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幕:工作範圍內的職責
本章節 8948 字
更新於: 2023-05-02
「神的招待所」那是伊絲奈給這個空間所取的名字。在這個空間中所說的一切都不能帶出去,也就是只有談論機密事項才會用到的專用空間。不過使用次數極少,大多數開啟是在蓋堤亞和伊絲奈談論事情,或是和拉帝研討兩界相關事宜的時候。
空間裡只有簡單的物品,沙發、桌子、茶具除了這些外什麼都沒有,所以才讓這個空間大的多餘。
本來在審判結束後就該回到教堂的,可蓋堤亞突然出現說了句「我們單獨聊聊吧」,就不顧本人意願的被附近的天使們帶到這。
她坐在柔軟如棉花的沙發上喝著香醇的紅茶,頂著純白微卷短髮身著一身如蠶絲般鑲著金邊衣服,一副慵懶模樣坐在獨創空間中的純白沙發,唯一神蓋堤亞微微一笑。同時,淺黃綠色的雙眸看向為自己添上一杯新茶且隨侍在旁的米迦勒。
「米迦勒,妳知道『單獨』一詞的意思吧?」
「請別把我說得像笨蛋一樣,我的學識淵博您還不了解嗎。」
「那妳怎麼還不出去?」
「因為您經常三句話就離題,我只是覺得自己需要盡到監督的責任。」
被戳中痛點的蓋堤亞一時語塞。
「這次我不會離題!」
米迦勒聽了這番話露出質疑的表情。
「不要用那種眼神看我,這次我會認真把事情辦完。」
雖然還是不放心,但最後還是乖乖放下手中的茶壺退出這個空間。
「你要談什麼?」
「關於我要妳把他帶在身邊的理由。」
「事到如今?」
曾經,伊絲奈問過理由,雖然沒有刨根問底,蓋堤亞也沒有正面回應。久而久之她也不在乎原因究竟為何,畢竟就算知道了也不會有任何改變。
「過了這麼久我覺得是時候該讓你知道了。」
蓋堤亞上身微微前傾,那雙宛若鮮嫩綠葉的淺黃綠雙眸中有著自己的計劃。
「如果我說我已經不在乎答案了呢?」
「那也沒關係,反正我還是會單方面告訴妳,無論妳想不想聽。」
伊絲奈輕聲嘆氣放棄掙扎。蓋堤亞對此滿意的點頭,接著準備娓娓道來。
「相信妳已經在忒爾珀爾之書中看過有關迦爾法的過去了吧,所以我現在──」
「不,我沒有看過。」
以這句話為開端,空氣凝結了短暫幾分鐘的時間。
「為什麼沒看啊,妳難道就這麼不想了解時時刻刻陪伴在身邊的人嗎!」
「我不懂別人的過去有什麼好看的?知不知道過去會有什麼改變嗎?」
除非工作上有需求,否則她不會打開特爾珀爾之書隨意窺探他人的過去。畢竟她對其他人的一切都不感興趣。
「不管!妳現在就看,這樣我們的話題才能繼續進行!」
在逼迫下,伊絲奈不情願地翻開忒爾珀爾之書,靜靜閱覽關於迦爾法生前的一切。
翻閱著書本,那比接受審判的兩人要更長、更細膩的人生內容,他的善良、他的罪惡全都一一展現。
父母雙亡後獨自照顧著妹妹,為了妹妹加入奧羅斯,他的人生很大一部份都圍繞著妹妹。
會有這樣的舉動其實不難理解。
?
