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頂撞的勇氣
本章節 2852 字
更新於: 2023-05-13
總之，事情就這麼成了。
少年A盯著手中的盒裝有機國產朝天椒，假裝自己不是在看周圍的人與店員。他總覺得這些人全都在盯著自己看。
他搖搖頭，將辣椒丟進菜籃。
但沒過幾分鐘，少年A又像是想到了什麼一樣，以職業家庭主婦也會感到大吃一驚的手速掏出手機、點開了各種買菜APP。
他在短短几秒的時間裡把同類商品的價格都看了一遍。數據顯示，即使是APP里單價最貴的Cost-cop有機辣椒，算上送貨到家的費用，也比眼前的辣椒便宜了足足五塊。
少年A現在很失望，非常失望。
「⋯⋯太浪費了啦。」
他眼神哀怨地將那盒辣椒放回原處。
——所以為什麼他要來這裡嘛。
——明明網上訂貨更便宜，還能送貨到府。
少年A越想越委屈。
少年A不喜歡這裡。
少年A看向周圍，四周都是群講話大聲的大人與到處亂跑的小孩，他們與他們的菜籃車一刻不停地發出刺耳的聲音，甚至有人拿著手機公放少年A最討厭的歌手唱過最難聽的流行歌。
這群噪音製造者完全沒有不好意思，漫不經心地繼續做著自己的事，有好幾個還向少年A投來異樣的眼光，彷彿少年A才是破壞商場秩序的罪魁禍首。
少年A不禁悲從中來。
——今天的特訓就到這裡吧。
他咬著下嘴唇，慢慢挪向安全出口。
沒走幾步，他也迎面撞上了同樣拿著菜籃的薩蒂。
「嗚哇啊啊啊——！」
少年A嚇得哇哇大叫。
「...Te Enge?」
薩蒂擔心地問。
「啊啊啊啊啊⋯⋯I am fine, thank you!!」
少年A慌張地擺手。
薩蒂一臉莫名地聳聳肩，轉身走向附近的熟食攤。
看到她皺起的眉頭，少年A這才意識到自己剛才根本是在對她大吼大叫。
——糟了！！絕對被討厭了！！
少年A在慌張中抱住自己的大腦袋。
「嗚哇真的嗎。」
「好凶哦。」
「怎麼回事啊那個人。」
少年A聽見了，全商場的人似乎都交頭接耳地議論著自己。
他不受控制地吸氣，吐氣，吸氣……缺氧的腦子開始發昏，他似乎還看見有人正掏出手機把一切拍下來。
他知道的，拍照的人很快就會把這件事發到網上，緊接著熱情且充滿正義感的網友們就會像學校的同學一樣循著線索找到他，找到老師和「父親」算帳！
而這都是他的錯！！都是！！他的錯！！
「啊，啊啊啊……」
少年A全身發冷，不由自主地跪在地上大喘氣。
「同學，你沒事吧！」某位熱心的賣場店員急忙跑來，「需要去醫院嗎！」
少年A看著他，卻看不見他。
但他聽得很清楚，周圍的人正圍著自己竊竊私語：
「那是怎樣？」
「不知道啊，是不是恐慌症啊。」
「那個水桶是怎樣，好噁心。」
——諸如此類的聲音從四面八方涌過來，啃噬著少年A的神經。
「別過來！！」
一臉驚恐的少年A啪！一聲打掉店員的手，他轉過頭，死命跑向人流最少的地方。
身後大賣場的音樂、周圍大人小孩的聲音和東西被撞倒的咚咚噹噹，就像是狗群追逐獵物時連綿不絕的犬吠，逼得少年A越跑越快。
他越跑越快，越跑越快。最終，他被自己絆倒了。
痛感終於將少年A喚回現實。少年A很快發現，自己已經不在賣場裡。
「這是哪裡⋯⋯？」
周圍沒有人，只有高聳入雲的金屬貨架與整齊擺放的一個個紙箱。
少年A握著擦傷的手臂，坐在地上，無助地環視四周。
對了，可以朝右邊走——老師曾經說過，在迷宮裡只要沿著右邊的牆一直走，肯定能找到出口。
想起老師的話，少年A撫上右手邊的貨架，朝巨大貨架迷宮的深處走去。
而老師說的確實沒錯，不出十分鐘，少年A就找到一扇沒關好的鐵門。底下的門縫隱約透出暖風和一絲香香的味道，毫無疑問，這就是通往外面的出口。
「謝謝你，老師。」
他決定了，等回家之後，就跟老師道歉，做他最喜歡的紅豆麵包給他吃。
