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本章節 6772 字
更新於: 2023-04-30
犬太將注意力聚集在手上的塑膠圓盤，在胳膊向外展的同時放開夾住飛盤的大拇指與食指，接著圓盤迅速飛出。
愛申兩眼發光，眼睛直盯著在空中旋轉的圓盤，然後以完美的角度將它接入手中。
「換我了喔。」
愛申擺好姿勢，飛盤怎麼來的就怎麼回去。
他趁犬太接飛盤的空檔對底下的草說:「都說了我不會答應，你還來這裡幹嘛。」
「你不答應，我就一直待著。」隱藏在草中的阿強威脅愛申。
「你就沒有其他能做的事情嗎，別煩我，去翻翻垃圾什麼的。」
「沒有那種事。」阿強沒有思考就回答。「我不會餓。」
愛申很懷疑這句話，哪有不會餓的生物，就算是蟑螂也要吃東西。
阿強今天一早就跟愛申出門、上課然後看他丟了快兩小時的飛盤直到現在，要說抱怨的話……嚴格來說並沒有。因為是自己想來的，也做著自己想做的事情──讓人類答應借身體給自己。
城間高中的體育課能進行的運動種類出奇的多，犬太與愛申玩的飛盤，孟向是打籃球。愛申邀請過孟向，但他卻回應:「飛盤？那很無聊耶，你跟犬太來陪我打籃球啦，他都只陪你玩。」所以孟向才不在這裡。
愛申喜歡丟飛盤出去時看它在天空中飛行的模樣，還有用手接住它的感覺。
「你丟那東西那麼久了，如果身體累的話可以交給我。」阿強真心想幫愛申分擔運動疲勞。
愛申剛接到回來的飛盤就否決阿強的提議。
兩節體育課結束後就是中午，也玩得差不多了。好累喔……玩飛盤玩到累了，有點不想去食堂人擠人啊，這時候該怎麼辦才好呢？在愛申苦惱的時候進入視線中的是一隻小小的、骯髒的、令人討厭的蟑螂。
就決定是你了，阿強。
「你去幫我買午餐，我就考慮答應借你身體的事。」
人類的第一項要求終於來了，生物一定等不急答應了吧。
「我不要，有沒有其他的事？」
牠覺得這事情做不來所以拒絕，但如果愛申保證答應借身體的話，那牠肯定會答應。
「你在耍我嗎，蟑螂。」
「嗯？我不明白你的意思。買午餐這件事我辦不到，幫你撿販賣機底下的零錢倒是可以。」
生物拒絕是有原因的，最大的問題是出在「愛申」本人。要是被其他人看到，肯定又要上演一場場的你追我躲的戲碼，就算「愛申」不在學校，牠也沒有足夠的力氣可以搬運食物。
不做自己能力外的事而拒絕要求，生物認為這是合理的。可偏偏就會有硬要求他人做他不擅長的事情，阿強鄙視這種人。
愛申絕對不是這種人，畢竟他只是請一個自稱:「無論是戒備森嚴的銀行金庫還是軍事基地的禁區我都能輕易進入。」的生物去買午餐而已。
「好像有個東西說自己可以進入銀行金庫跟軍事基地什麼的，怎麼現在連買個午餐都不行？」
「不是東西，是阿強。還有我拒絕是因為你不會喜歡我的做法，不然我現在就去，到時候會怎樣我可不管。」
生物的話讓人類不禁感到顫寒，那一定是很噁心的做法，因為是蟑螂。
愛申低頭跟阿強講話的姿勢，從犬太的角度來看很像肚子痛。「你不舒服嗎──！」犬太站在原地大聲地問。
「我看你還是去翻垃圾吧。」
（要撿零錢自己來就可以了，哪還需要你。）
「嗯？我沒有事啊──！」愛申趕緊調整姿勢，「可以丟了喔──！」
犬太將注意力聚集在手上，然後用力一丟！阿強比飛盤早一步回到愛申身邊。
「我不是怕他喔，是因為他在附近的關係我才先離開一下」剛才是因為怕被其他人看到，才暫時離開。
「欸？是喔，那，犬太──！」
「喂！你沒事不要亂叫。」
（這人絕對是故意的……）
幸好那邊的人類沒有反應，阿強心裡鬆了一口氣，「你發什麼神經啊！」
「我剛好有事想叫他啊。你該不會是怕犬太吧？這你放心，他人很好的，不會亂殺生。」
「哼，你盡管叫他過來啊，又沒差。」阿強翹起觸鬚，正當牠說出:「我可是──」時，孟向跑了過來打斷牠的自滿時刻。阿強剛剛指的是白髮人類，不是黑髮的孟向，所以牠又暫時離開了。
（真沒用。）
「欸你們有訂餐嗎？」孟向問。
「我沒有，你呢？」
犬太搖頭。
「那今天就下去買吧。」孟向提議，其他兩人以沉默附議。
食堂太多人了，所以阿強整個中午都沒出現在愛申身旁。到了下午上課的時間，才又從地板鑽出來，幸虧愛申坐在最角落，牠的存在才沒被其他人發現。
「……」
阿強不發一語的只用觸鬚對著愛申。
「……」