「這裡提到悲劇,但為什麼沒有細說?」
明明很多不重要的地方都寫得很詳細,可這看起來最重要的地方卻草草帶過。
「應該是當時負責處理的人不上心,我之後會讓拉帝補上。這起悲劇以及壓垮駱駝的最後一根稻草,發生的起因是他的妹妹死了。事情發現得太晚,最終因附身過度身體無法負荷而死亡。他無法接受最後的親人離事,給了不少虎視眈眈的魂有可趁之機,結果就如後續寫的那樣,承受著自責與狂暴被鎮壓然後被送入冥界。」
蓋堤亞輕描淡寫的補充。
每天都有人誕生、有人死去這樣的循環他已經麻木了,對他而言人的生死不是需要特別關注的問題。
「我看完了,然後呢?」
「別急,我正要說呢。」
蓋堤亞啜飲一口微涼的茶潤了潤喉繼續說下去。
「我會為迦爾法植入虛假的記憶,主要原因是想避免往事重演,畢竟他的情況並沒有我們所想的那麼穩定,我們需要一個強硬的手段,否則也不至於出此下策。」
「就這樣?這還是沒有解釋到你把他放在我身邊的理由。」
「其實也沒什麼大不了的,如果真要說原因的話,就只是因為偶然。他在冥界關押很久了,從來沒有過任何動靜,但妳來的那一天他有了變化,我覺得這是個好機會。而且妳正好有能看見他的高級眼,這不就是所謂的命運嗎!」
說出「命運」實在有點和這位神的形象不搭。
「什麼樣的好機會?」
「希望他能因此放下。」
蓋堤亞比任何人都要清楚用這作法達到目的的可行性很低,但事情都過這麼久了還沒出現轉機,他也只能死馬當活馬醫,而且……
「那麼『輪迴計畫』是什麼?」
「妳是從哪聽說這個的!?」
「那不重要。」
「他不再那個計劃當中。要執行那個計畫多的是可以用於參考的魂,對我們來說迦爾法不能當作參考。」
不穩定的魂無法在這個計畫上發揮作用,所以迦爾法在絕對不會入選的名單中。
「那哥哥最終無法輪迴嗎?」
「目前來說是這樣沒錯。所以我們才要執行輪迴計畫,除了判斷輪迴的必要性之外,也用於判斷輪迴後會不會走上相同的人生。現階段我們做的是讓犯了罪的那些魂去到地獄贖完業,再讓其踏入輪迴之門這樣的做法。但這樣會耗費大量時間,地獄也會變得難以管理,只能另尋他法簡化過程。我們當然希望所有人都有輪迴的可能性,但若是惡就只會是惡的話…………」
蓋堤亞沒有說下去,伊絲奈也理解他說的意思。
若是相同的魂到頭來都會走上同樣的道路,那麼就沒有讓惡人贖完罪後輪迴的必要,只要讓好人輪迴世上壞人也就會逐漸減少。但這論點是假設在好人不變壞、壞人不變好的前提下。
「一切真的單純是偶然嗎?」
「當然囉。」
「就這樣了吧,還有其他要說的嗎?」
「這麼快就要走?不再多坐一會?我們還有很多可以聊吧?」
「反正你也不打算全盤托出,還是回去好好工作,別再惹米迦勒生氣了。」
「我可是神喔,稍微尊敬我一點嘛!」
「等你拿出一點神的樣子,我可以稍微考慮一下。」
沒等蓋堤亞回應,伊絲奈便熟門熟路的離開神的招待所。
「也只有她會對神如此無禮了。你說是吧,拉帝。」
蓋堤亞倚著柔軟的沙發,向理應空無一人的地方說道。
有著一頭暗橙色短髮暗紅偏棕色眼瞳的男性突然現身,逕自在蓋堤亞對面坐了下來。
「偷聽可不是什麼好行為喔。」
「我只是不想打斷你們談話。」
「說的好聽,是不是忌妒我們單獨談話啊。」
「別說蠢話了。」
受不了拉帝的無趣,蓋堤亞一口將杯子裡剩餘的茶飲盡。
「你仍舊不打算實話實說?」
「那什麼話,講的好像我都對她說謊一樣!」