少年A鼓起勇氣推門而出來，來到門外的戶外停車場。這裡的空氣是那麼地新鮮那麼地自由，他開心地跑起來，但他跑步沒看路，很快遍迎面撞上一對衣衫不整的年輕男女。
「呀啊！！」
濃妝艷抹、一身脂粉味的捲髮女孩嚇得花容失色，一把推開抱著自己動手動腳的男孩。
「對不起，現在就走！！！」
「干，回來！！！」
少年A急忙道歉，轉身就跑，卻被憤怒的男孩一把拽了回來。
「媽的！！」褲頭都還沒拉起來的男孩惡狠狠地推倒少年A，「■■，你故意的是不是！？」
突然聽到自己的名字，少年A有些反應不過來。
過了幾秒，少年A才想起這位憤怒男孩，是之前學校的同學。
「這什麼啊，你們認識嗎？」
一臉嫌棄的女孩靠在的牆上，不慌不忙地點了根煙，一副準備看好戲的樣子。
「別怕，只是個神經病。」男孩挽起袖子，「最近突然不來學校了，還以為是怎樣，沒想到居然在跟蹤老子。」
「不是這樣子，你誤會了，我只是——」
話還沒說完，男孩就朝少年A的臉來了一拳。
少年A的世界頓時天旋地轉，從前被一群人強迫偷別人東西，再被另一群人群毆的回憶突然浮現。
有一種很熟悉的感覺，那時的少年A就和現在一樣，再怎麼抱著頭努力辯解，也無濟於事。
「媽的！！」男孩咆哮，「之前偷我朋友的胰島素，現在還來跟蹤我！！你到底有什麼問題！！」
「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的，是那個人他說——」
「閉嘴！！！每次都說是誰誰誰要你做這做那，結果每次都是你幹的不是嗎！！！」
——是真的。
——是真的啊。
真的是真的啊，對不起，對不起⋯⋯
少年A抱著腦袋，縮成一團不斷抽泣。
男孩的罵聲慢慢變得遙遠，意識也逐漸模糊。等少年A再睜開眼睛，人已經靠在了停車場外公共汽車亭的凳子上。
一瞬間，少年A覺得自己或許只是做了個惡夢，但全身的疼痛和手臂上煙頭燙出的圓點狠狠打碎了少年A的幻想。
「Te ben?」
坐在旁邊的薩蒂抓著一小塊濕毛巾，滿臉擔心。
「是妳把我搬過來的嗎。」
少年A麻木地瞥了薩蒂一眼。
「謝謝，但是，還是不要靠近我了。」少年A低下頭，「妳會沒朋友的，妳是很好的女孩子⋯⋯所以，請離我越遠越好，」
少年A雙手攥緊，憋不住的淚水，順著水桶的邊緣啪嗒啪嗒，落在手背上。
——我有什麼問題？
——我就是問題，一切的問題。
少年A終於得出了結論。
「我什麼都做不到，只會被人命令來命令去。我很努力地想當個討大家喜歡的人，但每次都會被人討厭⋯⋯因為我就是很討人厭嘛。」
「Quoi?」
「I am fine, thank you. Thank you very, very much.」
「騙子。」
「欸？」 少年A還沒反應過來，自己頭上的水桶已經被抓起來丟到一邊。
緊接著，薩蒂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給少年A來了一記特別響亮的耳光。
「你的，語言，很難。但是，要說。」
薩蒂板起臉，是真的生氣了。
「■■，大騙子。」
「啊，什麼？我沒有——」
「不要，自己，騙！！！」
啪，啪，啪，又來了三個耳光，扇得少年A暈乎乎的。
「你，生氣。很生氣。」
薩蒂捧住少年A紅彤彤的臉頰，用手做了個傻瓜三明治。
「咬他。」
「這麼做不好，我不想⋯⋯」
「被打，打回去。」
「可是。我只有一個人。」
啪！！！
又是一耳光。
這記耳光特別重，少年A感覺腦袋都要被打掉了。
「打回去。」
薩蒂朝少年A伸出自己的手。
「我，幫你打。」
少年A愣住了。
在「打架不好」、「不要還手」、「從你自己找原因」中長大的少年A，還是第一次遇到如此不可理喻的人。
「我⋯⋯」
少年A低下頭，打算思考這種時候該說些什麼。
也是在這個時候，少年A看見了自己傷痕纍纍的腿，壓抑已久的煩躁感頓時湧上心頭。