愛申看著阿強，不知道牠心裡再打什麼算盤。
「我們這樣要持續到什麼時候？」阿強說。
明明就是你先跑過來又什麼都不說的，應該先問自己吧。
（這隻蟑螂居然在裝被害者！）
「嗯……」愛申假裝認真思考然後給出了答案:「再一年吧？」
「快答應借我身體。」
「不要，滾。」
下午兩節課都是歷史，結束後就放假了，然後下禮拜又要重新來過一輪又要上課……。假日都還沒過就先想到下禮拜的課程，如此超前的思考方式是愛申煩惱的來源之一。
「之前發的作業等一下收。」講話的是一位外表年輕的女性，班上一個禮拜有兩天的歷史課都由她負責。
「請鞏關同學來唸一下課文，從『萼冠年代開始前往途落國的人們越來越多』這一段開始。」歷史老師叫的是愛申討厭的女生之一，鞏關.恣萍。
「移民與當地人發生衝突之後不久，途落國便開始……他們在萼冠年代末期被視為瘟神、災難。」她唸完了。
老師在黑板上寫出萼冠與國家地名的詞彙並畫出關係圖。
「從萼冠年代初期開始，遭受到惡劣天氣摧殘與野獸襲擊的人類便往東邊遷徙，那他們第一個到達的就是途落國。」老師一邊寫補充資訊一邊講解。「途落人是非常排外的種族，因此當這些跋山涉水的移民想要進入途落時都被拒絕，連補給食糧、水也不行。」
「這個人看起來一點信用都沒有呢，愛申你不用聽她說話。」阿強突然出聲干擾仔細聽課的愛申，「還不如直接去問神呢。」
「什麼神？」說到「神」，阿強說過「神」決定破壞地球，牠說的是誰？會不會也是蟑螂……
「你對神有興趣的話，應該知道怎麼做吧。」愛申的想法沒有改變，但這次不用說的方式，他要讓阿強感受一下自己的答案。
人類拿起沒在用的鉛筆逗弄蟑螂，在不碰到蟑螂的情況下趕走牠，「喂喂，不要戳我！很煩啊，走、走開！」
呵。
「愛申同學。」老師突然這麼一叫，拿著鉛筆的手瞬間縮了回去。
阿強再次不見蹤影，而且開始有同學在看自己了。
（看什麼啊……）
「沒、沒事。」隨便回答之後，愛申意識到自己好像回錯話了，「嗯！？」
（叫我幹嘛？我又沒發出聲音來，也太敏感了吧。）
「你來唸課文的這段吧，從『遷徙結束之後已是莖葉之年』開始。」
「遷徙結束之後已是莖葉之年，選擇其他路線繞遠路的移民們在經過數十年的旅行後，逐漸安定下來，他們在當地生活……」照著課本上寫的文字唸，基本上沒有太大困難。
「遷徙結束之後已是莖葉之年，選擇其他路線繞遠路的移民們在經過數十年的旅行後，逐漸安定下來，他們在當地生活……」照著課本上寫的文字唸，基本上沒有太大困難。
因為是被叫起來唸的，還是多少有被影響到說話的流暢度。
（吵死了。）
不知道是不是幻聽，周圍窸窸窣窣的，感覺不是在笑就是在討論自己。
「呵……嘻、嘻……」
（有，我聽到了她們在笑了！）
愛申盡量不去理會其他人，但只有那兩個女的──愛申無法做到；金髮婊子跟話癆女，只有被她們笑是絕對不能接受的。
唸完老師指定的段落後，愛申沒好氣的看著她們，對方沒察覺到就是了。
妳們到底在笑什麼。現在是上課時間不能直接問，但下課也不會問；放學也是，沒有問的必要、不想問、幹嘛問……總之有很多理由讓愛申寧願自己忍受痛苦也不去解決。
不開心與討厭她們的心情互相疊加又不釋放出來，最後的產物便是滿滿的委屈感。只能憋在心裡，跟孟向他們分享也沒有意義，我就沒看過她們笑過其人。
（為什麼是我！？）
事實是令人難過的，為什麼她們不去笑其他人，要笑我？這分明是差別對待。
愛申討厭螢西她們已經到了生氣的地步，阿強在一旁看完全程。牠算是稍微知道為什麼愛申會變成那副模樣了。
「你幹嘛生氣？」犬太會直接說出來，是因為他知道對方的個性。
因為自己比他高，想要看他的臉必須低著頭。那短髮底下隱藏著的臉會用怎樣的方式將負面情緒表現出來呢？
想必會是可愛又令人憐愛的。
「沒有阿。」愛申彆扭的否認。
「好啦好啦別講了，他在想事情啦。」孟向是三人中最有精神的，「我沒有笑你喔。」
「就沒生氣啊……」
說是這麼說，但誰都感覺得出來愛申為剛才的事情不開心，他用比平常更沉默的沉默表現出來。如果不是平常就混在一起，也不會注意到這麼仔細的地方。
清澈明亮的雙眼被眉頭擠壓出難以被察覺的不甘，犬太不知道要怎樣才能讓他停止擺出這副表情。
「我先走了喔，再見。」愛申突然拋出這句話後就加快走路速度。
孟向很快就接受了。「哦？這麼快，那掰掰囉！」
