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本章節 6518 字
更新於: 2023-04-30
「你們還沒吃午餐喔？」愛申率先發問。
「還沒。」
「我有跟他說喔！說你今天沒空。」孟向像是要撇清責任般的解釋著，「是他說想去買午餐才來的。」
「哦，是這樣啊。」
「……幹嘛？」
被那比自己還矮十公分左右的視線看著，實在有些招架不住。
「沒有啊，我以為你們在教室吃。」
三人並排走著，愛申站在中間。175跟179公分的孟向與犬太讓愛申成為三人中最矮的一位。
「那你怎麼會在這裡，不是沒空嗎？」犬太反問。
「就是因為要去買吃的所以才沒空啊。」看著本不會出現在這裡的兩人，愛申發出好奇聲提問:「你們……該不會是特地來找我？」
「才不是。」犬太爽快地回應。
孟向接著說：「因為沒有什麼想買的，我們就一直走，然後就看到你在這裡。」
「那你們現在要回去了嗎？」
「嗯……好像也差不多了吧。啊對了！我們還沒去過麵包店欸，你要吃嗎？」
「好。」犬太沒什麼意見。
在便當店遇見愛申純粹是意外，不過想見他確實是主要目的。既然目的完成了，午餐隨便吃一吃就行了，犬太是這麼想的。
他總是不將自己的想法、情緒表現出來。
愛申清楚孟向跟犬太的個性，剛進入城高時，他們兩個是最先跟自己聊天的人。
那隱藏在白色瀏海之下是什麼樣的眼睛？孟向應該對這問題沒什麼興趣。
三人來到麵包店前，門口放了有著半個愛申高的看牌，上面用粉筆寫了星期四限量特價商品以及本周公休日。
人群變得不那麼擁擠了，像十字路口那樣零零散散，有人來、有人去、有人走、有人聊天、有人排隊、有人只是閒逛。
（等一下回去時應該會比較輕鬆吧。）
「我先去買，你們在這裡等。」自動門偵測到有人而向左右兩側開啟，「你就跟我吃一樣的喔。」
「喂，我要──」自動門闔上，同時也將犬太的聲音隔絕在外面。
巧克力甜甜圈。短短幾個字只可惜沒機會說出口。
犬太考慮到愛申已經買好午餐了，沒理由跟他們繼續逛，可以一個人先回去。於是放棄了追孟向的想法，他想讓愛申待在這裡。
「你覺得他會買什麼？」
明知故問。
「你說呢？」犬太嘆了一口氣。
愛申竊笑，隨便用哪個部位想都知道他要買什麼。
「算了，反正只要能吃就行了。」
「你還真好養耶。」
「你也是……吧。」
看到手上的豪華便當，犬太不確定愛申是否真的好養。
「呃，哈哈。」愛申露出靦腆笑容。便當的份量確實跟自己的身材不太相符，愛申也沒有信心能全部吃完，「不然等下一起吃？」
「為什麼吃不完還要買，這不是很貴嗎？」
「很貴啊，但我就想吃吃看鹿肉是什麼味道嘛，而且這個包裝很精緻所以就買了，你看。」
「嗯，確實很好看，這個多少錢？」
聽到95元這個數目，犬太不由得互相比較了起來。
「都可以抵我兩天的餐錢了。」
「欸……真的嗎？」愛申雙眼直盯著犬太，不太相信的說。
（這樣吃的飽？）
見到愛申這樣問自己，還帶著擔心某人的眼神。犬太打算繼續裝下去，他一派輕鬆地回應道:「沒有，騙你的。」
要是再補上一些笑聲做為點綴，就是一個很成功的玩笑了，但犬太不是個會笑的人所以沒做。
「我差點都要給你錢了。」
「你要的話也可以。」
「才不要勒。」這句話是開玩笑，但之後的話是很認真的，「犬太你不是有在打工嗎？為什麼不多花一點在自己身上。」
愛申突如其來的關心讓犬太不知道該怎麼回應，能想到的都不是什麼好的選擇。
「……要你管。」
被這樣說，要是對方是喜歡他的女生肯定會難過的哭出來吧。只不過對方是同為男性的愛申，無論是物理上的還是心理上的，他都沒有受到任何傷害。
出來的只有一句話，這對犬太來說無疑是最狠的反擊。
「喔，那我就不管你了。先走囉。」
「欸！那、那傢伙還沒出來。」
「嗯？我已經買好午餐了耶，你們自己吃就行了。」
「………」
「好吧，看你最近好像很忙的樣子，學校這邊也很常遲到。」
「要你──」差點就說出同樣的話，「我之前就說過了吧。」
「你只說房間有怪聲，叫你報警又說不要。」
「怎麼可能為了那一點事情就報警。」
「你就不怕是小偷嗎？」
犬太提出的懷疑很合理，但這件事是發生在自己的房間，愛申有十足把握不可能有人躲在他的房間裡。
