都要低啞的嗓音,正是控制心神的術式。
「呵⋯⋯因你虧欠本君,一世情意。」
「主⋯⋯上⋯⋯呃!」
李純聽見這話,腦袋瞬間出現某個重音,傳來劇烈疼痛,又伴隨著暈眩感,眼前幾乎發黑。
似是絕不能想起的事,但又確實存在於他幾乎空白的記憶裏頭,只是上了重重禁制,不得任意觸碰。
那正是他所丟失的過往記憶,卻成了空白魂體中的殘缺,再也填補不上,亦不允許被提起,彷彿成了心魔。
正如那時候一樣,逼迫他只能遵循器靈的本分。
夜清見他痛苦難耐,自知無能為他除去那層桎梧,只能放棄干涉。
他撫去李純額間的薄汗,忍不住苦笑幾聲,又上前緊緊抱住,輕聲喃喃:「看來還是過於勉強了嗎?也罷,待找到喚魂鈴,純便無需如此壓抑了吧。不過在那之前,純得完全向著我才行。」
「主上⋯⋯吾會永遠追隨主上,不會⋯⋯背棄您。」
李純這才緩過神來,逞強發出了回應,只是那並非他真正的想法,好似是有誰緊掐著他的脖頸,逼迫他不得逾矩。
「我從未想要你的忠心,純⋯⋯我想要的東西,你應當很清楚才是。或許現在不明白,可當你想起的時候,便自然會懂⋯⋯」
夜清越發哽咽,不自禁抱得更緊,直到渾身微微顫抖,才發出咳嗽般的笑聲,似是在自嘲接著道:「是啊,就算我做不到⋯⋯但不要緊的⋯⋯純,我要的是你不準再去在意他人的看法,你是我的,只需向著我一人便足夠了。」
說到這裡,夜清已失了冷靜,竟咬上他的後頸再次留下印記。
李純渾身顫抖,咬牙忍受疼痛,連含香處流出血來都沒敢吭聲。隨著再次留印,已不再如當初那般難受,反而有種踏實感。
夜清放開他,又舔掉他傷處的血,嚐到強烈的血氣才得以安心,但語氣亦變得冰冷。
「純,若真如此在意他人,那也無所謂⋯⋯只要我除去那些人,那就沒問題了吧?你說如何呢?」
「主上想怎麼做,吾都會遵照。往後吾只會聽主上的,不會再輕信他人所言。」
李純愣了半晌,察覺到夜清現下思緒紊亂,便上前去利用向者能力為他舒緩,亦發自內心給出了承諾。
不知為何內心隱隱作痛,好似是自己傷了夜清,不禁有些歉疚,輕撫著背身,似是在做無聲的道歉。
兩人就這般相擁良久,夜清才稍微冷靜下來,慢慢放開了他,亦恢復以往自信高高在上的模樣。
「真是如此便好了呢⋯⋯那麼,還是得懲罰才行。過去在我手下,敢不聽從我的話就只有死,純呢,為了別人的想法違背我,說說該怎麼懲罰才好呢?這可是大逆呢?」
「主上無論如何責罰,吾都會接受。」
李純本想跪下,但夜清驟然扣住了他的臉,不許他再輕易跪地,輕笑出聲道:「是嗎⋯⋯這可是純說的。那麼,先用早膳吧,等會可能要處理麻煩事呢。」
「麻煩事?」
「很快便知道了吧⋯⋯來了呢。」
夜清聽見遠處不同於其他宮人的腳步聲,不免沉下了眼,放開李純示意他站在自己身邊。
不出多時,皇帝身旁的公公便步入殿內,在外側跪地請安。
「國師殿下,皇上請您用完早膳過去一趟。」
「知道了。」
夜清放下扇子,悠哉喝起銀耳粥,全然不意外皇帝會找他過去談話。
除了就近監視,皇帝應該是想再次試探他底細。至於想用何種方式,便不得而知了。
李純也明白這道理,有些擔心望著夜清,卻也明白自己幫不上任何忙。
「⋯⋯主上。」
「無事,純也吃些吧,這些菜色很不錯呢。」
夜清看出他的擔憂,但只是拿起顆糕點,要他張嘴便往裡面塞。眼見李純乖乖吃下,便滿意的微笑,全然不擔心接下來的事。
李純當然不好再多說什麼,默默吃了起來,亦決定若真有什麼危險,絕對會奮不顧身護住他。
他們沒有耽擱太多時間,夜清便領著李純來到偏殿的御書房,通報過後便由方才的太監領入殿內。
「臣參見陛下。」
夜清規矩的跪地行禮,連頭也不敢抬起看,跟那日在大殿之上的姿態全然不同。
皇帝瞄了他一眼,抬手示意平身,便隨口道:「朕找國師來,不過是想泡茶下棋,可願賞臉啊?」
「當然,正好身子才方恢復,也不能總躺在床上,活動活動才好。」
夜清自知他這是意欲試探,便跟著陪笑,上了旁座執起棋子。反正現下也只能走一步算一步了。
李純則是半跪在側,目光停留在夜清身上,留意著周遭的動靜。
「國師的棋藝,可真不錯啊。」
「沒有的事,陛下棋路才是高深,一時半會破解不了呢。」
棋盤上殺得難分難解,但夜清始終居於下風,皇帝的神色亦逐漸放鬆起來,便停下了手邊的動作道:「既然如此,國師可願陪朕想想,接下來聚會一事,應當如何辦啊?」
「他們是為了爐鼎而來,無需太過招待。這樣便不會有人疑心陛下想拉攏特定宗派,引得其他宗派不平。他們一心只想尋到爐鼎,給他們合適的情報便是。」
夜清想也不想,便隨口回答,此事亦是人盡皆知,直接道明也不影響什麼。
皇帝稍加思忖,便從中得出些端倪,便落下了一子,含笑道:「國師倒是想得周到呢,看來不如外表看來年輕,肯定也有數十年的來歷,才能得出這般答辯。」
「這並非答辯,不過是點出陛下所思,想為陛下分憂罷了。」
「那麼,朕所憂之事,國師有何見解呢?那日想來也已看得一清二楚了吧?」
聽聞此番問話,夜清面不改色,目光仍落在棋子上頭,沉下眼故作思索。
明知皇帝這是在試探他的想法,但也只能裝作不知,但亦不能隨意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