「算了吧。」他勸告死死盯著愛申背影的犬太:「就讓他一個人靜靜吧，我們也只能做這種事了。」
「……」
犬太聽從建議，打消了追愛申的心。
說不後悔是騙人的，但追上去之後又能說什麼。要是讓對方更難過就得不償失了，讓他一個人可能是最好的辦法。
「我們也走吧。」
追到愛申的是阿強，牠在山下的入口處攔截到板著一臉鬱悶的人類。
牠沒想過就問愛申:「你心情不好嗎？」
「你猜得一點都沒錯，我現在心情非─常─的不好。」面對不是人的阿強，愛申毫不在意的說出心裡想法。「所以我勸你快滾。」
從作勢要踩自己卻又不敢太靠近的這點來看，阿強感覺人類沒太大變化。
（不開心嗎……那真是太好了！只要我讓他開心，他不就會答應我了！？）
「那我來幫你吧，愛申同學。」準備已久的東西可不只有逃生路線。
（明明會說，卻聽不懂人話。）
「那個自以為是的女人我也看她不順眼，不如就讓她幾天不敢來學校吧。」
聽著阿強連篇的鬼話，愛申注意到牠說錯一個地方。
「『也』？我沒有看老師不順眼，是其他人。」
「誰？」阿強問。
「……很多。」愛申在猶豫要不要直接說人名。
「再多人都不是問題，但是你知道的。」阿強的暗示非常明顯。
「我不會借你身體。」
「唉……愛申同學你怎這麼頑固。你想要給那些笑你的人一點顏色瞧瞧，而『我』正好可以幫助你，出借身體一事也當作是回報不就好了？」
阿強在後面像個推銷員一樣纏著愛申不放。
「你以為這樣說我就會答應的話，可以繼續說。」
「那──」阿強的觸鬚翹了起來，「關於身體的事情就先放一旁吧。我保證那些人明天上課前都會得到應有的懲罰。」
「明天不用上課，下禮拜一才要。」
愛申無情的回應，都市風景並不藏在柏油路裡面，沒必要低頭去看一隻蟑螂。
「那我保證那些人下禮拜一上課前都會得到應有的懲罰。」
「不用了。」
修正這種沒有意義的話，果然是蟑螂。
「既然不降下懲罰的話，讓他們知道自己錯在哪總可以吧，在這方面我是專家。」
阿強聽過朋友的朋友被抓去當人類報復用的工具，因為人類都害怕、不敢碰牠，所以才能活著回來講述這段故事。學會人類的語言後，阿強覺得要好好利用一下這份能力，所以自己加了專家的稱號。
「就說不用了。」
第一次得到「向對方報復」的答案，而不是一味的被安慰、被鼓勵。愛申有種終於有人要幫自己了的感覺，只不過要幫自己的是一隻蟑螂。
「這個不要那個也不要，你還真是愛生氣。」
「我只是不喜歡被笑而已。」
「我可以讓他們沒辦法笑你，免費的。」
不追求回報的行為換句話說就是賣人情。
「你要怎麼做？」
並不是心動才問，只是想知道牠的做法。
「反正我在你們人類面前出現，你們不是尖叫就是跑走，利用這點就行了。」
阿強靠身為蟑螂的身份去做這種事情，合理嗎？非常合理。所以愛申沒說什麼，只是嘴角上揚了幾度。只有阿強能做到如此荒唐的事情，也只有牠給出不同的答案。
「不生氣了？」
「大概。」
還以為能賣人情給人類了，可惜。
「我累了，你順路載我一程吧。」
說累是騙人的，阿強只是不想走路而已，今天的路感覺是平常的兩倍長。
「你有翅膀，用飛的不就好了。」
這就說到牠的痛點了，阿強是隻不會飛的蟑螂，即便曾經能飛過。
「我飛不起來，因為翅膀被拔掉了。」
那是某個年幼的人類幹的好事，與愛申無關。
「喔，這樣啊……」人類看了看頭上縱橫交錯的樹梢，後面的背景是隨著時間而產生變化的天空。有些特別茁壯的樹會長到馬路旁，他折下一根與蒼蠅拍等長的樹枝，然後拿它對著阿強說:「上來。」
可蟑螂好像是呆住似的，遲遲沒有反應。
「不用看，肩膀是不可能的。」
「我才沒有這種要求。」說完，阿強乖乖的爬上去。
愛申讓阿強待在樹枝頂端不要亂動，然後把它拿得遠遠的。
「你怎麼會想幫我？」
「因為你說你不開心，所以我想讓你開心，這樣你就會答應借我身體。」
阿強將心中的想法全部說出來。其實不用特地說，愛申也知道答案，只是阿強突然提出一個不收取回報的建議，有些好奇罷了。
「你剛才說的那些有用嗎？」愛申問。
「試過了才知道。」
「我對那些人沒什麼好說的，也不想跟她們有交集。」
「那他們為什麼要笑你？」
阿強不知道，愛申也不知道，只有那些笑的人知道。
夕陽時分，愛申的影子連同書包、樹枝的也一起被定在路上隨著愛申移動。在這短暫的沉默裡，只有布鞋摩擦柏油路的聲響。
「誰知道……反正我就討厭那些人。」