「就說不可能有人。」
「那你說的什麼聲音還有出現嗎？」
「昨天還有的樣子……」愛申好像想起了什麼接著說:「不過，那聲音絕對不是人為製造。」
難道是找到元兇了？照他的說法應該是確定了。
「我就說冷氣壞了要早點修理。」
「才不是！而且你沒說過好嗎。」
「不然是什麼？」
「就很像機器的聲音，但不是冷氣還是什麼的喔。是會動的東西，我忘了那是什麼……總之不是機器，是活的。」愛申肯定的說。
「哦。」
犬太思考今天跟愛申聊天的狀況，感覺還不錯。想繼續下去的念頭越發茁壯。「怪聲」一事已聊得差不多，他已經準備好第二個話題了。
「你今天才發現？」
「欸，你怎麼知道！？」
不知道是真傻還是裝傻，愛申的反應異常真實。犬太覺得自己就是在等待這個反應，被那睜得圓滾滾的眼睛盯著，有種奇怪的成就感。
「因為你今天很難得的早來。」
「哦，那是因為有鬧鐘所以才能早點到啊。」
「你在『嗯』的時候是不是還乖乖的點頭了？」
「吵死了。」
犬太指的是那時候螢西她們跟我打招呼的事吧，原來他有聽到……！？
愛申突然意識到一件事情。
（那她跟我講的時候該不會也被……）
「我都不知道原來你跟她們很好。」
犬太說話的時候愛申還在思考。
「就她們跟我打招呼我才回應的……這樣算好嗎？」
會互相道早安的關係算好嗎，愛申也想知道答案。
「應該。」
意料之內的回應。
「你多注意她們一點會比較好。」
愛申不解，「為什麼？」
（為什麼犬太會說這種話，他應該是聽到了吧，肯定是聽到了！）
「我是覺得她們怪怪的，你幹嘛……一臉有話想說的樣子。」
（既然犬太知道了，會不會孟向也知道？）
為了消除心中疑問，也是因為被催促的關係，愛申說出自己的疑問。
「那、那孟向也知道螢西跟我說話的事嗎？」
「有吧，他坐我後面應該也有聽到。」
「……我想也是。」
好像問了一個很沒有意義的問題。
「你覺得她怎樣？」犬太接續剛才的話題，「她好像有什麼企圖……」
「為什麼孟向會對我有企圖？哦哦哦你說螢西喔，我覺得她今天跟我打招呼確實很奇怪，恣萍也是。」
「總之，不要太常跟她們聊天。」
「我才不會呢，而且是因為你們她才來找我的。」
「『我們』？」犬太不懂愛申的意思，「什麼意思？」
「你不是有聽到嗎？」
愛申很快意識到自己的猜想是錯誤的。
（嗯，他一定不知道。）
依照犬太的個性，已經說出口的話很難矇混過去，還是個守口如瓶的人，於是愛申決定毫不保留地將螢西的目的全盤托出。
「她說想跟你們一起吃午餐，所以請我幫忙。」
「哦。」犬太聽完後倒是沒什麼反應，「她跟另一個女的有時會來找我們聊天，很煩。我想她們應該是喜歡那傢伙吧。」
那傢伙是說孟向嗎……先不論他有沒有對女生的吸引力。犬太的身高在班上算偏高，臉都被瀏海擋住了，就連自己也很少見過整張臉，而且還總給人一股生人勿近的氣息。
高又瘦的身材，加上自帶的陰鬱感，比起孟向，愛申更覺得螢西他們應該是喜歡犬太才對。
「幹嘛一直看我？」
觀察的有點久，以至於被當事人發現了。
「哦……沒、沒有啊。」心虛的表現異常明顯。
自動門向左右兩側開啟，孟向以小跑步的方式往兩人方向跑去。「我買好了哦！」他從袋子裡拿出一瓶飲料，拋給高個子旁的人。
「給你。」
「這是什麼？」愛申接過飲料。
孟向時常會請飲料、食物，愛申也會請回去。
「剛才在飲料區看到的南瓜汁。好像是剛推出的，在特價中所以就買了。」孟向沾沾自喜的說。
看在是免費的份上，愛申已經盡力不做出嫌棄表情，但南瓜汁這種聽起來就很噁心的飲料，還是讓愛申的臉不受控制的扭曲了起來。
「哦呃呃……我看還是給你喝吧。」
愛申有時也會請回去，但不會這麼快。
「不用啦，我們都有哦。」孟向笑嘻嘻的拿出南瓜汁，扣除愛申手上的那瓶，袋子裡還有兩罐，有一罐是犬太的。
犬太看著剛遞到手上的鋁罐，心中不免好奇「這東西好喝嗎？」因為沒喝過，也是第一次聽到有南瓜汁這東西。就當作嘗試吧，畢竟錢都花下去了，而且是特價品。
「那東西都買好了，回去吧。」孟向催促著。愛申還在思考要怎麼處理南瓜汁。
跟剛才想的一樣，回程的路變得很輕鬆，現在還可以看到匆匆忙忙進出食堂的人。
