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

　　「Emilia。」

　　隔天，智仁和佳蓉抵達福安國小的時候，Emilia已經在門口等待。學校裡面傳來小孩子嬉鬧的聲音，讓佳蓉聽了露出懷念的表情。

　　Emilia看到他們，淺淺的舉起手打招呼。


　　「你們來了。雖然早了幾分鐘，不過我想他們也不會介意，毓堅已經聯絡過我了，沒問題的話我們就進去吧。」

　　「好。」

　　他們走向大門，警衛好奇地看著他們走近，而在Emilia報上名號之後，驚訝了一番。他以謹慎的態度打電話，沒過多久，一名打扮正式的中年女性就出來迎接他們。


　　「是……何艾美小姐嗎？」


　　「兩位好，我是這所國小的校長，敝姓林。請跟我進來吧，有什麼想知道的，我們可以去校長室談。」

　　校長的表情除了忐忑不安以外，還多了幾分懷疑，就算警察高層直接請她配合，她還是不太相信這些靈異的事。

　　不能怪她，智仁到幾天前也不相信。



　　「好，請帶路。」

　　「這邊請。」

　　三人在校長的帶領下（雖然她以為她帶的是兩人）進去。他們一路穿過低矮的走廊，周圍的小朋友紛紛轉過頭來看他們。尤其是Emilia，外國人對他們來說是很稀奇的，還是個這麼漂亮的外國人。

　　校長室位在校舍深處的二樓，裡面不算舒適。雖然豪華，但十分老舊，看沙發的款式，至少用了十年以上。

　　校長的辦公桌上擺了大量的卷宗，有些上面還有灰塵，明顯是被毓堅詢問之後，才拿出來看的。一關上門，校長就進入正題：

　　「那麼這次，兩位到這裡來，希望我們提供什麼樣的幫助？」

　　「我們需要知道民國六十七年發生過的事情。正確地說，六十七年五月十三日。不管事什麼大事或小事都好，就算只是兩名學生在吵架也好，我們都需要知道。之後，我們可能需要在各處調查一下，妳可以跟我們一起來，或是給我們鑰匙讓我們自己行動。」

　　「五月十三……果然，是那件事嗎。」

　　「看來妳心裡有底？」

　　Emilia揚起眉毛，她本來還以為會更困難一點，沒想到有紀錄保存下來。



　　「啊，雖然說當時我還沒有在這裡工作，但有剪報留存下來。在當年，似乎是相當大的事件。」

　　校長拿起辦公桌正中央的那份資料，翻到五月十四號，拿給他們看。

　　「這是，事發隔天的新聞。」

　　福安國小，一名學生於打掃樓頂的時候失足，墜樓而死。


　　「這是……」

　　Emilia瞇起眼睛。確實是很嚴重的事件，確實是能讓小孩子留下陰影的事件，但是好像又哪裡說不過去。

　　她快速掃過這份剪報，死者名為吳孟倫，是個平時在班上很受歡迎的中心人物。整起事件看起來就像是個不幸的意外，沒有什麼問題。反而是後續國小校方對於學生採取的心理輔導佔了較大的篇幅。


　　「吳孟倫不會是怨靈吧。」

　　「就算是也沒有道理跑到廢棄大樓去才對……那麼，怨靈是個和他很熟的人嗎？」

　　「可是上面寫中心人物，應該跟所有人都很熟吧？和我們班那個一樣。」

　　佳蓉在旁邊說。


　　「嗯，妳說的對。這無從判斷起，不過至少可以假設是同班的吧？校長，有畢業紀念冊可以看嗎？最好是有和這名死者有關的照片。」

　　「好，請等我一下。」

　　Emilia下了決定，小學一個班也不過三十人，一個年級也沒幾個班。就算把全部人都找過，只要能縮小搜尋範圍，對他們來說還是挺划算的。


　　「雖然每兩年會換班。但是當年的名冊應該是還在……有了，在這裡。」

　　「好。不介意我照一份吧？」

　　「請便。」

　　「那我看一下照片。」

　　「OK。」

　　趁Emilia拍名單的時候，智仁看起畢業紀念冊裡面的照片，一邊對照報紙上的照片來找人。孟倫摔死的時候是小學三年級，但也許是為了紀念死者吧，畢業紀念冊上面還是有幾乎半頁跟他有關的照片。


　　「嗯……看起來就是個萬人迷。看不出有誰特別有可能是怨靈的……我也把這些照片都照一照好了。」

　　「好。」

　　另一邊，Emilia整理好了同學名冊，直接送了一份給毓堅，要他開始工作。


　　「校長，除了這些以外，校方還有什麼已知的消息嗎？例如說學生的住處，或是家長姓名、資料之類的。」

　　「已經是很久以前的事了，這些資料我們都沒有保留，當時在學校的職員現在也都已經退休……」

　　「嗯，那當時級任老師的資料呢？對班上學生最清楚的人應該就是級任老師了……也許也不見得，不過還是給我吧。」

　　Emilia說說，想起自己小學的級任老師，那實在說不上是什麼良師。

　　「在這裡。」

　　Emilia從校長手中接過資料，也給毓堅發了一份。另一邊，智仁和佳蓉也把照片都存下來了，他們準備實地調查。


　　「校長，我們想看一下樓頂和當時的教室，哪個比較方便？」

　　「嗯，現在是上課時間，如果能不打擾到學生們的話是最好……要是兩位有空的話可以等到下午，今天是禮拜五，中午大家就都回家了。」

　　「喔？半天課啊。」

　　「還真懷念。」

　　「欸？長大就沒有了嗎？」

　　佳蓉在旁邊好奇地說。


　　「嗯，長大就沒有了，有時候還要補習呢，就當成上課上到晚上九點吧。」

　　「這麼慘。」

　　「許先生？」

　　智仁和佳蓉的小聲對話被聽見，校長以奇異的眼光看來。


　　「呃，沒事，我在自言自語。那，聽起來，我們就先去頂樓吧？」

　　「喔，喔喔。」

　　校長與其說是被說服了不如說是怕了，乖乖閉上嘴不多問。他們在校長的帶領下走出校長室，前往高年級所在的三樓。四十年過去，這裡幾乎沒有變過，踏進走廊，三人都多了些既視感。


　　「說起來，小學生有在打掃樓頂的嗎？我還以為都封起來不讓學生進去。」

　　「啊，現在我們也是這麼做了，只是當時還沒有這種觀念。樓頂甚至沒有柵欄，只能說當時就是這樣。」

　　「是嗎。」

　　說著，校長幫他們打開上鎖的樓頂，他們踏上樓頂，強烈的陽光灑在水泥屋頂上，青苔沿著縫隙生長，水管堵塞，地面骯髒。完全符合智仁對於樓頂的傳統印象，唯一不同的大概就是周圍圍了一圈高高的網狀柵欄，以防學生掉下去。


　　「不只樓頂上鎖，連柵欄都加了嗎？」

　　「對，畢竟出了事，總是要做點應對以示負責。」

　　「聽起來挺官僚的……」

　　智仁又將附近看了一圈，但是沒有什麼特別的發現。


　　「Emilia，有什麼特別要看的嗎？」

　　「嗯，掉下去是在什麼地方，有留紀錄嗎？」

　　「雖然沒有紀錄，不過從報導來看，應該是這裡。」

　　校長帶他們到樓頂邊緣的一處，Emilia左顧右盼了一下，皺起眉頭。


　　「嗯？」

　　「怎麼了嗎？」

　　「這裡有貼符咒。」

　　她蹲了下來，用手撥開柵欄下的泥土。確實如她所說有張符咒在那，已經爛到快看不出原形了。


　　「啊，聽說墜樓事件之後，聽說這裡就開始鬧鬼。不只樓頂，整棟樓都有靈異現象。當時的老師們相當害怕，就請道士來除靈。」

　　「嗯……可是這符看起來是亂畫的。不好意思，我思考一下。」

　　「請，我就到樓梯下面去等你們吧，有些事應該我不在場比較好討論。」

　　「謝謝。」

　　校長先行離開，不過大概有一半是她自己不想聽他們講這些非現實的事。Emilia看她帶上門，就把剛剛不好意思說的事情說出來。


　　「如果真的有鬧鬼，符卻是假的，那吳孟倫的幽靈到哪裡去了呢？意外摔死，確實是變成幽靈也不意外的死法。」

　　「不可能自己想一想，想通就升天嗎？」

　　「沒有什麼外力干擾之下不太可能，除非打從一開始就沒鬧鬼，靈異現象只是老師們內疚的心理作用？但是這樣想總覺得好像太武斷了。」

　　Emilia沉吟了一陣子。


　　「但是反過來想，這個問題不是很重要。吳孟倫不是我們要除的怨靈，既然不在，也沒有必要調查。」

　　她往柵欄外看去，不過大部分的視線都被樹擋住。


　　「嗯，被擋住了嗎？」

　　「Emilia妳在做什麼？」

　　「我在想，怨靈會不會目睹吳孟倫掉下去的那一刻。單純只是朋友死掉，有重要到成為領域的一部分嗎？這件事應該對他來說很重要，可以說是人生的分歧點一樣重要。我總覺得只是死個人，應該沒有這麼嚴重才對？」

　　「不知道。」

　　「我也不知道，不然回去問我同學感想？」

　　兩個沒死過朋友的人雙手一攤，而Emilia的生活又太不平常了，沒辦法做為參考。


　　「好吧，不管怎樣。我認為怨靈可能親眼看到他掉下來，才會這麼震撼。所以剛剛我在找什麼位置可能看到這畫面的，不過大部分操場都被樹擋住，好像沒有個適合的位置。」

　　想到這裡，Emilia決定放棄。

　　「回領域之後再來這個地方看看吧，說不定能發現些什麼。」

　　「了解。那就先調查他的班上吧。」


　　三人離開樓頂，校長看到他們回來，問起他們的狀況：

　　「有什麼收穫嗎？」

　　「不多。對了，順便問一下，吳孟倫掉下去的時候，有人剛好目擊到這個畫面嗎？報紙上是沒有寫，但是學校這邊有沒有特別的紀錄？」

　　「關於這點……我們不是警察，所以沒有留存紀錄。不過有一些紀錄是在事件發生之後，學生找老師心靈諮詢的，也許是精神衝擊特別大才會這麼做。這樣，他們有可能是妳想找的目擊證人。」