「你這個人還真矛盾吶。」
「你還不是想要這矛盾的身體。」
從昨天早上的廝殺到現在的和平，愛申與阿強的感情算是變好了吧。
人類也發覺自己對生物的態度好了很多，照常理來說應該會需要更多時間來適應牠的存在，然而，只過了一天，自己與阿強就好像認識許久的朋友一樣。超怪的，畢竟對方是一隻蟑螂。
「還是我推薦一些人給你，你去借她們的吧，如何？」
「不行，我只能使用你的身體啊。」
「這個也是『神』說的嗎……？」
愛申提問的時機非常好，和藹的橘色光芒從左方照射過來，沒有想像中刺眼。在和諧的氣氛烘托之下，蟑螂在樹枝上，而人類拿著樹枝，牠應該會回答吧？
「哦，你對『他』有興趣嗎，我可以告訴你關於祂的事，但是要先……」
看來沒有一個時機可以讓阿強以不借身體為前提回答問題。
「我只是問問。」
「那也很好，你要保持更多的疑問，去懷疑這個世界。」
這是要我問牠問題嗎？愛申確實還有另一份苦惱。蟑螂的一句話像是穿透了人類的內心，直接命中那關於「懷疑」的事情。
「那如果你被懷疑做了一件根本沒做過的事情要怎麼解釋？」愛申問。
「不知道。」因為牠沒遇過。
「被懷疑」對想成為人類的阿強而言是件奢侈的事，因為自己連被懷疑的資格都沒有。
「為什麼要解釋？沒做的話，那就真的做啊。」
阿強說的理直氣壯。因為剛才的報復建議，愛申沒有感到太意外。
「我只是在他們講話的時候剛好進去而已，根本沒聽到他們在講什麼……」
「那你跟他們說不就好了嗎，神經兮兮的。」
「跟他們說」這種事愛申也知道，但當下的氛圍非常不妙，感覺他們好像在做什麼壞事，怕被其他人看見。
「唉……事情哪有那麼簡單，那時候剛放學沒多久，我去辦公室幫同學拿作業。就看到新過跟他的學生在講話。」
「新過是誰？」
「學校的數學老師。」
今天有一堂他的課，上課時愛申不時感受到他的視線一直看向自己。
「老師跟學生講話很普通吧。」
阿強其實不了解學校是如何運作的。
「如果只是這樣那還好，問題是我一進去他們就用很驚訝的眼神看我，好像我不應該出現，但那裡明明是導師辦公室欸。」
阿強心想這人在激動什麼，聽起來也不是什麼大事情。
「有其他人在嗎？」
「沒有。他們看起來就很怪。我剛放學就過去了，正常來說辦公室會有其他人在，但那時只有他們兩人而已。」
「你自己也說是剛放學就去的，說不定其他人剛好都在忙。」
阿強提出自己的看法，這好像說得通。
「沒有，我進去之後那個學生馬上就離開了，老師還裝做沒事的樣子繼續辦公。很奇怪吧？」
人類想得到認同，所以只要生物也認為他們的行為舉止怪異就好了，不需要給建議也行。
如果主動跟對方解釋自己什麼都沒聽到，那不就是此地無銀三百兩嗎，幹嘛要特地澄清。「既然沒做，那就真的做啊。」阿強的歪理好像有點道理……不行！沒聽到就是沒聽到。
「啊，我懂了，就是被認為做了一件自己根本沒做過的事情。」
這不就是一開始我講的嗎。
「差不多。」
「我可以幫你，但是你要答應借我身體。」
愛申早猜到阿強要說什麼了，因為剛才的建議，拒絕變成感謝。
「還真是謝謝你喔。」
這不代表答應了阿強的要求。
生物不明白人類向自己道謝的原因。真奇怪……自己什麼事情都還沒做，如果真的要表示感謝的話還不如把身體借給我呢。
終於看到了熟悉的建築物。
「那就先這樣了，你就在外面好好生活吧。」
愛申把樹枝放在雜草堆裡，連同阿強一起。然後頭也不回的往自家大門走去，充分展現何謂無情之人。
「欸？你要去哪？」
阿強不知道該用怎樣的語氣說話，是生氣還是要用難過的哭腔。
「我怎麼可能讓蟑螂進來我家。」
「好吧，反正入口也不是只有這一個。」
這是赤裸裸的威脅，這下輪到愛申選擇該如何回應了。
「……好好好，唉。敗給你了。」
輸給蟑螂了。
第一次從大門進入人類的家裡，阿強覺得自己是特別的存在。
「阿強。」
愛申有話想說，他叫著生物的名子，這種親切用在剛拋棄對方的時候可謂格外諷刺。
「愛申。」
阿強也想叫人類的名子試試看。牠對剛剛人類的舉動並不是很生氣，如果因此產生罪惡感那更好，可以藉此增加答應要求的機率。
「幹嘛？別亂喊。先說好你只能待在我的房間。」
更準確的說是放置在房間的舊鐵盒裡面。
阿強悠哉悠哉的走著，其實就算沒被邀請進來，阿強也早就走遍了整個愛申家。牠還沉浸在屬於自己的特殊感中，隨口回應愛申。