之前提到過會來食堂的人不是新生就是互相約好的人，這樣的設定在午餐時間快結束時會有微妙的變化。
這時候會來食堂的人，大部分是直到剛才還在進行社團活動的學生。因為食堂過了一點半就會休息直到傍晚才重新營業，所以無論社團有多忙，還是會有人來買午餐。
稀疏的人群裡有兩道人影，愛申一眼就認出是誰，一個金髮跟一個橘色短髮。
孟向正仔細觀察袋子裡的食物有沒有不見，犬太一如往常的呆滯。
（他們好像沒注意到的樣子。）
（她們應該是來找我的……肯定是因為早上那件事。）
原本的計畫是不跟孟向還有犬太一起行動，只要我不在他們身邊就能合理的不履行答應螢西的事，只是事與願違，還不只一樁。
那兩人不僅現在就在這，螢西她們也是。要是她看到我們都在這裡……那可不妙。
愛申加快步伐，犬太為了跟上愛申也加快速度，孟向見狀後也加快。
「你要是怕便當冷掉的話，我可以幫你吃喔。」孟向說。
這種時候還能開玩笑的人也只有孟向你了。「再看看吧。」
只要離開食堂就沒事了，來買午餐的人剛好成為擋住螢西視線的掩體。愛申由衷感謝他們。
女生們在不遠處的隊伍中，螢西很自然的轉身跟恣萍聊天，從她的角度來看剛好可以看見犬太──的背影。
為了不被發現，愛申用了最快速度讓兩人跟自己假裝在排隊買東西。
「怎，又要買東西喔？」
「沒有要買啦，你先配合我一下，很快就好。」
「哦……」孟向沒有繼續追問下去，反正還有時間。
「欸要不要吃，我現在買。等一下再給我錢就好。」孟向問犬太。
前方不斷傳出油炸香味跟滋滋聲，孟向提議想為兩人的午餐加點好料的，而犬太的荷包不允許他這麼做。
「愛申不知道在幹嘛，叫我們排隊又一直看旁邊。」
「好了，我們趕快回去吧。」
確認螢西她們往反方向離開之後，愛申便做出行動。
「啊？太快了吧，怎麼又要走，等一下等一下！再四個人就輪到我了。」
「你不是買好了嗎，走啦走啦。」
「我沒錢喔。」犬太冷淡的說。
「喔……好啦。」孟向咕噥著，最後還是乖乖的離開。
愛申的決定快速又正確，只是在某個環節出現了錯誤，那就是沒有像剛才一樣確認四周。顯然愛申並不了解敵人通常都會從背後偷襲。
背後很重要，特別是在最後時刻。
說不定會有一道高亢又充滿活力的聲音在背後出現；說不定這聲音會讓某人感到厭惡；說不定會讓名子只有兩個字的人變得非常緊張。
「耶──是犬太跟孟向還有愛申耶。你們要回去了嗎！？」
要是在半個小時前的食堂這樣喊肯定會吸引到一堆視線。
（完了！）
就算手上的便當變成兩個愛申也高興不起來。
（啊啊啊為什麼還是被發現了！？）
要是我說忘記會好一點嗎？不，感覺情況會變得更糟。唉，真的不想去猜她們會怎麼討論我。
愛申說話不算話、會假裝答應人、會騙人、會敷衍人……還有什麼？
「哦是螢西跟恣萍喔。對啊，要回去了，快要上課了。妳們也趕快買一買吧。」
正如愛申所想的那樣，孟向開口了。
「啊！說到這個，今天有好多店在特價都不知道要買什麼，孟向你能不能陪我們買午餐呀？」
「可是我們已經買好了。」一如往常的直接。
「哦……沒關係啦，多一點人才好嘛，毛同學也要來嗎！？」螢西的語氣聽起來像是在跟家人撒嬌。
「哦。」犬太一開始沒有回應，是察覺到愛申的不安後才做出決定，「好。」
（喂，你要去的嗎！？）
原本是想拒絕的，但想到愛申說過螢西想跟他們一起吃飯，他答應幫忙但實際上根本沒做。所以螢西在這裡肯定給愛申帶來了不少壓力。
犬太答應螢西，一方面是因為不趕時間，另一方面是想減輕愛申的壓力。
可能想幫愛申的部分佔比較多。
「那愛申你呢？」恣萍突然開口，被點名的人還以為會由螢西來問。
「嗯？我、我就不用了……」
恣萍對答案完全不感興趣，但還是表現出很在乎的樣子。
（我是不是有點慌了，好煩啊。）
「他買好午餐要回教室了。」犬太的聲音在這時聽起來特別宏亮。「那你先回去吧。」
螢西好像在盯著我看。有點恐怖啊。嗯？犬太的意思是我可以走了嗎，「嗯，那、那我先走了。」
「愛申掰掰！」恣萍笑著揮手向愛申道再見。
愛申戰戰兢兢地轉過身像隻小貓般，接著靜悄悄遠離孟向等人。
（毛同學謝謝您……此等恩情小弟永生不忘，就讓我以飲料做為回報吧。）愛申在心中發誓。
