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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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於: 2023-03-31
砰!

大門被重重闔上,她臉上卻早已沒有當初那般絕望,她太習慣了,身上穿著的是破爛的麻衣,那些錦衣綢緞成了久遠的過往

她曾是富商之女,她知道父親對親戚一向慷慨,卻不明白為什麼家道中落後這些親戚都避而遠之,父親未曾納妾,但母親卻仗著自己仍有幾分姿色再次傍上了另一個富豪

後來父親病重,她想盡辦法籌款,找上所有親戚卻被拒之門外,今日找上母親想讓母親幫忙弄點藥,一樣被拒絕了

她早就知道了,這就是人,這就是人性

可是她的眼淚卻不自覺的流了下來,這是第一次,晶瑩的淚珠滾落,被塵土吸附著又瞬間消失,就像她之於母親,僅是生命的過客

她拖著沉重的步伐,回到那間破舊的小草房,父親僅剩一口氣吊著,北境的秋風蕭瑟卻更比霜雪寒冷

「爹……是女兒不孝……」她看著父親被病魔摧殘的身軀,半睜的雙眼汙濁黯淡,許是魂魄也嫌棄這副軀殼,「爹,剩下的苦,女兒一個人擔著吧。」說著,她拿著一快布摁住父親的口鼻

等她回過神來時,手中握著一個雕著閑字的玉墜,眼前的柴火裡還依稀看得出一點布料的殘跡,她木然地轉頭看像草蓆,上頭的男人早已沒了氣息,她冷靜地喝了口發著腥味的水,接著哭喊著跑向大街

———

「哼……」她頂著雞窩一樣的頭髮醒來,腦子還十分昏沉,「啊……頭疼!」她知道自己現在這樣子定是昨晚酒喝多了,這時負責替她洗漱的侍女進來帶來一陣冷風,

「救命啊!殺人啦!」她喊著躲回被窩裡,侍女沒良心的笑了笑,「大過年的,紫鷴閣下別說些晦氣話。」

紫鷴天生畏寒,酒量雖不差,但只要一喝過便是昏睡不醒,起碼得要三個時辰才會醒來,且伴隨著嚴重宿醉

「閣下放心,今日早膳特命廚房準備了醒酒的湯藥,服下後便會好轉的。」

「唉……今日是不是還得寺院呀……」她一臉委屈,昨日肯定是被那傢伙灌了酒,今日還得陪著他到處晃

「嗚……」她倒回去,害的侍女緊張了一下,「還是……在下請人去黛雉大人府上……」

「不可以。」

她是真不想去,可又不能藉口身子不適推辭,青鷹還等著躲來廣茗堂逃避初二回娘家,自出嫁後她便與娘家斷了來往,赤鴆倒也義氣,知道妻子與娘家關係不好便想著辦法替她瞞過去,可今年不同,孩子出世,帶回去給長輩看是天經地義,且姊姊緋鴻的死也代表著她將繼承父親與姊姊的家主之位,這下赤鴆也幫不上忙了,於是青鷹打算趁家裡人不注意躲過來

「黛雉那傢伙陰險狡詐,萬一連累了青鷹她必會恨我三生三世……啊……讓我緩一會兒……」

待頭疼的症狀稍有緩解之後,她起身洗漱更衣,畢竟是答應了那個傢伙

跟藍鵲比起來,紫鷴的生活到沒有那麼奢侈,不過所謂民以食為天,紫鷴對飲食是有相當要求的,而且非常嚴苛,一切的菜品皆以時令為主,醃、漬、釀等等經過加工的最多也就是提個味,在她的餐桌上兩葷兩素一湯一甜品是基本,量少、精緻、費工,幾乎每一口都是精華

