貳之貳
本章節 3947 字
更新於: 2023-04-01
路只有一條，拐來彎去無分岔，兩人快步前行，最底是一扇有厚度的鋁門。
肆蛻使用同副鑰匙解鎖，緩緩推開一條縫，確認四周無人推門而出。
開門瞬間藥膳味撲鼻，壹斟蹙眉，小時候生病吃怕了，現在光聞味道就難受。
所在地是儲物間，內部沒開燈，僅能透過木牆銜接的瑕疵照明，一個個竹簍裝著各式藥材堆滿房間，壹斟伸手去碰，摸了一手土，他搓搓手指，再次抬頭時肆蛻已不知去向。
正打算往回找，後頭傳來門把轉動的聲音，壹斟躲到光線死角，屏住鼻息仔細聆聽，發現被打開的是隔壁那扇，間隔太薄才導致他誤會。
「栞姨。」
是貳清的聲音，壹斟眼睛貼近縫隙。
貳清將公文遞給一位身穿斗篷的女士，栞女士瞥一眼公文，埋頭繼續熬藥膳，理都不理，而他站在原地不動，指頭漸漸把紙捏出痕跡。
「拜託妳。」
栞女士置若罔聞，可壹斟看見有水珠落下，被火光照亮後一閃即逝。
貳清把公文按至流理台上，背過身下令，「孟婆，請公事公辦。」
餐桌椅現形，栞女士扭頭去抓藥，盛怒的她動作粗魯，米粒大小的藥材在手抽離時灑出不少。
貳清鬆了口氣，入座後假裝翻閱記事本，視線一直往栞女士身上飄。
壹斟沒察覺醉翁之意不在酒，瞇起眼看本子上寫什麼，可惜距離太遠，基本沒看清。
不過他並非一無所獲，通常留白的扉頁，被鮮紅巨大的年月日填滿，日期壹斟有印象，是貳清最後偷窺自己的日子。
那天之前，貳清時不時會出現在他周圍，也沒幹嘛，就是看著。
某次他假裝剛發現，上前破冰，但貳清直接走掉，還一連消失好多天。
後來他一律裝作不知道，隨便貳清看，直到紅色日期，貳清才真真正正消失，現在回想起來，當時貳清還沒配戴頸飾。
湯品熬製完畢，栞女士為貳清端上一碗湯，坐至對座，貳清收起本子，垂簾慢飲。
離席之際，栞女士解下隨身攜帶的平安符塞給貳清，兩人對視片刻，緊緊抱在一起，「請務必平安。」
*
貳清一離開，壹斟立馬跟上，結果開門出去就跟丟了，門外沒有連結走廊，而是直通另一間大食堂。
食客們驚呼聲，壹斟回頭，身後的門霧化消失，取代而之是數個桌椅與用餐的人們，自己像憑空出現一般。
肆蛻是如何讓他瞬移的？還有，瞬移這種人人會的技能他們在驚訝什麼？他沒時間深想，現在找貳清要緊。
人實在太多，盲找不現實，壹斟向一位猶豫跟自己搭話的男子打招呼。
「你在做魔術表演嗎？」
壹斟順著他的想像，笑得神秘，「你得先回答孟婆在哪，我才能告訴你。」
男子以為成了魔術配合者，積極地解答，「湯品調配改成中央廚房很久了，孟婆是虛構的職位，根本沒這個人。」
「這裡是哪？」
「安樂所啊。」
安樂所，少數禁用魔法、軍事管制的機構，顧名思義就是送人投胎的地方，主打無痛、免費評估、可挑良辰吉時，近幾年流行的死亡方式。
何承安曾說，安樂所極度注重隱私，導致內部可操作空間很大，各種見不得光都選在這裡處理，壹斟是特殊權限卡的唯一持有者，難免招人眼紅，最好有多遠離多遠。
「回答得很好，幫我閉眼倒數三十秒，三十！」
群眾們受氣氛感染，也停下進食倒數，壹斟點頭幫打拍子，用手示意擋路的人讓位，在眾目睽睽下開門離開。
壹斟左右擺頭，選擇短邊走廊小跑步過彎，剛思索如何找人便被窗外的景色嚇了跳，建築物漂浮在半空中，自己正站在高過雲層數百里的地方。
「壹斟，來這。」
肆蛻在遠處窗外喊他，身邊滿是霧氣、泛著綠光。