結果最後還是變成這樣了。螢西達成了跟孟向、犬太一起吃飯的目的。想當然，她們買完之後會直接在那裡吃吧，四個人坐在白色的桌子上散發出那種有說有笑的氛圍。
不對不對，犬太應該不會笑，笑跟聊天是孟向負責的才對。
「雖然少了他們，但還有你陪著我啊，小黑鹿肉便當。」
只能說沒有愧對於這個價錢，便當的保溫效果很好，回到教室摸起來還帶有溫熱。愛申掀開便當蓋，手上還留著鹿毛的觸感。
「現在有你就足夠了，就乖乖的被我吃掉吧。」
（我在說什麼啊……呵。）對著便當講話的舉動，在心裡嘲笑自己也在所難免。
嗯，好吃。
雖然今天發生了不少事情，不過還是挺過來了。
下課鐘聲響起，這時的鐘聲對學生來說特別好聽，因為是最後一節課的鐘聲，不只代表下課，也代表放學了。
愛申拿起課本收進書包裡，接著是水瓶、筆……
「要走了？」孟向問。
「嗯。」
犬太背著書包在門口，他一個人在那站著，孤獨的身影看起來很帥，但要當模特兒的話感覺還少了點氣質。
孟向與犬太都住山下，需要搭幾站公車才能到學校，所以早上他們都會一起上學。
「欸欸，那邊晚上的時候會不會很恐怖啊，要不要我陪你回家。」
「會啊，怕都怕死了。」
以玩笑回應玩笑是三人之間的默契。
「犬太，這個就麻煩你了。」
犬太沒有理會孟向的慫恿。
下午四點零三分。
也到了這個時候，聊天的時間所剩無幾，明天還可以繼續但今天差不多就這樣了。
孟向還想說些什麼，「明天記得也要早點來學校啊。」
是覺得愛申又會回到之前的遲到模式才提醒的。
「會啦會啦。」愛申清楚。
就到這裡了，所以……「明天見。」
由犬太為三人的對話做結尾。
住山上的學生似乎只有自己而已，上高中後愛申才發現這件事。因為放學時只有自己與其他人的回家方向不一樣。
「沒差，又不是所有人都可以跟朋友回家。」
愛申堅信總會有一兩個跟他一樣的人在。只要有就好，至少不是只有自己。
回到現實，面對眼前的上坡路早上時的輕鬆通通消失殆盡。
「唉……」光看就覺得麻煩，走了十幾年還是一樣的想法，我想這就是專一、堅持、不變的心吧，要是其他地方也能這樣就好了。
比起早上，現在更能感受到太陽的存在，因為很溫暖。早晨的清涼跟午後的餘溫兩者愛申都喜歡，不喜歡的是那條上坡路，假設下山要二十分鐘的話，上山至少要三十分鐘才能到。
給家人載上山呢？事實上，「家人一號」要工作到很晚才下班，所以不行。
所以愛申只有走上山這一條路跟上坡路能走而已。
真討厭、不想上去、光看就好累、爛馬路……帶著負面或正面情緒其實沒有差別，一樣都能回到家。
反正累的、酸的、痛的是腳，抱著如此心態的愛申已經在回家的路上了。很奇怪對吧，但這是愛申獨創的思考法，想像自己是一個操控機器人的駕駛員，要記住「你的身體並不是你的身體」，眼睛所看到的畫面只是巨大的投影幕而已。
跑步時看著快速交互移動的雙腳，想著這是「機器人的身體」腳是機器人的，「我」只不過是一個駕駛員，如此一來這樣就不會感到疲累。
使用此思考法時低頭看地板可以達到最佳效果。
愛申覺得很有用，但說出來大概會被嘲笑所以沒說。
夕陽的餘暉還有屬於它的溫度壟罩著山路上的少年。
「哦！」愛申想到了。
帶著負面情緒的缺點，就是會沒心情觀賞眼前的美景。
「果然還是一樣啊。」
和藹的橘光無差別照著這座都市的所有人公平且平等的，每個人都有份，誰都跑不掉。放眼望去，還是那座看起來很普通的醫院最明顯，最近都是它搶走眺望景色時的第一眼，有點煩。
總覺得醫院裡有什麼，而且是跟自己有關。
（我有東西掉在那裡嗎？不對不對，我應該很久沒去醫院了。）
愛申忘記上次去醫院是什麼時候了，連同理由一起。不管怎麼說突然要回憶起某些事確實很難，特別是那些年代久遠的事。時間近一點的倒是記得很清楚，房間裡的蟑螂、螢西她們的反常態度，還有躺在床上奄奄一息的我。
嗯，為什麼我會奄奄一息？啊，應該是被吵得睡不著覺然後累得奄奄一息吧。這陣子真的被折騰的有夠慘……先是有怪聲吵得我睡不著覺，又夢到奇怪的東西。
無神的黑瞳裡是都市全景，看了十幾年只有一丁點變化。
回家的路程已前進不少，昨晚的夢只是夢，現實可不一樣。一整天下來，愛申還記得回到家後要做的第一件事。
早上殺死的蟑螂。