阿強隨口喊著:「知道了知道了。」然而，牠卻不知道自己的生命即將結束在人類手上。
愛申兩眼發光，眼睛直盯著在空中旋轉的圓盤，然後以完美的角度將它接入手中。
「換我了喔。」
愛申擺好姿勢，飛盤怎麼來的就怎麼回去。
他趁犬太接飛盤的空檔對底下的草說:「都說了我不會答應，你還來這裡幹嘛。」
「你不答應，我就一直待著。」隱藏在草中的阿強威脅愛申。
「你就沒有其他能做的事情嗎，別煩我，去翻翻垃圾什麼的。」
「沒有那種事。」阿強沒有思考就回答。「我不會餓。」
愛申很懷疑這句話，哪有不會餓的生物，就算是蟑螂也要吃東西。
阿強今天一早就跟愛申出門、上課然後看他丟了快兩小時的飛盤直到現在，要說抱怨的話……嚴格來說並沒有。因為是自己想來的，也做著自己想做的事情──讓人類答應借身體給自己。
城間高中的體育課能進行的運動種類出奇的多，犬太與愛申玩的飛盤，孟向是打籃球。愛申邀請過孟向，但他卻回應:「飛盤？那很無聊耶，你跟犬太來陪我打籃球啦，他都只陪你玩。」所以孟向才不在這裡。
愛申喜歡丟飛盤出去時看它在天空中飛行的模樣，還有用手接住它的感覺。
「你丟那東西那麼久了，如果身體累的話可以交給我。」阿強真心想幫愛申分擔運動疲勞。
愛申剛接到回來的飛盤就否決阿強的提議。
兩節體育課結束後就是中午，也玩得差不多了。好累喔……玩飛盤玩到累了，有點不想去食堂人擠人啊，這時候該怎麼辦才好呢？在愛申苦惱的時候進入視線中的是一隻小小的、骯髒的、令人討厭的蟑螂。
就決定是你了，阿強。
「你去幫我買午餐，我就考慮答應借你身體的事。」
人類的第一項要求終於來了，生物一定等不急答應了吧。
「我不要，有沒有其他的事？」
牠覺得這事情做不來所以拒絕，但如果愛申保證答應借身體的話，那牠肯定會答應。
「你在耍我嗎，蟑螂。」
「嗯？我不明白你的意思。買午餐這件事我辦不到，幫你撿販賣機底下的零錢倒是可以。」
生物拒絕是有原因的，最大的問題是出在「愛申」本人。要是被其他人看到，肯定又要上演一場場的你追我躲的戲碼，就算「愛申」不在學校，牠也沒有足夠的力氣可以搬運食物。
不做自己能力外的事而拒絕要求，生物認為這是合理的。可偏偏就會有硬要求他人做他不擅長的事情，阿強鄙視這種人。
愛申絕對不是這種人，畢竟他只是請一個自稱:「無論是戒備森嚴的銀行金庫還是軍事基地的禁區我都能輕易進入。」的生物去買午餐而已。
「好像有個東西說自己可以進入銀行金庫跟軍事基地什麼的，怎麼現在連買個午餐都不行？」
「不是東西，是阿強。還有我拒絕是因為你不會喜歡我的做法，不然我現在就去，到時候會怎樣我可不管。」
生物的話讓人類不禁感到顫寒，那一定是很噁心的做法，因為是蟑螂。
愛申低頭跟阿強講話的姿勢，從犬太的角度來看很像肚子痛。「你不舒服嗎──！」犬太站在原地大聲地問。
「我看你還是去翻垃圾吧。」
（要撿零錢自己來就可以了，哪還需要你。）
「嗯？我沒有事啊──！」愛申趕緊調整姿勢，「可以丟了喔──！」
犬太將注意力聚集在手上，然後用力一丟！阿強比飛盤早一步回到愛申身邊。
「我不是怕他喔，是因為他在附近的關係我才先離開一下」剛才是因為怕被其他人看到，才暫時離開。
「欸？是喔，那，犬太──！」
「喂！你沒事不要亂叫。」
（這人絕對是故意的……）
幸好那邊的人類沒有反應，阿強心裡鬆了一口氣，「你發什麼神經啊！」
「我剛好有事想叫他啊。你該不會是怕犬太吧？這你放心，他人很好的，不會亂殺生。」
「哼，你盡管叫他過來啊，又沒差。」阿強翹起觸鬚，正當牠說出:「我可是──」時，孟向跑了過來打斷牠的自滿時刻。阿強剛剛指的是白髮人類，不是黑髮的孟向，所以牠又暫時離開了。
（真沒用。）
「欸你們有訂餐嗎？」孟向問。
「我沒有，你呢？」
犬太搖頭。
「那今天就下去買吧。」孟向提議，其他兩人以沉默附議。
食堂太多人了，所以阿強整個中午都沒出現在愛申身旁。到了下午上課的時間，才又從地板鑽出來，幸虧愛申坐在最角落，牠的存在才沒被其他人發現。
「……」
阿強不發一語的只用觸鬚對著愛申。
「……」
愛申看著阿強，不知道牠心裡再打什麼算盤。
「我們這樣要持續到什麼時候？」阿強說。
明明就是你先跑過來又什麼都不說的，應該先問自己吧。
（這隻蟑螂居然在裝被害者！）
「嗯……」愛申假裝認真思考然後給出了答案:「再一年吧？」