壹斟遲疑了，出儲物間至少有地板，現在他要去的地方水氣濃到啥也看不見，若肆蛻別有意圖，以他的體質自由落體基本上就完了。
他緩下腳步，肆蛻不催不趕，低頭滑手機，這時，不遠處傳來對話聲。
「憑空出現？有掛訪客吊牌嗎？」
「沒吊牌，他穿著時尚，髮色醒目，是栗棕底色挑染幾撮灰，而且他舉止異常從容，應該是有所預謀，最好小心一點。」
「我們會盡快處理，麻煩向上層通報加強戒備。」
信或不信肆蛻，壹斟當機立斷轉向跑掉，不敢用生命賭第一天認識的人。
往回一瞥，肆蛻已經消失，窗外也沒再出現他的身影，想全身而退，最好的辦法是找到貳清。
不過在此之前，要先與何承安說一聲，他順手往口袋摸，只有一把車鑰匙，手機不在真的很困擾。
突然，安靜的走廊出現「滋滋」聲，壹斟屏住鼻息，聲音來自牆角上方，他仰頭查看，正巧與攝像鏡頭面對面。
壹斟一愣，笑出聲來，「要不你轉向，假裝沒看見我？我保證下次絕對避著你走。」
監視器左右擺頭，表示效忠，壹斟趁機躲到死角，觀察周圍重新規劃路線。
岔路走廊一共三扇門，第三扇附近有個送風口，目測大小一人通過沒問題。
「人在C3，左右包夾。」右手邊傳來對講機的聲音，「特殊情況，開槍不需詢問，盡量活捉。」
壹斟安靜地往左移動，轉第一扇門，有鎖。
腳步聲步步逼近，他又試了第二扇，有鎖，扭第三扇門，依然沒開。
壹斟右手攀著中橫框，施力一跨、踩上門把，再用左手推送風口，推不動。
滋滋，監視器直直對著他，他沒空管，因為腳步聲從走路變成跑步。
左手指頭順著邊緣摸，摸到一個塑料卡榫，壹斟搓搓它，指腹沾上不少粉末。
「不許動！」右邊優先抵達，共有五人，一人持槍。
壹斟掰斷卡榫頂開蓋子，整個人掛在出風口下，然後，他聽見子彈上膛的聲音。
「下來！雙手抱頭！」
他用力捲起身子、腳側一掃，「啪」地好大一聲，斷掉的監視器往持槍者飛去，幾乎同一時間，槍聲響起。
躲進通風口的壹斟隨即堵上蓋子，仔細檢查自己有沒有受傷，很幸運地，只有破皮沒有中彈。
他鬆了口氣，低頭查看下面情況，才發覺通風口消失了，周圍飄著濃霧，正前方是一扇泛綠光的大門。
「靠！」被肆蛻陰了！
壹斟抬手，啥都沒碰門就開了，湧出一堆霧氣，他繞開門框，不願進去，想搞清楚門通往哪裡。
說時遲，那時快，眼尾瞥見剛才互動過的男子，站到一扇門前方，而門緩緩敞開。
「等等！」壹斟大喊，男子像沒聽見般毫無遲疑地跨入，他伸手去抓，抓了個空，下一秒，人和門就這麼消失在他眼前。
這下壹斟知道門後是哪了，肆蛻要送他去投胎。
壹斟轉動其它沒發光的門把，意外地能開，他推開門退一步，另一頭是同個空間，對錯誤的人而言，門框形同虛設。
多次阻止別人進門無果，他嘗試大喊大叫吸引人員注意，聲音全被空間吸收，停留空氣裡的只剩腳步聲。
朝同個方向一直走，會回到綠光門前，不規則亂走也是，明明結果相同，他仍堅持不斷移動，除了增加曝光度外，他需要環境音，腳步聲也行。
反正現在能拖則拖，待久了總有人巡視，到時候見機行動，狀況再糟都比投胎好。
壹斟走了很久，已經分不清是白天還是晚上，累就睡會兒，醒來繼續走。
一模一樣的場景，不斷重複再重複，空間沒食物、沒水喝，要是再沒有人巡視，他恐怕會死在這裡。
怎麼辦？
壹斟望著敞開的門思索，稍不留意，一隻腳莫名地踏入框內，他隨即退出，遠離幾步。