「薩蒂，我，不會打架。」少年A擦乾眼淚，「但是，我咬人很痛！」
少年A盯著手中的盒裝有機國產朝天椒，假裝自己不是在看周圍的人與店員。他總覺得這些人全都在盯著自己看。
他搖搖頭，將辣椒丟進菜籃。
但沒過幾分鐘，少年A又像是想到了什麼一樣，以職業家庭主婦也會感到大吃一驚的手速掏出手機、點開了各種買菜APP。
他在短短几秒的時間裡把同類商品的價格都看了一遍。數據顯示，即使是APP里單價最貴的Cost-cop有機辣椒，算上送貨到家的費用，也比眼前的辣椒便宜了足足五塊。
少年A現在很失望，非常失望。
「⋯⋯太浪費了啦。」
他眼神哀怨地將那盒辣椒放回原處。
——所以為什麼他要來這裡嘛。
——明明網上訂貨更便宜，還能送貨到府。
少年A越想越委屈。
少年A不喜歡這裡。
少年A看向周圍，四周都是群講話大聲的大人與到處亂跑的小孩，他們與他們的菜籃車一刻不停地發出刺耳的聲音，甚至有人拿著手機公放少年A最討厭的歌手唱過最難聽的流行歌。
這群噪音製造者完全沒有不好意思，漫不經心地繼續做著自己的事，有好幾個還向少年A投來異樣的眼光，彷彿少年A才是破壞商場秩序的罪魁禍首。
少年A不禁悲從中來。
——今天的特訓就到這裡吧。
他咬著下嘴唇，慢慢挪向安全出口。
沒走幾步，他也迎面撞上了同樣拿著菜籃的薩蒂。
「嗚哇啊啊啊——！」
少年A嚇得哇哇大叫。
「...Te Enge?」
薩蒂擔心地問。
「啊啊啊啊啊⋯⋯I am fine, thank you!!」
少年A慌張地擺手。
薩蒂一臉莫名地聳聳肩，轉身走向附近的熟食攤。
看到她皺起的眉頭，少年A這才意識到自己剛才根本是在對她大吼大叫。
——糟了！！絕對被討厭了！！
少年A在慌張中抱住自己的大腦袋。
「嗚哇真的嗎。」
「好凶哦。」
「怎麼回事啊那個人。」
少年A聽見了，全商場的人似乎都交頭接耳地議論著自己。
他不受控制地吸氣，吐氣，吸氣……缺氧的腦子開始發昏，他似乎還看見有人正掏出手機把一切拍下來。
他知道的，拍照的人很快就會把這件事發到網上，緊接著熱情且充滿正義感的網友們就會像學校的同學一樣循著線索找到他，找到老師和「父親」算帳！
而這都是他的錯！！都是！！他的錯！！
「啊，啊啊啊……」
少年A全身發冷，不由自主地跪在地上大喘氣。
「同學，你沒事吧！」某位熱心的賣場店員急忙跑來，「需要去醫院嗎！」
少年A看著他，卻看不見他。
但他聽得很清楚，周圍的人正圍著自己竊竊私語：
「那是怎樣？」
「不知道啊，是不是恐慌症啊。」
「那個水桶是怎樣，好噁心。」
——諸如此類的聲音從四面八方涌過來，啃噬著少年A的神經。
「別過來！！」
一臉驚恐的少年A啪！一聲打掉店員的手，他轉過頭，死命跑向人流最少的地方。
身後大賣場的音樂、周圍大人小孩的聲音和東西被撞倒的咚咚噹噹，就像是狗群追逐獵物時連綿不絕的犬吠，逼得少年A越跑越快。
他越跑越快，越跑越快。最終，他被自己絆倒了。
痛感終於將少年A喚回現實。少年A很快發現，自己已經不在賣場裡。
「這是哪裡⋯⋯？」
周圍沒有人，只有高聳入雲的金屬貨架與整齊擺放的一個個紙箱。
少年A握著擦傷的手臂，坐在地上，無助地環視四周。
對了，可以朝右邊走——老師曾經說過，在迷宮裡只要沿著右邊的牆一直走，肯定能找到出口。
想起老師的話，少年A撫上右手邊的貨架，朝巨大貨架迷宮的深處走去。
而老師說的確實沒錯，不出十分鐘，少年A就找到一扇沒關好的鐵門。底下的門縫隱約透出暖風和一絲香香的味道，毫無疑問，這就是通往外面的出口。
「謝謝你，老師。」
他決定了，等回家之後，就跟老師道歉，做他最喜歡的紅豆麵包給他吃。
少年A鼓起勇氣推門而出來，來到門外的戶外停車場。這裡的空氣是那麼地新鮮那麼地自由，他開心地跑起來，但他跑步沒看路，很快遍迎面撞上一對衣衫不整的年輕男女。
「呀啊！！」