　　「嗯，這個資料好，麻煩借我看一下。不過在那之前先給我兩分鐘，我打個電話叫毓堅查查紀錄。」

　　「好的。」

　　Emilia小聲打了通電話，語氣老樣子不太客氣。回來之後，他們在校長的帶領下，來到輔導室。校長和裡面的老師打過招呼後，就走到後面滿是灰塵的架子上，將資料一本本拿下來看。



　　「沒想到輔導室還真的有用啊……」

　　智仁想起自己的小學時代。輔導室，有，但是不知道拿來幹嘛。

　　「一直都有用，只是沒有起到我們想要的那麼多作用。」

　　校長聽到智仁的說法，苦笑著說。


　　「東方教育，常常讓人把需要找人傾訴和不夠堅強畫上等號，尤其是男孩子更是這樣。但是人有時候就是需要找人談談，不管是家人或是朋友，甚至連陌生的心理醫生也可以。等到自己發現這點的時候，常常都太晚了，我看過很多小朋友在警局裡哭著說自己的委屈的。」

　　「講得好像老師就願意聽一樣，多的是嫌麻煩的好不好……」

　　佳蓉一臉不以為然，不過校長聽不到她講話，智仁也不想把氣氛搞糟，沒有幫忙嗆人。


　　「了解。」

　　他只是點了點頭，翻開手上的紀錄，開始尋找。不過上面寫的日期比墜樓事件早了幾個月，這不是他要的資料。

　　同時，一直都在專心尋找的Emilia喊了一聲。

　　「我找到了，來看。」

　　「來了。」

　　四個人聚在一張桌子忙旁邊，看著當時輔導老師留下來的紀錄。紀錄不到詳細的地步，只簡短寫了他們交談的內容概要，不過最重要的名字還留著，Emilia就又抄了一份，然後把工作全部扔給在警政署裡的毓堅。

　　查到這邊，外面的下課鐘聲也響起了，學生們走出教室，準備放學。他們就在輔導室裡面等了一陣子，等到學生們列隊回家之後，才走出來，前往孟倫以前的教室。他們根據紀錄找到孟倫生前的座位，不過人死後都過了四十屆了，痕跡什麼的當然不會留下，他們的收穫不多。

　　在福安國小的搜索差不多告了段落，他們簡短休息過後，在傍晚再次回到廢棄大樓，準備靠得到的情報突破領域。


　　不過在他們進去之前，一通電話帶來了新的消息。

　　「毓堅？」

　　《艾美嗎？你們現在人在哪裡？》

　　Emilia將手機調成擴音，毓堅的聲音從電話裡傳出，讓三人同時聽見。


　　「大樓前面，有什麼事？」

　　《我找到怨靈的身分了。》

　　「「「找到了嗎？」」」

　　三個人又驚又喜地說，雖然毓堅只聽得到兩個。

　　《對，詳細報告還要整理一下，不過手邊的資料先報給妳。吳孟倫的同學中，行蹤不明的只有一個，其他人都還活著。所以應該就是他了。他的名字是林冠廷，男性，五十八年出生，七十八年失蹤，如果失蹤之後立刻死亡，那應該是二十歲的事。》

　　聽到這個資訊，智仁立刻把剛剛的那份名單拿出來對，找到了冠廷的照片還有座位，從照片上看起來，那是個陰沉的小孩。


　　「了解。還有其他情報嗎？」

　　《其他還在查，今天晚上我再發郵件給妳。》

　　「好，那我們就先進去調查。拜拜。」

　　《拜拜。》

　　Emilia掛上電話，轉過頭來看智仁這邊。


　　「有找到人嗎？」

　　「嗯，長這個樣子。」

　　智仁指著一張照片說。

　　「而且就只有這張照片。」

　　「好陰沉的樣子。」

　　「我也這麼覺得，看起來好像沒有朋友。」

　　「……」

　　智仁不禁思考起自己是不是被指桑罵槐，不過想想佳蓉應該不會幹這種事，心裡安慰了一點。


　　三人下定決心之後，踏進怨靈的領域，再次回到福安國小。他們沿著最短路徑來到冠廷的教室，找到他的座位。

　　不過在他們來得及翻東翻西之前，周圍的環境先動了起來，讓他們屏息凝神。

　　「回憶嗎？」

　　「對，先仔細聽，免得漏掉什麼了。」

　　以冠廷為中心，整個班級的人都出現在教室裡面。冠廷和照片看起來的印象一樣，感覺十分冷漠。周圍的其他同學都把桌子並在一起，五六個一組，看起來好像在小組討論，就只有他一個人。


　　「嗚哇，其他同學臉都被抹掉了耶，還有他們講的是人話嗎。」

　　歪曲的臉孔發出刺耳的雜音，智仁看著這個景象，毛骨悚然，好像看久了自己的感覺也會變得不正常一樣。大概對冠廷來說，所謂同學就是這種生物吧。

　　「看來被排擠的很慘啊，慘到連同學的臉都不想記。」

　　「欸欸，這邊有一個有臉的，是不是就是吳孟倫，看起來很像。」

　　被佳蓉一提醒，智仁和Emilia立刻轉過頭去。孟倫就坐在某一個小圈子裡，開心的和其他人聊著天，臉還是完整的。


　　「好了，大家都分好組了嗎？」

　　忽然又有個像是人類的聲音從後面傳來，讓智仁轉頭看去，剛好看到老師站在台上催促大家。然而看冠廷那個樣子怎麼樣都不像分好組了，讓智仁好奇起來接下來的發展。

　　「還有誰沒分到組的？動作快一點。」

　　很明顯就只有一個人沒有分到組的，老師肯定也看到了，但就是不肯直接講明。智仁不知道這麼說是不是有什麼特別的原因，他只覺得這真是個機掰人。


　　這個時候，孟倫好像發現了這件事。從自己的小圈子裡站出來，走到冠廷面前。

　　「真沒辦法，我跟你一組吧。」

　　「……好啊。」

　　隨後場景消失。只留下不屬於回憶的三個人在原地。


　　「……我討厭那個老師。」

　　佳蓉撇著嘴說。

　　「我也不喜歡，不過他和這件事情無關。重要的是吳孟倫，他和怨靈似乎是不錯的朋友，或是說怨靈就只有他這個朋友。這樣死了會有衝擊也很合理……嗎。先來找找看有沒有什麼其他的線索好了。」