要趕快清理才行，不然屍體會引來螞蟻呢……真討厭螞蟻啊。
「還沒。」
「我有跟他說喔！說你今天沒空。」孟向像是要撇清責任般的解釋著，「是他說想去買午餐才來的。」
「哦，是這樣啊。」
「……幹嘛？」
被那比自己還矮十公分左右的視線看著，實在有些招架不住。
「沒有啊，我以為你們在教室吃。」
三人並排走著，愛申站在中間。175跟179公分的孟向與犬太讓愛申成為三人中最矮的一位。
「那你怎麼會在這裡，不是沒空嗎？」犬太反問。
「就是因為要去買吃的所以才沒空啊。」看著本不會出現在這裡的兩人，愛申發出好奇聲提問:「你們……該不會是特地來找我？」
「才不是。」犬太爽快地回應。
孟向接著說：「因為沒有什麼想買的，我們就一直走，然後就看到你在這裡。」
「那你們現在要回去了嗎？」
「嗯……好像也差不多了吧。啊對了！我們還沒去過麵包店欸，你要吃嗎？」
「好。」犬太沒什麼意見。
在便當店遇見愛申純粹是意外，不過想見他確實是主要目的。既然目的完成了，午餐隨便吃一吃就行了，犬太是這麼想的。
他總是不將自己的想法、情緒表現出來。
愛申清楚孟向跟犬太的個性，剛進入城高時，他們兩個是最先跟自己聊天的人。
那隱藏在白色瀏海之下是什麼樣的眼睛？孟向應該對這問題沒什麼興趣。
三人來到麵包店前，門口放了有著半個愛申高的看牌，上面用粉筆寫了星期四限量特價商品以及本周公休日。
人群變得不那麼擁擠了，像十字路口那樣零零散散，有人來、有人去、有人走、有人聊天、有人排隊、有人只是閒逛。
（等一下回去時應該會比較輕鬆吧。）
「我先去買，你們在這裡等。」自動門偵測到有人而向左右兩側開啟，「你就跟我吃一樣的喔。」
「喂，我要──」自動門闔上，同時也將犬太的聲音隔絕在外面。
巧克力甜甜圈。短短幾個字只可惜沒機會說出口。
犬太考慮到愛申已經買好午餐了，沒理由跟他們繼續逛，可以一個人先回去。於是放棄了追孟向的想法，他想讓愛申待在這裡。
「你覺得他會買什麼？」
明知故問。
「你說呢？」犬太嘆了一口氣。
愛申竊笑，隨便用哪個部位想都知道他要買什麼。
「算了，反正只要能吃就行了。」
「你還真好養耶。」
「你也是……吧。」
看到手上的豪華便當，犬太不確定愛申是否真的好養。
「呃，哈哈。」愛申露出靦腆笑容。便當的份量確實跟自己的身材不太相符，愛申也沒有信心能全部吃完，「不然等下一起吃？」
「為什麼吃不完還要買，這不是很貴嗎？」
「很貴啊，但我就想吃吃看鹿肉是什麼味道嘛，而且這個包裝很精緻所以就買了，你看。」
「嗯，確實很好看，這個多少錢？」
聽到95元這個數目，犬太不由得互相比較了起來。
「都可以抵我兩天的餐錢了。」
「欸……真的嗎？」愛申雙眼直盯著犬太，不太相信的說。
（這樣吃的飽？）
見到愛申這樣問自己，還帶著擔心某人的眼神。犬太打算繼續裝下去，他一派輕鬆地回應道:「沒有，騙你的。」
要是再補上一些笑聲做為點綴，就是一個很成功的玩笑了，但犬太不是個會笑的人所以沒做。
「我差點都要給你錢了。」
「你要的話也可以。」
「才不要勒。」這句話是開玩笑，但之後的話是很認真的，「犬太你不是有在打工嗎？為什麼不多花一點在自己身上。」
愛申突如其來的關心讓犬太不知道該怎麼回應，能想到的都不是什麼好的選擇。
「……要你管。」
被這樣說，要是對方是喜歡他的女生肯定會難過的哭出來吧。只不過對方是同為男性的愛申，無論是物理上的還是心理上的，他都沒有受到任何傷害。
出來的只有一句話，這對犬太來說無疑是最狠的反擊。
「喔，那我就不管你了。先走囉。」
「欸！那、那傢伙還沒出來。」
「嗯？我已經買好午餐了耶，你們自己吃就行了。」
「………」
「好吧，看你最近好像很忙的樣子，學校這邊也很常遲到。」
「要你──」差點就說出同樣的話，「我之前就說過了吧。」
「你只說房間有怪聲，叫你報警又說不要。」
「怎麼可能為了那一點事情就報警。」
「你就不怕是小偷嗎？」
犬太提出的懷疑很合理，但這件事是發生在自己的房間，愛申有十足把握不可能有人躲在他的房間裡。
「就說不可能有人。」
「那你說的什麼聲音還有出現嗎？」
「昨天還有的樣子……」愛申好像想起了什麼接著說:「不過，那聲音絕對不是人為製造。」