蓋堤亞不能接受這番話,彈起倚著沙發的上身反駁。
「你沒說謊,只是挑想說的說。什麼時候告訴她我們『只能』選擇她的理由?」
「直到查清原因前,我都不打算告訴她。」
「你就不怕哪天她發現了之後埋怨我們嗎?」
「那時還有別的選擇嗎?」
蓋提亞卸下一張笑臉,鋪上一層嚴肅。
「那調查進度如何?」
「我這邊沒查到什麼可用資料,倒是你那邊可能性更高吧。」
「可惜,我這邊也毫無進展。」
「看來得搜一搜冥王辦公室了。」
他們想找關於魂與生者共用肉體的類似案例或相關資料,可惜目前為止仍是一無所獲。
接下來要派人深入調查更古老的文獻和冥王所持有的相關資料,如果這樣都沒有的話就真的束手無策了。
「各派人手過去調查嗎,還是我們親自去一趟?」
「畢竟是冥王辦公室和書庫,我們還是親自跑一趟吧,我可不希望裡面東西丟失。」
「那就過段時間,事情告一段落馬上行動吧。」
「好。確定好時間在相互知會一聲。」
「嗯。」
至此結束這段不可外流的談話。
拉帝離開後蓋堤亞又獨自待了一段時間,他閉目仰頭不知是在沉思還是在休息。
咻地回到教堂頂端的房間,順著旋梯下到一樓的食堂,所有人都聚在那。神父向伊絲奈詢問結果,伊絲奈只回了句「對他來說結果不壞」,神父便知道這代表男孩很快就能輪迴,說不定還有機會完成這一世未能了結的遺憾。
「好久不見,迦爾法。」
『久疏問候,達滋塔利神父。』
兩人相互打聲招呼。
吃完點心的孩童紛紛圍繞在神父身邊,好奇的打量突然來訪的伊絲奈。
即便是已經來了好幾年的孩子見到伊絲奈的次數也是屈指可數,更別說是新來的孩子了。
正當神父打算將伊絲奈介紹給孩子們認識時,她發覺了某個異樣。
「貝茵修女呢?」
「修女她最近身體不好,所以在家休養。」
一名女孩搶在神父前開口,臉上寫滿擔憂之情。
一向以身體健康自豪的貝茵修女會長時間身體不適,怎麼想都覺得事有蹊俏。
「依我猜測恐怕是被纏上了。」
神父低聲說道。
「怎麼一回事?」
「一周前我曾看見貝茵修女身邊有一絲黑影跟隨,因為只有出現短暫一瞬間,我以為是自己眼花了就沒有多在意,沒多久修女的狀況就開始變差。昨天就已經在家休息了,今天也都沒有接電話。雖然擔心但我不能丟著這些孩子不管,能拜託妳替我去看看嗎?」
「當然,我會確保修女的安全。」
「我也去!我才不相信這種來路不明的人會保護好修女!」
一名男孩跳出來指著伊絲奈的臉,不客氣地說。
「朗,不能說這種失禮的話!」
面對神父的責備,名叫朗的男孩撇過頭不願意聽。
「沒關係,神父。」
與曾經聽過的難聽話相比,他的話根本無傷大雅。
「我不需要會成為累贅的小孩,如果硬是要跟來就得做好相應的覺悟。」
與那由藍紫色與柿子色組成的雙眸對視,男孩不禁寒毛直豎。
「覺悟就覺悟,誰怕誰!」
倔強的說要隨行,神父無奈地將男孩與修女一併託給伊絲奈。
伊絲奈沒有理會朗逕自走自己的路。
『就這樣無視他好嗎?』
「我沒有搭理他的理由。」
迦爾法回頭看了一眼拚命追趕伊絲奈腳步的朗。
「喂,我說妳,怎麼會知道修女家在哪!」
「……」
『至少回應他一下吧。』
「我可不是他的褓母,沒必要顧慮他的心情。」
「居然無視我!」
朗在後頭低聲自語。
走了好一段路抵達修女家,伊絲奈駐足於屋前,一股涼意藉門縫散發而出。
確實是被某種東西纏上了。
戴上手套直接進入屋內,朗邊在後頭指責伊絲奈不該擅自進入,卻緊緊跟在後頭。