　　「了解。」

　　他們開始四處尋找。把重點放在冠廷和孟倫的座位。果不其然，冠廷的抽屜裡放了一本明顯就是有缺陷的家庭聯絡簿。


　　三個人將聯絡簿打開，然而上面一大塊一大塊的漆黑，就好像被挖掉一樣不想給人看見。整本聯絡簿幾乎是沒辦法讀的狀態。

　　「這樣……算線索嗎？看不出什麼啊。」

　　「嗯嗯？等下喔，大哥哥。」

　　佳蓉眉頭一皺，發現事情並不單純。聯絡簿的上面是回家作業和備忘錄，下面是被逼著寫的日記之類的東西，左下角則是導師簽章。


　　「……為什麼沒有家長簽章？每天都要拿給媽媽簽名好麻煩的說。」

　　「說起來，好像有那麼回事。」

　　智仁快速翻過整本聯絡簿，不只他們一開始看到的那頁，每一天都沒有家長簽章。

　　「難不成家長都沒在管的嗎……」

　　「讓我比較好奇的是老師也沒在管……不只如此，你們兩個看這裡。」

　　Emilia對著聯絡簿比畫。


　　「如果我印象沒錯，這裡是待辦事項，這裡應該是日記或心得吧？這裡是導師簽章，那，導師評語在哪？」

　　「……幾乎沒有啊。」

　　別說字了，連被塗掉的地方都沒有。要說那個時代的老師都不管人，他們可不相信。


　　「不只同學，連老師也排擠他嗎……難不成這個領域是以霸凌為主軸？」

　　「是有可能，被霸凌，唯一的朋友又死了，衝擊很大。聽起來很合理。」

　　「嗯，那，假設是這樣好了。然後呢？」

　　「然後我們要去決定性的現場，應該就是那個墜樓事故的地方。如果我們的推論都正確，那裡應該會通往下一個領域。」

　　「……領域還會有好幾個的嗎？」

　　「不一定，我遇過七個的。」

　　「妳怎麼沒講啊。」

　　「我不是說可能會調查好幾個月嗎？」

　　Emilia笑著揮手，帶著他們前往樓頂，三人很快就抵達早上也看過的鐵門前。



　　然而那扇門卻打不開。

　　「嗯？嗯嗯？」

　　Emilia只開了一次就讓智仁來試了，智仁則是連全身的重量都壓到門上，那扇門還是紋風不動。相對的，佳蓉則是貼在門上的小窗上，但是窗後一片白，她什麼都看不見。


　　「怎麼會這樣？這扇門有什麼特別的嗎？」

　　「不，這個嘛……」

　　Emilia也是一臉疑惑。


　　「這扇門應該就是謎題。我之前不是說過了嗎？不理解這個地方對怨靈有什麼重要的，我們就沒辦法突破領域。如果這扇門還鎖著的話，那就代表我們還沒找到真相。」

　　「不是單純的鎖著而已嗎？」

　　「我可不覺得，你看。金剛。」

　　Emilia隨手將符咒往自己肩膀上一貼，對準鐵門用力出拳，然而鐵門只是稍微晃了一下，沒有打開的跡象。


　　「大概就是這樣，看來我們還得多找點線索了。」

　　「真的沒有辦法硬開？」

　　「世界上沒有絕對。只是這裡是怨靈的領域，要硬開要比他高至少七個位階。要是辦得到那種事，直接揮揮手把怨靈連著領域一起淨化就行了，根本不用這麼麻煩。」

　　「原來如此……有可能有人有這種實力嗎？」

　　「沒。至少要神格，而且看這個怨靈的力量，一般的神明還拿他沒辦法。總之不是隨便請得動的，別想了。」

　　「了解……」

　　三人就這樣退離門邊，再做別的打算。


　　「但是，這樣是發生什麼事了呢？我們的推測是霸凌，然後唯一的好友死去，如果不是的話……」

　　「只能找找看有沒有更多線索了吧。目前看起來班上教室裡可以挖到的線索有限，那就想辦法找回憶。」

　　「不是說回憶要看運氣嗎？」

　　智仁愣了一下。


　　「也不全然那麼運氣。如果和霸凌有關的話，就想想看什麼地方比較會出現這種場面。例如剛剛看到的教室就很容易出現。」

　　「嗯……廁所怎麼樣？」

　　「那是日本，台灣學校的廁所是蹲式的，沒什麼休息空間。」

　　「好寫實啊Emilia，太寫實了……」

　　佳蓉摀著臉說。


　　「那還有什麼，校外教學沒人同組？」

　　「行動場地只有學校，這應該比較難當成回憶出現。」

　　「暑假作業沒人抄？」

　　「暑假作業應該要自己做吧……」

　　「哎呀反正我以後都沒有暑假作業了就別計較啦。」

　　佳蓉打個哈哈過去。


　　「不過要抄暑假作業的話會在哪裡？還是在班上？同一個地方會有好幾個回憶嗎？」

　　「不是不可能，但是我沒遇過幾次。」

　　「嗯……」

　　「啊，我想到了。」

　　一直沒說話的智仁打了個響指。

　　「體育課。」



//


　　在智仁靈機一動之後，三人很快地就來到了操場。和他們第一天進來的時候一樣，有幾根單槓還有看起來像是自製的籃球框。不過籃球不重要，因為小學生喜歡的不是籃球而是躲避球。

　　「要打躲避球的話，應該是在……那裡吧。然後如果沒有人找我，我想我應該會去……那邊坐下來吧。那邊有陰影、磚頭又有靠背，坐起來應該挺舒適的。」

　　「為什麼大哥哥聽起來這麼熟練。」

　　「因為我討厭體育課啊！好啦過去看看吧，搞不好就出現了。」

　　智仁往旁邊的陰影走去，如他所想，他們一靠近那個位置。附近的景色就開始轉變，冠廷就坐在和智仁所想差不多的位置，看著遠方。


　　「那個是……」

　　他們順著他的視線看過去，只看到好幾個小朋友拿著球，一路從走廊上跑過來。

　　「啊，這就不是我們昨天看到的畫面？」

　　「好像是。」

　　只看到那幾個小朋友先到，隨後有更多人加入。他們在操場上分隊，玩將起來，而冠廷仍然坐在陰影中，看著他們，好像不存在一樣。


　　「啊，吳孟倫來了。」

　　「喔？」

　　孟倫在人群之中，很自然地就當了隊長，將兩邊分開，看起來就是個班上的核心人物。在他的分配下，人們分成兩邊，又各自分配內外場。這個時候，孟倫發現坐在這裡的冠廷，走了過來。