「快答應借我身體。」
「不要，滾。」
下午兩節課都是歷史，結束後就放假了，然後下禮拜又要重新來過一輪又要上課……。假日都還沒過就先想到下禮拜的課程，如此超前的思考方式是愛申煩惱的來源之一。
「之前發的作業等一下收。」講話的是一位外表年輕的女性，班上一個禮拜有兩天的歷史課都由她負責。
「請鞏關同學來唸一下課文，從『萼冠年代開始前往途落國的人們越來越多』這一段開始。」歷史老師叫的是愛申討厭的女生之一，鞏關.恣萍。
「移民與當地人發生衝突之後不久，途落國便開始……他們在萼冠年代末期被視為瘟神、災難。」她唸完了。
老師在黑板上寫出萼冠與國家地名的詞彙並畫出關係圖。
「從萼冠年代初期開始，遭受到惡劣天氣摧殘與野獸襲擊的人類便往東邊遷徙，那他們第一個到達的就是途落國。」老師一邊寫補充資訊一邊講解。「途落人是非常排外的種族，因此當這些跋山涉水的移民想要進入途落時都被拒絕，連補給食糧、水也不行。」
「這個人看起來一點信用都沒有呢，愛申你不用聽她說話。」阿強突然出聲干擾仔細聽課的愛申，「還不如直接去問神呢。」
「什麼神？」說到「神」，阿強說過「神」決定破壞地球，牠說的是誰？會不會也是蟑螂……
「你對神有興趣的話，應該知道怎麼做吧。」愛申的想法沒有改變，但這次不用說的方式，他要讓阿強感受一下自己的答案。
人類拿起沒在用的鉛筆逗弄蟑螂，在不碰到蟑螂的情況下趕走牠，「喂喂，不要戳我！很煩啊，走、走開！」
呵。
「愛申同學。」老師突然這麼一叫，拿著鉛筆的手瞬間縮了回去。
阿強再次不見蹤影，而且開始有同學在看自己了。
（看什麼啊……）
「沒、沒事。」隨便回答之後，愛申意識到自己好像回錯話了，「嗯！？」
（叫我幹嘛？我又沒發出聲音來，也太敏感了吧。）
「你來唸課文的這段吧，從『遷徙結束之後已是莖葉之年』開始。」
「遷徙結束之後已是莖葉之年，選擇其他路線繞遠路的移民們在經過數十年的旅行後，逐漸安定下來，他們在當地生活……」照著課本上寫的文字唸，基本上沒有太大困難。
「遷徙結束之後已是莖葉之年，選擇其他路線繞遠路的移民們在經過數十年的旅行後，逐漸安定下來，他們在當地生活……」照著課本上寫的文字唸，基本上沒有太大困難。
因為是被叫起來唸的，還是多少有被影響到說話的流暢度。
（吵死了。）
不知道是不是幻聽，周圍窸窸窣窣的，感覺不是在笑就是在討論自己。
「呵……嘻、嘻……」
（有，我聽到了她們在笑了！）
愛申盡量不去理會其他人，但只有那兩個女的──愛申無法做到；金髮婊子跟話癆女，只有被她們笑是絕對不能接受的。
唸完老師指定的段落後，愛申沒好氣的看著她們，對方沒察覺到就是了。
妳們到底在笑什麼。現在是上課時間不能直接問，但下課也不會問；放學也是，沒有問的必要、不想問、幹嘛問……總之有很多理由讓愛申寧願自己忍受痛苦也不去解決。
不開心與討厭她們的心情互相疊加又不釋放出來，最後的產物便是滿滿的委屈感。只能憋在心裡，跟孟向他們分享也沒有意義，我就沒看過她們笑過其人。
（為什麼是我！？）
事實是令人難過的，為什麼她們不去笑其他人，要笑我？這分明是差別對待。
愛申討厭螢西她們已經到了生氣的地步，阿強在一旁看完全程。牠算是稍微知道為什麼愛申會變成那副模樣了。
「你幹嘛生氣？」犬太會直接說出來，是因為他知道對方的個性。
因為自己比他高，想要看他的臉必須低著頭。那短髮底下隱藏著的臉會用怎樣的方式將負面情緒表現出來呢？
想必會是可愛又令人憐愛的。
「沒有阿。」愛申彆扭的否認。
「好啦好啦別講了，他在想事情啦。」孟向是三人中最有精神的，「我沒有笑你喔。」
「就沒生氣啊……」
說是這麼說，但誰都感覺得出來愛申為剛才的事情不開心，他用比平常更沉默的沉默表現出來。如果不是平常就混在一起，也不會注意到這麼仔細的地方。
清澈明亮的雙眼被眉頭擠壓出難以被察覺的不甘，犬太不知道要怎樣才能讓他停止擺出這副表情。
「我先走了喔，再見。」愛申突然拋出這句話後就加快走路速度。
孟向很快就接受了。「哦？這麼快，那掰掰囉！」
「算了吧。」他勸告死死盯著愛申背影的犬太:「就讓他一個人靜靜吧，我們也只能做這種事了。」
「……」
犬太聽從建議，打消了追愛申的心。
說不後悔是騙人的，但追上去之後又能說什麼。要是讓對方更難過就得不償失了，讓他一個人可能是最好的辦法。
