體育課

不用工作後的生活瞬間變得清閒，沒了理由，我不得不回到校園，許久沒上整天課的，久違的團體生活還真有點讓人不習慣。
「天哪！這是神仙要下山啦？連著幾天來學校，這幾天的課都比你過去一個月的出席率還高了！」張子洋見我到來，上來搭著我的肩誇張喊道，一時間全班同學齊刷刷的往我們這望，我尷尬的連忙走到位置放下東西，暗自希望不要引起大家注意。
我的位置靠著窗，恰好可以看到操場和籃球場，有些校隊在晨練，紅色跑道擺了幾個圍欄，選手從一百公尺起跑，跨過一個又一個障礙物，奔向揮著紅白旗幟的終點。
我看了一會兒後收回目光，拿出課本問張子洋課程進度，哪知道他的課本比我還空，真不知道誰在上課。
我們倆鬥了幾句嘴，張子洋拍了下坐他左邊、我前方的女同學，「班長，借個課本！」
班長聞聲轉過頭，圓潤的大眼睛和漂亮的小臉映入眼簾，烏黑的齊瀏海蓋住額頭，顯得臉更加小巧，長髮乖順的紮在後腦勺，整個人透露出一股文靜溫和的氣質。
我努力回想她的名字，好像叫什麼李什麼晴，卻怎麼也想不起她的全名。
張子洋看到她望過來，立刻說道「先聲明不是我要借筆記喔！我是履行好同學的義務幫陸辰借的，妳可不要誤會！」
「給你。」那女孩拿出一疊課本和筆記，「這些是老師補充的重點，都彙整在本子裡頭了，若是你有什麼不懂的，都可以問我。」她的聲音細細的，帶著一股軟軟的語調，應該是那種很受歡迎的小女孩類型。
我點了點頭謝過她，翻了下課本，裡頭密密麻麻的補充以及各種顏色的分段標記著實令我驚呆，跟她比起來，張子洋的課本說是「新書」一點都不過分，我本意只是想了解進度，沒想到看到這麼個讓人大開眼界的東西。
「欸欸欸，好東西一起分享，你沒在看的那幾本給我看一下！」張子洋又探頭過來，自然的抽了基本書，聞言班長轉過來「是誰剛剛說不是沒記筆記，張子洋你就是打著幫人的幌子蹭筆記嘛！」
「誒李雙晴妳別這樣說，陸辰那麼久沒來，筆記肯定是要借的嘛，他又不可能一次看那麼多本，我好好利用資源不行啊？」原來她叫李雙晴，我默默記下這個名字，看他們倆你來我往的互懟。
「我又沒說要借你！你拿的很順手欸！」
「好啦拜託啦班長，最後一次，真的！」
「你上次也這麼說，結果上課都在聊天睡覺！」
「一杯奶茶！不，兩杯，就這麼定了」張子洋說完抓著課本就低頭抄起來，李雙晴哭笑不得的轉回去她的座位。
「各位同學！這學期體育課要上游泳！大家記得準備泳裝！」叫許希柏的高瘦男生走進教室大聲喊道，好像是體育小老師，頓時全班哀聲一片，有人開玩笑的訴說彼此的黑歷史，有人討論著他們之前的課程。
我一聽就覺得大事不妙，第一之前的游泳課我從沒上過，第二現在怎麼樣也沒有理由逃課，偏偏教育部的安排說在陸地稀少的時代，所有學生必須學會游泳，確保具有自救能力。
真是折騰人。
上午一連四節都是學科，百無聊賴的聽老師念經四小時，好不容易熬到中午，我慢吞吞的收拾文具，終於可以好好放鬆一下。
門口閃過一道人影，班上同學發成小小的驚呼和竊竊私語，不過我對此不感興趣，繼續低頭收東西，並沒理會那股騷動，直到聽到熟悉的聲音——
「哥哥！」我愣了下，抬頭看向門口，就見弟弟衝我招手笑道「你好了沒呀？我們去吃飯！」我瞥了眼那群女生，她們一會兒望著我弟，一會兒低下頭低聲討論，不用想也知道剛剛是怎麼回事——估計是弟弟太惹眼，那副容貌一向受人矚目。