　　「林冠廷，你不來打嗎？」

　　「我就算了吧，我不喜歡躲避球。」

　　「我看你上禮拜打籃球的時候也是這麼說的……」

　　「我不喜歡團體競賽。你就去玩吧，不用在意我。」

　　「好吧，既然你這麼說的話。」

　　孟倫一臉可惜地離開，回憶就到此為止。


　　「嗯……看來這傢伙還真的是對他仁至義盡。」

　　「要不是這種個性，在班上也不會那麼受歡迎吧？但是很奇怪，我越看越像我們一開始的推論。」

　　Emilia滿臉疑惑地說。


　　「但是門沒開所以代表不對？嗯……好吧，專業系邊，你覺得回憶還可能出現在什麼地方？」

　　「哎呀，被妳這麼講我都要不好意思了。讓我想想。」

　　「系邊是什麼？」

　　「大學比較自由，沒有說一定要有什麼團體活動，所以讀完四年一個同學都不認識也是有的。智仁就是這種人。」

　　「大哥哥好可憐……」

　　「我說啊，我在這邊認真，你們好歹不要打擾行不行。」

　　智仁白了他們一眼，認真思考。


　　「吃飯呢？雖然小學怎麼做的我有點忘記了，不過我現在上課要吃午飯，都是買了便當之後找間沒人用的教室進去吃。」

　　「欸、欸欸……」

　　佳蓉不知道該先安慰好還是先回答好，最後決定還是先回答。


　　「吃飯應該就是在教室裡。有訂營養午餐的人輪流去門口搬很難吃的營養午餐，剩下來的人爸媽會自己準備，我也看過有人去校門口拿外面訂的。」

　　「啊，我好像也訂過一年，那確實很難吃。不過現在想想，才付那幾個錢也沒什麼好要求的就是。」

　　「是你們太挑食了。」

　　「「不不，Emilia你吃過就知道了。」」

　　「我從小學開始就蒸便當。」

　　「「真是對不起。」」

　　智仁和佳蓉低頭道歉，不過頭還沒抬起來，智仁就想到一件事：

　　「Emilia，雖然調查到一半，不過介不介意我問件無關的事情。」

　　「什麼？」

　　「這件事情很私人，OK嗎？」

　　「看有多私人了，你就問吧。」

　　Emilia看起來不是很在意。


　　「好，那……妳是台灣人嗎？不然怎麼會知道那種恐怖的食物污染機械。」

　　「啊，對，我是台灣人。」

　　Emilia抓抓頭髮，自己都忘記自己的外表多顯眼。


　　「我爸是美國人，媽媽是台灣人，從小在台灣長大所以講中文沒什麼問題。說是長大，也只有到我進業界為止啦，國一的時候。之後的事我就不講了。」

　　「原來如此。」

　　「好了言歸正傳，如果在班上的話，地點就重複了，可能性比較低。」

　　「拿便當的地點呢？不管是蒸便當或是營養午餐，總是要兩個人去抬個大籃子，對吧。要是另外一個人不出現的話，會很困擾吧。而且最後還會好像是自己的錯大家才沒飯吃一樣。」

　　「為什麼你講的好像親身體驗一樣。」

　　Emilia用憐憫的眼光看他。


　　「推測而已喔？推測喔？我在大學之前沒這麼邊緣的喔？這些都只是猜測喔？」

　　「猜測也好，去看看吧。」

　　「門口嗎？不一定去門口拿便當吧，應該每間學校不一樣？」

　　「總之不會是個太小的空間對吧，那就大約找一遍就行了，反正這個學校本身也不大。」

　　「了解。」

　　他們照著Emilia的計畫到處尋找，他們運氣不錯，很快就找到了個牌子上面寫著蒸飯室。如他們所想，他們一踏進蒸飯室，回憶就跟著出現。


　　「原來你在這裡，教室裡的大家等得不耐煩了，我就來了。」

　　從門口出現的是孟倫，他們順著他的視線看過去，發現冠廷不知何時出現在蒸飯室的最裡面，腳邊還有全蒸飯室最後一籃便當。

　　「……施哲玄沒出現。」

　　「我就猜是這樣。好啦，我來幫你，我抬這邊，你抬那邊吧。一二三。」

　　兩個人就這樣搬著便當離開，不過三人發現回憶沒有就此結束，趕緊跟了上去。只看到兩人一邊走一邊對話。


　　「對了，你今天下午打算幹嘛？」

　　「老樣子，待著等回家。」

　　「不跟我們一起去玩嗎？老是待在司令台後面也是挺無聊的吧。」

　　「……不，我就算了。你們去玩吧。我去也沒意思。」

　　「好吧。」

　　孟倫沒辦法似的別開視線。最後，他們回到班上，周圍再次恢復原本的樣子。


　　「為什麼要拒絕呢……」

　　佳蓉有點可惜地說，Emilia則是對他們說的地點感到好奇。

　　「嗯，他們說的是司令台後面是嗎？聽起來是怨靈常常待的地方，也許去一趟會有什麼收穫。」

　　「那就快點過去吧。陳佳蓉，走吧。」

　　「……嗯。」

　　得到這條線索之後，他們趕往操場上最顯眼的司令台。在司令台後面，他們發現了一個乾燥的角落，被陰影遮住又不會被附近看到，很適合坐下來休息。

　　一靠近這裡，回憶就再次出現在他們面前，然而這次的狀況不太正常，讓他們緊張起來。



　　「這是……什麼？為什麼附近的景色看起來好像，有雜訊一樣？」

　　智仁慎重地說。

　　「這代表這個記憶在怨靈的腦中不穩定。也許是這件事發生的時候情緒不穩，或是這件事讓他的情緒不穩。總之，先觀察看看吧，通常是重要事件的機率很高。」

　　「了解……」

　　但是雜訊般的景色讓他們很難看清楚，他們只能努力尋找，才在雜訊之中找到冠廷的身影，他一個人坐在陰影之中，手上玩著看起來很老舊的九連環打發時間。

　　這時，另一個身影朝他走過來。雖然看不太清楚，不過會找他的也只有孟倫了，接下來說話的聲音也證實了這點。


　　「林冠廷，要不要來打躲避球，就在那邊。」

　　「不，就說不要了，你們去打吧。」

　　「哎呀，你這樣一個人也會無聊的吧。」

　　孟倫看起來還想勸他。不過這個時候，另一個聲音從後面喊個過來。

　　「吳孟倫！快來開始了，那種傢伙就不要管他了啦！」

　　「不要催啦，老師也說過了，要特別關照他啊！」

　　回憶就在這結束。



　　「咦？」

　　Emilia一臉錯愕，左顧右盼起來。

　　「結束了？就這樣？剛剛那對話有什麼特別的嗎？」

　　她看向其他兩人，佳蓉也是一臉茫然。

　　「聽起來好像跟之前一樣不是。吳孟倫好心的邀他跟大家一起玩，但是他又不肯。」

　　「嗯，但是好像特別短。而且結束的地方也很奇怪，一般來說，不是應該是吳孟倫回去和其他人玩之後，回憶才結束嗎。」

　　兩個人不解的討論著，來回了幾句，才發現智仁沒有講話。


　　「智仁，你有什麼想法嗎？」

　　「等我一下。」

　　智仁舉起一隻手，要兩人等等。只看到他低著頭抿嘴，思考著剛剛對話中的含意。Emilia說得很對，回憶結束的地方很奇怪。所以有意義的不是孟倫的行為，而是對話本身。


　　對話本身。


　　想到這裡，他想到了一個可能性。

　　「……不，不會吧。應該不是這樣吧，就因為這個原因？就因為這種原因！？」

　　智仁動搖的退了一步。激動的看著剛剛冠廷所在的地方，又看向天上。

　　「你……殺了他嗎？」


　　彷彿以這句話為開關，世界震動了一下。清澈的天空變成了不祥的紅色，讓人毛骨悚然。

　　然後一個東西從高空墜落，掉在他們身邊。

　　是孟倫的屍體，從高空墜落，頭部像是西瓜一樣碎裂，血和腦漿濺灑在地板上。


　　他們還來不及錯愕，後面就又一聲黏稠的聲響，另一具孟倫的屍體掉在他們後面。第三具，第四具，第五具，彷彿像下雨一樣，無數的屍體從天而降，破碎的內臟與骨骼很快就佈滿了整個操場。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佳蓉尖叫起來，智仁趕緊抓住她，將她摟在懷裡，遮住視線緊緊抱著。


　　「別看，別看！」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恐懼讓佳蓉無法思考，只是緊緊抓住智仁的衣服。但是沒有人幫智仁擋住眼睛，他就這樣看著面前的景象，死亡無數次的出現在他面前，而他的腦袋只有一片空白。


　　「快進學校裡面，被砸到可不是鬧著玩的！」

　　這時Emilia行動了，她抓著智仁剩下的那隻手，往校舍裡面跑去。被她拉了這麼一下，智仁終於有了反應，就這樣一路跟著衝進了附近的校舍。一到安全的地方，智仁一屁股跌坐到地板上，而Emilia重重把門甩上，用大鎖鎖起來，還附上符咒，不只門，連窗戶都做了防護。


　　「你們兩個有受傷嗎？智仁？佳蓉？」

　　確保安全之後，Emilia才來看他們的狀況。智仁仍然抱著佳蓉，而佳蓉已經沒有反應了，恐懼讓她昏了過去。至於智仁，則是一臉蒼白，但是意識還很清醒，眼睛左右轉動，好像在警戒有可能突襲他們的怪物。

　　「智仁你……」

　　但仔細一看，他只是看起來很堅強而已。他全身都在顫抖，抱著佳蓉的力量不小於她抓住他的力道。

　　Emilia發現了這點，輕輕蹲到他旁邊，雙手握住他的手。感覺到她之後，智仁也回握，閉上眼睛發抖。


　　「只是屍體而已，只是屍體而已，只是屍體而已……」

　　智仁喃喃自語著，試圖要說服自己那並不可怕。再這樣下去他可能會崩潰，Emilia決定說點什麼。


　　「智仁，你知道嗎？屍體很可怕，比怪物還可怕。」

　　「只是屍體而已、只是屍體而已……」

　　「對，只是屍體而已，不過很可怕。你用科學的角度來想，這是生物最基本的本能。當生物看到同類屍體的時候，就代表很可能掠食者還在附近。所以腦部會自動產生危機意識，想要逃跑。用感情來形容，就是恐懼。

　　所以沒關係的，智仁。害怕也沒關係的。」

　　「……害怕，也沒關係嗎？」

　　「嗯。要是你第一次就習慣這種光景，我還得考慮要不要跟你繼續合作呢。」

　　Emilia溫柔的抱住智仁，他就這樣在她的懷中發抖。


　　「……好可怕。」

　　「沒關係，沒關係。」

　　好像哄孩子一樣，Emilia撫摸著他的頭和背。

　　就這樣過了幾分鐘，打破沉默的是佳蓉。


　　「那個……一回過神來就看到大哥哥和Emilia在親熱，不過我還在這裡喔？」

　　「欸。」

　　被這麼一說，智仁立刻退開，順便把佳蓉扔到一邊。


　　「唉呦，痛痛痛。大哥哥害羞也不要這麼暴力嘛。」

　　「妳這個第一個昏倒的人有資格講嗎？」

　　「我昏倒？」

　　佳蓉腦袋當機了一下，然後刷的一聲臉色變白。


　　「欸，那個，我們現在在學校裡面？那外面……」

　　「不要看比較好。」

　　Emilia先阻止她，她也點點頭。


　　「知，知道了。為，為什麼會變這樣？」

　　「恐怕是智仁發現真相了吧。剛剛是怨靈的回憶，而現在是回憶在怨靈眼中的樣子。簡直是地獄……」

　　說到一半，特別大的一聲砰打在窗戶外面，讓他們三個人都抖了一下。


　　「不，現在沒空考慮這麼多，第一領域的門應該已經打開了。本來我想說你們受到打擊，最好先退回現實休息一下。不過外面是這個狀況，要冒險跑出學校還可能被砸到。我建議我們直接去樓頂，你們挺得住嗎？」