睡眠時間越來越長，身體也變得虛弱，他已經感覺不到餓，取代而之是反胃和頭痛。
父母健在時，壹斟曾經挨餓過，他對那些日子快記不清了，只記得自己不愛學習，上課聊天下課玩耍，然後莫名其妙就不用上學，改成跟爸爸一起推餐車。
聽哥哥說爸爸原先是建築師，某次出勤從高處墜落，因殘疾丟了工作。
在爸爸養傷期間，沒工作經驗的媽媽求職不順，家裡有一頓沒一頓，靠著過往的儲蓄和不多的薪水過生活。
經濟好轉於父母雙亡、哥哥休學之後，當時哥哥結識仁慈，幾乎每年換一棟房子，一棟比一棟豪華，不愁吃穿、附卡隨便刷。
雖然哥哥不限制他消費，他還是會自我約束，畢竟哥哥時常不在家，代表賺錢其實也沒那麼容易。
某天哥哥問想不想回學校讀書，壹斟毫不猶豫拒絕。
哥哥又問有想做的事嗎，他記得自己回答，「想回家。」
腿一軟，壹斟跪趴在地上，他維持相同的姿勢，好一會兒才意識到跌倒了。
翻了個面躺平，他用右手臂遮住雙眼，不勝唏噓，「何承安，明年生日沒法一起過了。」
寂靜。
壹斟摸出車鑰匙撰在手中，搖搖晃晃地起身，朝泛著綠光的門前進。
曾經有張日曆紙，畫著一棟房子與一家四口的週末。
弟弟說今天是好天氣。
爸爸說走啊，一起去釣魚。
媽媽說午餐時間釣什麼魚，吃飽再去。
哥哥說拜託，我下周段考欸。
……
是時候該回家了。
他握緊拳頭向前奔去，濃霧簇擁而上，瞬間將其包裹。
「壹斟！你在哪？快回答——我找不到你！」
門外傳來何承安的吶喊，壹斟觸碰右邊手腕，揚起幸福的笑。
他要離開了，而且並不孤獨，真好。
視覺、聽覺、嗅覺、味覺、觸覺，這些感知外界的東西被霧氣一一分解，逐漸地，壹斟連意識也失去了。
被護在手心的車鑰匙從縫隙滑出，帶著他的溫度，與對世界的眷戀。
*
下次睜眼，講台上的女人正在高談闊論，剛想現在什麼情況，龐大的資訊便灌入腦中。
這是一個沒有魔法的世界，壹斟除了同名同姓同樣貌外，一切設定都不相同。
面對全然不同的世界，他選擇放空，只提取重要資訊。
他有個弟弟，名叫貳清。
「第五題是第三題變化啊，跟你們說過不要死記，換敘述方式就不會了吧，壹斟告訴老師，正確答案是多少？」
被點名的壹斟望向寫滿的黑板，找不到題目。
不過上頭有外文和數字，外文站多數但重複率過高，再參考老師碎碎念的內容，應該是數學課，「1。」
「沒錯，就是1，同學們不要只會補習班速解法，你們真知道省略的步驟代表什麼嗎，看看壹斟，上課專心聽講，每個題型都難不倒他。」老師得意道，毫不掩飾對好學生的偏愛。
看來在新世界是師長的寵兒，壹斟鼓掌附和：「說得真好，各位同學要向我看齊，端正讀書心態，每天進步一點點。」
老師卡了下，像是沒察覺哪裡不對，滿意道：「沒錯，就是1，同學們不要只會補習班速解法，你們真知道省略的步驟代表什麼嗎，看看壹斟，上課專心聽講，每個題型都難不倒他。」
沒有記憶能解釋這鬼片般的情況，壹斟不再嬉皮笑臉，端正坐姿接受表揚，世界才按下播放鍵，繼續運轉。
壹斟無視課程進行，簡單了解一下處境。
他記憶很真實，兩邊都很真實，因為會卡頓重播，他傾向新世界是假的，但偏偏他又真實存在於此，況且新世界沒有魔法，或許他屬於這裡……
焦慮地搓搓手臂，無意間搓到異物感，是一條紅線。
他感覺自己的左手在顫抖，順著記憶覆上右邊手腕，這動作像是做過幾千幾萬次，熟悉的令人安心。
不管屬於哪邊，他要回去有何承安的地方。