難道是找到元兇了？照他的說法應該是確定了。
「我就說冷氣壞了要早點修理。」
「才不是！而且你沒說過好嗎。」
「不然是什麼？」
「就很像機器的聲音，但不是冷氣還是什麼的喔。是會動的東西，我忘了那是什麼……總之不是機器，是活的。」愛申肯定的說。
「哦。」
犬太思考今天跟愛申聊天的狀況，感覺還不錯。想繼續下去的念頭越發茁壯。「怪聲」一事已聊得差不多，他已經準備好第二個話題了。
「你今天才發現？」
「欸，你怎麼知道！？」
不知道是真傻還是裝傻，愛申的反應異常真實。犬太覺得自己就是在等待這個反應，被那睜得圓滾滾的眼睛盯著，有種奇怪的成就感。
「因為你今天很難得的早來。」
「哦，那是因為有鬧鐘所以才能早點到啊。」
「你在『嗯』的時候是不是還乖乖的點頭了？」
「吵死了。」
犬太指的是那時候螢西她們跟我打招呼的事吧，原來他有聽到……！？
愛申突然意識到一件事情。
（那她跟我講的時候該不會也被……）
「我都不知道原來你跟她們很好。」
犬太說話的時候愛申還在思考。
「就她們跟我打招呼我才回應的……這樣算好嗎？」
會互相道早安的關係算好嗎，愛申也想知道答案。
「應該。」
意料之內的回應。
「你多注意她們一點會比較好。」
愛申不解，「為什麼？」
（為什麼犬太會說這種話，他應該是聽到了吧，肯定是聽到了！）
「我是覺得她們怪怪的，你幹嘛……一臉有話想說的樣子。」
（既然犬太知道了，會不會孟向也知道？）
為了消除心中疑問，也是因為被催促的關係，愛申說出自己的疑問。
「那、那孟向也知道螢西跟我說話的事嗎？」
「有吧，他坐我後面應該也有聽到。」
「……我想也是。」
好像問了一個很沒有意義的問題。
「你覺得她怎樣？」犬太接續剛才的話題，「她好像有什麼企圖……」
「為什麼孟向會對我有企圖？哦哦哦你說螢西喔，我覺得她今天跟我打招呼確實很奇怪，恣萍也是。」
「總之，不要太常跟她們聊天。」
「我才不會呢，而且是因為你們她才來找我的。」
「『我們』？」犬太不懂愛申的意思，「什麼意思？」
「你不是有聽到嗎？」
愛申很快意識到自己的猜想是錯誤的。
（嗯，他一定不知道。）
依照犬太的個性，已經說出口的話很難矇混過去，還是個守口如瓶的人，於是愛申決定毫不保留地將螢西的目的全盤托出。
「她說想跟你們一起吃午餐，所以請我幫忙。」
「哦。」犬太聽完後倒是沒什麼反應，「她跟另一個女的有時會來找我們聊天，很煩。我想她們應該是喜歡那傢伙吧。」
那傢伙是說孟向嗎……先不論他有沒有對女生的吸引力。犬太的身高在班上算偏高，臉都被瀏海擋住了，就連自己也很少見過整張臉，而且還總給人一股生人勿近的氣息。
高又瘦的身材，加上自帶的陰鬱感，比起孟向，愛申更覺得螢西他們應該是喜歡犬太才對。
「幹嘛一直看我？」
觀察的有點久，以至於被當事人發現了。
「哦……沒、沒有啊。」心虛的表現異常明顯。
自動門向左右兩側開啟，孟向以小跑步的方式往兩人方向跑去。「我買好了哦！」他從袋子裡拿出一瓶飲料，拋給高個子旁的人。
「給你。」
「這是什麼？」愛申接過飲料。
孟向時常會請飲料、食物，愛申也會請回去。
「剛才在飲料區看到的南瓜汁。好像是剛推出的，在特價中所以就買了。」孟向沾沾自喜的說。
看在是免費的份上，愛申已經盡力不做出嫌棄表情，但南瓜汁這種聽起來就很噁心的飲料，還是讓愛申的臉不受控制的扭曲了起來。
「哦呃呃……我看還是給你喝吧。」
愛申有時也會請回去，但不會這麼快。
「不用啦，我們都有哦。」孟向笑嘻嘻的拿出南瓜汁，扣除愛申手上的那瓶，袋子裡還有兩罐，有一罐是犬太的。
犬太看著剛遞到手上的鋁罐，心中不免好奇「這東西好喝嗎？」因為沒喝過，也是第一次聽到有南瓜汁這東西。就當作嘗試吧，畢竟錢都花下去了，而且是特價品。
「那東西都買好了，回去吧。」孟向催促著。愛申還在思考要怎麼處理南瓜汁。
跟剛才想的一樣，回程的路變得很輕鬆，現在還可以看到匆匆忙忙進出食堂的人。
之前提到過會來食堂的人不是新生就是互相約好的人，這樣的設定在午餐時間快結束時會有微妙的變化。