　　「……我沒問題。」

　　「佳蓉呢？」

　　「我想回家。」

　　「穿過那一片？」

　　「還是去樓頂好了。」

　　佳蓉抖了抖，不再開玩笑。兩人努力振作起來，跟著Emilia往墜樓現場的樓頂過去。


　　當他們抵達通往樓頂的門前時，很明顯感到了之前所沒有的壓力。若隱若現的黑色氣息從門後滲出，這扇門可以打開了，雖然沒有碰觸把手，他們卻很直覺的理解到這件事。

　　「智仁，符咒準備好。」

　　「什麼，有王要打嗎？」

　　「這就不一定了，搞不好只是過場動畫而已。」

　　Emilia附和起智仁的玩笑。


　　「我也不確定，也許有強大的怪物，也許有什麼機關，也許會爆炸。總之肯定會發生什麼事，就跟你剛剛猜到的時候一樣。」

　　「唔，好。陳佳蓉妳也小心點。」

　　「嗯。」

　　智仁將Emilia給他的符咒拿在兩手，繃緊肌肉準備隨時逃跑。佳蓉也是，還拿智仁當掩護。

　　Emilia則是大膽伸出右手，握上通往樓頂的把手，用力壓下。


　　隨著門打開，黑色的氣息吞沒他們，不屬於他們的記憶出現在他們腦中。



//

　　你是一個很奇怪的人，他們是這麼說的。

　　你為什麼不笑？他們這麼問我。學校的比賽得了第一名耶，你難道不覺得高興嗎？

　　你為什麼不哭？他們這麼問我。老師不講理地逼我們道歉，你難道不覺得難過嗎？

　　我不覺得。

　　是我的感受性和平常人不一樣嗎？也許。是我的標準和平常人不一樣嗎？也許。還是我的情緒起伏天生比較淺？也許。

　　但這些對他們而言都不重要，重要的只有我是一個怪人，而他們不想和一個怪人相處。

　　沒有人和我說話，沒有人找我玩，沒有人找我分組，沒有人和我討論功課。

　　除了一個人以外。


　　吳孟倫。


　　對於被排擠的我而言，他是我唯一的朋友。

　　他是個萬人迷，班上的中心腳色，不管是在同學之間，或是老師之間都深得信任。他開朗，聰明，有行動力，大家也願意聽他的號召，簡直就是和我相反的存在。


　　不管其他人對我多厭惡，他依然願意幫我的忙。

　　「真沒辦法，來，我抬這邊。」


　　和我同組。

　　「真沒辦法，我和你一組吧。」


　　和我討論作業。

　　「真沒辦法，我的借你看吧。」


　　和我聊天。

　　「欸，吳孟倫，不要管他了啦，來打球啦。」

　　「不要催啦，老師也說過了，要特別關照他啊。你們先去啦，我等一下就過去。」


　　那個身影實在太過耀眼，讓人難以忍受。


　　所以我殺了他，打掃頂樓的時候，輕輕一推。


　　不會有人知道的，因為沒有人在意我。



//


　　回過神來，三人茫然自失的站在原地，一時無法理解剛剛自己究竟聽到了什麼。

　　殺了他？為什麼？為什麼？到底為什麼要殺了他？那份殺意深深的刻在他們心中，但他們無法理解殺意的源頭。

　　最後，Emilia搖了搖頭。

　　「……這還是我頭一次沒把握讓怨靈升天，我完全不明白他的內心是什麼構造。」

　　「不如說血是什麼顏色的吧。」

　　「……」

　　Emilia和佳蓉表達震撼的時候，智仁仍然保持沉默。


　　「怎麼，智仁，你不會要說你懂吧。」

　　「為什麼懂了反而好像要被排擠一樣……妳退後幹嘛。」

　　「怕你把我從哪裡推下去啊。」

　　「不會啦，再說我也搞不懂他在想什麼，只是覺得好像有點難過的樣子。先不提這個。這裡……不是現實吧。」

　　智仁左右看了看，這裡不是剛才的學校，但也不是現實。他們看起來在條小巷的中央，周圍堆滿了垃圾，遠方隱約可見的招牌也是四十年前的風格。


　　「嗯，看來安全抵達第二領域了。」

　　Emilia肯定了智仁的猜測，全新的領域，要調查的事情還有很多。不過剛剛發生的事情已經夠多了，她怕再繼續調查下去，其他兩人會吃不消。


　　「今天就到這裡結束吧，你們就先回去休息。明天……或是你們想的話，再過一兩天也可以。下次再進領域，應該會直接出現在這裡，不用再突破一次第一領域。怎麼樣？」

　　「好。」

　　智仁鬆了一口氣，看到他的樣子，Emilia知道自己做對決定了。

　　他們一直往道路的底端走去。走著走著，景色漸漸變換，他們回到現實。看到熟悉的景色，智仁和佳蓉都放鬆下來。


　　「喔？」

　　身旁傳來的聲音讓他們轉頭，威綸就在那裡，半是好奇的和他們打著招呼。一看到他，佳蓉表現出不下剛才的恐懼，躲到智仁背後。

　　「呀，我們又見面了，是叫智仁，沒有錯吧。」

　　「黃威綸……！」

　　「Emilia，妳也好久不見了。欸欸，不用那麼警戒啦，我可不想在這裡和妳打。」

　　威綸舉起雙手，Emilia則是把滿滿兩疊符咒拿在手上，準備隨時往他頭上扔。


　　「只是打個招呼而已，搞不好還可以交換情報呢。我最近在找怨靈的老家，沒有公權力協助，還得花上不少功夫。」

　　「我沒什麼好跟你說的。」

　　「那我跟智仁說。」

　　「智仁沒什麼好跟你說的。」

　　「妳是他老婆嗎這個……」

　　威綸苦笑著，智仁看他們兩個的互動，不禁跟著微笑起來。


　　「不然這樣吧。為表善意，我就先跟你們說我調查的狀況吧。」

　　「智仁，回家囉。」

　　「我在調查第三領域。」

　　「……」

　　聽到這幾個字，Emilia停下了動作。看她這個樣子，威綸露出邪惡的笑容。


　　「喔喔？看來你們的進度還在我後面是吧。」

　　「看來你真的想死是吧。」

　　Emilia的眼神充滿殺氣，智仁不敢笑了，不過威綸則是習以為常的樣子，還是一派輕鬆。


　　「別這麼生氣。當作陪罪，我給你們一些情報吧。第二領域裡面的回憶當不成提示，最好從現實開始調查。不過，如果你們通過第一領域的話，應該很容易猜到發生了什麼事才對。」

　　「什麼意思？」

　　「智仁，別聽他說話，他的每句話都在誤導你。走了走了。」

　　Emilia推著智仁和佳蓉離開，不過威綸也不生氣，看著他們離開，好像很有意思一樣。


　　「哼哼，Emilia的個性也變得不錯了呢。好吧，既然那邊沒有收穫，還是老老實實的自己解決吧。」

　　威綸從包包中抽出一本書，踏進怨靈的領域。



//


　　在離開大樓之後，他們很自然地到了智仁的住處，這裡都快變成臨時據點了。智仁在床上坐下來，看起來仍然很疲憊。Emilia看他這個樣子，決定讓他好好休息。

　　「那我就回去囉？你們兩個沒問題吧？還是需要我也睡這邊？晚上會不會怕？」

　　「不會啦，不是小孩子了。而且這麼窄的地方擠兩個人就快死了，擠三個人還得了。」

　　「你們要的話也可以來旅館，反正我房間很大。」

　　Emilia聳聳肩。

　　「很大嗎？」

　　「很大。還是佳蓉妳要來？少個幽靈待在智仁身邊，對身體也比較好。」

　　「嗯？嗯……」

　　佳蓉想了一下，然後看著智仁。


　　「還是不要好了。」

　　「喔？」

　　「因為大哥哥剛剛好像也很怕的樣子，好像陪他比較好。」

　　「我才……」

　　「才？」

　　「……是很怕。」

　　「誠實是好事。」

　　Emilia和佳蓉努力忍笑。


　　「好吧，那有事隨時叫我，不限用Line敲，直接打電話也可以。你們好好休息，剩下的就明天再說。」

　　她頓了一下。

　　「如果你們想多休息一下的話，後天也沒關係。」

　　「妳不怕被黃威綸搶先嗎？」

　　「別理他。我們做好我們的事就行了，要是為了焦急而粗心失誤，才是正中他下懷。」

　　「我覺得他沒有這麼多敵意……」

　　智仁苦笑了一下，某種意義上也是多虧了剛剛他搭話，腦中對於屍體轟炸的印象才被沖淡了點。

　　不過Emilia很明顯不這麼認為，發出嘖嘖聲搖頭，然後離開。房間裡只剩下智仁和佳蓉兩個人。


　　「那我先去洗澡了……」

　　「我可以一起洗嗎？」

　　「呃，不太好。好吧，我知道妳會怕，我心裡也在毛。不然放動畫看？」

　　「不，感覺上……好像只會更空虛。」

　　「也是啊。」

　　不知道為什麼，剛剛發生了這麼重大的事件，現在問智仁要不要上網解每日，他一定提不起勁。對於佳蓉來說大概也是一樣吧，恐懼的本能讓他們想做點事，而不是坐在那裡光是享受。

　　不過要從這種狀態調適過來沒有別的方法，只有等待時間過去而已。


　　「不然我們來玩點什麼？比賽的話應該還可以。」

　　「但是我又碰不到東西。」

　　「妳不是還有竹筷嗎。」

　　「我覺得難度有點高……象棋之類的應該還可以。但是大哥哥你沒有象棋吧。」

　　「電腦開了就有。」

　　「那就沒有用啦。算了大哥哥你去洗澡吧。」

　　「可以嗎？一個人？」

　　「可以啦……不過幫我把窗簾拉起來。」

　　「好喔。」

　　智仁表示理解，把窗簾拉緊到一點縫隙都沒有，還順便把衣櫥關了，被子也拉到把床下的縫隙遮住。整個房間沒什麼有陰影的部分，看起來才安心一點。洗澡的時候，佳蓉還一直從門外叫他。仔細想想從旁人的角度來看，這件事還挺驚悚的，不過智仁自己看的到幽靈所以沒關係。

　　洗完澡出來，兩人也沒想到什麼事情可做的，就早早睡覺了。佳蓉幾乎是一躺下去就睡著了，沒有像前幾天問東問西的。

　　反而是智仁躺在床上睡不著，只好偷偷爬起來開手機。


//


　　智仁：《別笑我。》

　　Emilia：《？》

　　智仁：《睡不著，一閉上眼睛就是屍體。》

　　Emilia：《嗯》

　　Emilia：《這種時候做點事情比較好》

　　Emilia：《你可以找佳蓉玩 比賽點什麼更好 越嚴肅的越好》

　　Emilia：《總之 要訣就是把自己搞到 好累喔 好想打電動 這樣》

　　智仁：《沒辦法，她睡覺了。》

　　Emilia：《叫她起床啊……》

　　智仁：《還是不要吧。》

　　Emilia：《我就知道你會這麼說》

　　Emilia：《那你出去運動怎麼樣？》

　　智仁：《運動嗎……》

　　Emilia：《還是要我陪你去？最近都在做調查 沒什麼運動 好像該活動一下筋骨》

　　智仁：《姑且問一下如果說好的話，妳打算做什麼？》

　　Emilia：《你們學校跑個兩圈吧》

　　智仁：《會死。》

　　Emilia：《不會啦 只是你明天就不能參與調查了而已》

　　智仁：《知道就不要做這種提案啊……》

　　智仁：《好吧，我去運動，不過沒那麼劇烈。》

　　智仁：《沒想到兩年的不運動紀錄就在這中斷了。》

　　Emilia：《不是什麼好值得誇耀的紀錄吧……》

　　Emilia：《小心點啊，要是運動場太暗，反而壓力會變大喔。》

　　智仁：《知道了。》


//


　　智仁在桌上留了張紙條給佳蓉，免得她起床發現沒人嚇到變成怨靈。之後他照Emilia的建議去跑了步，跑到不知道為什麼自己要來跑步之後，回到住處。佳蓉還是安穩的睡著覺，看來她真的很累。

　　他偷偷的再洗了一次澡，躺到床上，這次很快就睡著了。


　　然而他睡得並不好，他做個了夢。

　　他夢到自己身處火焰之中。地板、牆壁、天花板全被火焰吞沒，熱浪從四周一波一波襲來，好像要將皮膚融化。忽然，一陣濃煙撲鼻而來，讓他無法呼吸。他不停咳嗽，但這只讓他吸入更多的煙，最後他一陣無力，跪倒在地。

　　他倒在地上，感到高溫一步一步朝自己逼近，全身慢慢燃燒起來。他不斷尖叫，最後，隨著一聲斷裂聲，他感到什麼東西砸在他的身上。

　　隔天早上，智仁驚醒的時候滿身冷汗。醒來之後，他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檢查枕頭下的符咒。