弟弟有一身白淨的皮膚，眼眶總是盈著笑意，不說話是沈睡的貓兒，看上去溫順乖巧，開口是活潑的暖陽，充滿少年獨有的青春氣息，混雜著迷人的容貌，兩種風貌截然不同，怎麼樣都很吸引人。
我不禁想，若是以後哪家女孩嫁給了他，那可真是有福氣。
我扔下手中的課本，向門口走去「你怎麼來了？不跟朋友去吃飯嗎？」弟弟笑嘻嘻的望著我「我想跟哥哥吃。」
「呦，辰辰你怎麼可以拋下我，你不要人家了嗎？嚶嚶嚶——」張子洋冷不防捏著嗓子在我耳邊鬼叫，真想把這傢伙狠狠巴下去，這語氣弄得我一身雞皮疙瘩都起來了。
「張子洋你很噁心！不要在那邊鬼叫！」許希柏朝張子洋後背重重拍了一下，教室登時發出一股慘叫聲，張子洋追著許希柏跑，一邊大叫著「我就叫一下嘛！打那麼大力幹嘛，你想謀財害命啊？」
「謀財害命也不是你，我圖你什麼啊！」
「那你摸我幹嘛，是不是饞我身體。」
「不要亂講好不好，你這種的我不喜歡，送我我也不要。」許希柏手長腳長，跑起來速度又快反應又好，張子洋根本追不上，只能繞著滿教室跑，兩人鬧了一陣，我看了哭笑不得，拉著弟弟離開，教室的吵鬧聲逐漸遠離。
「哥。」
「嗯？」
「剛看了課表，你們下午有體育？」弟弟忽然問了這個問題，我不明所以，回他「對啊，怎麼了？」
弟弟笑了，神神秘秘的說道「好巧，我們也有。」
當天下午，我就看見不遠處的球場上，站了另外一個班，也不知道怎麼排課的，大下午竟然還有四個高二班和我們兩個一年級，由於班級實在太多，體育老師宣布這節課輕鬆一下，讓我們兩個高一班一起打球。
張子洋興致勃勃的拍了下我，激動說道「陸辰來啊！好久沒看你打了！」這傢伙上節數學課還死氣沉沉的，到了體育突然就活過來了，也不知道數學老師看了會不會想拿平板砸他，這差別對待也未免太明顯了點。
「你迴光返照了？」我開玩笑的講出這句話，總覺得今天心情不錯，連帶著精神也放鬆不少，張子洋聞言一臉疑惑的看著我「什麼？」作為一個好同學，我耐心描述了他數學課如何鬼混等下課「你上節還要死不活的，這節突然又活過來了是吧。」
聞言張子洋大聲叫道「靠！陸辰連你也損我，沒想到你現在也變成這樣了，說！是誰污染你了！」
「我怎樣了？」這回換我我被他搞得一頭霧水，只聽張子洋說「以前你從不開玩笑的，是不是受什麼刺激了？」
「……」這傢伙還真是嘴欠啊。
不過以前從不開玩笑倒是真的，他不說我都沒想到，原來我從沒做過這種事，我懶懶的回應「噢，那大概是因為是你吧？」
張子洋又發出疑問，我給了他一個「你自行體會」的眼神，抱著球上了球場。
一年三班是文史班裡的強班——僅限學業成績的部分，除此之外，體育好的倒是沒幾個，對比我們班顯得毫無戰鬥力。
第一局毫無疑問的贏了，甚至可以說是碾壓，他們班少的可憐的三分還是弟弟投的三分球，體育老師看我們差距懸殊，臨時改了分組。
「三班和十班混和分配，平均一下實力，一組五個人，分兩場打，別那麼快就結束。」，我們用黑白分了組別，很不巧的是——我好像被勝利之神拋棄了。
我和弟弟、三個文史班男生一組，對面四個我們班的，一個文史班的，這不就等於只有我被分出去了嗎？