這時候會來食堂的人，大部分是直到剛才還在進行社團活動的學生。因為食堂過了一點半就會休息直到傍晚才重新營業，所以無論社團有多忙，還是會有人來買午餐。
稀疏的人群裡有兩道人影，愛申一眼就認出是誰，一個金髮跟一個橘色短髮。
孟向正仔細觀察袋子裡的食物有沒有不見，犬太一如往常的呆滯。
（他們好像沒注意到的樣子。）
（她們應該是來找我的……肯定是因為早上那件事。）
原本的計畫是不跟孟向還有犬太一起行動，只要我不在他們身邊就能合理的不履行答應螢西的事，只是事與願違，還不只一樁。
那兩人不僅現在就在這，螢西她們也是。要是她看到我們都在這裡……那可不妙。
愛申加快步伐，犬太為了跟上愛申也加快速度，孟向見狀後也加快。
「你要是怕便當冷掉的話，我可以幫你吃喔。」孟向說。
這種時候還能開玩笑的人也只有孟向你了。「再看看吧。」
只要離開食堂就沒事了，來買午餐的人剛好成為擋住螢西視線的掩體。愛申由衷感謝他們。
女生們在不遠處的隊伍中，螢西很自然的轉身跟恣萍聊天，從她的角度來看剛好可以看見犬太──的背影。
為了不被發現，愛申用了最快速度讓兩人跟自己假裝在排隊買東西。
「怎，又要買東西喔？」
「沒有要買啦，你先配合我一下，很快就好。」
「哦……」孟向沒有繼續追問下去，反正還有時間。
「欸要不要吃，我現在買。等一下再給我錢就好。」孟向問犬太。
前方不斷傳出油炸香味跟滋滋聲，孟向提議想為兩人的午餐加點好料的，而犬太的荷包不允許他這麼做。
「愛申不知道在幹嘛，叫我們排隊又一直看旁邊。」
「好了，我們趕快回去吧。」
確認螢西她們往反方向離開之後，愛申便做出行動。
「啊？太快了吧，怎麼又要走，等一下等一下！再四個人就輪到我了。」
「你不是買好了嗎，走啦走啦。」
「我沒錢喔。」犬太冷淡的說。
「喔……好啦。」孟向咕噥著，最後還是乖乖的離開。
愛申的決定快速又正確，只是在某個環節出現了錯誤，那就是沒有像剛才一樣確認四周。顯然愛申並不了解敵人通常都會從背後偷襲。
背後很重要，特別是在最後時刻。
說不定會有一道高亢又充滿活力的聲音在背後出現；說不定這聲音會讓某人感到厭惡；說不定會讓名子只有兩個字的人變得非常緊張。
「耶──是犬太跟孟向還有愛申耶。你們要回去了嗎！？」
要是在半個小時前的食堂這樣喊肯定會吸引到一堆視線。
（完了！）
就算手上的便當變成兩個愛申也高興不起來。
（啊啊啊為什麼還是被發現了！？）
要是我說忘記會好一點嗎？不，感覺情況會變得更糟。唉，真的不想去猜她們會怎麼討論我。
愛申說話不算話、會假裝答應人、會騙人、會敷衍人……還有什麼？
「哦是螢西跟恣萍喔。對啊，要回去了，快要上課了。妳們也趕快買一買吧。」
正如愛申所想的那樣，孟向開口了。
「啊！說到這個，今天有好多店在特價都不知道要買什麼，孟向你能不能陪我們買午餐呀？」
「可是我們已經買好了。」一如往常的直接。
「哦……沒關係啦，多一點人才好嘛，毛同學也要來嗎！？」螢西的語氣聽起來像是在跟家人撒嬌。
「哦。」犬太一開始沒有回應，是察覺到愛申的不安後才做出決定，「好。」
（喂，你要去的嗎！？）
原本是想拒絕的，但想到愛申說過螢西想跟他們一起吃飯，他答應幫忙但實際上根本沒做。所以螢西在這裡肯定給愛申帶來了不少壓力。
犬太答應螢西，一方面是因為不趕時間，另一方面是想減輕愛申的壓力。
可能想幫愛申的部分佔比較多。
「那愛申你呢？」恣萍突然開口，被點名的人還以為會由螢西來問。
「嗯？我、我就不用了……」
恣萍對答案完全不感興趣，但還是表現出很在乎的樣子。
（我是不是有點慌了，好煩啊。）
「他買好午餐要回教室了。」犬太的聲音在這時聽起來特別宏亮。「那你先回去吧。」
螢西好像在盯著我看。有點恐怖啊。嗯？犬太的意思是我可以走了嗎，「嗯，那、那我先走了。」
「愛申掰掰！」恣萍笑著揮手向愛申道再見。
愛申戰戰兢兢地轉過身像隻小貓般，接著靜悄悄遠離孟向等人。
（毛同學謝謝您……此等恩情小弟永生不忘，就讓我以飲料做為回報吧。）愛申在心中發誓。
結果最後還是變成這樣了。螢西達成了跟孟向、犬太一起吃飯的目的。想當然，她們買完之後會直接在那裡吃吧，四個人坐在白色的桌子上散發出那種有說有笑的氛圍。