毫不遲疑走進位在一樓的某間房。打開門便能看見貝茵修女表情痛苦地躺在床上,額間不停地冒出冷汗。
「修女!」
朗看見修女痛苦的表情急著跑上前,伊絲奈隨即拉住他的衣領。
「妳做什麼啊!」
「搞不清楚情況就乖乖閉上嘴去一邊待著,貿然行動只會徒增我的工作量。」
伊絲奈眼裡所見的貝茵修女被一層宛若薄霧的黑色東西籠罩,那與魂身邊的黑霧相似,差別在於那是源自於魂帶給生者的執念。
「你是打算主動現身,還是像個敢做不敢當的膽小鬼一樣羞於見人?」
沉寂幾秒,一條如絲線般的黑色線條從衣櫥縫隙內連結到黑霧上,從縫隙中還能看見一雙正在偷窺的眼睛。
『你們來幹什麼,不要打擾我和貝茵修女愉快的日常生活!』
「愉快的日常生活?你眼睛是裝飾品嗎,難道看不出來修女快被你害死了?」
虛弱的呼吸聲以及蒼白的面容,再遲幾天貝茵修女就要被同行(死神)帶走了。
『少胡說八道,我怎麼可能害死自己的愛人!』
「活在自己的妄想中也該懂得適可而止。」
『伊絲奈,這種人刺激他只會有反效果。』
『我才沒有活在妄想中,我們是真心相愛的!只有她會對我微笑,說些鼓勵我的話,只有她是我的救贖!不要來破壞我得來不易的幸福時光!』
地面產生震動,床邊櫃子上擺放的花瓶掉落地面摔成了碎片。
「怎麼了!?地震嗎!?」
突如其來的震動讓朗驚慌失措躲到牆角。
「少在那自作多情了,修女不過是在指引迷途羔羊。」
『說謊!她絕對是愛我的!』
『伊絲奈!』
男人從衣櫃衝出來,染黑的雙手緊緊掐住伊絲奈的脖子。
伊絲奈伸手擋住跨步上前的迦爾法,示意他不要隨便出手。
『如何?很痛苦吧,不過這可不及我所承受的那怕萬分之一,等妳因為缺氧失去意識後,我就能用這副身體和貝茵修女永遠生活在一起了。』
「收起你那可悲又令人作嘔的癡心妄想。你以為我會讓你這種人擅用我的身體嗎?」
男人施加手指的力道壓迫伊絲奈的氣管,趁著意識瞬間薄弱侵入伊絲奈身體中。
「身體!有了身體終於能睽違已久的觸碰到貝茵修女了!」
低沉的嗓音自伊絲奈口中傳出。
男人轉過身看著躺在床上的貝茵修女,將手伸向那眉頭深鎖的臉。
「妳要對修女做什麼!」
朗擋在伊絲奈,正確來說是男人與修女之間,他張開雙臂護著痛苦的修女。
「滾開,臭小鬼,別來礙事!」
對於不明白實情的朗而言,只看見伊絲奈正打算對修女不利,而他必須盡到保護修女的責任。
男人舉起手企圖一掌打向朗,但那隻手非但沒有讓自己如願,反而做出意料外的舉動。
他不明白自己是何時將本應在槍套內的手槍取出的,也不知道這把槍為什麼抵在自己太陽穴上。
「怎麼會!?我應該掌握了這具身體的控制權才對!?」
「是我讓你以為自己擁有了控制權而已,畢竟讓你去搶其他身體就麻煩了。」
實際上男人根本無法掌控伊絲奈的身體,能如此輕易進入也是因為伊絲奈本身作為容器與魂有高度的相容性,在必要時刻作為囚禁魂的牢籠是相當好用的。不過因為副作用的緣故不會平白無故使用。
男人仍然試圖搶奪身體的主控權,理所當然沒有效果。
「你就到地獄去懺悔自己的罪吧。」
由伊絲奈的意志而動的右手食指扣下板機,子彈擊中頭部將魂硬生生打入冥界。
大腦中出現一段短暫的畫面,畫面中一名男人神情哀怨的埋怨世間不公,肚子餓到連小孩手中的食物都要搶,最終因為飢餓而死。
腦海中他人的死亡場景總是令人渾身不舒服,這是方才提到的副作用之一。