肆蛻使用同副鑰匙解鎖，緩緩推開一條縫，確認四周無人推門而出。
開門瞬間藥膳味撲鼻，壹斟蹙眉，小時候生病吃怕了，現在光聞味道就難受。
所在地是儲物間，內部沒開燈，僅能透過木牆銜接的瑕疵照明，一個個竹簍裝著各式藥材堆滿房間，壹斟伸手去碰，摸了一手土，他搓搓手指，再次抬頭時肆蛻已不知去向。
正打算往回找，後頭傳來門把轉動的聲音，壹斟躲到光線死角，屏住鼻息仔細聆聽，發現被打開的是隔壁那扇，間隔太薄才導致他誤會。
「栞姨。」
是貳清的聲音，壹斟眼睛貼近縫隙。
貳清將公文遞給一位身穿斗篷的女士，栞女士瞥一眼公文，埋頭繼續熬藥膳，理都不理，而他站在原地不動，指頭漸漸把紙捏出痕跡。
「拜託妳。」
栞女士置若罔聞，可壹斟看見有水珠落下，被火光照亮後一閃即逝。
貳清把公文按至流理台上，背過身下令，「孟婆，請公事公辦。」
餐桌椅現形，栞女士扭頭去抓藥，盛怒的她動作粗魯，米粒大小的藥材在手抽離時灑出不少。
貳清鬆了口氣，入座後假裝翻閱記事本，視線一直往栞女士身上飄。
壹斟沒察覺醉翁之意不在酒，瞇起眼看本子上寫什麼，可惜距離太遠，基本沒看清。
不過他並非一無所獲，通常留白的扉頁，被鮮紅巨大的年月日填滿，日期壹斟有印象，是貳清最後偷窺自己的日子。
那天之前，貳清時不時會出現在他周圍，也沒幹嘛，就是看著。
某次他假裝剛發現，上前破冰，但貳清直接走掉，還一連消失好多天。
後來他一律裝作不知道，隨便貳清看，直到紅色日期，貳清才真真正正消失，現在回想起來，當時貳清還沒配戴頸飾。
湯品熬製完畢，栞女士為貳清端上一碗湯，坐至對座，貳清收起本子，垂簾慢飲。
離席之際，栞女士解下隨身攜帶的平安符塞給貳清，兩人對視片刻，緊緊抱在一起，「請務必平安。」
*
貳清一離開，壹斟立馬跟上，結果開門出去就跟丟了，門外沒有連結走廊，而是直通另一間大食堂。
食客們驚呼聲，壹斟回頭，身後的門霧化消失，取代而之是數個桌椅與用餐的人們，自己像憑空出現一般。
肆蛻是如何讓他瞬移的？還有，瞬移這種人人會的技能他們在驚訝什麼？他沒時間深想，現在找貳清要緊。
人實在太多，盲找不現實，壹斟向一位猶豫跟自己搭話的男子打招呼。
「你在做魔術表演嗎？」
壹斟順著他的想像，笑得神秘，「你得先回答孟婆在哪，我才能告訴你。」
男子以為成了魔術配合者，積極地解答，「湯品調配改成中央廚房很久了，孟婆是虛構的職位，根本沒這個人。」
「這裡是哪？」
「安樂所啊。」
安樂所，少數禁用魔法、軍事管制的機構，顧名思義就是送人投胎的地方，主打無痛、免費評估、可挑良辰吉時，近幾年流行的死亡方式。
何承安曾說，安樂所極度注重隱私，導致內部可操作空間很大，各種見不得光都選在這裡處理，壹斟是特殊權限卡的唯一持有者，難免招人眼紅，最好有多遠離多遠。
「回答得很好，幫我閉眼倒數三十秒，三十！」
群眾們受氣氛感染，也停下進食倒數，壹斟點頭幫打拍子，用手示意擋路的人讓位，在眾目睽睽下開門離開。
壹斟左右擺頭，選擇短邊走廊小跑步過彎，剛思索如何找人便被窗外的景色嚇了跳，建築物漂浮在半空中，自己正站在高過雲層數百里的地方。
「壹斟，來這。」
肆蛻在遠處窗外喊他，身邊滿是霧氣、泛著綠光。
壹斟遲疑了，出儲物間至少有地板，現在他要去的地方水氣濃到啥也看不見，若肆蛻別有意圖，以他的體質自由落體基本上就完了。