不對不對，犬太應該不會笑，笑跟聊天是孟向負責的才對。
「雖然少了他們，但還有你陪著我啊，小黑鹿肉便當。」
只能說沒有愧對於這個價錢，便當的保溫效果很好，回到教室摸起來還帶有溫熱。愛申掀開便當蓋，手上還留著鹿毛的觸感。
「現在有你就足夠了，就乖乖的被我吃掉吧。」
（我在說什麼啊……呵。）對著便當講話的舉動，在心裡嘲笑自己也在所難免。
嗯，好吃。
雖然今天發生了不少事情，不過還是挺過來了。
下課鐘聲響起，這時的鐘聲對學生來說特別好聽，因為是最後一節課的鐘聲，不只代表下課，也代表放學了。
愛申拿起課本收進書包裡，接著是水瓶、筆……
「要走了？」孟向問。
「嗯。」
犬太背著書包在門口，他一個人在那站著，孤獨的身影看起來很帥，但要當模特兒的話感覺還少了點氣質。
孟向與犬太都住山下，需要搭幾站公車才能到學校，所以早上他們都會一起上學。
「欸欸，那邊晚上的時候會不會很恐怖啊，要不要我陪你回家。」
「會啊，怕都怕死了。」
以玩笑回應玩笑是三人之間的默契。
「犬太，這個就麻煩你了。」
犬太沒有理會孟向的慫恿。
下午四點零三分。
也到了這個時候，聊天的時間所剩無幾，明天還可以繼續但今天差不多就這樣了。
孟向還想說些什麼，「明天記得也要早點來學校啊。」
是覺得愛申又會回到之前的遲到模式才提醒的。
「會啦會啦。」愛申清楚。
就到這裡了，所以……「明天見。」
由犬太為三人的對話做結尾。
住山上的學生似乎只有自己而已，上高中後愛申才發現這件事。因為放學時只有自己與其他人的回家方向不一樣。
「沒差，又不是所有人都可以跟朋友回家。」
愛申堅信總會有一兩個跟他一樣的人在。只要有就好，至少不是只有自己。
回到現實，面對眼前的上坡路早上時的輕鬆通通消失殆盡。
「唉……」光看就覺得麻煩，走了十幾年還是一樣的想法，我想這就是專一、堅持、不變的心吧，要是其他地方也能這樣就好了。
比起早上，現在更能感受到太陽的存在，因為很溫暖。早晨的清涼跟午後的餘溫兩者愛申都喜歡，不喜歡的是那條上坡路，假設下山要二十分鐘的話，上山至少要三十分鐘才能到。
給家人載上山呢？事實上，「家人一號」要工作到很晚才下班，所以不行。
所以愛申只有走上山這一條路跟上坡路能走而已。
真討厭、不想上去、光看就好累、爛馬路……帶著負面或正面情緒其實沒有差別，一樣都能回到家。
反正累的、酸的、痛的是腳，抱著如此心態的愛申已經在回家的路上了。很奇怪對吧，但這是愛申獨創的思考法，想像自己是一個操控機器人的駕駛員，要記住「你的身體並不是你的身體」，眼睛所看到的畫面只是巨大的投影幕而已。
跑步時看著快速交互移動的雙腳，想著這是「機器人的身體」腳是機器人的，「我」只不過是一個駕駛員，如此一來這樣就不會感到疲累。
使用此思考法時低頭看地板可以達到最佳效果。
愛申覺得很有用，但說出來大概會被嘲笑所以沒說。
夕陽的餘暉還有屬於它的溫度壟罩著山路上的少年。
「哦！」愛申想到了。
帶著負面情緒的缺點，就是會沒心情觀賞眼前的美景。
「果然還是一樣啊。」
和藹的橘光無差別照著這座都市的所有人公平且平等的，每個人都有份，誰都跑不掉。放眼望去，還是那座看起來很普通的醫院最明顯，最近都是它搶走眺望景色時的第一眼，有點煩。
總覺得醫院裡有什麼，而且是跟自己有關。
（我有東西掉在那裡嗎？不對不對，我應該很久沒去醫院了。）
愛申忘記上次去醫院是什麼時候了，連同理由一起。不管怎麼說突然要回憶起某些事確實很難，特別是那些年代久遠的事。時間近一點的倒是記得很清楚，房間裡的蟑螂、螢西她們的反常態度，還有躺在床上奄奄一息的我。
嗯，為什麼我會奄奄一息？啊，應該是被吵得睡不著覺然後累得奄奄一息吧。這陣子真的被折騰的有夠慘……先是有怪聲吵得我睡不著覺，又夢到奇怪的東西。
無神的黑瞳裡是都市全景，看了十幾年只有一丁點變化。
回家的路程已前進不少，昨晚的夢只是夢，現實可不一樣。一整天下來，愛申還記得回到家後要做的第一件事。
早上殺死的蟑螂。
要趕快清理才行，不然屍體會引來螞蟻呢……真討厭螞蟻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