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娘不演了。」「那就來一場約會吧？」

理性層面上她很清楚該怎麼辦：否定、謊言、顧左言他。斯奈德有找到證據嗎？艾菲不知道，但必須想辦法把事情隱瞞到底。

然而衝動蓋過了理性。在她未找著反應之前，身體搶先一步，用秘密藏身的手槍舉向探員。

【警告：向機械生命體作出攻擊性行為屬於嚴重刑事罪行，請立即放下武器】

她的頭很痛。

手在顫抖。

十五秒。倘若十五秒後不放下武器，植入她體內的電子大腦會向國家安全系統通報，然後作為「海爾迦‧艾菲」的和平人生會就此完蛋。

但她的手似是被膠水黏著了。

「請放下槍吧，海爾迦。我不打算傷害你。」

「你以為我不敢嗎？」

「你不會傷害彷生人。」斯奈德偏頭一笑：「就好像你不會傷害你養母一樣。」

心臟彷彿被子彈擊中，她的手臂緩緩下沉。系統警告解除。

「......你知道了全部？」

「只有片面。」

「你怎猜出我的身分？」

「有很多細節值得推敲。比如你刻意與人疏離的態度、與家人的關係、假名與真名之間的文字替換把戲......下士，你還記得第一次見面時使用投影儀的事嗎？你提及自己『曾經與其他人連接』，但你一直很抗拒與性能匹配的我建立直接連線，這一點令我很在意。」

「因為我討厭你不行嗎？」

「事後，我背著你申請對高家樂再次進行【探索】。對比當日你對我展示的情報，跟我後來藉助其他探索官之手收集得到的完整記憶，我發現當時的Zoo中缺少了幾塊碎片──例如說『斯米尼爾‧高家樂曾經數次瀏覽【籠鳥】成員撰寫的網誌』。」

「他不是組織的成員，亦與今次的事件無關。」

「沒錯，因此我沒有將這件事情上報。不過海爾迦，我想一直以來你都是用這種方法處理到手的資訊。因為在對十一名職員進行【並行探索】的時候，你出現了同樣的行為模式。」

(所以當日他才會堅持連線……只為了事後確認我有沒有在工作報告上做手腳。)

(一早被看穿了啊。)

「之所以勉強自己成為王牌探索官，原因之一多半是為了在體制內協助過濾與『籠鳥』有關的資訊吧？」

(你錯了！才不是因為這種骯髒的理由！)

「無人能及的天才。反過來說，正因為你站在這個高度，才有權力承辦更多的案件，比其他人更早探查別人的思想，然後把與『籠鳥』有關的情報進行適度的保留和刪改。你說過記憶不會騙人，但只要儲存成電子圖像檔那就存在篡改的可能。慶幸搜索課的工作風格是為求節省時間成本，包括羅塔中尉在內的其他刑警只會閱讀事後整理的最終報告。至於你平日習慣一個人留在檔案保管室吃飯，恐怕亦是為了檢查其他探索官所作的紀錄有沒有出現紕漏。」

「最後，在押送高堡‧李之前，我與薇薇安女士進行的短暫密談亦證實了自己的推測。」斯奈德淡淡一笑。「艾菲下士，雖然你忘記了，但薇薇安‧李曾經與艾薩克‧圖靈的親生女兒有過一面之緣。」

(原來如此......難怪當時她會說「你還記得我喜歡喝什麼」。)

「所以你知道了，我是人類反抗軍領袖的女兒？」

「是的。」

「斯奈德探員......你打算逮捕我嗎？」

假如殺害機器人，那她真的會變得無路可退。更何況艾菲不認為自己在武力上有能力撂倒斯奈德。

但又要開始了嗎？那種食不果腹、淒淒慘慘、活像溝渠老鼠一樣的尊嚴盡失的流亡生活？更令艾菲難以忍受的，是萬一又有其他人因為自己的秘密而遭遇機械政府追殺──

「這樣不辛苦嗎？海爾迦。」斯奈德甚至沒有沒有理會她仍然手持槍械，隻身來到艾菲身邊，撥去她耳畔的髮絲。「我甚至無法想像你失去了多少的記憶。」

「我不懂你的意思，探員......」

斯奈德珍重地捧起艾菲的手指，輕輕地留下一吻。

「下士，我會協助你保守秘密，但有一個條件──我希望你答應跟我來一場約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