他緩下腳步，肆蛻不催不趕，低頭滑手機，這時，不遠處傳來對話聲。
「憑空出現？有掛訪客吊牌嗎？」
「沒吊牌，他穿著時尚，髮色醒目，是栗棕底色挑染幾撮灰，而且他舉止異常從容，應該是有所預謀，最好小心一點。」
「我們會盡快處理，麻煩向上層通報加強戒備。」
信或不信肆蛻，壹斟當機立斷轉向跑掉，不敢用生命賭第一天認識的人。
往回一瞥，肆蛻已經消失，窗外也沒再出現他的身影，想全身而退，最好的辦法是找到貳清。
不過在此之前，要先與何承安說一聲，他順手往口袋摸，只有一把車鑰匙，手機不在真的很困擾。
突然，安靜的走廊出現「滋滋」聲，壹斟屏住鼻息，聲音來自牆角上方，他仰頭查看，正巧與攝像鏡頭面對面。
壹斟一愣，笑出聲來，「要不你轉向，假裝沒看見我？我保證下次絕對避著你走。」
監視器左右擺頭，表示效忠，壹斟趁機躲到死角，觀察周圍重新規劃路線。
岔路走廊一共三扇門，第三扇附近有個送風口，目測大小一人通過沒問題。
「人在C3，左右包夾。」右手邊傳來對講機的聲音，「特殊情況，開槍不需詢問，盡量活捉。」
壹斟安靜地往左移動，轉第一扇門，有鎖。
腳步聲步步逼近，他又試了第二扇，有鎖，扭第三扇門，依然沒開。
壹斟右手攀著中橫框，施力一跨、踩上門把，再用左手推送風口，推不動。
滋滋，監視器直直對著他，他沒空管，因為腳步聲從走路變成跑步。
左手指頭順著邊緣摸，摸到一個塑料卡榫，壹斟搓搓它，指腹沾上不少粉末。
「不許動！」右邊優先抵達，共有五人，一人持槍。
壹斟掰斷卡榫頂開蓋子，整個人掛在出風口下，然後，他聽見子彈上膛的聲音。
「下來！雙手抱頭！」
他用力捲起身子、腳側一掃，「啪」地好大一聲，斷掉的監視器往持槍者飛去，幾乎同一時間，槍聲響起。
躲進通風口的壹斟隨即堵上蓋子，仔細檢查自己有沒有受傷，很幸運地，只有破皮沒有中彈。
他鬆了口氣，低頭查看下面情況，才發覺通風口消失了，周圍飄著濃霧，正前方是一扇泛綠光的大門。
「靠！」被肆蛻陰了！
壹斟抬手，啥都沒碰門就開了，湧出一堆霧氣，他繞開門框，不願進去，想搞清楚門通往哪裡。
說時遲，那時快，眼尾瞥見剛才互動過的男子，站到一扇門前方，而門緩緩敞開。
「等等！」壹斟大喊，男子像沒聽見般毫無遲疑地跨入，他伸手去抓，抓了個空，下一秒，人和門就這麼消失在他眼前。
這下壹斟知道門後是哪了，肆蛻要送他去投胎。
壹斟轉動其它沒發光的門把，意外地能開，他推開門退一步，另一頭是同個空間，對錯誤的人而言，門框形同虛設。
多次阻止別人進門無果，他嘗試大喊大叫吸引人員注意，聲音全被空間吸收，停留空氣裡的只剩腳步聲。
朝同個方向一直走，會回到綠光門前，不規則亂走也是，明明結果相同，他仍堅持不斷移動，除了增加曝光度外，他需要環境音，腳步聲也行。
反正現在能拖則拖，待久了總有人巡視，到時候見機行動，狀況再糟都比投胎好。
壹斟走了很久，已經分不清是白天還是晚上，累就睡會兒，醒來繼續走。
一模一樣的場景，不斷重複再重複，空間沒食物、沒水喝，要是再沒有人巡視，他恐怕會死在這裡。
怎麼辦？
壹斟望著敞開的門思索，稍不留意，一隻腳莫名地踏入框內，他隨即退出，遠離幾步。
睡眠時間越來越長，身體也變得虛弱，他已經感覺不到餓，取代而之是反胃和頭痛。