　　符咒已經全黑。



//

　　智仁：《再嗎？》

　　Emilia：《『在』》

　　智仁：《哇操平常連標點符號都不好好打的人竟然糾正我……！講正事啦！》

　　Emilia：《怎麼了？》

　　智仁：《符咒變黑了。》

　　Emilia：《你把佳蓉叫起來 什麼都別動 我馬上過去》

//


　　「智仁，還活著嗎？」

　　十五分鐘後，Emilia趕到了智仁的住處，智仁還是第一次看她喘氣，看來是一路跑過來的。


　　「姑且還活著。」

　　智仁和佳蓉坐在床上和椅子上，舉起手和Emilia打招呼。智仁的神色不是特別好，不過沒有差到兩人第一天相遇的那種程度。Emilia看到他這個樣子，鬆了一口氣。

　　「身體怎麼樣？」

　　「還好。其實沒有不舒服，只是感覺做了個惡夢……感覺超級真實的惡夢。然後起床就發現符咒已經黑了。」

　　智仁從手邊拿出一整疊符咒，看起來只像燒了很久的碳塊，Emilia接過，端倪起來。


　　「嗯……？聽你的描述應該狀況還好，但是符咒看起來完全不是這麼一回事……佳蓉，妳該不會做了什麼吧？」

　　「干我屁事啊！為什麼我要傷害大哥哥啊？」

　　佳蓉一整個覺得Emilia不可理喻，但是她還是一臉疑惑。


　　「嗯……？不見得是傷害喔，例如說因為太害怕緊緊抱著他睡覺之類的。」

　　「有符咒擋著我根本就躺不到床上啦。」

　　「所以啦，如果妳用全身的力氣硬躺的話，也不是不可能變成這個狀況。不是詛咒，而是被別的力量消耗成這樣。」

　　「我想沒有，佳蓉今天還在我之後起床，躺在地上睡得死死的。」

　　「嗯，好吧。既然連你都這麼說。」

　　Emilia抿起嘴，再次打量起那疊碳化的符咒。


　　「不過，符咒消耗到這個程度，也真是夠徹底了……是哪裡搞錯了嗎？」

　　「詛咒比想像中的強力嗎？」

　　「可以這麼說，或是說影響比想像中大。可能也和你昨天受驚有關，但是不管是哪種，詛咒的強度都遠超過我想像的。」

　　Emilia考量了一下，做出結論。


　　「我需要做點實驗，今天你們去我那邊睡覺好了，我可不想明天早上來收你的屍體。」

　　「……這樣好嗎？」

　　「客氣什麼？你幫我這麼多忙。不，就算你沒幫我忙也不用客氣。本來就是我的責任。」

　　Emilia笑著說。


　　「那你精神怎麼樣？還有妳，佳蓉。昨天看到那種畫面，你們今天還有心情繼續調查嗎？」

　　「嗯，睡了一覺，感覺好多了，我想我是沒什麼問題。除了跑步跑過頭，肌肉有點痠。」

　　「欸？大哥哥什麼時候跑步的我都不知道？」

　　「妳睡著之後，我睡不著所以出門了。」

　　「……都不找我。」

　　「因為妳在睡覺啊。好啦，下次再找妳，比起這點，Emilia的問題，妳怎麼樣？」

　　「去調查嗎？」

　　佳蓉回想起昨天的光景，抖了一下。


　　「可以的話當然是一輩子不想進去了。不過大哥哥還是有危險對吧？再說，你們兩個去就變成我一個人留在外面，所以我還是去吧。」

　　「謝啦。」

　　「不客氣不客氣。再說我可不是為了無所事事而繼續留在世界上的。」

　　佳蓉精神充足的在空中轉了一圈。看他們兩個狀況不錯，Emilia也放下心起身。


　　「既然你們都說沒問題，那我們晚點就繼續吧。今天晚點一樣在大樓前集合，我得先回去準備給你護身的符咒，這些我就先拿回去了。還有，記得過夜的準備。可不要到旅館在那邊掉東掉西的。」

　　「放心啦，又不是小孩子。」

　　「你說的，那就四點見。」

　　Emilia揮揮手，先行離開，留下智仁和佳蓉討論怎麼打發白天的時間。



//


　　下午四點，三人再次在大樓前會合，進入怨靈的領域。昨天離開之前短暫看過的景色再次出現在他們面前，一條骯髒的小巷。

　　「不知道怨靈這次在這幹了什麼好事。總之先找找這裡是哪裡吧。既然小學和廢棄大樓都在台北，我想這次也不會出台北太遠。」

　　「好。」

　　第二領域的調查正式開始，他們再次打起精神解謎。總之先離開這個骯髒的巷內再說，他們往領域內部方向前進，前往比較乾淨的道路上。沒多久，他們走出暗巷，來到一條開闊的大街。


　　「喔喔？」

　　「這裡是……不知道哪裡。」

　　Emilia瞇著眼睛說。路雖然大，但是明顯的路標全部都被塗黑了，就連店家的招牌也被塗黑。

　　「好吧，至少是個兩線道。」

　　「兩線道很多耶。」

　　「比一線道少很多啦。」

　　Emilia搖著頭說，似乎有找遍一線道的經驗，不過那太可怕了，智仁不敢問。


　　他們在附近轉了一圈，發現這個領域就以這條路為中心展開。並不是一整條路，大概只有四個紅綠燈的長度，左右各延伸出去一條巷子左右，再往外走，就會回到現實。

　　佳蓉試著如法炮製第一領域的做法，飛起來畫俯瞰圖。可是這次的領域本身就低矮，就算往上飛到極限，大部分的視線還是被建築擋住。她沒有什麼收穫，三人只好老實的一間間店搜索。幸好這些店大都沒上鎖，他們可以自由閒逛。

　　他們不客氣地闖了看到的第一間包子店，很快就找到了當時的日期。

　　「七十一年──五十八年出生的話，大概是他國中的時候嗎？」

　　「嗯，他國中又發生了什麼事，總覺得有不好的預感。」

　　Emilia不隱瞞自己的厭惡，四處翻找。


　　「不過，這些食物意外的真實啊……」

　　「可以吃嗎？」

　　「請啊請啊。」

　　「……大哥哥，可以吃嗎？」

　　看到Emilia說得超不負責任，佳蓉再問了一下智仁。


　　「媽媽沒有教妳不要吃來路不明的東西嗎？」

　　「欸……是這樣沒錯啦。」

　　「而且假如這個世界是怨靈的領域，妳又碰的到東西的話……其實也可以說這些東西就是怨靈本身？這樣吃下去好像不太好吧？」

　　「喔喔，不愧是智仁，理解得挺快的嘛。」

　　「那妳還叫我吃！」

　　佳蓉拿包子丟Emilia。

　　「不要玩食物！」

　　Emilia一邊喊一邊閃，看她笑得挺開心的，智仁也忍不住笑了。


　　「不過Emilia，妳剛剛說食物意外的真實是怎麼回事。」

　　「你要不要先救我我再跟你解釋啊？」

　　「好啦，陳佳蓉妳就放過她吧，反正妳又還沒吃。」

　　「可惡，說什麼同伴，相信妳的我真是天真。」

　　佳蓉氣呼呼地說，智仁則是撫著她的頭髮安慰她。Emilia看沒有更多的包子飛過來，終於停止閃躲，走回來解釋。


　　「就是這個包子啊，看起來很像真的。不只是觸感，香味和內餡也是，還是熱的，簡直跟剛蒸出來一樣。」

　　「嗯，這有什麼問題嗎？」

　　「一般來說，領域裡面的東西不會真實到這個程度。是很真，但是這麼詳細的香味，好像在引誘人一樣。」

　　「那是某種陷阱囉？」

　　「不，陷阱應該不會這麼笨拙。我猜，可能是怨靈餓了。不是現在餓了，而是在這個回憶中餓了。」

　　「原來如此。這麼一看……」

　　智仁往外面看去。


　　「和其他的店相比。賣食物的店好像真的比較細緻一點，那邊店裡炒飯好像剛炒出來一樣。」

　　「真的耶。」

　　佳蓉飄過去看。


　　「但是餓了……代表什麼呢。」

　　「不知道，不過別急，推測出去再做也不遲，現在先觀察吧。」

　　「嗯。」

　　他們沿街查看，但是每間店除了讓人食指大動的食物以外，就真的沒有什麼能成為線索的東西。看的智仁都餓了，還是沒有多少收穫。


　　「不然我們找找看有沒有什麼不常見的店面可以拿來當地標的？」

　　「這邊看起來全部都是小吃攤，你覺得有什麼不常見的嗎？」

　　「沒有。」

　　智仁和Emilia在街的兩側對喊，佳蓉則是從高一點的地方喊過來。


　　「我這裡也沒有喔──」

　　「妳只是站在上面看風景吧……陳佳蓉！小心妳左邊！」

　　「哎！？」

　　智仁忽然大喊，讓佳蓉連忙轉身。一頭巨大的人體蜈蚣從左邊的小巷衝出來，幾十張臉同時從蜈蚣的背上看她，她一陣噁心，連忙往左上方迴避。


　　「Emilia，有怪物來了！」

　　「我知道。」

　　在智仁叫之前Emilia就已經掌握狀況了。她從智仁身邊衝過去，一掌轟在人體蜈蚣身上，火焰噴出，將蜈蚣打成兩截。然而斷面很快就再長出頭跟尾巴，沒有停頓，分別往Emilia和智仁襲擊。


　　「大哥哥！」

　　「千里！」

　　智仁貼了符閃人，蜈蚣醜惡的大口撲了個空，但很快就再次發動襲擊。智仁還沒能很好的控制自己的腳力，連滾帶爬，連續幾次驚險地閃過襲擊。

　　「不準欺負大哥哥！」

　　然而意外的掩護幫了他。看到蜈蚣追著智仁打，佳蓉從高空飛下來。在她大叫的同時，蜈蚣像是被無形的力道擊中一樣往後退縮。


　　「幹的好！」

　　智仁看到反擊的機會，往自己手上貼了張符，靠著高速衝到蜈蚣的近處，用力揍了它一拳，然後再次退到佳蓉身邊。

　　「那是什麼招式？」

　　「我、我也不知道。只是覺得要保護大哥哥……」

　　「好，等等我去吸引蜈蚣的注意力，妳從安全的地方再來一次。」

　　「可是這樣不會太危險嗎？」

　　「所以要靠妳啦，反正我還有符咒應該沒問題。」

　　說著，時間到了，智仁再往自己的雙腳貼了符咒。


　　「那就上了！」

　　「上什麼啊。」

　　Emilia的聲音從蜈蚣背後傳來，同時劇烈的閃電吞沒了蜈蚣，不用兩人幫忙，瞬間灰飛煙滅。

　　「我不是說過了嗎，你們專心逃跑就好了。戰鬥的事就交給我。」

　　Emilia從蜈蚣的塵埃中走出，毫髮無傷。


　　「不過男孩子想耍點帥，也不是不能理解就是了。」

　　「我不否認有機會會試著把它幹掉。不過本來只是打算牽制一下，更容易逃跑而已。因為看到陳佳蓉突然有方法傷到它。」

　　「啊，那個我也滿驚訝的。」

　　Emilia看向佳蓉，她還在訝異地看著自己的雙手。


　　「佳蓉。」

　　「欸？啊？」

　　「看起來妳有點天份的樣子。要是有時間練，搞不好可以超過我。可惜死掉了。」

　　「天份？」

　　「對，法力方面的。妳剛剛把怪物打退了對吧，就是妳的法力發揮出來。」

　　「……這個到底是什麼？」

　　「詛咒一類的東西。」

　　「呃……詛咒？詛咒大哥哥的那種？」

　　「不太一樣。」

　　Emilia抓抓頭。


　　「解釋起來要講很久……妳打電動嗎？」

　　「打。」

　　「那簡單說就是就是妳魔力很高啦，然後因為妳是幽靈所以妳的技能都叫詛咒，但是有些效果是物理傷害這樣。」

　　「簡單易懂！！！」

　　「我發現跟一般人解釋好像這樣最快……」

　　雖然這麼說，不過Emilia自己不是很喜歡這樣的說法。對她來說，神、符、氣的流動、法力和自我意志的交互作用都是很重要的，不過一般人根本不想聽這麼多，只想知道有什麼功能而已。