男人消失了,但他的那份執念還殘留在修女身上,這代表危機尚未解除。
迦爾法抓住伊絲奈的手說了句「我來」隨後將手伸向修女。
糾纏在修女身上的執念被迦爾法吸收,完事後立即轉頭責備伊絲奈。
『有那麼多可以引渡他的方法,為什麼妳偏偏要選最傷害自己的那種!』
「只有把我作為容器才能確實保障其他人的安全。」
伊絲奈並沒有把這當一回事,正是這樣的態度讓迦爾法生氣。
『不要輕視自己的生命,一旦靈魂消散就什麼也沒有了!』
那句話像是切身之痛般扭曲了他的面容。
「我不會死的。」
至少目前還不會。無論有多痛苦都必須活著,如果能說死就死,那麼自己就不會站在此處了。
『那也不能不加思索做出這種事啊,妳看他被嚇得可不輕。』
朗坐在地上嘴巴一開一闔似乎想表達什麼。
伊絲奈沒有理會他轉而看向床上的貝茵修女,她的臉色明顯好多了。
「回去了。」
「修女呢?」
「我已經盡到自己所能做的,剩下的她只能靠自己。」
「不是和神父保證會救修女嗎,現在說這種話太不負責任了!」
「不然你還希望我做什麼?我又不是醫生。」
而且這本來就是醫生無法解決的問題,神父才希望伊絲奈能幫忙處理。
『不用說到這份上吧,他還只是孩子。』
「只因為對方是孩子就讓著他對他可沒有好處,世界不可能總溫柔待人,只會乞求他人幫助是活不下去的,尤其是我們這種明擺著只能依靠自己的人。」
因為她知道事情永遠不會如自己所願,越是祈求美好的未來它們只會把越殘酷的選擇擺在眼前,就好像世界以此為樂似的。
唯一神蓋堤亞曾說過,自己雖然能夠在人世展現神蹟卻無法改變世界的運行。舉例來說,伊絲奈現在靠著蓋堤亞與拉帝所賜予的力量保持靈魂不滅,但終有一天死亡還是會到來,因為肉體會隨時間逐漸衰老。
意即,就算身為神也為抗不了所謂的命運。
「還不走?」
「你不是要丟下我嗎。」
「就算要丟也不會丟在修女家。」
無視朗皺起臉表達的抗議之情,打算先行離開伸向門把的手就這麼僵在空中。
一股無形的寒意竄上背脊壓的令人難以喘息,心臟劇烈收縮跳動,身體比大腦搶先意識到這扇門後有著刺激本能使人反感的存在。
伊絲奈感受到了開門即死亡的強大壓力,即使明知自己還不會死仍然不敢輕易開門。
「不是要出去嗎,怎麼不開門?」
「要是覺得自己活夠久了你可以出去,我不會阻止你。」
嘴上這麼說但伊絲奈壓根就沒有讓朗出去送死的想法。
「哥哥,能看看對方是誰嗎?」
『不行。我有預感一旦探頭就會遭到消滅,而且是灰飛煙滅連渣都不剩的那種。』
迦爾法不是那種會被輕易消滅低等級的魂,既然這樣的他會說到這份上代表門外的傢伙絕不是等閒之輩。
他們只能在原地與對方僵持,直到那股迫近死亡的氣息遠去才真正呼出一口氣。
「你到底要不要出去!」
「我開始後悔自己救了他。」
『對看不見也感受不到的人就寬容點嘛。』
伊絲奈心想,要不是自己夠寬容剛才就不會救他,更不會帶著他到修女家了。
回到教堂和神父簡單說明事情經過,稍微談論關於約特曼‧威勞斯海姆所說的『貢獻』。
有人願意為這小教堂作貢獻神父當然歡迎,伊絲奈早就料到神父會有這樣的反應,也就不打算多加干涉。
離開教堂進入街道進行採買途中,迦爾法提起方才發生的那件事。
『沒想到居然直接侵門踏戶到修女家中。』
「沒什好意外的吧,不也常有不速之客跑到家裡。」
想起那天莫名其妙跑到家中又離開的男人,不可思議的覺得那份氣息與今天站在門外的人有幾分相似之處。