父母健在時，壹斟曾經挨餓過，他對那些日子快記不清了，只記得自己不愛學習，上課聊天下課玩耍，然後莫名其妙就不用上學，改成跟爸爸一起推餐車。
聽哥哥說爸爸原先是建築師，某次出勤從高處墜落，因殘疾丟了工作。
在爸爸養傷期間，沒工作經驗的媽媽求職不順，家裡有一頓沒一頓，靠著過往的儲蓄和不多的薪水過生活。
經濟好轉於父母雙亡、哥哥休學之後，當時哥哥結識仁慈，幾乎每年換一棟房子，一棟比一棟豪華，不愁吃穿、附卡隨便刷。
雖然哥哥不限制他消費，他還是會自我約束，畢竟哥哥時常不在家，代表賺錢其實也沒那麼容易。
某天哥哥問想不想回學校讀書，壹斟毫不猶豫拒絕。
哥哥又問有想做的事嗎，他記得自己回答，「想回家。」
腿一軟，壹斟跪趴在地上，他維持相同的姿勢，好一會兒才意識到跌倒了。
翻了個面躺平，他用右手臂遮住雙眼，不勝唏噓，「何承安，明年生日沒法一起過了。」
寂靜。
壹斟摸出車鑰匙撰在手中，搖搖晃晃地起身，朝泛著綠光的門前進。
曾經有張日曆紙，畫著一棟房子與一家四口的週末。
弟弟說今天是好天氣。
爸爸說走啊，一起去釣魚。
媽媽說午餐時間釣什麼魚，吃飽再去。
哥哥說拜託，我下周段考欸。
……
是時候該回家了。
他握緊拳頭向前奔去，濃霧簇擁而上，瞬間將其包裹。
「壹斟！你在哪？快回答——我找不到你！」
門外傳來何承安的吶喊，壹斟觸碰右邊手腕，揚起幸福的笑。
他要離開了，而且並不孤獨，真好。
視覺、聽覺、嗅覺、味覺、觸覺，這些感知外界的東西被霧氣一一分解，逐漸地，壹斟連意識也失去了。
被護在手心的車鑰匙從縫隙滑出，帶著他的溫度，與對世界的眷戀。
*
下次睜眼，講台上的女人正在高談闊論，剛想現在什麼情況，龐大的資訊便灌入腦中。
這是一個沒有魔法的世界，壹斟除了同名同姓同樣貌外，一切設定都不相同。
面對全然不同的世界，他選擇放空，只提取重要資訊。
他有個弟弟，名叫貳清。
「第五題是第三題變化啊，跟你們說過不要死記，換敘述方式就不會了吧，壹斟告訴老師，正確答案是多少？」
被點名的壹斟望向寫滿的黑板，找不到題目。
不過上頭有外文和數字，外文站多數但重複率過高，再參考老師碎碎念的內容，應該是數學課，「1。」
「沒錯，就是1，同學們不要只會補習班速解法，你們真知道省略的步驟代表什麼嗎，看看壹斟，上課專心聽講，每個題型都難不倒他。」老師得意道，毫不掩飾對好學生的偏愛。
看來在新世界是師長的寵兒，壹斟鼓掌附和：「說得真好，各位同學要向我看齊，端正讀書心態，每天進步一點點。」
老師卡了下，像是沒察覺哪裡不對，滿意道：「沒錯，就是1，同學們不要只會補習班速解法，你們真知道省略的步驟代表什麼嗎，看看壹斟，上課專心聽講，每個題型都難不倒他。」
沒有記憶能解釋這鬼片般的情況，壹斟不再嬉皮笑臉，端正坐姿接受表揚，世界才按下播放鍵，繼續運轉。
壹斟無視課程進行，簡單了解一下處境。
他記憶很真實，兩邊都很真實，因為會卡頓重播，他傾向新世界是假的，但偏偏他又真實存在於此，況且新世界沒有魔法，或許他屬於這裡……
焦慮地搓搓手臂，無意間搓到異物感，是一條紅線。
他感覺自己的左手在顫抖，順著記憶覆上右邊手腕，這動作像是做過幾千幾萬次，熟悉的令人安心。
不管屬於哪邊，他要回去有何承安的地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