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求婚(2)

「我家的流氓最近很不對勁。」

陸燈把籃球投進籃框，同時對他新認識的球友說道。

陸燈的新球友是個大一生，沒課的時候就在附近打球，偶然和陸燈一起打了一次球，還蠻合得來的，因此之後就常約著一起打。他的長相很普通，是那種只見過一面的話絕對會忘記的長相，但勝在皮膚白皙，留著過肩的長髮，帶著細框眼鏡，給人一種溫和的印象。

林虔龍接過彈過來的球，腦子轉了一會兒，才反應過來小孩講的是他的舅舅，於是有些好笑道：「你是說你舅舅嗎？他怎麼不對勁？」

陸燈皺了皺眉：「我不會說，但他就是很不對勁。」

「比方說？」

「比方說……」陸燈想了想，道：「他上禮拜天自己燉了一鍋薑母鴨，不是買那種外面人家煮好的湯底，是自己去買藥材和鴨肉回來燉的那種。」

「哇！聽起來很厲害的樣子！」陸燈和林虔龍說過，他舅舅是臭豆腐店的老闆，沒想到他居然還會自己燉薑母鴨，這種冷颼颼的天氣，光想像薑母鴨的香氣就覺得口水都要流下來了。

「你不是說他本來就會煮飯給你吃嗎？只是這次煮的是薑母鴨而已，哪裡不對勁了？」

「他那天早上是跳著小碎步去菜市場的。」

林虔龍聽了不禁皺起眉頭，回想著陸燈對他舅舅的形容：「你是說你那個身高一八五，身材魁武，長相兇惡，手臂刺青的流氓舅舅跳著小碎步去菜市場？」他想像著巨石強森跳著蔡依林的「旋轉、跳躍，我閉著眼~」去菜市場的畫面，全身的雞皮疙瘩瞬間起立。

陸燈看林虔龍臉色發青，不知道是想像了什麼可怕的畫面，於是趕緊道：「好啦，其實沒有那麼誇張，他沒有真的跳小碎步，但他那天看起來真的很開心，我以前沒看過他那種表情，上上禮拜也是。」

「上上禮拜也煮薑母鴨？」

「不是，他上上禮拜天早上突然說要煎牛排給我們吃，也是一大早就開開心心地去買牛肉和配菜。」

「你舅舅好強啊！什麼都會做。」林虔龍真心讚嘆。「也許是他最近發生了什麼開心的事？」

「好像沒什麼特別的啊？」

「比方說最近店裡生意特別好？」

「店裡生意一直都很好。」

「和人比賽打球贏了？」

「我沒看過他輸球。」

「交女朋友了？」

「誰會喜歡臭流氓？」陸燈好奇地反問。

「……」林虔龍無語了一會兒，又道：「還是上禮拜和上上禮拜天有發生什麼特別的事嗎？」

陸燈眉頭緊皺地想了會，卻一點想法都沒有：「沒有什麼特別的事。」

林虔龍也跟著皺眉想了想，突然靈光一閃：「啊！你不是從上上禮拜天開始上作文家教嗎？也許是他心疼你假日還要上課，太辛苦了，所以才特別做好吃的給你補身體吧？」因為陸燈禮拜天下午要上家教的關係，原本他們禮拜天會一起打一整天的籃球，現在變成只能打半天，所以林虔龍對此印象深刻。

「怎麼可能，我說要請顧老師禮拜天來當我家教的時候，他眼睛都發亮了，根本恨不得我每天都在上課不要閒在家煩他，他才不可能心疼我。」

不過，林虔龍的話倒是給了他一點想法。

仔細想想，謝祁變得奇怪確實就是在他主動提出想請顧盼來當他的作文家教開始。

上上禮拜天是顧老師第一次來幫他上家教，謝祁就是那天興沖沖地說要煎牛排給他們吃，顧老師平時和舅舅、小叔叔相處得還不錯，他原以為那天顧老師幫他上完課會留下來一起吃飯，聽說臭流氓也確實留他吃飯了，不過顧老師那天晚上有事，所以就沒有留下來一起吃牛排了。

上禮拜謝祁也留顧老師一起吃薑母鴨，顧老師也說有事就先走了，結果還是只有他們三個人一起吃飯，謝祁那個臉臭得跟被甩了一樣……

等等！被甩？！

陸燈猛得想起謝祁和顧盼之前赤裸著上身睡在一起的畫面，雖說謝祁後來很鄭重地跟他解釋過那時候是因為顧盼喝醉又吐了一身，他才收留顧盼在他們家住下，並且幫他脫了衣服，但是那都是謝祁的說法，誰知道那個流氓心裡在想什麼呢？

也許就是那一晚睡出了真愛？謝祁愛上了顧老師？

但顧老師不是喜歡他高中的學長嗎？

雖然顧老師當時沒有多說，但顧老師提起學長的表情可一點都不像是已經不愛了的樣子。

所以是顧老師舊情難忘，謝祁為了追人家，才留他在店裡工作嗎？

陸燈突然瞪大眼睛看向林虔龍，林虔龍被他嚇了一跳，忍不住想往後退，卻被小孩一把抓住：「他今天也很奇怪！他今天一早說要做糖醋排骨和三杯雞，然後就跳著小碎步去菜市場了！」