濃妝艷抹、一身脂粉味的捲髮女孩嚇得花容失色，一把推開抱著自己動手動腳的男孩。
「對不起，現在就走！！！」
「干，回來！！！」
少年A急忙道歉，轉身就跑，卻被憤怒的男孩一把拽了回來。
「媽的！！」褲頭都還沒拉起來的男孩惡狠狠地推倒少年A，「■■，你故意的是不是！？」
突然聽到自己的名字，少年A有些反應不過來。
過了幾秒，少年A才想起這位憤怒男孩，是之前學校的同學。
「這什麼啊，你們認識嗎？」
一臉嫌棄的女孩靠在的牆上，不慌不忙地點了根煙，一副準備看好戲的樣子。
「別怕，只是個神經病。」男孩挽起袖子，「最近突然不來學校了，還以為是怎樣，沒想到居然在跟蹤老子。」
「不是這樣子，你誤會了，我只是——」
話還沒說完，男孩就朝少年A的臉來了一拳。
少年A的世界頓時天旋地轉，從前被一群人強迫偷別人東西，再被另一群人群毆的回憶突然浮現。
有一種很熟悉的感覺，那時的少年A就和現在一樣，再怎麼抱著頭努力辯解，也無濟於事。
「媽的！！」男孩咆哮，「之前偷我朋友的胰島素，現在還來跟蹤我！！你到底有什麼問題！！」
「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的，是那個人他說——」
「閉嘴！！！每次都說是誰誰誰要你做這做那，結果每次都是你幹的不是嗎！！！」
——是真的。
——是真的啊。
真的是真的啊，對不起，對不起⋯⋯
少年A抱著腦袋，縮成一團不斷抽泣。
男孩的罵聲慢慢變得遙遠，意識也逐漸模糊。等少年A再睜開眼睛，人已經靠在了停車場外公共汽車亭的凳子上。
一瞬間，少年A覺得自己或許只是做了個惡夢，但全身的疼痛和手臂上煙頭燙出的圓點狠狠打碎了少年A的幻想。
「Te ben?」
坐在旁邊的薩蒂抓著一小塊濕毛巾，滿臉擔心。
「是妳把我搬過來的嗎。」
少年A麻木地瞥了薩蒂一眼。
「謝謝，但是，還是不要靠近我了。」少年A低下頭，「妳會沒朋友的，妳是很好的女孩子⋯⋯所以，請離我越遠越好，」
少年A雙手攥緊，憋不住的淚水，順著水桶的邊緣啪嗒啪嗒，落在手背上。
——我有什麼問題？
——我就是問題，一切的問題。
少年A終於得出了結論。
「我什麼都做不到，只會被人命令來命令去。我很努力地想當個討大家喜歡的人，但每次都會被人討厭⋯⋯因為我就是很討人厭嘛。」
「Quoi?」
「I am fine, thank you. Thank you very, very much.」
「騙子。」
「欸？」 少年A還沒反應過來，自己頭上的水桶已經被抓起來丟到一邊。
緊接著，薩蒂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給少年A來了一記特別響亮的耳光。
「你的，語言，很難。但是，要說。」
薩蒂板起臉，是真的生氣了。
「■■，大騙子。」
「啊，什麼？我沒有——」
「不要，自己，騙！！！」
啪，啪，啪，又來了三個耳光，扇得少年A暈乎乎的。
「你，生氣。很生氣。」
薩蒂捧住少年A紅彤彤的臉頰，用手做了個傻瓜三明治。
「咬他。」
「這麼做不好，我不想⋯⋯」
「被打，打回去。」
「可是。我只有一個人。」
啪！！！
又是一耳光。
這記耳光特別重，少年A感覺腦袋都要被打掉了。
「打回去。」
薩蒂朝少年A伸出自己的手。
「我，幫你打。」
少年A愣住了。
在「打架不好」、「不要還手」、「從你自己找原因」中長大的少年A，還是第一次遇到如此不可理喻的人。
「我⋯⋯」
少年A低下頭，打算思考這種時候該說些什麼。
也是在這個時候，少年A看見了自己傷痕纍纍的腿，壓抑已久的煩躁感頓時湧上心頭。
「薩蒂，我，不會打架。」少年A擦乾眼淚，「但是，我咬人很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