「我們也走吧。」
追到愛申的是阿強，牠在山下的入口處攔截到板著一臉鬱悶的人類。
牠沒想過就問愛申:「你心情不好嗎？」
「你猜得一點都沒錯，我現在心情非─常─的不好。」面對不是人的阿強，愛申毫不在意的說出心裡想法。「所以我勸你快滾。」
從作勢要踩自己卻又不敢太靠近的這點來看，阿強感覺人類沒太大變化。
（不開心嗎……那真是太好了！只要我讓他開心，他不就會答應我了！？）
「那我來幫你吧，愛申同學。」準備已久的東西可不只有逃生路線。
（明明會說，卻聽不懂人話。）
「那個自以為是的女人我也看她不順眼，不如就讓她幾天不敢來學校吧。」
聽著阿強連篇的鬼話，愛申注意到牠說錯一個地方。
「『也』？我沒有看老師不順眼，是其他人。」
「誰？」阿強問。
「……很多。」愛申在猶豫要不要直接說人名。
「再多人都不是問題，但是你知道的。」阿強的暗示非常明顯。
「我不會借你身體。」
「唉……愛申同學你怎這麼頑固。你想要給那些笑你的人一點顏色瞧瞧，而『我』正好可以幫助你，出借身體一事也當作是回報不就好了？」
阿強在後面像個推銷員一樣纏著愛申不放。
「你以為這樣說我就會答應的話，可以繼續說。」
「那──」阿強的觸鬚翹了起來，「關於身體的事情就先放一旁吧。我保證那些人明天上課前都會得到應有的懲罰。」
「明天不用上課，下禮拜一才要。」
愛申無情的回應，都市風景並不藏在柏油路裡面，沒必要低頭去看一隻蟑螂。
「那我保證那些人下禮拜一上課前都會得到應有的懲罰。」
「不用了。」
修正這種沒有意義的話，果然是蟑螂。
「既然不降下懲罰的話，讓他們知道自己錯在哪總可以吧，在這方面我是專家。」
阿強聽過朋友的朋友被抓去當人類報復用的工具，因為人類都害怕、不敢碰牠，所以才能活著回來講述這段故事。學會人類的語言後，阿強覺得要好好利用一下這份能力，所以自己加了專家的稱號。
「就說不用了。」
第一次得到「向對方報復」的答案，而不是一味的被安慰、被鼓勵。愛申有種終於有人要幫自己了的感覺，只不過要幫自己的是一隻蟑螂。
「這個不要那個也不要，你還真是愛生氣。」
「我只是不喜歡被笑而已。」
「我可以讓他們沒辦法笑你，免費的。」
不追求回報的行為換句話說就是賣人情。
「你要怎麼做？」
並不是心動才問，只是想知道牠的做法。
「反正我在你們人類面前出現，你們不是尖叫就是跑走，利用這點就行了。」
阿強靠身為蟑螂的身份去做這種事情，合理嗎？非常合理。所以愛申沒說什麼，只是嘴角上揚了幾度。只有阿強能做到如此荒唐的事情，也只有牠給出不同的答案。
「不生氣了？」
「大概。」
還以為能賣人情給人類了，可惜。
「我累了，你順路載我一程吧。」
說累是騙人的，阿強只是不想走路而已，今天的路感覺是平常的兩倍長。
「你有翅膀，用飛的不就好了。」
這就說到牠的痛點了，阿強是隻不會飛的蟑螂，即便曾經能飛過。
「我飛不起來，因為翅膀被拔掉了。」
那是某個年幼的人類幹的好事，與愛申無關。
「喔，這樣啊……」人類看了看頭上縱橫交錯的樹梢，後面的背景是隨著時間而產生變化的天空。有些特別茁壯的樹會長到馬路旁，他折下一根與蒼蠅拍等長的樹枝，然後拿它對著阿強說:「上來。」
可蟑螂好像是呆住似的，遲遲沒有反應。
「不用看，肩膀是不可能的。」
「我才沒有這種要求。」說完，阿強乖乖的爬上去。
愛申讓阿強待在樹枝頂端不要亂動，然後把它拿得遠遠的。
「你怎麼會想幫我？」
「因為你說你不開心，所以我想讓你開心，這樣你就會答應借我身體。」
阿強將心中的想法全部說出來。其實不用特地說，愛申也知道答案，只是阿強突然提出一個不收取回報的建議，有些好奇罷了。
「你剛才說的那些有用嗎？」愛申問。
「試過了才知道。」
「我對那些人沒什麼好說的，也不想跟她們有交集。」
「那他們為什麼要笑你？」
阿強不知道，愛申也不知道，只有那些笑的人知道。
夕陽時分，愛申的影子連同書包、樹枝的也一起被定在路上隨著愛申移動。在這短暫的沉默裡，只有布鞋摩擦柏油路的聲響。
「誰知道……反正我就討厭那些人。」
「你這個人還真矛盾吶。」
「你還不是想要這矛盾的身體。」
從昨天早上的廝殺到現在的和平，愛申與阿強的感情算是變好了吧。