「陸辰哈哈哈你好可憐，我不會手下留情的你加油哈哈哈哈哈哈。」張子洋一頓嘲諷，我已經在心裡默默束起友好的中指，但出於教養我沒有比出來。
「哥，還有我呢。」弟弟冷不防出現在我耳邊低聲呢喃，我嚇了一跳，平復了一下心跳，好一會兒才緩過來。
對啊，還有我弟呢，怎麼可……
好的，對面有張子洋、體育股長許希柏，還有兩運動神經發達的同班同學。
沒關係，人嘛，有夢最美，反正還沒開始呢誰也不知道結果。
發球之後果不其然，許希柏率先拿到球，他一路小跑，我被兩個同學防著過不去，他直接切過兩個人到籃框前輕輕一投——一比零。
剛開局就失分，那兩被切過去的都還沒反應過來，人就給投進了，也不知道還能說什麼。
接下來的比分一直是他們贏，大概到了他們拿到第七分，我終於搶到了球，當我準備往籃框跑卻發現面前擋了兩個人……
「你們很誇張欸，兩個都防我是怎樣？」
「那當然，得防戰力高的，符合投資報酬率嘛。」
「不是該一個防一個嗎？」
「喏，許希柏防那兩個，還綽綽有餘。」
我快速思考了下眼前局勢，被包圍鐵定是出不去的，若是傳球還可以拼一拼，問題是該傳給誰才有能力將球帶到籃框下呢？
我忽然瞧見不遠處弟弟正向我招手，他站在三分線外側，雖然張子洋守著他，但比起我來說離籃框距離較近，更有機會進球，我絲毫不考慮，奮力蹬腳一躍，把球傳到他手上。
弟弟接過球，迅速繞過防守他的人，本以為會運球到一分線，誰知我看他直接舉起了雙臂——
「眶當——」
三分球入洞！
場邊傳來女學生們激烈的叫聲，也分不清是哪一班的人，我看見弟弟朝我笑得燦爛，汗珠順著額角滾落，陽光的照在他身上，一時間迷離了雙眼，讓人看不真切，朦朧的刻印在十七歲的記憶裡，少年身姿修長，跳躍時衣擺微微翻起，隱約能看到精瘦結實的腹部線條，青春的鋒芒畢露卻不盛氣凌人，一舉一動皆吸引目光。
「哥！」弟弟叫了一聲，朝我跑過來，他停在我身前，微喘著氣，陽光披在身上，照亮他漆黑的眸子，帶著些許水光，反射出閃爍的晶亮，我們默契的擊了掌，相視而笑。
接下來的下半場，我和弟弟配合的很好，球在我們倆手中宛如玩物，一來一往，弄得對手不知所措，他們激烈的爭奪，卻攔不住我和弟弟的攻勢，自從進球後我們旗開得勝，直到下課前才停下，最後比分我們竟然還勝了五分。
「啊啊啊啊！陸辰和陸曦好帥！」
「他們是兄弟？也太默契了我的天！」
「妳有沒有看到陸曦剛剛那個三分球，帥炸了超厲害！」
「陸辰真的很誇張欸！二守一還防不住他！超帥的是不是！」
場邊的女孩們嘰嘰喳喳的討論，我慢慢走下場，覺得口又乾又渴，這時忽然一瓶水遞到了我面前，修長白皙的手指映入眼簾，我抬頭望去，就見弟弟滿頭大汗笑著對我說「哥哥！喝水！」我接過水壺大口灌了起來，總算是緩過來了，打了一節課的球，下場的人球都氣喘吁吁的，我走到樹蔭底下乘涼，剛才打球沒察覺，現在才發現下午兩點的太陽有多火辣，我被曬的渾身發疼，到操場旁的洗手台降降溫，洗了兩把臉後我抬頭，剛好看到我弟正準備撩起衣服下襬擦汗，衣服底下的腹肌露出輪廓。
他剛掀起一小角，我當下就急了，大庭廣眾之下掀衣服也太粗枝大葉了，場邊那麼多人，我衝到他旁邊將他的手按下，忙道「這兒有人，別掀。」弟弟一臉莫名其妙的望著我，汗珠從他額角低落，一滴滑進了眼睛裡頭，他眨了眨眼，叫了一聲，再睜開眼時眼眶都是通紅的，弟弟小聲跟我說，嗓音都透著股委屈「渾身都是汗怎麼辦，難受。」