『總覺得近期會變得不太平靜。』
「任何事情發生前都沒有應對手段,別想太多。」
持有眼的日常差不多就是那樣,只有選擇正視或視而不見兩種。而其中的分支也沒多少可走,成為領路人是最具保障與吸引力的,第二多人選擇則是神職人員,當然也有人將引渡作為純粹的行善不求回報,如同曾經的迦爾法一樣。但他們終究也會明白,那份純粹的善意對於魂來說有著多大的利用價值。
於人群中穿梭的伊絲奈戴上手套,在一般人察覺不到的情況下悄悄引渡混入人群中的魂。
魂的出現不分白天黑夜,也不會因為是白天就出現的特別少,但經常出現死亡的地方特別容易招惹魂聚集。
乾淨的魂久了容易產生雜質,本身就不純淨的魂會被汙染的更黑,最後這股龐大的死亡氣息會招致恐怖且未知的後果。那後果是神與地獄之主都不期望發生的,從他們的表情就知道那份後果不是人類能夠承擔的。
而伊絲奈會積極引渡魂不單單是神的旨意,其中還參雜了自己的目的,為了讓神實現當年立下的誓言,她只有這條路可走。
在引渡兼返家的途中突然被拉住,轉過身是一位駝背年邁的老奶奶。
『妳認識這位奶奶嗎?』
伊絲奈搖頭,表示自己從未見過這位奶奶。
『奶奶,妳有什麼事嗎?』
『我在街上注意妳很久了,妳一直在幫助那些死去的人前往極樂世界。』
「這只是我的工作,我並沒有──」
奶奶輕拍伊絲奈的手,像在告訴她不用特別解釋。
『有件事想請妳幫忙,完成之後我也就能安心離開了。』
「我沒辦法幫助任何人,您還是去奧羅斯分部尋求幫助吧。」
『我知道妳可以的。』
「不,我能做到的只有不顧意願單方面把他們送走而已,要傾聽誰的心願我做不到。」
『我覺得妳會是個很好的傾聽者,要不我就當第一個客人吧。』
實在拗不過奶奶只好跟去看看自己能做什麼。
奶奶住在一般平民區當中算是豪華的地段,丈夫很早就去世了,只留下這一棟房子和一筆資金。她有一個優秀的兒子和善解人意的好媳婦,一個可愛的孫女,一家四口的生活都很幸福。但自己的過世讓兒子的生活開始轉變,對於工作心不在焉,把責任都怪在自己身上、冷落了妻子,搞得家裡氣氛死氣沉沉的。
『那孩子啊,從小就是這樣,沒有人看著他叮嚀他就覺得自己一事無成什麼都做不到。明明很有能力卻總是自卑不已,就是這點讓人傷腦筋。』
嘴上抱怨著自己的兒子不靠普,可卻面露慈祥地笑著。
愛著他人是不是都會露出這樣的表情?
塔利神父、貝因修女、住在教堂裡的孩子他們都能露出這樣的表情,做不到是因為我無法去愛某人吧。
搖了搖頭驅散腦中的想法,自己只要達成目的就好。
「所以您希望我怎麼做?」
『很簡單的,幫我教訓一下那個不成材的兒子。』
「教訓?具體來說是要做什麼?」
『替我罵他一頓應該就夠了。』
這回答讓伊絲奈想掉頭走人,但迦爾法攔住了才剛冒出想法的她。
「我一個毫無關係的人突然跑過去罵人,這樣做沒問題嗎?」
『有奶奶擔保,沒問題!』
伊絲奈瞪了硬要自己攤上這件事的迦爾法一眼。
『您平時都怎麼罵他?』
『我會告訴他自己已經成家立業了,必須要擔起一家之主的責任,做事不要畏首畏尾的,這樣能做到的事都做不到了。大概是這樣吧。』
奶奶有些難為情地笑了。
要一個未成年人這樣罵一個成年男性,會讓對方覺得丟臉跟不知所云吧。
伊絲奈對於這個做法能否起到正面效果保持懷疑。
「現在就過去嗎?」
『此時不做更待何時!』