今天的早點是湯麵,這一小鍋湯就花了一整隻鮮土雞與極品鱉魚膠註1,麵體則是竹壓麵

熬湯的母雞須以香草與豆粉、稻穀飼育五百日,配上裡脊、排骨、陳皮、火腿等料文火慢燉一個半時辰,再加些干貝鮑魚等乾貨再燉上半個時辰提鮮

這還不算完,一份酸香麻辣的魚碼,薄如蟬翼的焦香片鴨胸,切成細絲的腐竹與孟宗筍,最後點上一點梅乾菜

山海的鮮甜與精華被熬成這一小碗湯麵,雖也是大魚大肉卻甘甜清爽,魚碼與梅乾菜的酸帶出了鮮美的清甜,這頓早點堪稱完美

吃完這一頓後紫鷴頓決神清氣爽,用花膠餘料製成的奶凍便是今日的甜品,配上南境運來的甘醇紅茶,唇齒間縈繞不散的奶甜與茶香最終為這新年的第一頓飯畫下完美的句點

「閣下對今日的早膳還滿意嗎?」廚子問道,紫鷴笑著點頭,「滿意,紅玉?」「是。」「這茶我喝著不錯,也給青鷹府上送上一點。」「是。」

她擦擦嘴,這時一個明顯不是自己府上的家丁被領了進來,她一臉無奈,讓侍女把對方請進來

藍鵲宅裡有泉眼,紫鷴的宅子裡則是一座自然形成的湖泊,這座湖泊邊與湖泊上各坐落著一棟建築,湖邊的是水璣樓,湖中央的則是廣茗堂

前者是用餐與品酒,後者則用於是品茶,而這兩座建築幾乎無條件的開放給京城才子,或商討天下事,或共賞四時景

說到京城中赫赫有名的才子,絕對繞不開這名男子—黛雉

「呀~這什麼味兒啊,真香……」

紫鷴嘆了口氣,「金萱。」「是,黛雉閣下請稍等。」

「給我溫杯酒。」紫鷴攔住了打算去熱酒的婢女,「我這兒不是酒樓,吃飽了趕緊走。」「唉……妳不是應了我去禮佛的邀約嗎?」紫鷴冷哼了一生,「我天天吃葷去禮什麼佛?」「那去看山茶花吧。」

紫鷴依舊是一臉冷漠,不過君子一言既出駟馬難追,她最後還是被黛雉領了出門,兩人在馬車上相顧無言,氣氛一時有些尷尬,好在佛寺距離紫鷴的宅子並不遠,一會兒就到了

今日是大年初一,參拜的人群熙熙攘攘,眾人對著二位九闈投來好奇的目光卻又紛紛閃避,主要是黛雉風評實在令人不忍直視

而紫鷴身著一身紫色繡著各種禽鳥草木等祥瑞的圖案,點著嫣紅的唇色,一雙水靈的眼睛更惹憐愛

天上下著鵝絨般的小雪,黛雉便命人打起傘,隨後兩人走入一條鮮有人煙的花徑,雪白的襯景下,這些含苞待放的緋紅顯得更加醉人,淡雅的清香飄散著

黛雉看著心情不錯,走著還哼起小調,紫鷴對戲文並無過多鑽研,自是聽不出什麼所以然來,兩人來到一處涼亭,紫鷴手中攥著一朵掉落的花苞,想著帶回府上用水養著,興許還能撐個半個一個月

中午二人便回到了府邸,這時紫鷴府上已經備好了一桌子豐盛的菜餚,今日畢竟有客人,直接上了十道菜

其實這大過年的,廣茗堂與水璣樓除了黛雉與要逃避回娘家的青鷹應該是不會有人來了,她讓人把宴席設在自己的院子裡,她吃的不多,說的也不多,黛雉自顧自地講起了年前與金烏的爭執

黛雉一向與金烏不對付,那傢伙似乎總想與他攀比個高下

不過這也並非毫無道理,論九闈中男子的排行,金烏勢必墊底,他資質著實不差,不過跟九闈中的其餘人比起來,那一丁點兒的優勢不值一提

「所謂男人至死是少年?」紫鷴笑了笑,這笑許是帶著點恥笑與不屑,不過黛雉並沒有就此消停,依舊滔滔不絕的說著那日的爭執,紫鷴倒也沒有攔著他

吃完午餐後兩人來到書房,她真的有些累了,隨意枕著自己的手臂,披著虎皮毛毯

「老樣子嗎?」

黛雉翻開自己兜裡一直搋著的本子,裡頭盛著許多異想,就如黛雉這人一樣,特異獨行、天真爛漫

黛雉唱著自個新寫的戲,紫鷴也是個奇人,聽著聽著,漸漸熟睡了,黛雉笑了笑,他隨後將書搋回兜裡,找了個枕頭給她墊著,隨後如幽靈般悄無聲息地離去

深夜,又或者是清晨,一道倩影輕盈的翻越圍牆。

註1:取自黃唇魚,分佈於中國南部沿海,現今種群極危,中國亦有養殖產業,在購買前請先確認商品屬於養殖而非野生,保護地球生態你我有責。