我嘆了一口氣，從口袋拿出手帕，抬手輕輕擦拭他額角的汗水，運動後每個人都是大汗淋漓，不過我倒還好，沒有那麼誇張，弟弟白皙的臉龐上有一大片紅暈，怕他中暑，趕緊拉著他去樹蔭下，弟弟問道「哥，你怎麼感覺沒什麼流汗？」
我正專心給他擦汗，回道「天生體質冷。」這話不假，每年人家換季時我都還不覺得熱，打球後也不過薄薄一層汗，不像張子洋像洗了個澡似的渾身濕。
弟弟接過手帕，忽然跟我說「哥，你的手帕好香。」
「？」
「有一股甜甜的清香。」弟弟露出潔白的牙齒笑了下，不遠處兩班女孩們咯咯的嬉笑聲迴繞在球場，她們嘰嘰喳喳的交頭接耳，我聽聞弟弟的話，心裡一陣狐疑，這手帕拿來擦汗的，這會兒應該不香了吧？
「是洗衣精的味道吧，對了你衣服都濕了，有沒有多帶？」我不再追究弟弟奇怪的話語，將注意力轉移到他身上的衣服，穿著濕衣服上課一定會著涼的，而且布料貼在皮膚上一定很不舒服，弟弟搖搖頭，我還真是料事如神，這小孩都不知道多準備，幸好我那兒多帶了件襯衫外套，本來是午休拿來蓋的，這會排上用場了，那件對我來說很大，弟弟應該能穿。
「你等等跟我回班，我那裡有一件衣服，你換了再回去。」
「好。」弟弟笑著回應，下課鈴響後體育老師宣布原地解散，我領著弟弟往十班走，一年級的教室都在一棟，從一樓往上排，我們班在三樓，弟弟的三班則在一樓，以前沒注意，現在才發覺弟弟中午都是從一樓來三樓找我才一起下去吃飯，他沒提起，我竟然都忘了。
每一天奔波，卻從不嫌麻煩，真傻。
我將衣服拿給他，叮囑他去廁所裡換，一分鐘後他走了出來，純白的襯衫在他身上剛好，領口處的釦子沒有完全扣上，隱隱約約能望到脖頸的線條和性感的鎖骨，他把袖口擼到手肘處，額頭的濕髮已經乾了，顯得乾淨清爽，弟弟的眼睛像黑玉一般，烏中帶著璀璨，皮膚如同羊脂般白嫩，搭上一身襯衫黑褲，透露出少年獨有的張揚和風華。
「嗯？陸曦！你怎麼在這？」
走廊另一頭張子洋肩上搭著毛巾，遠遠抱著球走過來，邊走邊大聲喊道，整排幾個班級都聽的見他的聲音，我弟怕是要紅了。
「我給他換衣服。」我敷衍的替弟弟回應，哪知張子洋突然大叫道「等等等等一下！」他用奇怪的斷句說話「你，給他，換，衣服？」
不知道這傢伙心裡又想什麼了，我一陣狐疑，他又說「你這兄弟還真親密，還幫對方換衣服啊？」
我愣了一會兒，才反應過來他的意思，這人到底腦子裡裝的什麼啊？正好那群女生慢吞吞的回來教室，就聽到張子洋最後那句話，有幾人朝我們倆瞅了瞅，總覺得目光意味深長。
今天這誤會可真是冤到家了。
壓根什麼沒做，被張子洋這貨講得好像真發生了什麼，我慌忙的解釋「我說，我給他替換用的衣服！你不要亂想！」
女生人群中傳出一股唏噓，不知道又是什麼原因，反正我只知道被坑死了，轉頭望了眼弟弟，卻看見他嘴角勾著一抹微笑。
「？？？？」
一般的小孩不是應該希望被認為是獨立的個體嗎？連被兄姐教育都應該排斥，更何況大庭廣眾被說要哥哥幫忙更衣，更丟臉了不是嗎？
我怎麼感覺他笑得很開心……
這孩子心裡到底在想什麼，明明同日出生，我卻總都不懂他的心思。
就好比現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