　　「那要怎麼樣才能使用詛咒？」

　　「就跟剛剛一樣就行了，想要傷害什麼人，或是想要保護什麼人。只要妳強烈的這麼覺得就會有所效果。不過還是斟酌點用吧，法力用多了妳也會劇烈消耗的，結果就是要吃東西。」

　　「我知道啦。」

　　看起來就是沒聽進去，不過就算要吃東西也是遲早的事，所以Emilia並不特別阻止她。


　　「不過……在國小的領域都沒遇到怨靈，所以鬆懈了不少。看來這裡的怨靈數量比較多啊。」

　　智仁在旁邊警戒著。

　　「嗯，其實比我想像的少了。還記得我們第一次進到領域的時候那一整隊的怪物嗎？照理來說，這個領域應該也要這麼多。大概是那傢伙先我們一步到這裡了，只是漏了一些怪物沒消滅掉而已。」

　　「妳是說黃威綸？」

　　「對。不知道他走到哪一步了，我們最好也小心點。搞不好這些怪物還是他故意留下來阻撓我們的。」

　　「沒這麼惡劣吧。」

　　「誰知道呢。」

　　討論完之後，他們重新冷靜下來。


　　「那麼，繼續搜查？」

　　「搜查也可以，還是要先出去吃飯？看到這麼多食物也餓了。」

　　「好啊，時間也差不多了。」

　　被Emilia這麼一說，智仁發現現在已經六點多了。他們回到現實，和昨天一樣買了晚餐到智仁的住處去吃。


　　一邊吃，Emilia直接撥了電話，沒過多久，毓堅就以懶散的聲音接起來。

　　《幹嘛阿，艾美，我在出團耶。》

　　「問一哈你那邊進度餒麼樣而已，我們到第二領域了，還不知道地點是哪裡。」

　　《可以把食物吞下去再講嗎。》

　　「隨便啦，聽得懂就好了啦。」

　　《好吧隨妳。第二領域是什麼樣的地方？》

　　「一條平凡的街上，有很多賣吃的。」

　　《台灣不管哪裡都很多賣吃的啦，沒有更顯眼的地標嗎。》

　　「有的話我還要問你嗎？只知道時代是民國七十一年，他讀國中的時候。」

　　《好吧，不過我還沒找到他的住處，有點難找。倒是他讀的國中找到了。光榮國中，和上次的福安國小同個區，我想他家大概不出這個區域，生活圈也是。你要借台直升機看看有什麼可能的地方嗎？》

　　「免錢的就借。」

　　《怎麼可能。》

　　「那就算啦。我可不想為了個機率超低的方法付一大堆錢。所以你說光榮國中在哪？」

　　《我把地址丟訊息給妳。不過先聽我說完，我連絡過那邊的老師了，當時他的班導還在，對他還有印象，所以我就先問了問她還記得什麼。》

　　「結果？」

　　《他的家庭狀況似乎有點複雜的樣子。》

　　「這我看得出來好嗎？」

　　《聽我說完，聽我說完。首先是他父母不太關心他，不只不關心，感覺起來根本是把他當成麻煩。》

　　「嗯，不太意外。但是具體來說呢？為什麼老師會這麼覺得。」

　　《這個還在調查，不過根據老師的說法，他的父母可能是黑道。她有一次打電話到林冠廷的家去，結果對方語氣很兇，她嚇得再也不敢扯上關係。之後不管林冠廷有什麼事，老師也是盡可能息事寧人。》

　　「黑道嗎……」

　　Emilia皺起眉頭，三人對看了一眼。


　　「他死的地方也和黑道有關，難不成是家庭因素？」

　　「或是黑道糾紛？黑道糾紛通常會把對方家人牽扯進來的嗎？」

　　智仁對這方面不清楚，多問了一句。


　　《不是不會。雖然確實有些人講道義不幹這種事，但是利益優先的也不少。如果是一般辦案的話，其實我會往這個方向調查。不過這是怨靈，總覺得沒這麼單純。》

　　「嗯……但是這樣聽起來，還沒查到他父母是誰？」

　　《有名字但是沒資料。父親是林宜生，母親是林陳佑佩。但是全家戶籍都是假的，地址也是空的，連銀行都找不到資料。調查起來挺困難的……我在想從他的同學著手，就算正式文書都假的，總有一兩個朋友知道他家在哪。》

　　一聽到毓堅這麼說，智仁立刻發出不以為然的嘖嘖聲。


　　《怎麼了？》

　　「沈警官，你太天真了。太天真了。」

　　《怎麼說？》

　　「你以為每個人都有朋友的嗎？」

　　《你這樣我不知道要怎麼回你耶……》

　　「Forever alone.jpg」

　　「智仁你真的很喜歡開這個玩笑耶……」

　　「系邊也是有系邊的驕傲的。」

　　「我怎麼看不出來驕傲的樣子。算了先不離題，某種意義上智仁說的可能是對的。就我們所見，怨靈似乎從小被排擠的樣子。他唯一的朋友又被他自己殺掉了，不知道國中怎麼樣就是。」

　　《啥啥？什麼？什麼時候變成刑案了我怎麼沒有聽說！？》

　　「因為你沒有問。」

　　「誰會問這種問題啦！」

　　「好啦好啦，簡單的說，就是這樣……」

　　反正Emilia已經超快速吃完晚餐了，她就把先前發現的事實跟毓堅講了一遍。


　　《嗚哇，這傢伙小小年紀就有當神經病的天份啊，幸好他早死。》

　　「就算死了還是害死人啊。」

　　《嗯，不過這件事我就當沒聽過吧，反正人死了也沒罪可判。我還是會問問看他同學對他有沒有什麼印象，或是有沒有什麼事件的印象。只是，我手下現在都變成廢人，進度會慢一點。》

　　「你不要整天想著打電動就會快了啦。」

　　「Emilia，我們也幫忙現實方面的調查會不會比較好？」

　　智仁看著Emilia問。


　　「黃威綸也說領域裡面沒多少線索，從現實會比較快不是。」

　　「所以說了，別管那個傢伙，當作沒聽過他說話，別被他影響。」

　　《黃威綸？誰？》

　　「一個同行的機掰人。」

　　Emilia簡單明瞭的解釋了她有多討厭他。


　　《嗯，我很清楚妳不喜歡他了。我是說需要增加報酬嗎？》

　　「不用。我們沒有合作，那傢伙不太接委託的，所以你沒聽過很正常。只是剛好目標是同一個怨靈而已。」

　　《既然妳這麼說，就這麼辦吧。那麼，剛剛說到……你們要來幫我調查嗎？說實話，現在只有我一個人打電話還挺痛苦的，不知道要找多久。》

　　「不行，我還想調查一下領域。也許之後吧，總之你先別算我們。」

　　《好吧。先這樣啦，之後聯絡。》

　　「拜拜。」

　　毓堅掛了電話，Emilia則是用譴責的眼神看著智仁。


　　「我不是說不要被那傢伙的話語干擾了嘛。」

　　「抱歉，我想說會不會真的有點道理……」

　　「就算有道理，也等我們確定了再說。」

　　「了解……那接下來怎麼做？再進去調查？」

　　「嗯，不過進去之前，先思考一下吧，你們都吃完了嗎？」

　　「吃完了。」

　　「我也吃完了。」

　　他們先把吃完的晚餐收了收，然後面對面坐下來思考。



　　「首先，這是怨靈的國中時代，然後在領域中對食物有很鮮明的描寫。」

　　「嗯。照之前的推測，他肚子餓，也就是說他常常在那條街上吃東西？」

　　「不對吧，大哥哥。如果有吃到就不會有印象了？像我就覺得我家附近沒什麼好吃的。」

　　佳蓉提出了很有道理的一點。


　　「確實我家附近也沒什麼好吃的。要是我變怨靈絕對不會專注在吃的東西上……那麼，就是肚子餓，卻得走過滿是食物的街上。所以才記得這麼清楚？」

　　「聽起來很有道理。那肚子餓是因為家庭複雜？也有可能是青少年總是肚子餓。」

　　「我可不記得我有餓到有怨念過。」

　　智仁不以為然的說。Emilia想了想，同意智仁的說法。


　　「說的對。然後，如果和肚子餓有關的話……應該不是突發事件，像是突然眼前發生意外之類的，而是長期的例行公事。也就是說，這條街可能是放學到回家的路上？」

　　「會不會又殺人啊？」

　　佳蓉冷不防說了一句，讓另外兩人沉默。


　　「……說實話。看過第一領域之後我實在沒辦法否定這個可能性。不過倒過來說，要是真的是這樣，應該很好發現才對。要是沿路上有打聽到什麼意外或什麼案件，就可以開始猜了。不管怎樣，都比找過所有的二線道簡單啦。」