「因為今天也是禮拜天啊，所以我不是說了嗎？他心疼你……」

林虔龍話還沒說完，便被陸燈打斷：「是因為今天顧老師要來！」

他現在完全懂了！

只要認識顧老師的人都知道，顧老師是個絕對的吃貨，所以謝祁這個臭流氓想採取「要抓住男人的心先抓住男人的胃」的策略，他想煮好吃的來擄獲顧老師的芳心，結果卻被顧老師拒絕了，所以才臭臉。

沒想到謝祁這個老男人也有春天來的時候，對象居然還是他的老師，陸燈覺得事情簡直太有趣了，也沒心思打球了，看看時間差不多，於是便和林虔龍告別，蹦蹦跳跳地回家了。

下午顧盼來幫他上課，上完又直接回家了，陸燈下樓就看見謝祁一個人鬱悶地在翻畢業紀念冊，廚房裡只有電鍋在咕嘟咕嘟地冒著白煙，完全沒看到其他食物的蹤影。

「顧老師呢？」

「回去了。」謝祁口氣惡劣。

「晚餐吃什麼？」陸燈故意問。

「排骨稀飯。」謝祁頭也不抬地說。

「你早上不是說顧老師要來，你要煮糖醋排骨嗎？」

謝祁這才抬頭白他一眼：「你知道糖醋排骨有多麻煩嗎？要先裹粉、炸過，然後再加糖和醋下去炒，我哪有那麼多閒功夫。」

完全不否認是因為顧老師要來，陸燈心裡偷笑，忍不住小聲道：「哇！失戀的老男人真可怕……」

「什麼？」謝祁沒聽清楚，但用腳趾想也知道不是什麼好話，便瞪他一眼。

陸燈搖搖頭：「沒有，我說陸仁義今天不來嗎？」

「他跟你未來嬸嬸去吃飯了。」

陸燈涼涼地調侃道：「可惜未來舅媽不留下來吃飯。」

謝祁這次聽得一清二楚，又抬頭狠狠瞪他一眼，倒是沒想掩飾或否認。「你別在你顧老師面前亂說話。」

陸燈沒有答應也沒有拒絕，只是對他吐了吐舌頭做了個鬼臉。「你在看哪個是顧老師暗戀的學長嗎？我以為這已經是以前的事了，顧老師現在還喜歡那個學長嗎？」

陸燈的話句句扎在謝祁心上，謝祁煩躁道：「不知道！滾！」

陸燈自然是沒有在怕他的，湊在旁邊一起看畢業紀念冊，謝祁正好看到當時他們籃球隊的隊長，便指著他問陸燈：「你覺得你們老師會喜歡這種的嗎？」

「還不錯啊！挺陽光的。」

謝祁氣得咬牙，逕自往後翻，把畢業紀念冊平坦的紙張都折了一道摺痕，陸燈一邊看他粗魯的動作，一邊問：「不過，顧老師從高中就開始喜歡那個學長的話，也喜歡了十幾年吧？要是我喜歡的人有一個喜歡了十幾年的『白月光』的話，我肯定會直接放棄吧！怎麼想也不可能贏啊！」

「閉嘴！」謝祁只覺得自己又被小孩扎了一箭，心情更加煩躁，正好手上的畢業紀念冊又翻到一個籃球隊的，於是他又咬著牙問：「那這個呢？」

「笑起來有虎牙耶！感覺蠻可愛的，老師以前好像有說過他覺得小虎牙很可愛。」

「可愛個頭，像吸血鬼一樣。那這個呢？」

陸燈看了一眼，基本上跟前兩個長得都差不多：「你為什麼專門找這種和你一樣曬得黑黑的，頭髮剃得土土的類型呢？」

「因為你們老師喜歡的學長喜歡打籃球。」

「喜歡打籃球的人也不一定都長這樣吧？」陸燈道：「我認識的一個學長也很喜歡打籃球，他就很白，頭髮也很長。」

謝祁在可能失戀的煩躁中還是敏銳地察覺到陸燈的話有異樣，於是抬頭審視地看向他：「什麼學長？之前怎麼沒聽你提過？」

電鍋的開關正好跳了起來，陣陣肉香直勾人味蕾，陸燈邊打開鍋蓋，隨意道：「我最近去打球認識的。」

「同個學校？粥還沒加鹽。」

「不同。」陸燈搖搖頭，拿過鹽巴加了兩湯匙，又拿湯勺把鹽巴攪勻，自己盛了一小碗試試味道──剛剛好。

「他好像大一吧？是附近大學的學長。」

謝祁的眼睛警覺地瞇了起來：「下次帶回來我看看。」

聞言，陸燈皺著眉看向他：「我們只是朋友。」

「朋友也可以看看。」

「你先管好你自己的戀愛吧！」陸燈盛了一大碗熱呼呼的排骨粥，涼涼道。

謝祁被戳中痛處，卻又無話反駁，只好自己看著畢業紀念冊生悶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