人類也發覺自己對生物的態度好了很多，照常理來說應該會需要更多時間來適應牠的存在，然而，只過了一天，自己與阿強就好像認識許久的朋友一樣。超怪的，畢竟對方是一隻蟑螂。
「還是我推薦一些人給你，你去借她們的吧，如何？」
「不行，我只能使用你的身體啊。」
「這個也是『神』說的嗎……？」
愛申提問的時機非常好，和藹的橘色光芒從左方照射過來，沒有想像中刺眼。在和諧的氣氛烘托之下，蟑螂在樹枝上，而人類拿著樹枝，牠應該會回答吧？
「哦，你對『他』有興趣嗎，我可以告訴你關於祂的事，但是要先……」
看來沒有一個時機可以讓阿強以不借身體為前提回答問題。
「我只是問問。」
「那也很好，你要保持更多的疑問，去懷疑這個世界。」
這是要我問牠問題嗎？愛申確實還有另一份苦惱。蟑螂的一句話像是穿透了人類的內心，直接命中那關於「懷疑」的事情。
「那如果你被懷疑做了一件根本沒做過的事情要怎麼解釋？」愛申問。
「不知道。」因為牠沒遇過。
「被懷疑」對想成為人類的阿強而言是件奢侈的事，因為自己連被懷疑的資格都沒有。
「為什麼要解釋？沒做的話，那就真的做啊。」
阿強說的理直氣壯。因為剛才的報復建議，愛申沒有感到太意外。
「我只是在他們講話的時候剛好進去而已，根本沒聽到他們在講什麼……」
「那你跟他們說不就好了嗎，神經兮兮的。」
「跟他們說」這種事愛申也知道，但當下的氛圍非常不妙，感覺他們好像在做什麼壞事，怕被其他人看見。
「唉……事情哪有那麼簡單，那時候剛放學沒多久，我去辦公室幫同學拿作業。就看到新過跟他的學生在講話。」
「新過是誰？」
「學校的數學老師。」
今天有一堂他的課，上課時愛申不時感受到他的視線一直看向自己。
「老師跟學生講話很普通吧。」
阿強其實不了解學校是如何運作的。
「如果只是這樣那還好，問題是我一進去他們就用很驚訝的眼神看我，好像我不應該出現，但那裡明明是導師辦公室欸。」
阿強心想這人在激動什麼，聽起來也不是什麼大事情。
「有其他人在嗎？」
「沒有。他們看起來就很怪。我剛放學就過去了，正常來說辦公室會有其他人在，但那時只有他們兩人而已。」
「你自己也說是剛放學就去的，說不定其他人剛好都在忙。」
阿強提出自己的看法，這好像說得通。
「沒有，我進去之後那個學生馬上就離開了，老師還裝做沒事的樣子繼續辦公。很奇怪吧？」
人類想得到認同，所以只要生物也認為他們的行為舉止怪異就好了，不需要給建議也行。
如果主動跟對方解釋自己什麼都沒聽到，那不就是此地無銀三百兩嗎，幹嘛要特地澄清。「既然沒做，那就真的做啊。」阿強的歪理好像有點道理……不行！沒聽到就是沒聽到。
「啊，我懂了，就是被認為做了一件自己根本沒做過的事情。」
這不就是一開始我講的嗎。
「差不多。」
「我可以幫你，但是你要答應借我身體。」
愛申早猜到阿強要說什麼了，因為剛才的建議，拒絕變成感謝。
「還真是謝謝你喔。」
這不代表答應了阿強的要求。
生物不明白人類向自己道謝的原因。真奇怪……自己什麼事情都還沒做，如果真的要表示感謝的話還不如把身體借給我呢。
終於看到了熟悉的建築物。
「那就先這樣了，你就在外面好好生活吧。」
愛申把樹枝放在雜草堆裡，連同阿強一起。然後頭也不回的往自家大門走去，充分展現何謂無情之人。
「欸？你要去哪？」
阿強不知道該用怎樣的語氣說話，是生氣還是要用難過的哭腔。
「我怎麼可能讓蟑螂進來我家。」
「好吧，反正入口也不是只有這一個。」
這是赤裸裸的威脅，這下輪到愛申選擇該如何回應了。
「……好好好，唉。敗給你了。」
輸給蟑螂了。
第一次從大門進入人類的家裡，阿強覺得自己是特別的存在。
「阿強。」
愛申有話想說，他叫著生物的名子，這種親切用在剛拋棄對方的時候可謂格外諷刺。
「愛申。」
阿強也想叫人類的名子試試看。牠對剛剛人類的舉動並不是很生氣，如果因此產生罪惡感那更好，可以藉此增加答應要求的機率。
「幹嘛？別亂喊。先說好你只能待在我的房間。」
更準確的說是放置在房間的舊鐵盒裡面。
阿強悠哉悠哉的走著，其實就算沒被邀請進來，阿強也早就走遍了整個愛申家。牠還沉浸在屬於自己的特殊感中，隨口回應愛申。
阿強隨口喊著:「知道了知道了。」然而，牠卻不知道自己的生命即將結束在人類手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