　　「要試試看嗎？」

　　「那個還是等明天白天吧。」

　　Emilia看起來頭很痛，似乎是有了不好的回憶。


　　「不，在找之前還是先去幫毓堅問怨靈的同學好了，就算是二線道，也要找兩個禮拜以上。比起暴力搜索，從他的生活範圍尋找機會比較大一點。」

　　「妳不是說比一線道少很多了嗎。」

　　「我上次一線道找了四個月。」

　　「真有毅力……」

　　「拿錢辦事嘛，最到後面都沒幹勁了就是。」

　　他們就這樣做出結論，回到領域裡。不過四處尋找之後，還是沒有找到像樣的線索。本來想說至少會有個回憶的，但是不在街上，要一間間店找，要花的功夫不會比第一領域還少。


　　最後，他們沒有收穫，一路找到晚上九點。

　　「……有人還想繼續的嗎？」

　　Emilia看了看周圍，連她自己都覺得沒希望了，旁邊兩個更不用說。

　　智仁看了看她，老實回答。

　　「我是不想啦。」

　　「嗯，我也不想。所以我才說討厭那個傢伙。」

　　「妳不是說不相信黃威綸的話嗎？」

　　「不管相不相信，只要有聽見就有影響。他到底是騙我，想讓我忽略掉線索呢？還是看穿了我，故意這麼說，想讓我在裡面浪費時間呢？」

　　Emilia揉著自己的眉心。


　　「不過算了。既然現實有線索，就從現實先動手吧，大不了再回來。我是這麼想的。」

　　「嗯，我贊成喔。」

　　佳蓉也點頭，不過單純只是因為她覺得無聊。


　　「好吧，既然大家都同意，那我們就出去吧。今天就先休息好了，然後明天早上去找毓堅。」

　　「了解。」

　　「你們兩個還記得今天要來我這邊住吧？」

　　「記得，不過行李在我家，要回去一趟。」

　　「好，那就走吧。」

　　他們離開領域，回到智仁的家，把之前打包好的衣物隨手拿走。東西沒有很多，就是換洗衣物和貴重物品而已。



　　「姑且確認一下，只住一天吧？」

　　「我想一天就夠了，反正搭捷運二十分鐘就到了，大不了回來拿就是。」

　　「OK。」

　　他們跟著Emilia，如她所說，很快就下了捷運。


　　「不過，我跟妳住同一個房間的話，這樣是要加床嗎？床費我自己出吧。」

　　「不，是我叫你來住的，沒道理叫你分。再說，我本來就是住雙人房，不用加錢。」

　　「妳有和別人一起？」

　　「沒有。」

　　「那為什麼住雙人房？」

　　「因為住起來比較爽，到了，旅館就在前面。不過等我一下，我領個錢。」

　　走著走著旁邊剛好經過一間seven，Emilia要他們等一下，自己進去。出來的時候，手上還多了兩盒沙拉。


　　「妳肚子餓嗎？」

　　「以防佳蓉肚子餓。」

　　「可是我不想吃青菜……」

　　「至少是seven裡面最接近活的狀態的食物。」

　　「欸欸……」

　　智仁覺得自己越來越搞不清楚生命的定義了，不過有些事也許不要搞清楚比較好。


　　「好了，旅館就是前面那間了。我們進去吧。」

　　Emilia指了指前面的路口，那是一間看起來挺豪華的旅館，不只旅館本身，前面還有一整片豪華的庭園，在滿是高樓大廈的台北，感覺十分突兀。

　　「欸欸，這麼高級？這樣我會不會很像佔妳便宜……」

　　「不要計較那種小事，錢不是問題。」

　　說著，Emilia將一張小紙條在智仁面前揮了揮。智仁瞇起眼仔細一看，才發現那是剛剛去seven提款的收據。


　　收據上面有帳戶餘額，一、二、三、四、五、六、七、八、九、十，十位數。


　　「請和我結婚。」

　　「你這個人真是爛透了。」

　　Emilia拿收據搧他的臉，佳蓉也用看垃圾的眼光看他：

　　「大哥哥你這樣不行啦……」

　　「呃……姑且說一聲，開玩笑的喔？只是開玩笑的喔？」

　　「大哥哥你這樣不行啦…………」

　　佳蓉不知道為什麼重複了一聲，這次還摀臉。


　　他們就在玩笑中進了旅館，電梯搭到頂樓，來到Emilia的住房。她的房間裡面堆了一大堆東西，不只筆記型電腦，符咒、各種道具，還有看起來明顯就是詛咒娃娃的東西，娃娃的眼睛還流血。

　　「……這樣清潔人員不會嚇死嗎？」

　　「這就不用擔心了。這間旅館老闆知道業界的事情，我打過招呼了，他會安排不會嚇死的人來打掃。」

　　「嘿，有這種事啊。」

　　「反過來說，會來這邊住的業界人士很多。要是以後遇到這方面的問題，問問這間旅館的老闆，大概可以委託給有空的人……不過要付錢就是了。」

　　Emilia一邊說，將自己背上的包包甩到床上，順手把大衣也脫了隨手一扔。


　　「這我的床，你就睡那張床，可以吧？」

　　「那我呢？」

　　佳蓉指指自己。


　　「打地鋪。」

　　「到旅館來還要打地鋪……！」

　　「反正實際上妳是飄著，在哪睡都沒差吧。」

　　「Emilia妳這樣很傷人耶，我也很想舒服地蓋被子躺在床上啊……」

　　佳蓉難過地跑到一邊去了，看到她這個樣子，Emilia撇了撇嘴。


　　「好啦，我幫妳想個辦法。不過要點時間。」

　　「可以嗎！」

　　「別高興太早，不會完全像活著的時候那樣。基本上就是用妳拿筷子的原理，剛收成的棉花多少可以碰到。不過產地直送的新鮮貨比較難找，妳再等個幾天吧。」

　　「謝謝，Emilia，妳是好人！」

　　佳蓉撲過來抱住Emilia，讓她有點不知所措。


　　「有、有這麼想睡覺啊。」

　　「當然啦。躺在被子裡打滾有多舒服，死了才知道。」

　　「太有真實感了反而有點可怕……好啦，總之妳今天先拿普通的棉被頂一頂吧。盡可能離智仁遠一點，要觀察詛咒，妳的影響越少越好。」

　　「好喔。」

　　佳蓉飄到旅館房間的椅子坐著，智仁看他們兩個講完，問起自己的狀況。


　　「那我呢？」

　　「你就躺在床上睡啊還要我教喔。」

　　「幹我不是問這個，我需要做什麼事方便妳觀察嗎？」

　　「不用，好好睡覺就行了，還有這是你的符咒，一樣墊在枕頭下面。」

　　Emilia從旁邊遞了一疊符咒給他，智仁把它直接塞到枕頭下。


　　「然後就是……你幾點睡覺？」

　　「以前是都十二點後，不過最近都早早就睡覺了，而且還有佳蓉在。」

　　「嗯，是嗎？那我先躺一下好了，你要睡覺的時候叫我。今天晚上我要熬夜。」

　　「熬夜！」

　　佳蓉好像很興奮。


　　「我也可以熬夜嗎？」

　　「可以啊。我們可以打電動打一整個晚上，我只要每幾分鐘看一下智仁就行了。」

　　「那個，可以的話請盡量不要太吵。我太吵會睡不著……」

　　「所以不是叫你準備了嗎？」

　　Emilia瞇著眼，翻了翻雜物，將一副耳塞丟給智仁。


　　「好啦那就這麼決定了。我先去洗澡，你們除了那邊的東西不要亂碰以外，都可以隨便用。」

　　「有插頭嗎？我接個延長線。」

　　「那邊。」

　　Emilia隨手指了個地方，就抓了自己的衣服去洗澡。她動作很快，十分鐘就帶著全身的熱氣出來，看著Emilia擦自己滴水的頭髮，智仁再次確認她是個美少女的事實。


　　「嗯？看屁啊。」

　　「都住同一間房間了為什麼要介意我看……」

　　「會害羞啊，別看啦。」

　　Emilia紅著臉揮手，讓智仁轉過頭去，自己把頭髮吹好了，才坐在床邊。


　　「那，我就先睡覺了。講話不要太吵我都不介意，等你要睡覺再叫我。」

　　「了解。」

　　Emilia拉了眼罩就躺，留智仁和佳蓉兩個人醒著。智仁久違的打起電動，佳蓉就在旁邊看他打，偶爾當當狗頭軍師，意外的還挺有趣的。

　　他們就這樣一路玩了幾個小時，過了十二點，智仁也覺得差不多該睡覺了，就快速沖了個澡之後，叫Emilia起床。


　　「Emilia，起床了。」

　　「嗯。」

　　Emilia醒得好像從來沒有睡過一樣，揉揉眉心，直接進入狀況。


　　「現在幾點？」

　　「快一點了。」

　　「好。」

　　Emilia搖搖頭，起床。


　　「那你要睡就睡吧，不用在意我們。」

　　「喔，好。」

　　這麼說著，Emilia把大燈關了，只開小燈。這種狀況以前和別人住宿舍的時候早就有過，雖然不是很喜歡，不過還可以睡。智仁就戴上耳塞，躺進被窩裡。

　　雖然這麼說，不過躺一躺，稍微睜開眼睛就發現有兩個人盯著他看，又是另一回事。


　　「……」

　　「幹嘛，不睡覺嗎？」

　　「呃，要。」

　　智仁尷尬地閉上眼睛。努力讓自己不要動，就這樣躺了五分鐘，然後微微睜開眼睛。

　　她們兩個還在看。


　　「那個，眼罩能不能也借我。」

　　「所以不是要你自己帶了嗎……」

　　「我沒想到會有這種被盯著看的狀況……」

　　「藉口。」

　　Emilia把剛剛用過的眼罩扔給他，上面還是溫的，智仁有點不好意思地戴上。這下真的是一片黑了，他盡量不要把冷氣風想像成另外兩個人的吐息，壓根忘了佳蓉根本不會呼吸這件事。最後就這樣又折騰了半個小時，才好不容易睡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