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CT.4-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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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於: 2023-05-14
  「爺爺那發生什麼事?」

  相比寧靜漆黑的旅館庭院,電話那頭吵雜就像正在菜市場和老闆殺價。這通電話由爺爺辦公室打來,我曾經去過那,環境聲比較像咖啡廳。

  「小少爺。」

  從話筒傳來的聲調精煉不囉嗦,並非帶磁性彷彿能瞧見滿頭白髮的爺爺。

  聲音主人戴著眼鏡像一位菁英助理,會買餐點到家中,人前人後都尊稱爺爺為社長,稱我為小少爺。

  他一反往常冷靜,聲音稍嫌粗暴:

  「小少爺,真宮祭在哪?快將她趕走。」

  「祭是我妹妹,誰都不能趕走她。」我說。

  「銀行突然拒絕貸款給社長,長期合作的企業也臨時宣布終止合約。經調查發現,背後為真宮家指使。」

  真宮家要奪回祭?為什麼現在才重提這件事。

  忽然電話那傳來爺爺對菁英助理的質問:

  「你在跟誰說話?」

  「您的孫子,要他趕緊將真宮祭還回去。」

  「她現在姓櫻白,你要我趕走自己的孫女?!」

  「對方放出風聲,說這樣就能放過我們。祭是收養的孩子,沒必要為她賭上公司的未來。」

  辦公室吵雜聲瞬間冷卻,從這都彷彿能看到爺爺巨大的背影:

  「你把我當成什麼?只為公司服務的社長?」

  「我把您當成父親。沒有您在病房伸出援手,我無法和康復的妻子一起吃飯,跟女兒也早流浪街頭。我不忍心看到您一生的心血……」

  「這次換我們幫助這位女孩,我的孫女,如此而已。」

  一會,辦公室傳來菁英助理喊著「開工囉」,環境又切換為吵雜的熱絡聲。

  「真理,祭就拜託你了,爺爺的事自己會處理。」

  「為什麼相信我?」

  「我的兒子和媳婦拋下你,只是因為你太過睿智。但也正因為那份智慧讓我明白自己的渺小,不再苛刻待人,連你奶奶都說我成為一個好人。這樣的理由不夠充足嗎?」

  「可是爺爺,從今往後我可能沒機會再提供商業上的洞察,沒法再產生利益。」

  「原來天才也有不知道的時候。」

  話筒傳來爺爺調侃的笑聲,就像在修車廠見到戴廚師帽的修車工一樣荒謬。

  「即使沒提供任何利益,我也會照顧你,因為你們是我的孫子和孫女。」

  電話忽然被切斷,可能爺爺再忙所以並未回撥。

  爺爺錯了,即使掌握萬物真理也並未代表我很睿智,可以在各種解答中挑選最適合的道路。

  不然怎麼會弄錯預言的場景,猶豫不決讓祭受傷,解咒前沒儲存足量魔力。蠢蛋才會犯這些錯。

  在開始討厭自己前,別再說下去。先回房看一下祭的狀況。

  當經過日式庭園,準備從木造廊道進入分館前,一旁灌木叢傳來真宮隱的聲音。

  從這能透過灌木叢的縫隙看見,真宮隱正跪在地上磕頭。她金色短髮往前翻,後腦杓被真宮家的學姊踏著。

  成就偉業的英雄在這,肯定會衝向前阻止,就像他浴血對抗奴役我們主人。一心要成為英雄的我,也飄出念頭走去阻止,腳卻不聽使喚無法動彈。

  因為已經無法解除的死亡詛咒太過沉重。學姊腳上下來回踏著真宮隱腦袋:

  「已經依照約定讓祭前往囉,有沒有鬆口氣?來,說句道謝的話來聽聽。我要聽真心話喔。」

  「我討厭祭,所以……」

  「真心話喔!」

  一直縮著身子的真宮隱忽然挪開學姊壓在頭上的腳。

  她起身呈跪坐姿勢,用手梳理被踩亂的金色短髮,拉直幾乎露出肚臍的制服,就像希望華麗正裝能得到認同:

  「我害怕死亡,所以欺負青梅竹馬的祭,讓她沒法翻身。這樣我才不會替代她成為祭品。」

  「還有呢?」

  「我會成為偉大的超能力者,真宮家會需要我,所以……」

  「這個就留在夢裡,真宮家的弱者。」

  「我絕對能!」

  祭品和死亡,真宮隱在說什麼?我又錯過什麼真相?

  為成就偉業、成為英雄,不計代價賭上一生取得萬物真理,以為從此看透一切真相。結果以為解決真宮隱的霸凌,到頭來不過將痛苦轉移給她。

  我逃離現場,將問題拋在灌木叢,等發現已走到旅館入口處。

  讓我回過神並非天色異常漆黑。已經醒來的祭正走出旅館,這一點才攫住目光。

  祭沒帶錢包絕不可能去逛街。旅館房間足夠大,也沒必要出門鍛鍊魔法。

  我抓住祭瘦弱的手,就像為溺水的人緊抓浮木:

  「剛才在澡堂我應該更早站出來。」

  「真理已經做的夠好,不該再麻煩你,所以現在我該回真宮家了。」

  「回去妳會被欺負。」

  「他們現在的目標不是我。」

  一向不服輸的祭,這次反駁時眼睛不敢直視我,就好像將家裡洗衣機用壞時的虛心神情。目標不再她身上,莫非指對象轉移到真宮隱?

  祭並非幸災樂禍的人。因為她總嘗試一人完成事情,品嘗過許多失敗的痛苦。

  我將手放在她的額頭測量體溫:

  「身體沒問題吧?」

  「現在是我少數清醒的時刻,我必須回去真宮家。」

  祭在責怪我沒能在浴池中即時幫助她?

  祭掙扎甩開手,但我不死心再次緊緊抓住她的手臂。

  我無法解除死亡詛咒因此將失去生命,所以不願再失去更多事物:

  「我們不是家人嗎?」

  祭沉默不語。她眉毛緊皺,像哭泣卻又像在笑,彷彿面對成功率10%的手術同意書,夾在活下去和死亡的中間。

  最後祭仍舊選擇轉身離開。我呆在原地,看著她毛躁長髮逐漸消失在旅館外的街道。

  我肯定沒辦法成為英雄了。

  因為幫助人後沒得到傳頌,只得到背叛和怨恨。

  因為死亡詛咒將要生效,已經沒多餘機會嘗試。

  因為爺爺以公司為代價要我幫助祭的約定沒做到,只獲得家人離開。

  唯一能跟成就偉業的英雄比肩,恐怕只剩戰鬥後留下的一片狼藉。

  但他屬於勝利者,而我屬於失敗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