真是一些站著說話不腰疼的人。
嘆了一口氣走向站在家們口似乎準備出門的男人。
「打擾一下。」
「有事嗎,我還趕著去處理事情。」
「就以這樣的狀態?」
「妳這話是什麼意思?」
「狀態不好不如休息。」
眼睛下緣的黑眼圈代表他已經好一段時間沒有好好休息過了。
「這和妳有什麼關係?」
「本來是沒有,但誰叫我接下了一個麻煩的工作。」
男人不理解伊絲奈的意思,只是看了一眼手裡的錶繞過伊絲奈。
「這就是你擔起家族責任的方式?連自己身體狀況都管理不好,又怎麼能處理事業。都已經是成年人了,這麼點道理總該理解吧。」
「妳是誰啊,憑什麼在這裡對別人指手畫腳的!」
「要不是你變成這副廢柴樣,不只是工作連家庭都冷落,奶奶擔心你所以沒辦法離開,難道我會想去管別人的家務事嗎!」
伊絲奈煩躁的大喊。
「就是這樣所以我才不想和別人接觸。」
「等等,妳說的奶奶是!?」
「誰會這樣擔心你,你不是最清楚了嗎。」
沒有多留轉身離開後,男人愣在原地接著默默流下兩行淚。
『謝謝妳,這下他也會振作起來的。』
「我沒做什麼需要道謝的事。您在看著他幾天吧,想走的時候會有人來接您。」
奶奶點頭致謝便朝自家走去。
『有心還是能做到不是嗎。』
「才剛聽過的話這麼快就忘了?」
迦爾法知道伊絲奈不愛聽,但他只是想讓伊絲奈知道不是做不到,是想不想做的問題。
如果多和人接觸能讓她徹底敞開心扉就好了。迦爾法為此努力著。
『還好嗎?』
迦爾法彎下腰盯著伊絲奈的臉瞧。
副作用來的比預想中快。
伊絲奈揉了揉眼睛讓自己保持清醒。
讓不屬於自己的魂進入體內的另一個副作用,是會變得異常疲憊且被濃厚的睡意侵襲。
『回去之後早點休息吧。』
「嗯。」
聽從迦爾法的建議決定奢侈的在入夜前先就寢。
誰料,站在家門前一股似曾相識的感覺從門的那端傳來。
『喲!今天去了哪裡呀!』
「哥哥,流浪狗又跑來了,能幫我趕他出去嗎。」
伊絲奈走到廚房整理採買的物品,因為附身的影響沒有多餘的心情理會這名不速之客。
『妳似乎很累的樣子。』
「…………」
『真冷淡呢。』
男人一臉無趣的翹起坐著的椅子。
「有哪個腦子壞了的人會歡迎不請自來還愜意當自己家的亡魂。」
『你這麼說對那些有著特殊癖好的人很失禮耶。而且誰讓你家待著舒適,要不我也住這和妳當室友怎麼樣?』
「不需要。」
『唉,反正我今天只是來看看的,就不繼續自討沒趣了。』
男人用眼角餘光時時刻刻觀察迦爾法的反應,看見他無意間表現出的苦澀表情並以此為樂。
「別再來了。」
『還以為妳這次會毫不留情把我打入冥界,或乾脆打的連存在本身都不留下。看來妳比我想的要溫柔,只是那份溫柔又有何用呢。』
爬上背脊的一陣惡寒令伊絲奈猛然回頭,迦爾法也瞪著他釋放前所未有的強大威壓企圖嚇阻對方。
『真嚇人呢,我還是盡快離開免得必須在這大打出手。你說是吧,這位哥哥。』
男人瞇起眼笑的富有深意,彷彿看透了一切似的。
等不速之客離開、食材整理完畢,伊絲奈在二樓浴室沖完澡換上睡衣,回到等同閣樓的房間鑽進被窩中。
精神放鬆下來眼皮也越發沉重,很快便遭睡意侵蝕陷入熟睡。
『安心睡吧,我的妹妹。我不會讓任何事情打擾妳睡眠的,祝你有個好夢。』
迦爾法站在門外說完便退到一樓看守,為了不讓任何人或魂有機可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