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所以是廢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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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於: 2023-04-18
他按住胸口,而後抹了一把臉,以掩飾自己的失態。
井姌關心的問:「太傅可是身體不適?」
「無事,」傅說搖搖頭,定了定神說道:
「貴女方才說的有理,那就請貴女隨我進宮面見王上。」
遮也遮不住的笑意,從井姌眼裡明晃晃流洩出來,
終於可以見到王上了,她迫不及待的隨在他身後而去。

離開巫神殿回到議事殿的武丁,相較於自己隱密的私人情感,
首重之要,他是商王,在這個身份之外的私人事情,都要往後排列。
他當然明白這個道理。
可是此刻,他的愁緒黯黯如天際那麼深、遠而無力。
子珂為何直接離去?
花園裡的事依然徘徊在他的腦海,有一股衝動,追上去,問明白,可他不能。

攻打沚方雖說九成必勝,仍須預防萬一,後備以援;
亞方莫名的乾旱,雖說占卜結果是天譴,但他遊歷民間那麼久,
內心早就不同於以往先祖們對神靈絕對的信仰,事出必有因,為了無辜的百姓,這個因,一定要找出來;
土方的潛伏,查探到如今還不算完全突破,必須時刻警戒;
井方是否有二心?他不相信井方和土方之間真無瓜葛,但就是抓不到線索;
還有其他方國時不時的挑釁、虎視耽耽……

身為商王,一個個待解決待處理的問題,他雖然並不焦心,
一切總在掌握中,然而今日,他忽然急躁了,這些那些,都想不顧一切全部丟棄,追上去……
就想要追上去,問一問那個女子,是不是生氣了?
是不是很介意?
是不是……心裡有我?
他沒忘記那一日,她的拒絕。

她說不想困守在一方池塘裡,像一隻游不到大海的魚。
……大商於她,只是一方池塘。
縱然他承諾,想飛多高、多遠,都可以,只要她想……
得到的,還是她的搖頭。

武丁苦笑,世情冷冷一貫淡靜以對,可遇見了真情灼灼的那人時,心要怎麼淡、怎麼靜?
維持一個王的威嚴,下令讓子方將人奉上?
還是拿出一個王的氣度,平靜同意她的離開?
武丁第一次嚐到相思,何時被一寸寸攻城掠地都不知曉,明白的時候,已經為之受苦。
一刻蹤跡如十年心,就算讓她走,也難以遺忘。
坐在桌几前,手中下意識的撫著自己佩戴的玉石,想起的是那塊特地為她打磨的龍形玉玦。
不可能讓她走!

武丁一瞬間確定了自己的心思。
他霍然站起,將玉石重新繫回腰間,匆匆離去。

只是才走出議事殿,就遇上傅說、井姌。
傅說:「王上,貴女說是想提供方法,為亞方的乾旱盡一點心力。」
武丁的反應和當時的傅說一樣:「貴女對農事竟也有研究?」
井姌溫婉的解釋:「回王上,井姌生在井方、長在井方,
耳濡目染之下,還是能知道一些的,我阿兄井將一時不知去了何處,
所以井姌就主動前來,希望能為王上分憂。」
武丁抬眼望向傅說,眼神有些冷。
而傅說垂眸站立一旁,安安靜靜的不知在想些什麼。

武丁於是淡淡的說:「既是如此,本王倒也想聽聽,妳有何分憂的好方法。」
轉身又走進了議事殿。
井姌輕抿了唇,眸中盈光點點,盡是歡喜。兩名侍女留在殿外等候,她則隨之進去。

三人各自落座,傅說首先開口說道:
「貴女,乾旱之因尚未查明,不過王上責令我們盡快找出解決方案,
面對因為乾旱完全長不出東西來的土地,不知井方可有案例可循?」
井姌點點頭,「確實有,我曾聽阿爹說,有一年,
井村處的大溝忽然沒有水,一查之下,發現源頭的溪水竟然乾涸了,
大家就開鑿水井來應急,哪知道,井水也愈來愈少,水源不足,首先枯死的就是稻穀。」
武丁一聽之下來了興趣,「井方竟真的有案例,那倒好,妳繼續說。」
受到鼓舞,井姌微微紅了臉,垂眸又說道:
「事情被上報到我阿爹這裡,阿爹很重視,說土地不能耕種等於苦了農民,就分派了好幾個人專門徹查原因……」
武丁點點頭,神情頗為滿意,「井伯做的不錯,身為首領,就應該以民為先。」

再度被稱讚,井姌很雀躍,表情卻有些恍惚,一雙盈眸是戀慕的光芒,怔怔望著武丁。
她想,原來被他認同被他看重,是這麼…這麼好的感覺。頓時心裡又暖又滿。
武丁伸出手指敲了敲桌几,「怎麼?繼續講,後來可有查出原因?」
井姌飛快收回目光,斂眸垂頭,臉頰卻飛上了暈紅。
「查出來了,村落裡曾得罪了大有來頭的人,
附近四條溪流都被悄悄截斷了水,我阿爹很生氣,罵對方是狼子的狠心,
再怎麼不滿,也是冤有頭債有主,竟然想要絕了全村人的命脈?
所以一方面讓人重新把溪流疏通,一方面去找對方談判。」
得罪了人?
武丁問道:「他們得罪了誰?對方竟下這種狠招?」

井姌慢慢說了四個字:「土方的人。」
又是土方。
武丁修長的手指又習慣性的敲著桌几,「土方這種霸道且野蠻的作為,愈來愈不加掩飾了。」

井姌極為認同,立即又說:「王上,眼下看起來,亞方的乾旱曠日持久,
與平日裡為時不久的那些乾旱情況,雖然原因不太相像,但終歸,
想辦法重新把溪流的水引進農田裡,是最重要的,再怎麼困難,
也要把水引進來啊!不能灌溉的農田,肯定是沒有生命的,人要怎麼活?」
這番話雖是廢話,倒也讓武丁對她刮目相看。
農田當然不能沒有水,所以是廢話;能提出井方的實例而不是擺弄虛無,倒也值得刮目相看。

眼前這一場對話,傅說聽在耳裡,卻默不作聲。
他始終垂著頭。
武丁轉頭看他,問道:「太傅,可有想法?」
傅說這才慢慢抬起頭,「回王上,貴女所提的案例確實值得思考。」
思考?案例?
武丁並不以為,亞方的溪流若是被人截斷,他們自己會查不出來?
更何況亞方的乾旱幾乎是全面性的,不太可能是人為……
武丁眸中忽然銳利無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